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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老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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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了,”她理直气壮地辩驳,“很多次,但是你都没发现,我也乐得继续假扮下去,可是谁晓得你会突然……突然……”
她的脸红得跟苹果没两样。
堂衣着迷地望着她酡红的脸蛋儿,很高兴自己终于能够恣意地看着她,而不需要带有任何罪恶感了。
“突然就对你情不自禁了?”他也有一丝羞涩,自我解嘲道:“相信我,我自个儿也被吓了一大跳。”
“只是你为什么要……亲我?”她有点怦怦然,“真是因为情不自禁?”
堂衣点点她圆润的鼻尖,笑了,“原谅我,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竟会这般唐突失礼,我想我这些日子可能病了,脑筋有点不清楚吧!”
灵儿嫣然一笑,险些勾掉了他的呼吸,“不要紧,只要你答应娶我就行了。”
娶……娶她?
堂衣吓了一大跳,瞠目结舌,这件事他连想都没想过。“娶你?我为什么要娶你?”
她自尊心大大受损了,“你为什么不要娶我?你都已经偷亲过我了,难道想赖账不成?还是你不喜欢我呢?”
虽然灵儿满心向往成为一个知书达礼的温柔姑娘,可是她十八年来见到的、听到的都是大刺刺、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真心话,所以她也学不来扭捏拐弯抹角的讲话方式,因此一开口就语惊四座!
“呃,我知道方才是我一时情不自禁,我跟你致上深深的歉意,你要什么样的礼物赔偿,我统统赔给你,可是我没办法把我的终身托付给你。”他诚恳真挚地说道。
她一听呆住了,讷讷地问,“为什么你不能娶我?”
他的眼神调向远处,穿透了隐隐青山,落在不知名的地方,“我是很想成亲,但是我一定要找到命定的那个姑娘,我知道她还在远方等我……或许是江南名媛,或许是大漠女郎,也或许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小布,很抱歉,我实话实说一定会伤了你,但是你并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对象。”
“轰”地一声,灵儿的脑袋像是被颗千百斤重的大石头猛然砸中一般,脑际嗡嗡然响了好一阵子,气血一涌,有股又酸又苦的滋味冲上了喉头。
“你是说……”
他轻轻的、温柔的握住了她的手,满是歉意地低语:“小布,我从没把你当女人看待,一时的情不自禁也不知道为了什么,这些天来你就像我一直想要却不可得的弟弟一样,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愿与我结为异姓兄妹?你不是想读书吗?为兄的教你,必定让你完成心愿,将你调教成一代才女。”
他的话字字充满了真挚之情,可是教她如何消受?
在灵儿的心中,早已经把他当作未来夫婚了,现下情势一转,她的身分变成了义妹,这教她情何以堪?
看着她倏然惨白的脸蛋,他的脸色也变了,既心慌又心痛,“小布?小布?对不住,我真是太浑帐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如果……你真的想嫁给我,那么我会发你的,我说到做到,从不言悔。”
“不,不用了。”她满心凄楚酸涩,“我明白你的心意了,能有你……这样一个大哥,我……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会……难过呢?”
可是她的心为什么这么痛?为什么像有千支针在她心头来回扎刺?
虽然他说了,如果她真想嫁给他,他会娶她的,可是这只是基于道义责任,并非真心,她怎么能够勉强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负起莫须有的责任而娶她?
不就是……让他给亲了一下嘛!假如她见到可爱的宝宝,也是会胡乱在人家脸上、嘴上亲亲的,可是这不是爱情,更代表不了什么。
她努力咽下喉头的硬块,努力想露出笑容……
“小布,”堂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好恨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我是认真的,如果你想嫁给我的话——”
“我不想嫁给你!”她飞快地叫道,含着泪笑了,故作大方满酒,“我从没想过要嫁给你,这一切只是说说笑笑罢了!”
“说笑?”他错愕一怔怔地问道:“你当真与我说笑?”
