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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仇恋曲-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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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粹善意的假暗算,竟误打误撞的破坏了一场忤逆弑父的真暗算,这确是任谁都料想不到的!
病房中的尹传雍,尚未从剜心刺髓的悲痛回复过来,当晚又接到噩耗──小霓服毒自杀身亡!
一天内,尹传雍夫妇失去了一双子女。
自怀胎初期开始,尹似霓已无活念,于是偷偷预藏起毒药,决定生产完便了结自己。可是,孩子生下来后,看着襁褓里那张无邪的小脸,她每每痛哭失声,强烈的不舍!母爱的力量是根绳子,一直要把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沈似峰弑父的行径,终令她再不迟疑!
临死前,全身抖搐口吐血沫的尹似霓,死抓住母亲双手,神识狂乱至极,嘶哭着无尽的愧疚──倘若早点鼓起勇气,说出强暴她的人,父亲有所慎防就不会惨遭暗算,险些丧命;嘶吠着她最后的要求──希望父母将小女婴当作亲生女儿,由孩子代替她完成孝顺他们回报他们的心愿,而且,永远别让孩子知道她的身世真相!
尹似霓在送院途中便断了气。
十六年的生命,走这短短一遭,竟像是只为带来另一条小生命!
邪犰叙述完毕。
二十多年前的真实往事,他用最冷静、最客观的角度去叙述,依然难掩那般惊怵骇人的恐惧与沉痛!
尹汐池整个人呆住。背抵着墙,勉强支撑已然虚脱瘫痪的身躯。
除了震撼,她再没有能力去容纳任何其余的感觉!
许久许久之后,她才像个牙牙学语的幼童般,结巴又含糊的抖呓,“你……你说……谎……”
“你心里明白,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沈似峰做出来的事情,天下最会撒谎的人也编不出来!”邪犰清清楚楚地说道:“真相太残忍了,我们都希望能永远瞒着你,而且这是你生母临死前的交代!
可惜,走到这一步,秘密已经没有办法再保守下去!“
“你说谎……”尹汐池还是这句,脑际还是轰轰作响。
“不管愿不愿意,你都必须接受这个事实!你没有逃避的权利,因为它是真相!沈似峰是你的亲生父亲,也是一只丧心病狂的禽兽,更是害死你母亲的杀人凶手!”
“你说谎你说谎你说谎你说谎……”她剧颤的双唇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地,只能念出这三个字眼。
浊滞的意识组织不出任何思维,花花茫茫的视线令她觉得自已快要晕过去了……房门打开。
沈似峰走进来。温文俊雅的脸上,凝结着一层最沉着的凄色。
尹沙池瞠瞪着他,惊惧的瞳孔愈加惊惧,仿佛从来未曾见过面前这个人!
“汐池,对不起。”沈似峰梗塞的嗓音里,满溢痛苦。
“爸爸说谎,骗了你。”
她肩脊一震。说谎?说谎?……小邪的话是真的?是真的?……“我不是你的沈叔叔,也不是你干爹,我是你的父亲,亲生父亲!”沈似峰停顿一下,才能继续道:“原谅爸爸必须隐瞒真实身分,伪装成一个陌生人去找你!原谅爸爸不敢直接和你相认!你的成长岁月里,我没有机会去尽到一丝做父亲的责任,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来要回你?人生有许多东西是永远不能弥补的,爸爸知道不管怎么做,也没有办法填补自己在你生命中完全消失的这二十二年,你要怪我、恨我、不认我,都可以,我只庆幸寻寻觅觅那么多年,最后真的能找到你!”
熟悉的辞语,熟悉的口吻……尹汐池几近瘫痪的思维开始恢复运作,开始搜索出那似遥远又似亲近的记忆。
──在我养父母的认知里,最疼的儿子和女儿居然变成恋人,这就是罪无可恕的乱伦!
──我们跪下来,求他们成全!
──养父把我赶出家门,隔天,他们带着她彻底消失!我用尽各种方法都找不到!
──我甚至不敢奢望能再见到她!只要让我在合眼咽气以前,知道她和孩子的情况,这样就够了!
