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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妇伴拙夫-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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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到底想怎么做?去求人家答应让我们行善助人吗?舒大鸿,倘若你敢做到这种卑微的地步,我会把你剁了狗。”她编贝玉齿轻轻磨着。
吓得舒大鸿连忙摇头:“不是,没有,唉,我的意思是说,这陈家,原先我想说他们家已饿了两顿没有米了,虽然他们家有永业田二十亩,可是分派到的是贫脊之地,长不出禾苗,加上陈贡生虽是男丁,却没有耕田的力气,连牛也买不起。我就要给他们二十两度日,却被骂了出来,才知道他们家有一名即将上京赶考的书生,宁可饿死,也不愿受施舍,又怎么愿意接受我们助他上京呢?后来我扛了一袋米,悄悄放在他们家门口,便回来了。如果咱们不助他上京,恐怕他们早晚会饿死,所以……”
“所以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是吧?想借重娘子我的口舌去劝他同行,中举了,他们家也就翻身了;要是不中呢,我想你大抵会要求我收他当帐房,给他一份执笔的工作口对不对?”
咦?好法子!他都没想到那么远哩!他迅速点头:“娘子,倘若他考不中”“早晚我们家会给你搞得破产!”
被妻子揍得很痒,他扭来扭去,就是不敢逃开,反正不痛,就让她忿吧!
“潋滟──”“免谈!要我去求那书呆子给我们帮助的事免谈,有骨气的人去饿死算了!反正大唐人民很多,饿死一个少一个!你休想要我出面!”她推开他道:“我要下去吃饭了!你敢再提一个字,今晚你就去睡马厩!”
她忿忿地走下楼,冒火的双眼瞪着每一位敢瞄她的人。她从不反对行善,也不认为施了恩,他人就非得感激涕零不可,但她痛恨那种行善行到没品地步的事,居然反而要去求人!
那呆子简直是走火入魔了!
楼梯的左侧,即是柜柏处,正要向掌柜的点几盘菜时,却见到他正忙着应对一名补丁多得吓人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将一袋米放在柜台上:“林掌柜,我找一名外来客人,名叫舒大鸿的公子。”
口气斯文且不卑不亢,并不因穿着寒伧而卑屈。
“陈立肱,你扛这袋米来是怎么着?你们家不正缺吗?”林掌柜和气且善意地问着。
“那位舒公子把这袋米忘在我家了,我扛来还他。这并不是我的米,家中正缺着也不能用别人的。”年轻人又提了一篮笋子道:“今旱我去山上挖出早春冒出的白笋,不知你们需不需要?”
“哎呀!正有客人想吃哩!一道春笋汤可以卖一两银子,全给我吧!你跟小二去后头帐房拿钱。”
“谢谢你。”年轻人正要与店小二走入后房,冷不防一抬头,见到一名艳丽出凡的少妇,心头猛然一震,双耳一赤,忙低头疾走入后房去了。在这小小的驿站村郊,几曾见过如此貌如天仙的佳人,怪不得他心头怦动难止。
“掌柜的。”季潋滟柳眉淡淡一扬,转身道:“给我来些酒菜。”好的,马上来。对了,舒夫人,这米据说是你家相公丢在陈贡生家的。“
“什么?”随后下来的舒大鸿不明白地问着。
季潋滟挽住他手:“人家把你的好意砸回来了,呆子。我看你把这袋米煮去狗还听得到几声吠叫当回礼。”拉着他找了张没人的桌子落座。
“那怎么办?”
“你有两个法子。第一,去他家跪到他点头为止。第二,半夜把他打昏掳上马车。”她将瓜子抛丢入口中,讲着风凉话。
“好像第二个比较可行……”他很慎重的考虑。
她了他一脚:“你当真呀!呆子。”受不了他。
“那怎么办呢?”
“你又何必硬要帮他?不帮到会死吗?”照她看,那陈贡生很难饿死。至于考试,有实学就是挨个三、五年再去考也是可以。免得他年少得志,虽本性向善,却死硬脾气,充满了士人的傲气,丝毫不会转圜,到了官场,也是早晚给陷害死的分。还是留他在家乡磨个几年吧!