她有种想疯狂大笑的冲动,“是啊!都是说笑的,包括我的孪生妹子、包括我想要当女状师、我想要拜你为师、想要嫁给你……统统都是说笑话罢了!”
事到如今,倘若她再不将一切愿望给掩埋了,还有何面目见他?还有何面目和他继续相处下去。
是啊,她想再见到他,谁教她已经不争气地喜欢上他了?
就算日日夜夜得伴着刀割般的心痛,她还是不能忘了他,从此不再见他。
“小布,我好担心你。”他的心窝为何隐隐刺疼?
“我累了,我想先回家了。”她轻垂下眼睑。
“我送你。”
布灵惊动了一下,迅速抬起长长的睫毛来,大眼睛透着心慌,“不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你千万不要送我。大哥,明日我可还能来见你?”
“自然可以。”他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发顶,勉强一笑,“怎么变得这么生疏?你当初要追随我为师的气魄到哪儿去了?我就是喜欢你的率性天真,千万别改了。”
率性天真又有何用?男人要的都是端庄秀丽的大家阎秀、金技玉叶,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不文又不武的小灵子。
她咬着唇儿笑了,心底的痛却没有人知道。
她一辈子想要变成文采风流的才女想疯了,可偏偏只能窝在武馆里头练着怎么也练不好的别脚飞凤刀;她想要嫁给风度翩翩、才气出众的他,却只能沦落到做他的义妹,以后看着他和美丽高贵的“义嫂”鹣鲽情深、恩恩爱爱。
她到最后落了个什么都不是,天下还有比她更可怜的人吗?
“你今日真的累了,又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他温柔地低语,“还是让我送你回去吧?”
“不,我爹要是看见了书生送我回来,他会打断我一只狗腿的。”
他噗哧一笑,忍不住又被她逗乐,“哪有人会说自己的腿是狗腿的?傻丫头。”
她痴望着他俊逸灿烂的笑容,也露出了一丝微笑,“我爹常常这么说的——哼!我打断你们一只狗腿!可是我爹最疼我了;他怎么也不舍得真打我的。”
倒是两个哥哥,总是在她惹祸的时候挺身而出背黑锅,从小,她砍缺了爹的金龙刀,是大哥出去认的罪;她打破了爹的鼻烟壶;是二哥出去认的账……
现在想想,爹和哥哥们待她真是好,虽然她不喜欢习武,可是无可否认的,这却是一个最温暖幸福的家。
她怔住了,以前只想逃离,从不曾这么深刻的去想过这个家给了她多少包容和疼爱……
或许,现在是她想想的时候了。
最后,她还是婉谢堂衣的好意,自己回家。
一连三天,灵儿都没有出现。
在得知灵儿原是女儿身之后,堂衣着着实实松了好大一口气,淤塞在心头好些天的烦闷总算也烟消云散,他应该恢复原来的自由自在了才是。
可是下意识,他竟在等待灵儿的出现。
每天早上,他满心期待的看着萧副管家进来禀报,心下竟然希望能够再听到他们捉到了那个屡放屡闯的“小家伙”。
可是三天来,他失望了。
“小布该不会那一日回家后,就被她爹给逮到,然后严惩一顿关起来……”他愀然变色,“还是她爹真的打断她的腿了?所以她现在在家养伤,出不来?”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堂衣心急如焚,推开书房的门就要往外冲。
“少爷!”萧副管家正好棒了一大叠卷宗进来,险些与他迎面对撞。
他匆匆扶住了萧副管家,脚不沾地的吩咐道:“我有事出去一趟,案子都堆在桌上,我回来再瞧。”
“少爷……”萧副管家眨眨眼,惊愕地看着向来从从容容的少爷飞奔而去。
堂衣跑到一半才想起,他根本不知道小布家住何处?
他懊丧地低咒着自己,却也只能暂停脚步在原地回想,搜寻蛛丝马迹。一向都是小布来找他,他全然不知她住在哪儿、平时都在做些什么。他对她的了解实在太少了,只知和她闹着玩,几时曾经认真的关心过她?