真相!这才是真相!尹汐池内心疯狂呐喊。那日的情景:她上游艇找他……他诉说往事……两人勾指为盟……一切的一切,全部电光石火般烁进她脑海。
“我不知道小邪跟你说过些什么,但我完全不会怪他。小邪有他的立场和用意,他希望你恨我,永远不再见我这个人,然后回到原来单纯快乐的生活。”沈似峰垂下头,恻叹一口气。
邪犰双目怖红,握拳的手发抖。他咬得嘴唇快出血了,才能克制住自己不狂扑向沈似峰!
他深知,这时候任何的轻举妄动,必会将唯一一丝渺茫的希望都毁掉!
“他们始终没有原谅我和你妈。或许,爸爸真的不该出现,不该扰乱你原来平静的世界,不该贪心妄想用认干女儿的方式,去享有从来不敢奢望能享有的父爱感觉。现在,眼看着你这样痛苦、为难……”
“爸!”尹汐池哭喊着飞奔入父亲怀里。
她终于作出──任谁在她这种处境下,都会作出的选择!
对于简直不堪承受的事实,人类往往会不自觉地走上逃避一途!无论潜意识或明意识,她本就不准许自己采信邪犰的说辞,何况,沈似峰的每个布局皆是如此完美无瑕,她之前被邪犰吓坏的心神,此时当然像遇到救命的浮木般,紧抓不放!
她紧紧抱住甫相认的生父,无助地嚎啕大哭。
沈似峰揽着她,柔声安慰,慢慢离开房间。
邪犰竟只能眼睁睁目送这对父女的背影消失!
从刚才进来,演出一幕幕精采逼真的戏,到如今凯旋而去,沈似峰自始至终没瞄过邪犰一眼。
但他却清楚明白的要邪犰承认一件事实,一件无可改变的事实──
在这场完全由他沈似峰主控的游戏里,尹传雍夫妇及五煞注定是输家!彻头彻尾的输家!
第九章
门外那人递上小盒子后,就转身离去。
饿豹捧着小盒子,关上门。
“是……是什么?”尹夫人颤问。
“他要跟我们连线。”饿豹平静回应,走向电视处,蔑忖:禽兽的把戏还真是层出不穷!
一个“他”字,已足教尹夫人疲弱的心灵,仿佛又吃上狠狠一击!她肩脊开始痉抖……
“没事的!”尹传雍与邪犰齐声安慰。
尹传雍轻拥着她,邪犰紧握住她冰透的双掌,然而,这些都无法稍减她澎湃的惧意。
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力量,能抒解她对“那个人”寒入骨髓的恐惧——一个什么都做得出来,却又没人能预料他会做什么的“人”!
饿豹打开小盒子,取出里面的方型仪器,放在电视顶上并调好位置。电视萤幕立即显现清晰的影像——
沈似峰与尹汐池并肩伫立。
她牢牢地挽着他的手臂,眼中充满对沈似峰的信任!依靠!敬爱!
谁都不能否认,这是一帧很温馨、很美丽的天伦图,虽然,单薄了些……“爹地!妈咪!”她喑哑地喊。沙哑的声音、樵悴的面容、红肿的双眼,透露出她曾经历过怎样的煎熬!
尹传雍面无表情,眸中却是深邃的痛苦。二十多年前,他没有善尽保护的责任,才使得小霓受尽折磨而死;二十二年后的今天,难道历史竟还要重演?
分分秒秒担忧着惦挂着的爱女,突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眼前,尹夫人一时无法反应过来,只能怔怔地盯着电视萤幕。
“爹地!妈咪!”尹汐池再喊。“你们为什么总是不肯原谅爸爸?这么多年了,难道你们的恨连一点点都不能消?而且,不管你们怎么恨他,也不该编出那种可怕的故事!妈妈在天之灵如果有知,一定会很伤心的!”