“但是……”
“别说了,吃饱些,明日卯时一到就要出发了。那人饿不死的,你热心也得有个限度。”
他只好低头吃饭,这事之不可行,就是陈贡生死不接受他人帮助,而不在于他娇妻的反对。
“你呀,就这么放心丢我在客栈,不怕我被人掳去卖吗?”
“不会吧,你这么凶悍──喔!”
他那凶老婆朝他最脆弱的腰侧狠狠桶去一肘子,脚下也没放过,将他脚板子踩了个扁扁的。
被修理了,居然还不知道要闭嘴,居然用以证明道:“瞧,连我都不赶惹你,更别说那些只有力气,没有武功的男人了。”
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拧人耳朵太难看,她一定会扭住他耳朵吼较到他耳鸣半个月。但,因为她是个有家教、有气质、饱读诗书的女子,所以她咬牙在他耳边提醒:“你没看见很多人在瞄我吗?”
他扫视了下,果然许多男人的眼都定格在这边,都看着他美丽的老婆,他与有荣焉地笑了:“那是正常的呀,因为你美嘛。不过一旦他们知道你这么悍,百里之内都不会有人敢走近。”
这男人一点占有欲都没有吗?
“如果哪天我与别的男人跑了呢?”
“不会啦,否则你就不会嫁我了。何况,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敢娶你的。”既然当初季大美人在得知他不仅相貌平凡,连身家也一穷二白的情况下,依然愿意委身于他|而且还是被她强迫的,自然不会在日后嫌弃他。而且……她真的很凶、很有威严、很聪明……正常男人受得了才怪。像他是无所谓啦,有时看她凶起来也挺美的。
不过,在外貌上,他当真是配不上她。
跟他谈天会折寿五年,他实在……实在是老实得不像话,该死的呆子。
被气得讲不出话,索性也埋头苦吃,决定今晚关他在门外守门。真是欠砍的家伙。
“你怎么了?别吃太快会呛着。”舒大鸿小心拍着她背,不明白她几时饿成这样。
“舒公子。”
斯文有礼的声音在他们身后传来。
这回她真的呛到了,连忙用袖子掩住口鼻,躲入舒大鸿怀中。
“呀,是陈公子,请坐。对不起,内人呛着了。”他打完招呼后,边拍妻子的背边道:“叫你别吃太快嘛。”
“是……咳,是哪个杀千刀、剐万片的混帐吓着我?”季潋滟吐出气管内的米饭才得以说话。从丈夫的怀中抬头,便见到了那个“贫贱不能移”的陈贡生。
陈立肱震惊地看清眼前的舒夫人就是那位令他心跳如擂鼓的美少妇呀。怎么……那个粗鄙平凡的男人居然娶到了这种大美人……怎么配呢?