堂衣越想越是汗涔涔,益发觉得自己是个没心少肺的大浑帐;亏他平时自恃精明聪颖,竟是个只会耍耍嘴皮子的纸老虎?!
就在这时候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迅速堆起了厚厚云层,夏日的气候原就变幻莫测,只是这场西北雨来得太快了,一下子就下了个倾盆淋漓。
一定是老天爷在惩罚他,惩罚他平素对小布实在太糟了,所以才会把他淋了个透湿。
他傻傻地站在原地,任凭大雨将他一身上好绸缎淋湿,冰凉的雨水顺着黑发蜿蜒而下,滑过脸庞落进衣领里。
虽说将她认作义妹,可是他的举止行动真有把她当作妹子吗?既不曾教她什么,也不曾照顾她什么,他这个大哥当得真是汗颜啊!
行人有的拿荷叶、有的用手遮着头飞奔而过,每个匆匆躲雨的人都好奇地瞥他一眼,还以为他是个不会躲雨的傻子呢!
灵儿打着临时买来的油伞,小碎步地奔跑在路面上,跃过积水的小洼地,正要往左府去。
在家里闭关三天,好不容易想通了许许多多的事,而且爹又跟二哥、世伯们到江南去探勘土地,进一步商讨在江南开设铁布衫武术分馆的相关事宜。
他们今早一出发,她立刻摆平了大哥,高高兴兴地跑了出来。
爹和二哥一去至少也得两个月才回来,她终于可以趁着这段期间好好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无论如何,她绝对没有办法不跟堂衣见面,就算是以义妹的身分她也认了。
心底乱七八糟的痛统统滚蛋吧,只要能够天天和他见面,听他的声音、看他的笑容,就是要她痛死也愿意!
灵儿怀着满腔心思蹦蹦跳跳地走着,不经意一瞥——
“左大哥?”她愣了一下,急忙撑着油伞来到他身边,为他遮挡住漫天雨丝。
堂衣又惊又喜地盯着她,发现她把伞几净遮到自己头顶来,她倒有大半个身于露在雨中,连忙将她揽入怀里,紧压在自己的胸膛上。
“傻丫头,都把伞给我这了,你自己遮什么呢?”他又心惊又心痛地低斥,怜惜地拍去她肩头的雨水。
她偎在他的胸膛前,虽然他的外衣被雨水浸凉了,可是他紧绷有力的肌肉却透着温热气息,隔着薄薄的衣裳透入她的肌肤里。
她浑身轻轻战栗着,却不是因为冷的缘故。
“我正想去找你;没想到你就来了。”堂衣低头审视着她,心中有说不出的安慰和欢喜。
这种滋味好生奇怪,又热又燥的气流在他全身血管里窜流着,令他一下子喜一下子忧。
“我说过了,我会来找你的。”偎在他胸前,倾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怦怦、怦怦、怦怦……
刹那间,灵儿觉得天地间所有的人事物统统不存在了,唯一剩下的是这把伞下的小小世界……充满了心动、温暖和幸福。
如果可以的话,她更希望这场雨永远不要停,让他们就这样静静地依偎着彼此,直到日月消失、大地终止……
一离开这油伞之外,他们又将成为一对异姓兄妹,被彼此的身分横亘为天南地北……
她永远碰触不到他啊!
“小布,我们一直站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前头有家客栈,我们先进去里头烤烤火、洗个澡,先把这一身湿衣换下来再说。”堂衣紧搂着她的肩头,惟恐她被雨再淋着了;从伞外望出去,这场大雨恐怕一时还歇不了呢!
灵儿失落了一下,随即脸色一红,“客栈?可是我们一男一女会客栈……”
“你是我妹子,有谁会说闲话?再说我们一人住一间,雨停了就走,又有何妨呢?”他坦荡荡地说。
他光明磊落的胸襟虽然令她好生敬佩,可是他左一声“义妹”有一声“妹子”,着实伤了她的心。
灵儿吸吸鼻子,努力振作了一下,笑了笑,“好哇,不过我身上只有一两银子喔!”