她没有丝毫怨怼的意思,只是坦诚自己的痛心。
对她来说,亲生父母忽然变成了养父母、干爹忽然又变成了生父——严格而言,她其实是尹传雍夫妇的孙女……这种复杂曲折的一切,带给她的冲击当然极大。
然而,关系不重要,她也不会钻牛角尖想;尹汐池只知道,爹地、妈咪、爸爸,他们三个都是她最亲爱的父母!她希望他们能和好,再成为一家人!
“汐池!”尹夫人乍回过神,立刻就失控的冲上前,仿佛要冲进电视里把爱女拉出来。
尹传雍赶紧扶住踉跄欲跌的妻子。
“妈咪!不要这样!”尹汐池悲痛自责。她明白自己逃家的行为有多伤母亲的心,也明白父母可能误会她是认了生父就抛开养育恩情!
“我迟些就会回去!真的!汐池一定会回去的!”她只有拚命保证,热泪氾眶。天晓得她多想马上扑入母亲怀里啊!
但,她不能!在这剑拔弩张的非常时期,如果她回去,肯定永远也见不着爸爸!
“小蜂!”尹夫人却已经跪下来,哭求道:“你要什么都可以,你要回汐池也可以,可是你别伤害她!她是你的亲骨肉啊……”
尹汐池吓慌了,也跪下来,“妈咪!你快起来呀!妈咪!”
尹夫人只是哀望沈似峰,迷蒙晃乱的视线中,沈似峰的脸突然换成尹似霓临死前扭曲吐血的面容,尹夫人心一悸,立即昏了过去,倒入正要扶她起来的尹传雍的臂弯里。
尹传雍接她回房。两日来,尹夫人心力已严重交瘁,此番一激动,自然也就不支了。
客厅里遂只剩下五煞。他们一直冷冷的“观赏好戏”,接收着沈似峰透过这对悲情母女所传达出来的讯息:尹传雍夫妇二十二年的爱、养育、付出……全比不上他沈似峰的才出现几天!筹码既然在他手上,接下来他想怎么玩,当然就怎么玩啰!
这边——
“汐池,起来吧!”沈似峰扶起跪地呜咽的女儿。
她哭倒在他怀里。为什么?为什么情况会越来越不可收拾?她依然坚信自己没有做错,可是母亲的下跪及昏厥却令她觉得自己是如此不孝!
“别难过。你妈咪只是太担心你,一时过于激动才会晕倒,不会有事的。”他在她耳际柔声劝慰。“你先回房休息,爸爸想单独跟他们谈谈。”
“可是……”她怕他遭到过分的责难与辱骂。
他马上明白她的忧虑。“没关系,爸爸不会把那些话放在心上。你爹地他们的愤恨虽然强烈,但只要我们不断恳求,还是有可能化解,任何事情都需要时间。”
尹汐池点头,顺从的离开会议室,愁黯的心底燃起一簇希望。是啊!只要父女俩共同努力,锲而不舍的恳求谅解,她的爹地妈咪最终必会心软、消恨……沈似峰坐下来,悠然写意,看着前方媲美一流电影院设备的立体大银幕。
五煞亦正看着他。
南极海的狂鲨、刚果的饿豹、东京的毒螫,都是一接获召集令就搁下手边的任务,十万火急赶来纽约会合。
五煞各具所长,在本身的领域里往往独掌大局已绰绰有余,因此自出道以来便分据异地各奏其功,从不需联手出击。
能令他们破天荒聚集共赴一战的,也惟有沈似峰!
“大家好。我知道你们一定有满肚子的感想和感触。”沈似峰浅笑道。“不必客气,请尽管畅所欲言。”
先开口的是毒螫。深沉诡谲却又英俊倜傥的毒螫。
“沈似峰。你费这么多劲,无非只是要证明你比尹教主强。可惜,你永远没办法证明这一点。”
“为什么?”
“因为尹教主是人;你不是。你可以做到杀父弑母,尹教主却无法大义灭亲。
面对亲手抚着长大的儿子,他终究狠不下心,才会处处受你限制。这不是他的弱点,而是因为他有人性。这次就算你能成功地干掉尹传雍夫妇,毁掉悉陀夜教,也只能证明一件事——慈父对禽兽儿子手下留情。“
毒螫笑一笑,漫不经心继续道:“你永远比不上尹教主。其实你心里很明白这点,却死也不服输,偏要像小丑一样玩花样。”
“毒螫不愧为毒螫,果然针针见血!”沈似峰鼓掌称赞。“接下来该轮到谁发表高见?”