“有事吗?”季潋滟冷淡地问。
“在下是来……”
“还米是吗?真抱歉遗忘在你家,我家相公还愁明日狗的米没下落呢!您特地送来了正好。”
陈立肱先是愕然地问:“狗?用米?”问完才发现他被人讽刺了。一张俊颜羞忿地泛红。
“当然用来狗,反正人只会被倒骂一顿。我们做事只凭真心意,不求被感激,只求互相尊重,给彼此一个尊严;至少狗儿不会要我们三跪九叩后才肯吃米。给足了公子您面子,却伤了我方心意,又何必?我们不会自讨没趣。米,我们收下了,请回吧!”她优雅地摆手,正眼也不看他一下。
“夫人,您……”
“潋滟,你说话……”
“你给我住嘴。我是商人,一切以利益为先。”她起身上且在书生面前:“如果你有心上京赶考,明日卯时之前可以来应征车夫的工作,每日工资一百文钱。至于你母亲,会种菜绣花也不至于饿死;如果你没心,那么也不必我们多事,就此别过。别多说了,本人用餐时,忌讳有碍眼的人打扰。再会。”她话完便坐下,又开始吃菜。
至于明日那书生愿不愿意来,是他家的事,她仁至义尽了。有些人根本给不得好脸色让人以为在施恩。太热情并不好,一切淡淡地来看就成了;一如家中收留的招银,要不是她早已立下规矩,只怕舒大鸿早被当成长工支使了。那呆子就是见不得自己闲,而他人辛苦,早忘了招银是人,可不是客人,被奉了杯茶就千恩万谢。招银当然不是笨蛋,知道对谁必须敬畏,对谁可以放肆;人性使然,到也不能说她坏。屋子内外打理得不错,就是对舒大鸿没大没小,服侍女主人却一点也不敢马虎。
“他走了。”舒大鸿低语。“我认为……”
“一个字也不要说,你要敢再去求人家,我一定打断你的腿。”她很郑重的声明。
可怜的丈夫为了双腿着想,只好闭嘴以求自保。
第七章
第二天,他们多了一个车夫。临行前,陈母前来道谢,感谢舒大鸿夫妇的帮忙;结果一场道别搞到辰时才出发。
舒氏夫妇向来有个很大的不同处,面对外人时,他是分外的古道热肠,生怕怠慢了他人,令人感到不适意;顶着憨憨的笑,一心想除去世间贫苦悲伤。季潋滟则不同,一贯的有礼、冷淡,做不到对陌生人嘘寒问暖的地步;但也不至于让人感到不受欢迎就是了。她会看人,有些人需要动用她交际手腕,那是面对客户时;有些人值得倾心深交,她就会倾出热情相迎,至于其他没啥感觉者,她只会微笑、点头,绝不让对方踏入“朋友”的界限中。
瞧,虽说他们雇了一个车夫,但每隔一个时辰,坐不住的舒大鸿便会探身出去,直要陈立肱进来休息,怕他一介书生撑不住。照她看,那书生要是连这点体力也没有,恐怕到不了京城就断气了。
“大鸿,你进来。”她隔着布唤着。
不久,舒大鸿移了进来:“什么事?”。
“我已想到三日前派人狙杀我们的人是谁了。”
“你有仇人?”
“在没有人知道我真姓名的情况下,哪来的仇人?我猜,八九不离十就是上回在客栈带头反对我加入布市做生意的谢大户。”
“他有可能恨咱们恨到要杀人灭口吗?”
“当然。一来,那天他对我出口轻薄,让你给打飞了出去。”打人的动作当然由她支使。
舒大鸿插嘴道:“这不是杀人的理由呀。”
“所以这几天我才没猜他。除非有更好的理由,不过,我心底大致有谱了。昨日我抽空去市集逛了下,发现每个地方的布价大大的不同。同样输自京城”莲坊“的织造品,价格差了十倍左右。以往在泉州以为京城织品贵得理所当然,本身昂贵外,运送的路程工也得加入一起算,但,没有理由差了一个州郡,便有如此悬殊的差别。由于我向他们提过要上京采购最时兴的布料,才使他们那些大户害怕吧,于是动了杀机;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一切等到了京城,就可以确定了。”
舒大鸿担心道:“人家不要你加入,你就做别的吧,别与他们争了。”
“呆子,任何能赚钱的工作,都不会有人愿意让咱们加入的。就像你前些日子在木料场工作,因为做得又快又好,不也惹得其他工人不悦,净找机会刁难你?”
她依向他怀中:“大家凭本分工作,赚取合理的利润,也许我的加入,可以使泉州布价降到合理的价格做买卖上这也是好事呀。如果谢大户真的是不肖商人,又有追杀我俩之仇,回去后,我饶不得他!”