他失笑,温柔地瞅着她,“傻丫头,还用得着你出钱吗?”
她有点心酸又有点感动,他果然是将她当作妹子那般的疼爱,只是……这真是她想要的吗?
第七章
东升客栈
天字一号房和天字二号房竟然分别坐落在二楼的最东边和最西边,灵儿在看到两名店小二把他们往不同的方向带时,差点失控踹向店小二的屁股。
可是堂衣投来了抚慰的眼神,她只好把满腹怨气吞下,乖乖跟着另外一个店小二走。
可恶!她现在身穿儒衫,活脱脱就是个小书僮的模样,为什么他们要避那无谓的嫌疑?
反正又没人知道她就是铁布衫武馆的布灵姑娘,而且就算她脱光光站在堂衣面前,他可能也毫无反应吧?那么为什么还要把两人隔得这么远呢?
灵儿边叨念边走向了天字二号房,店小二推开了雕工精良别致的房门,映人眼帘的是雅净舒适的房间,窗外还种了一蓬修竹,在雨中看起来格外潇洒。
“小二哥,帮我抬一桶热水进来,我要洗个澡。”她沉吟了一下,“再帮我生一盆火,我要烤烤火。”
“是,公子可要换件衣裳?本店隔壁就是裁缝店,需不需要小的为公子买件现成的衣衫?”店小二热心地问。
她想了想,知道店小二在热心之余也想赚点外快,反正这一身半湿的衣裳也穿不得了,不如就买件新衣来换上吧!
“好,你帮我挑件儒衫,然后……”她眼珠子一转,掏出了仅有的银两贼笑道:“你附耳过来。”
“是。”店小二傻傻地凑了过来,边听边惊呼,“啊?这……这可以吗?”
“没问题,你听我的准没错。”她快意地笑道,“要记得,买特大的尺寸喔!买太小了,左公子可是不依的。”
“这……好吧!”店小二抓抓头,“你确定?”
“快去快去,事成有赏。”
一听见有赏,店小二笑得阖不拢嘴,连连打躬作揖,然后欢天喜地的捧着银两出去了。
很快的,热水给送上来了,火盆儿也送上。了,烘熏得整间房子又暖和又干爽,外头倾盆大雨所带来的寒气统统被驱逐一空。
雨声未歇,灵儿就着窗户看向外头,这窗正对中庭,中庭过去就是天字一号房……
咦?
她这儿是西边,那么正对面就是东边罗?
灵儿情不自禁地探出脑袋去,想看看对面窗子里有什么动静?
啊哈!她发现窗儿半拢,依稀可以看到店小二把热水给抬进他屋里,堂衣伸了伸柔软有力的腰肢,开始卸下衣衫。
外头的月白色薄袍褪下,他打散了乌黑浓密的长发,性感地披散在肩后,然后动手卸下了腰带,绸袍松开,接着大手掀开了绿绸袍子,脱下……
只剩下雪白中衣了。
她口干舌燥地咽着口水,鼻子热热的,好像有种鼻血要喷出来的感觉。
快脱!快脱……
他真的松开了中衣的前襟,褪下衣衫,露出了古铜色的结实肌肤。他将中衣搁在一旁,胸前肌肉壁垒分明、线条优美,手臂微微动作着,肩头手肘等处的肌肉完美地贲起……
他的胸肌结实有力,小腹精瘦得浑然没有一丝赘肉……天哪,他开始要脱裤子了。
灵儿鼻血快喷出来了,女孩的矜持、礼教与渴望深深的拉锯着,她羞得捂住了眼睛,却又忍不住把五根手指头打开一些些,精灵大眼透过窗扉细细窥探……
就在他修长的指头伸入裤腰带内,就要褪下的同时……房门“叩”地一下,她慌得连滚带爬地转过身来,整个背贴住窗户挡住了所有春光。
“你……你要干什么?”她又羞又恼又心虚地望着店小二。
店小二满脸陪笑,“公子,我把衣裳买回来了,放这儿行吗?”