“别人都认为你可恶、可耻或可怕,”饿豹说,“我只觉得你可怜。”
“哦?”沈似峰兴致勃勃,“愿闻其详!”
“你要当沈似峰第一,不要当尹传雍第二,所以才要消灭属于尹教主的一切。
他全力栽培你当接班人,你却告诉自己说你不屑要,因为你比他强,一定能够创出比他更辉煌的天下!事实上,你不是不屑继承,而是不敢!你知道自己无法青出于蓝!你心中早就高下分明,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超越完美的父亲,你只是没有勇气承认,连对自己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你把尹教主当成敌人,无法忍受他的存在,因为他的存在总是提醒着一项事实——你不如他!你把自己的一生都放在他的阴影下,苦苦挣扎,永远摆脱不掉心魔的纠缠!这世上最可怜的是两种人,一种是必须靠自欺才能活下去的人,一种是﹃心﹄不由己的人。恭喜你,你恰好两种都是!”
沈似峰哈哈大笑,依然不忘鼓掌称赞。“非常精辟入微的一篇演讲!实在精采!”
饿豹,威凛粗犷且豪迈不羁的饿豹,却只是无所谓似的斜睨电视上那张得意笑脸,暗地思量:这只丧心病狂的禽兽,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其实饿豹与毒螫都深知,他们刚才的剖析并非准确无误。
沈似峰太复杂了。举凡这类聪明绝顶的偏执天才,其人格特质必定复杂无比,甚至连自身亦无法真正掌握。因此饿豹与毒螫所言,或许仅切中沈似峰心理的某些层面而已。
但,这已经够了!只要两人的话能扰起他心湖一丝涟漪,就有希望能乱他阵脚!
到目前为止,沈似峰都是处于全稳的颠峰状态,像一座防卫严密滴水不入的城堡,惟有令他自己动摇,五煞才有趁隙突击的胜算!
“鲨老大,换你了。”沈似峰笑道。
“当年,我们四个都只有十岁左右,﹃天罗地网﹄也只是闹着玩的,却能够把一只疯狗赶跑。”狂鲨轻松道,立意与两位兄弟相同——扰乱敌心!
“今天,我们已经不是十岁了,疯狗变成老狗跑回来,我们又怎会没办法对付呢?”
没有人是毫无弱点、毫无破绽的!狂鲨臆度:沈似峰自认已天下无敌——这岂非正是他最大的弱点与破绽?
“不管是十岁还是三十岁,在我眼中,你们永远只是四只小猴子。”
任他恣意戏耍的心猴子!
沈似峰表面上仍旧一派镇然,但,心底深层某处脆弱却隐隐被击中……老?
古往今来,哪个强者敌得过岁月,逃得过凋零?
“鹰老二,”他笑望着魔鹰,“你向来惜言如金,不过看在大家聊得这么起劲的份上,你就破例也贡献一篇演说,凑凑热闹吧!”
冷酷的魔鹰始终冷酷。当然不会破例。
从刚才一连线开始,他寒眸中两道厉芒便一直锁定在沈似峰身上,不曾稍离。
沈似峰的功夫尽得尹传雍真传,融通各门各派,尤其最擅暗器。这些年来他精进苦练,伺机再起,一手独门暗器更臻出神入化之境。
魔鹰本身是研制武器、机关方面的天才,因此对于沈似峰的暗器,自是苦思抵御破解的方法!
一个连父亲也暗算的人,除了自己之外绝不信任世上任何人,而且时刻都严防别人暗算,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什么可能突袭得了他?……难道,沈似峰真的毫无破绽?
世间没有不死的人,更没有不败的人!魔鹰坚信。
“小邪!我的好女婿。”沈似峰转向邪犰,“你要不要来段总结?”