“你又打不过他们。”
“你以为丈夫是嫁来做什么用的?”她巧笑地说着。当然在武力上要仰仗他呀!脑筋真是转不过来。
“哦,好。”他还能说不好吗?看她搂着自己没再说,他便道:“没事了吧?我端杯茶去给陈贡生喝”“有事!”她坐在他腿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我想小睡一下,马车晃动得很难入眠,你借用一下。”
见她舒服地闭上眼,舒大鸿咕哝道:“哪有这样的。”
“你要是动来动去让我睡不着,我唯你是问。”
说得他一动也不敢动。
虽然太座大人口气上的威胁向来少有力行的机会,但舒大鸿就是自然而然地听她那一套;凌厉的口舌、美丽的脸,光这两样就可以使男人俯首称臣了。
温香软玉的美人在抱,他低头温柔凝视着,几乎要看呆了去。
许多个夜晚,睁眼偷瞧她,心下仍不敢相信这么美丽的女子,会是他舒大鸿的妻子。而她,真是个奇特的女人啊。也许他并不聪明,但他的心是雪亮的。
她是凶悍,但不能算是泼妇。她只是脾气坏,但处理起事来比谁都周延透彻,不会因为脾气坏而任性行事──当然偶尔的例外是被他气出来的;虽然他一直不明白自己何时又招惹她了。
其实,当她凶巴巴时,偶尔看来,反而比平常更美丽几分,不过,柔和了线条入睡时,更令人珍爱疼惜就是了。
而她──是真正喜欢他的。
在二十六年来,除了父母与师父之外,没有人因为他这个人而喜爱他。更多的是他为他们做了一些什么,而得到敬重。
他有自知之明,全身上下挑不出给人好感的优点,从来也不去认为别人应当喜爱他或崇拜他,所以,一旦有人喜欢他,那感觉……好奇特,整颗心暖烘烘的。
这个美丽、聪明、世故且有才学的女子,真的以为嫁他是好选择吗?她是这么精明的女人,断然不会做蚀本生意。那么,也就是说,她真的以为两人结成夫妻是绝配喽?
忍不住的,他偷偷在她唇上印了一吻,悄悄地让红潮爬满脸。见熟睡中的妻子勾勒出微笑,他自己也扬起了唇角,将面孔埋入她秀发的馨香中!
抵达长安城之后,原本想早日办完事,早日回泉州的,但却被事情耽搁住了。
首先是舒大鸿不肯走,想等到大考完毕,确定陈立肱中举了才肯走,意思是:若是没有高中,他仍要担负书生回家的盘缠;而怕太座反对,他于是勤快地去抓贼赚银子,证明留在长安有很好的“谋财价值”,以期妻子不会太早决定回家。
其实目前生活已算稳定,他抓不抓贼匪。并没有什么必要性。虽然他武功不错,目前尚未吃过败仗,没有遇到足以相抗的敌手,但毕竟也是危险的工作。
如果,纯粹为了赚钱,倒是可以省了,,除非他本身手痒得不得了,否则她哪会在乎那些赏银会不会入口袋?
没有急着回去,是以季潋滟四处走访织造厂、染坊、制衣厂,去找一些时兴的样式。
随着太平盛世的到来,加上当今天子知人善任、治国有方,在国运昌隆之下,人民也安居乐业,不必再有战祸凌肆的恐惧。百业俱兴,连服饰的流行款式也倾向艳丽光华,尤其仕女服,露出来的肌肤愈来愈多,也因此,京城的肉体丰腴美大行其道,上衫强调胸线,下裙宽大且长,强调飘逸的美感,大水袖上尚束腰,丰腴之中,仍要有纤巧的腰线来使其不感肥硕。这是普遍的款式。
再有,也有胡服大行其道,以及专门做给仕女穿的男装,强调豪爽明朗的气质;在京城,男装女衣也正盛行,这些全还没流行到南部,倒是可以尝试看看。
历代以来,衣着服饰的流行,都是由娼馆来带动,进而普及全国,让仕女们起而效之。
回去后,她得多去与妓院交涉一些合作事宜。
今晨带回了一大堆服饰、布料,便锁在房中一一试穿。老实说,对于胸口那一片撩人的白哲,还真是令人感到害羞。不知南方的接受度如何。
“潋滟。”
舒大鸿推门进来,一边叫着,双手捧着乾果点心,左看右看地找不到人。后来才在屏风后看到人影,便走了过去,开心道:“我今儿个路过乾果店,正遇到两名无赖在索地盘费,被我打跑了,店老板送了我一大包乾果,有松仁、生栗子、桂圆……你……你穿这是什么衣服!”开心的口吻在看清娇妻穿着后,化为大吼!