她点点头,脸蛋儿滚烫,不自然地回道:“好!谢……谢谢你,那左公子的衣裳呢?”
“我立刻就给他送去。”他一扬手上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绿色衣衫。
灵儿忍不住笑出来,连忙收敛,“好极了,就送过去吧!不要打扰我了。”
“是!”店小二乖乖地带上门,送衣衫去了。
待他一离开,灵儿飞快地转过身去想再看,可是好戏已经演完了。堂衣整个人沉入了大浴桶里,正舒服地泡着热水澡呢!
唯一能看到的只有木桶的边缘和他的头颈部分,不过他英俊的脸庞在热水的蒸腾下倒是显得分外唇红齿白;只不过隔着不算短的距离,又是烟雨蒙蒙的景致,也就没什么刺激香艳的看头了。
“唉!”她失望地叹了口气,关紧了窗子,慢吞吞地走到门边拴紧了门,然后开始褪下衣衫。
她白皙粉嫩的身子缓缓浸入了犹带热气的水中,忍不住舒服地呻吟了,“噢……真好。”
她长长地吐了口气,愉快地沐浴起来。
小布倒是细心,还让店小二帮他买了干净的衣裳,只不过那个店小二的脸好像抽筋了,从敲门进来放衣服到关门出去,嘴角总是一抽一抽地控制不住。
这小二看起来年纪不大,怎么就有中风的迹象了?
堂衣不疑有他,在热滑如丝的水中浸泡,抚慰了全身的冰冷,他全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服畅快得几乎要唱出歌来。
不知道那丫头洗不洗得惯?
一想到她一个姑娘家孤零零的待在屋子里,如果有什么登徒子走错房或者……他倏地坐直了起来,再也无心沉浸享受了,很快地赤裸着身躯跨出浴桶,寻了条干净的布巾擦干身子,拿过干净的衣衫一抖就要穿上。
咦?
他把这件绿衣衫翻来翻去看了好几回,再揉了揉眼睛,“咦?”
怎么看都像是件宫装……他看向放在花几上的绿色配件儿,绿腰束、金围带,怎么瞧都是姑娘家的装束。
他心念一动,终于知道店小二为什么表情抽筋了……原来他是在偷笑!
“可恶!”堂衣又好气又好笑,“小布这鬼丫头……”
他总不能当真穿着这件女装出去笑掉众人的大牙吧?
他的恼怒只停留了一瞬,随即笑了出来,“想要就此困住我?再等一百年吧!”
堂衣拿过了湿淋淋的衣衫,掌心运起内力,在湿透的衣服上游移,凡是掌心所到之处,无不泛起丝丝白烟。
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的衣衫已干爽得如暖阳晒过。
他笑着穿上衣服,梳整完毕,就跷起二郎腿坐着喝茶了。
门上陡然响起两声剥啄——
“请进。”他啜了第二口热茶。
灵儿带着看好戏的心情走了进来,原以为可以见到他“风姿绰约、小鸟依人”的模样儿;没想到他却是一身男装,还坐在大师椅上喝茶呢!
“你……为什么……”她慌忙捂住嘴巴,“噢!”
他挑眉,笑意盈盈,“我为什么没穿女装是吧?”
她的头霎时摇得跟搏浪鼓一样,心虚得连连否认,“什么女装?我听不懂,你换好衣裳啦?怎么衣裳这么快就干了呢?看来小二哥偏心哪,我屋里的火盆儿愣是比你的小了一倍多。”
他促狭地望着她,“是这样吗?”
“当然啦,哈哈哈……”她干笑。
“不过有点奇怪耶,”他下巴微微朝花几上的绿宫装一点,“那套女装怎么会出现在我屋里呢?”