邪犰走向电视。他的总结是用做的,不是用说的。
只见他怒掌一劈,电视顶上的精密仪器立即飞摔落地。
眼前大银幕顿呈一片漆黑,但沈似峰的脑海里依然留着五道慑人彪影。他愉笑,站起来,大步离开会议室,心下盘想:狂洋之鲨、魔界之鹰、饿林之豹、毒世之螫、邪域之犰……都是智勇双绝,能人所不能的奇才!
可惜,不久后,这世上将不复再闻悉陀夜五煞的名号,也不会再有悉陀夜教这个神秘组织!取而代之的,将是他沈似峰创立的另一个更强大的教派,以及他秘密培训多年的菁英!
邪犰再度来到海边的游艇,沈似峰亦很大方的让一对小情人见面。
反正,房内布满监控电眼,邪犰的一言一行都无可遁形。
乍见他,尹汐池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狂喜狂悲,心绪紊乱汹涌。好想放声大哭,好想扑入这熟悉的胸壑里,渲尽所有的痛苦、哀伤、委屈!
重温那夜,两人相拥而眠的那种甜蜜温馨的感觉!她是他的;他是她的……他们有长长的不能分割的过往岁月,更有真心相守的未来……然而,一接触到邪犰肃容上两只怒眼,尹汐池刚抬起的脚立刻硬生生又钉回地面上,冲至喉头的嚎声也立刻梗住,全化作静静淌泪,她哽咽地问道:“我妈咪怎样了?不要紧吧?……”
邪犰缄默。只是死死的盯着她。
“我……”她垂下头,不敢迎视。觉得这一刻的小邪,好冷漠、好陌生!
他终于开口了。“记不记得我说过的——如果哪天我要你相信我,你一定得相信!”
怎么不记得?就是那夜,嬉骂打闹问他突然冒出这句严肃的话!尹汐池心想。
紧咬下唇,头垂得更低,她没有办法作出任何回应。
她很愿意信赖他!可是他为了达到令她憎恨生父的目的,竟恶劣地捏造如此丑陋的故事,要她如何能相信一个字?
“你要怎么样才能醒悟?”邪犰握拳暴吼。
尹汐池吓得一震,悲愤抬头。“你……你又是来找我吵架的?”
为什么?为什么在她遭逢人生巨变,饱受折磨,最需要一副宽厚肩膀依靠的时候,她最爱的人会站在和她敌对的位置上,冲突争执不休?
他难道不知道,他的安慰与扶持,是她此时脆弱的心灵急欲汲取的力量?
“你有种就杀了我,否则就请你马上离开!”她赌气道。再吵也吵不出什么结果!何况,她已经累得不想跟他争辩!
“沈似峰强暴了自己年仅十五岁的妹妹,把她迈上绝路!又企图暗杀自己的义父,毁掉原本幸福美好的家庭——”
“住日!”尹汐池打断。本无意和他多宝唇舌,但再次听到亲生父亲被诬陷,教她如何不气炸?
“不准你再污辱他!”她满脸胀红,破口大骂,“胡说八道狗屁不通!连个谎都不会撒!一个人如果受尽宠爱,从小生长在那么好的环境,有幸福美满的家庭,前程似锦,而且预备继承一切,他为什么要暗杀自己的父亲?”
“这就是沈似峰!禽兽不如的沈似峰!”邪犰愤恨至额颈都是暴凸的青筋。
“禽兽不如的是你!”
“他强暴你妈才生下你!你只是他逞一时兽欲之下的产物!”
“我妈是难产死的!若说有人害死她,那个人就是我!她的一生已经够悲惨了,你竟然还这样污辱她?”尹汐池几乎要扑上去撕碎他,但转念思及:算了!碰这种思想龌龊邪恶的人,简直弄脏了自己的手!
“沈似峰强暴你妈才生下你!”邪犰再次强调。
“滚!”用尽全力长吼,她掩耳跑到床沿坐下,别过头去。绝不再听他的狗嘴吐出任何下流的字眼!