罪魁祸首当然是娇妻颈子下、胸部上的那片肌肤,还有隐约可见的乳沟。
被他的吼叫吓了一跳,她捂住心口,低叱:“吓人呀!突然叫这么大声。”
“你你你,不许穿这种衣服!”
“不好看吗?”她看到他眼中冒火,好笑之暇,还故意转圈子展示。
“不好看!伤风败俗!”
“钦!你瞎子呀,没看到全京城的良家妇女都这么穿衣服的吗?”
“我们不是京城人!不必学她们,你马上脱下来!”他将乾果丢一边,脱下外袍要遮她的肌肤。
她任他用外衣包着上迳自道:“也许我可以做一些改变再广为推展。”
“你快些换下吧!”他真怕她敢就这么穿着跑出去。外人欣赏他妻子容貌是丈夫的光荣,但倘若欣赏的是面孔以下的身段,那他是抵死也不肯的。
见他这么慌张,季潋滟反而有了逗他的心情,将他推坐在床榻上,撩开披着的衣袍上让他直瞪着她胸前的风光瞧。
“大鸿,你瞧我这身段,不逊长安城的仕女们吧?”
“我又不知道她们的身段如何。”他忙低下头,红潮攻占了颈子,且更往上涌!老天,这种衣服是哪个混蛋设计出来的!
她吐气如兰地将芳唇偎近他红透的耳畔:“日后,都这么穿给你看如何?”
“我……我……不行,你不可以穿这种衣服!不要穿!全部不许买回泉州。”
他发出男子汉的抗议。
“哎呀!你好坏哦,全部不穿,那不就是光溜溜的了?”她低呼地曲解他语意,作势道:“可是,既然你是我的夫君,我当然得奉你的意见为圣旨了,我这就脱下了吧!”
舒大鸿吓得连忙双手各拉住一边袍衣,将她给包个密不透风,咬牙道:“你知不知羞,现在才中午而已。”
她扬眉:“中午不行?那么,是晚上就可以了?好,咱们晚上就……”
“女人,你……真是气死人。”他突然涌起了掐死人的冲动。
她扬声而笑!搂住他颈项自得其乐无比。当然,舒大鸿只能摆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又恼又怜地看她美丽容颜。
外边的门板传来敲门声。
“谁?”舒大鸿放下娇妻,低声叫她换上“正常”的衣服后才走出屏风。
门外传来陈立肱有礼的声音:“舒公子,是在下陈立肱。”
打开房门,正是那陈贡生。这时也才听见楼下热闹无比,不知有什么事。
“陈公子?用过饭了吗?我已在楼下叫人备好午膳,咱们一起用吧!”舒大鸿走出来,一迳的热心。
陈立肱神色有丝激动,拱手道:“不不!这一餐当由在下宴请二位,若非二位大力相助,今日小生便无法在长安城内取得功名,光耀门楣。”
原来今日是放榜日,皇榜公告处已张贴出来七十二名中举者中,陈立肱高中榜眼。虽然官差尚未敲锣打鼓前来通知贺喜,但客栈住客中出了举人,可是件天大地大的事,涌来一大堆道喜的人不说,客栈老板当下出尽上好酒菜,请榜眼郎享用,并书下一篇文章,好成为客栈招牌。
“呀!高中了!真是了不起,恭喜你了!”舒大鸿欣喜不已地叫着,简直是兴奋过度。
“哎!那么考了第二名能做什么官呢?”