“女……女装?”灵儿顾左右而言他,“啊……雨还在下耶!”
“是还在下,”他往外瞥了一眼,笑吟吟地继续瞅着她,“这套女装你想好怎么解释了没?”
“不关我的事,是小二哥送错的吧!”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推给店小二了。“哎呀,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他把买回来的男装送到我屋里呢?实不相瞒,女装是给我自己穿的,可他偏偏送错了,气死人了。”
他指着她合身的儒衫,似真似假地问:“你身上这件原本是要给我穿的罗?”
“是啊!”她低头看了看,讪讪一笑,“好像……买得太小件了。”
他缓缓把茶杯放妥,慢慢起身,不轻不重地敲了她脑袋一记。“你还掰?明明就是存心陷害我,认不认罪?”
她摸着脑袋瓜,哭丧着脸,“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谁教你——”
“我怎么样?”敲归敲,他还是体贴地倒了一杯热茶给她。“我欺负你了?”
她接过热茶来,一屁股坐在他身畔的大师椅上,嘀咕道:“你压根没发现自己在欺负我。”
还以为可以整倒他,拿来笑一笑解解气也好,果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哇!
堂衣温柔地拭了拭她额头的几点水珠,试着逗她开心,“怎么?很气我是不是?告诉我,我哪里欺负你了?要不……给你打两拳好不好?”
灵儿嘟着嘴,“我不要,你长得那么高大,打你两拳我可能还要回家裹金创药,太不划算了。”
“要不然让你踹两脚如何?”他一脸‘求求你打我“。
她瞪他,继续扁嘴,“不要,我怕踢断了我的脚趾头。”
“妹子,我究竟是哪儿惹你生气了?”他温温柔柔地问。
她眼眶一热,泪水几乎流出。
就是这一声妹子伤了她的心啊!
只是她怎么也不能说、不该说,甚至连提也不可以提起。
想到这里,她天大的怒气都化成灰了……既然是自己心里喜欢,又能怪得了谁呢?
她凝视着他,眨掉了眼眶的泪水,大笑着拍了拍他。“跟你说笑的啦,你是我的义兄,我怎么可能会生你的气呢?”
堂衣摸了摸她的头,关心地问:“是真的吗?”
她点点头,吸吸鼻子,神情开朗了起来,“我饿了,左大哥,你可以请我吃顿午饭吗?”
他眉宇飞扬,欢然一笑,“没问题。”
两人相视而笑,在彼此眼中看见了一丝心领神会的默契。
雨悄悄的停了,阳光再度穿透云彩照射下来。翠绿的竹叶片片滚动着剔透的水珠,晶盈闪烁,光芒万丈。
灵儿打从爹离开京城的那一日起,就再也没有在家里吃过午饭。
她几乎是一大早跟大哥报备过后,就溜到左府去串门子,不到三五天的工夫,她很快就将左府上上下下的相关人等都模熟了。
其中当然包括了左府当家老夫人……
这一天,堂衣打官司去了,灵儿自动自发来到他的书房里,帮忙整理层层叠叠的卷宗。
他的书房清雅静温极了,几大柜的古书显示出他是个好学不倦的人,只是墙上挂着的一方宝剑有点碍她的眼。
奇了,他又不谙武艺,挂把宝剑在书房里做什么?难不成是拿来装饰用的吗?
她忍不住举步来到宝剑前,小手支着下巴,左盯右瞧了好半天才对宝剑吐了吐舌头。
“我警告你,乖乖的待在这儿别动,千万别带坏了我的左大哥。”她对着宝剑威胁加警告,“别引诱他碰你喔!”
宝剑很性格地斜挂着,鞘身高傲冷漠,青铜剑柄上泛出的光芒好似正冷眼睨着她,不屑于她的警告。
“哎呀,别以为摆在这里就得宠了,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货色我家有一仓库呢!”她插腰,骂得挺带劲儿的。
宝剑依旧无语……
当然,如果宝剑能说话的话,恐怕她布大姑娘会第一个吓得屁滚尿流冲出去吧!