邪犰可不准备就此放过她!他冲上前,紧抓下她的双手,在她耳边暴喝道:“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强暴!”
陡陷疯狂状态,他伏身将她整个压倒在床上。“o兹——”!他狠狠扯烂她胸前的衣襟!
尹汐池挣扎尖叫!
砰!房门遭推开,沈似峰窜入。
邪犰随即住手,站起身,死盯着蜷缩在床上被吓坏的她,仿佛她此刻的狼狈难堪全是罪有应得!
然后,他大踏步疾去,一眼也没瞄向沈似峰。
尹汐池怔怔坐起,发际凌乱而满面惊呆,双臂紧紧掩住胸前。
“汐池!”沈似峰赶紧脱下外衣给她披上。
她突然号哭出来,奔进浴室,大力关上门。
第十章
“汐池还是不相信?”
邪犰点头。
尹夫人无语,苍白的瘁容上纠着矛盾的痛苦。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态为何,是希望女儿相信真相,醒悟,回到这里来?还是希望女儿别相信,继续跟着生父?
残酷的真相,丑陋的事实,是如此不堪承受呵!
慨叹一口气,尹夫人怔怔呓喃:“或许,这样也好……万一打击太大……”
沈似峰不是真心要回小尹的!她只是一颗棋子,他用来戏耍及对付敌人的一颗棋子!随时可以丢掉、牺牲!
惟有她觉悟,看穿他的谎言,沈似峰才会停止利用她而改采其他的作战手段!
邪犰心想。却没出声,以免更增添尹天人的担忧。
“你说破了嘴,汐池都绝不肯相信的。”尹传雍笃定道。相信谎言,至少她的世界还算美好,并没有谁做错什么,只是她的亲人们在起冲突罢了。而她认为这种恨迟早会消弭,到时候一切都将雨过天青。可是一旦接受真相……惨绝人寰般的真相……会不会毁掉她所有活下去的勇气?
“这世上真的有邪灵附体这回事吗?”尹夫人突然冒出一句。
尹传雍和邪犰都深切了解她的意思。也难怪她会如此想啊!
尹夫人脑海里不自觉浮起一则则画面——
刚丧父失母的小男童,双眼微微红肿,俊秀的小脸上有着超龄的镇定,紧抿的嘴角隐逸出他内心的紧张,眼底的一抹烁光隐泄出他对于这陌生环境的惶恐……兴奋的小男童,好奇仰望母亲怀里的女婴,嚷着他也要抱抱看,旁边站着的父亲揉揉小男童发顶,微笑……英挺的少年步上讲台,开始发表毕业生感言。清晰的口齿,凛雅的丰仪,完全摄住台下观者的心神,当然也包括他那对无限欣慰的父母。整个大礼堂仿佛什么都不存在了,只有台上这发光体……青年与父亲并肩而行,一般的熠熠傲人,母亲上前拉住爱儿询问,虽明知以他的优秀,到父亲公司上班绝不致有问题。他谈笑风生,揽揽母亲肩膀,渗着孝顺与爱护的意味……真快啊!母亲欣悦地想:转眼间已长大了!恐怕过不久,就会带女朋友回来哩!
为什么?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会突然变得比恶魔还恐怖?——迷信的邪灵之说,竟成了唯一合理的解释似的!
二十二年来,尹夫人没有一天停止被回忆刺痛。点点滴滴,丝丝缕缕……她第一次在他床前讲故事;他第一次由“伯母”改喊“妈妈”……无数的第一次,无数的不是第一次,午夜梦回都教心碎的母亲哀泣难止……但,他却干出那样的兽行!尹夫人其实一直分不清自己对“那个人”的感觉,爱?恨?恐惧?全混在一起了!
如今,二十二年后,蛰伏的恶魔再次冒现,誓要毁天灭地!这一刻,尹夫人终于明白,她对他已只有——怕!
是的。怕!再没有其他感觉!
“尹夫人,你好好休息。”邪犰说。
她点头。小邪从小就喊“尹夫人”,她感受到的却像是“妈妈”般的亲切与孝意……是移情作用吗?这不重要。她完全信任他——未来的女婿、一生的儿子啊!