已更衣好了的季潋滟走出来,笑着搓了下丈夫脸颊:“傻子,登科之后,还得去吏部考试,叫做释褐试,是授官考试,到时前三名者,还可以进宫面圣哩!不过,陈公子也真是了不起,在全国数万考生中脱颖而出,为咱们泉州大大的争光。恭喜你了。”
“多谢。”陈立肱闪亮的眼眸直视不讳地看她,眼中的仰慕,再也藏不住。
也许……他可以……
觑了一日空,季潋滟偕同夫婿出游洛阳,既是陪都,其繁华喧闹,自也不逊色于长安城。
是春天了,百花冒出枝头,含苞待放,一片丽色在青翠中勃发,生趣盎然。
“再二日咱们就要回泉州了,你可还有什么事没忙完?”季潋滟望着茶亭外的景致,品着香茗,边看着丈夫毫无情趣的牛饮,心中只觉可爱率真得紧。
呷了一大口甘润的茶,他丢了几颗花生入口,一脚踩着凳子道:“没什么事了,我想陈贡生的授官试定也可以谋到好差事,日后用不着咱们担心了。”
“我还以为你这大善人会担心他到结婚生子哩。你呀,老是做得太过头,教人生气。”
他连忙申辩:“我近来已有改变了,你看你生气的次数已减少许多。”敢情他老兄以太座的脸色为行事准则。
季潋滟好笑地在桌下踢了他一脚。真是的,说得好像她是一个恶婆娘,专门欺负他似的。
“呸!你要是会改变,我看水牛也会飞天了。”
“水牛会飞天吗?”他呆呆地问。
“不会。所以你也是死性不改。”看着桌上东西已吃得差不多,她招来茶房会帐。
夫妻俩走向停放马车的地方,季潋滟才想起什么道:“哎呀!我刚才叫茶房代我包一只烤鸡忘了拿,你先去驾马车到前门,我过去拿。”
“好。”见妻子跑远,舒大鸿走向马车。
放眼望去,他们新买的这辆马车既坚实也华丽,虽然没有涂金抹银的,但上好桦木制成的车身,不仅木质本身有白中带黑的美丽斑纹,加上精致的雕刀,刻划山水景色,硬是在众马车中脱颖而出!平凡木板马车就不必说了,其它涂金漆披红褂的马车看来也只是俗丽而已。
嗯,还是他老婆的眼光好。他非常有荣幸地挺起胸膛,给马儿抱来一束青草吃,待它吃完就可以上路了。
远处有一对夫妻吵吵闹闹地走过来,身后还拖着二三个流鼻涕的小孩,正放声大哭不已。在这边看马的马夫们全转头过去看,就见着矮小且不耐烦的丈夫,以及身边肥壮且邋遢的妻子,不知为了什么在争吵,声音大到只怕连老天爷都得捂上耳朵了,而身后那三个小孩更助长其声势;由衣着来看,就知道是市井鄙夫妇,没什么好侧目注意的。
他们一家五口走向最角落的破旧马车,丈夫终于不耐烦地叫了:“你好了你!也不过是少收了那妇人二文钱,你发疯什么!”
“二文钱也是钱!只怕你这死人存心拿我千辛万苦绣好的巾子去与那贱人眉来眼去,谁知道你们私下干了什么苟且之事!今天我要是没跟来,搞不好你不只少收二文,而是整个送人了!而你呀,更是与她乱来一通。”
“你……你胡说什么!”那丈夫恼羞戊怒,不客气地甩了妻子一巴掌。让妇人跌在地上号啕大哭。
那妇人当真也不起来了,坐在地上槌胸顿足地嘶号,什么粗话都翻出口了。骂完之后又叫道:“许财生!当年在我家乡,多少男人跪在地上要娶我,你这,居然这么糟蹋我!我不要活了啦!”
“呸!少丢人现眼,不上马车最好!我自己回家!”男人也有一肚子怨气,将三个小孩丢上车,一边吼骂着。
这种事,外人不要干预最好,不过舒大鸿就是不忍心看这失态妇人没有台阶下,直赖在地上好不可怜,牵了马车经过时,忍不住扶了她一把:“这位大婶,和气生财,你就快些过去吧!”