“你别以为状似无辜的样子,我就会把你拿下来擦一擦。”她戳戳它光滑却微蒙灰尘的鞘身。“我最讨厌兵器了,古书有云:‘兵者,不祥也’。就是在说你这种东西啦!”
她又开始胡乱曲解成语了。
门外陡然传来噗哧一笑。
灵儿惊惶回头,怔忡地看着站在门口的老妇人。
虽然岁月已然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是两鬓银白的老妇人却风姿犹存,穿着桃红色的衣裳,玉颈挂了串串珊瑚和明珠,看起来尊贵雍容毫无铜臭之味、倨傲之色。
“老太太,你长得好美。”灵儿看傻了眼,傻笑地赞叹道。
左老夫人饶富兴味地研究着她,款摆着走了进来,“你就是小布了?”
“是,你怎么认得我?”她呆了一下。
“你在左府很有名啊!”左老夫人牵起了她的手,像是已经认识她好久好久了一样。“明明是个清秀剔透的姑娘家,怎么总是这身男装打扮呢?”
灵儿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不过打从五岁时娘亲因病过世,这长久以来就一直过着没有母爱滋润的日子,对于娘的记忆始终模模糊糊,却渴望极了享受这种温暖的母性慈晖。
因此一见到和蔼亲切的左老夫人,灵儿就情不自禁地喜欢上她了。
她腼腆又感动地望着左老夫人,眼眶发热了,“我穿这个比较习惯,平时在家里虽然穿了女装,可都是一身练武装束,从来也没有人教过我该怎么样当个女孩儿,我甚至连胭脂水粉都不认得……我可以请问你是谁吗?你也是左府的管事嬷嬷吗?”
“管事……”左老夫人笑了出来,美丽的凤眼透着捉弄的笑意,“没错,我是‘总’管事嬷嬷。”
“嬷嬷,你穿得挺不错的,想必左府对待下人很敦厚吧?”她不胜欣羡地说道,“我也很想在这儿工作,感觉上这儿的人每天都很快活。”
“在这里工作?你的志气就这么小一点儿?”左老夫人惊异地看着她,意有所指地暗示,“听说少爷对你格外看重,我认识了他二十八年,还没见过他把女孩子带回家呢,你未免太小看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了。”
她闷闷不乐地叹息,“我只是他的义妹而已。再说他一直拿我当男孩子看待,我能每天来这儿缠着他就已经该偷笑了,哪能巴望在他心底占什么地位呢?”
他只喜欢大家闺秀跟金枝玉叶,在他的心中,她或许只是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吧?
灵儿振作了一下,拒绝再被这样的情绪给击倒——要开心!要开心!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能够待在他身边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啊!
左老夫人更加奇异地望着她,“他不会这么笨吧!”
她这个儿子不是一天到晚净嚷着要娶妻子吗?可是偏偏有了好对象,他的眼睛却又被牛粪给糊住了,竟然把这么玲珑可人的姑娘认作义妹?
真是气死她了,想她左梁氏向来头脑清楚、精明能干,怎么生了个这么笨的儿子?他要是再这么眼高于顶的话,干脆打一辈子光棍儿好了。
她愈想愈替灵儿不值,拉着她的手往椅上一坐,气呼呼地说:“放心,这事有我替你做主,准成的,我一定叫他娶你。”
“我不要。”她闷闷地回绝,“嬷嬷,谢谢你的好意了,可是我不想嫁给一个压根不想娶我的人。”
她布灵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傻丫头,你要等他这颗石头自个儿想通,起码也得等个几十年吧!”她心疼地摇头,“女人的青春何其宝贵,哪禁得起如此蹉跎?”
灵儿感动地握紧了左老夫人的手,泪眼汪汪地瞅着她,“嬷嬷,谢谢你……可是我想通了,勉强得来的感情是不会幸福的,我宁可退在一旁祝福他。”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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