邪犰紧握一下尹传雍的手。“我先去见兄弟们。”
“去吧。”
邪犰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口。
尹传雍看着,眼眶雾影隐隐泛起……当年那场致命打击,确实彻底摧毁他们夫妇俩对人性的信任!“儿子”,这曾经多么渴望而又令他们引以为傲的名词,已变成一想起就栗入骨髓的毒咒!
但,上天毕竟作出了补偿!
小邪——绝对值得他们夫妇俩再次投下亲情的赌注!
自一岁多被捡回来开始,邪犰每年中有八个月以上都和其余四煞一起,在全球各地的高山、森林、沙漠、雪域……等处接受最艰险严格的训练,剩下的时间则待在苏黎世尹邸,由尹传雍亲自培育。
离开房间后,邪犰走向客厅沙发处。
鲨鹰豹螫正低声商议中。
“教主对那禽兽始终还有一念之仁,加上现在又心乱如麻,恐怕要好几天后才可能作出决定。”邪犰道。
“我知道。”狂鲨回应。
好几天后,尹传雍未必能作出决定。大义灭亲?谈何容易!毕竟是父母心,即使不肖子泯尽天良,又怎能狠得下心予以格杀?
事实上,这些年来沈似峰都在东南亚等地做生意,隐密低调,但绝佳的商业头脑及奇准的投资眼光,依然让他累积出钜大财富。尹传雍一直佯作不知,只是暗中派人严密监视,慎防沈似峰赴美加等地。没想到,沈似峰竟使出一招金蝉脱壳,制造“仍在香港进行重大交易”的假象,人却已俏俏潜至纽约接近尹汐池……“我刚才去见小尹。”邪犰正要报告。“她……”
身后的魔鹰和饿豹同时出手,迅如电光,邪犰乍惊觉马上闪避,却如何来得及!
后脑与后颈同时中击,软软倒下……
夕阳仿似焰;却又有点如血……一样的天色、一样的海风,但,她的心境呢?
大自然谨守不变的规律,遵循既定的轨迹,周而复始……但,她的世界呢?
经历过秋索冬峭,逝去的春夏还会出现在生命中吗?
“汐池。”沈似峰问,“你觉不觉得——这情形,很像那天?”
“是啊。”她暂停削苹果,看着父亲,“好奇怪喔!那天在这里听你说往事,我感觉自己就是那个孩子,是你寻觅多年、生死未卜的孩子;现在知道了真相,却反倒有种恍惚迷惘的感觉,不晓得自己究竟是谁,失掉存在感。”
“这几天你受尽煎熬,精神状况很差,难免会这样。”沈似峰关切道。“今早小邪……”
“他疯了。”尹汐池若无其事地回答。继续削苹果,削得极慢,似专心又似心不在焉。
这游艇设备先进齐全,仆佣成群,她想吃什么山珍海味只需开口吩咐即可。但她偏要自己削水果。
随便找些什么事做,或许能稍释她的愁忧……沈似峰暗忖。“小邪是好孩子,他对我的成见太深,才会气得发狂,一时冲动想伤害你。”
“爸!”尹汐池蹙眉,再次放下苹果和刀子,“你干嘛替那种人说好话?你不知道他编来唬我的故事有多可怕,把你和妈妈说得——”
“我不知道小邪说过什么,也不想知道。”沈似峰表现得甚是宽宏大量,“反正那都是情绪化的言语,不必计较。”
尹汐池突然叹息道,“我觉得我好像根本没有了解过他!我们在一起说不定是个错误。”
“汐池,你已经长大了,”他规劝道:“除了自己要懂得分办是非曲直,更要懂得处理感情。这次的冲突纯属亲情上的问题,如果因此而导致你和小邪分手,爸爸会感到非常内疚的。”
“别说他了。”她悻悻道,继续削苹果。
她大概仍在气头上,才会如此。沈似峰臆度:事实上,以小邪今早的狂暴行为,她现在能这样平静已算很难得了。
“爸,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对妈妈的感情?”她话锋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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