泪涕满脸的妇人抬起眼,四目交接的一刻,妇人尖叫了出来:“你是舒大鸿!”那一双豆大的眼同时也惊疑不定地直在他身上的好布料,以及名贵马车上溜转。
“这位大婶认得我?”舒大鸿一头雾水,怎么也记不起来自己曾见过眼前这女子。
这妇人猛地双手扯住他衣襟抹自己的大花脸,将自己满脸的污秽拭在他衣袖上,才正对他:“我是张阿满呀!桐林县溪周村的同乡呀!看来你是发达了。”口气中无限遗憾。豆大的眼闪着精光,活似要剥下他一层皮看着。
“肥婆,上路了,别碍了人家大爷的路。”瘦小的丈夫在三步外吼着。
“你这老不死的,闭嘴!当初我要是跟了他,今天也是个富家夫人,哪还得受你这死人气!还陪你工作得连口也不了!”张阿满气焰正盛地吼了回去,转头又是另一副嘴脸。努力瞪大眼,挑着莲花指,道:“大鸿哥,您现在在哪儿高就呀?做什么营生?娶妻了没有?是不是还在等我呢?”声音企图嗲出风情万种的韵味,却只激出所有人的鸡皮疙瘩。
舒大鸿许久才从她的绿豆眼,以及缺了四颗大牙的血口中,看出她原来就是他六年前想做善事娶了的那个女人。原来她还是嫁人了,那敢情好。虽然目前变形得不成人样,但吃得这般肥硕,表示她没嫁得太差。不过,她的口气怎么变好了?
“张大姐,是你呀。”
“呀!叫什么大姐!别忘了你当年追了我好几年哩!死相!全忘了呀。”娇羞地槌了他一下,居然当众与男人调情了起来。“你叫我满妹就好了。”
满妹?不会吧!她大姐还大上他三足岁哩!舒大鸿再怎么迟钝倒也明白这种刻意的亲不合宜,可是他又没有灵活的手腕来处理人际关系,只能呐呐地说:“张大姐,我呃……我要走了,我的夫人还在前门等我哩──”他的声音被尖叫打断:“什么!你娶了!你当年说要娶我的!你怎么可以娶别人!”竟然使泼起来了。
她的丈夫走过来气道:“你得了!少丢人现眼!”
张阿满一把将丈夫抓到一边斥道:“笨蛋!你别出声上这人是个呆子,到处散财的,只要我叫上一叫,就有一笔银子入袋了,何况他看来混得不错,你总不希望咱们一辈子卖什货吧?”
贪心是人性至大的弱点,市井匹夫,哪里禁得起诱!于是当丈夫的不开口阻止了。
张阿满双手插腰:“舒大鸿你要怎么对我交代!”
“交代什么?”
“你没有娶我,害我后来嫁给了货鼓郎,东奔西走地吃苦,你要赔偿我所受的苦。”她气势汹汹,完全不讲理地使泼起来,连路人鄙夷的眼光也动不了她分毫。
舒大鸿退了两步,再笨的人也知道这种说法不合理,何况他只是生性不计较而已,并不是笨。只是,看着同乡的人衣着褴褛,生活不甚平顺,心中却是涌上恻隐之心,所以不愿出口驳辩,迳自沉默着。
在他二十六年的生命中,常有这样的人,不分青红皂白,认为他身上的钱财该流入他们的口袋中保存,因为他这人即使身上摆了金银财宝也是浪费。助了他人,反而让他人非要洗尽他所有才甘心放手,还认为是应该。
在以往那是无所谓,反正他自个孤家寡人,不必烦忧其它。可是现在不同了,帮助他人的事仍是得做的,但得花在刀口上,虽然他身上有着生平以来最多的钱财,可那是妻子要做生意,将来讨回公道用的;即使他要花用也要向妻子告知,免得坏了她的事。
此刻,他是不能掏出银两给他们的。
张阿满由刚才不知破口大骂些什么,到现在依然喋喋不休,不过该让他听到的重点可没有漏掉:“反正,你要给我银子帮助我过日子。”
舒大鸿为难地搔了搔头:“我没有银子。”
“没有银子!你穿这样会没有银子!”她尖叫,但眼睛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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