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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王征月-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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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范围,另一抹高大的身影却无声无息出现在她的面前,阻止她再继续前进。
  “王。”挡在月魄身前的斑图,立刻用眼神向拓跋勃烈示意。
  这段日子,他一直待在腾格里练兵,今晚来到塔克干,本是打算与王一同商议腾格里布军之策,谁知却正好瞧见这场面。
  就如同他的猜测,这南朝女人果然引起了纷争。
  拓跋勃烈回过头,觑了眼始终波澜不兴,仿佛置身事外的月魄,沉思了会儿,才朝斑图略略点头。
  “看紧她。”
  “是。”得到命令,斑图立刻退开身躯,任由月魄继续前进。
  而被允许通行的月魄,却没有回头多看拓跋勃烈一眼,仍是一脸漠然的循着水声前进,一点也不在乎身后又传来塔克干族长的抗议声,两人用着北国话一来一往的交谈着。
  “王,放任那女人四处走动,会扰乱人心的。”
  “有斑图看着,你大可不必担忧。”
  “但是……”
  “我留下她,可不是拿来豢养的,是该让她了解状况的时候了。”拓跋勃烈转过身,凝望月魄冷漠孤傲的身影,心思瞬间转换万千。
  她比他预估的还要早能起身,这绝对是个好现象,可惜她的身份却始终让族民难以接受,看来在内战爆发之前,他得想个法子消除族民对她的歧见。
  这事得愈快愈好。
  月魄无视斑图的紧迫盯人,也无视一路上塔克干族民充满敌意的注视,依旧笔直朝着水声前进,接着不久后,她终于在一里外连绵的岩丘下发现两座湖泊。
  两座湖泊一大一小,四周长满许多树木花草,在莹莹月光下摇曳出树木花草独有的清香,有些花草她认得,但大多从未见过,十足的生意盎然,与沙漠荒凉贫瘠的景象形成强烈的对比。
  据说沙漠里的水大多来自于高山融雪,融雪渗入地底,在地底下一路蜿蜒,直到地势低的地方自岩缝间涌出,形成湖泊,北国人饮水灌溉,也能种出谷粮。
  “哪个是可以沐浴的?”指着前方两座湖泊,她用再标准不过的北国话,转身问向斑图。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斑图也不禁瞬间一愣,以为自己听错。
  “你懂北国话?”
  月魄懒得回答这种废话,只是将话重复。“哪个是可以沐浴的?”
  斑图目光微瞬,再次为了她话中的了然而诧异。
  在沙漠,水源远比黄金还要贵重,拥有水源几乎等同于掌握住命脉,因此在北国尚未一统前,八大部族经常为了水源而争斗着。
  抢不到水源的民族只好逐水草而居,而有水源的民族则能安逸安居,并世代守护水源,为了确保水质洁净,北国人将饮用水和日用水划分得格外清楚,绝不轻易将两者混杂。
  身为南朝人,她对北国人的生活习性似乎了解不少。
  “大湖泊。”他简略回答。
  她点头,沿着坡面走下岩丘。
  斑图自然如影随形跟着。
  湖边有族民搁放的木桶,她用木桶打水,接着走到树丛后解开衣袍,并将弯刀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斑图听见衣裳落地的声音,立即转身背对,却依旧用耳力监视着她的动静。
  就着皎洁月光,她利落解开缠在身上的白布,拿着白布沾着桶里的冷水擦拭身子,接着再用剩余的水梳洗一头长发。
  沙漠的夜风冷冽逼人,四周虽有高耸岩丘削弱风势,然而风势挟来的寒气仍然让人忍不住颤抖,对大病初愈的她确实是个挑战,却已经不再是种威胁。
  如今她的伤势约莫好了八成,虽然还不能随心所欲的使力,但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够在这茫茫大漠中来去自如,不过前提是,她得先想办法弄清楚这四周的地理形势,还有这儿的毒蛇猛兽。
  角落,几只毒蝎悄悄自岩缝间钻出,无声无息翘弓起尾针朝她袭来,冷眸不过斜斜一扫,冷锐银流便骤然自水边划去,瞬间将所有毒蝎截成两半。
  放下弯刀,月魄拿起披挂在树枝上的北国衣袍,大力一抖,确定没有任何毒物侵入,才迅速将衣物穿戴整齐,并反复扭干白布,将还淌着水的长发擦拭得半干,接着拿刀走出树后。
  就在月魄从树后现身的同时,斑图也转身继续盯梢,可月魄却似乎不打算四处走动,而是提气跃上一块巨大石墩,坐到石墩的顶端。
  她单脚弓膝,将弯刀搁在身边,左手臂则是随意搭在膝头,不发一语的远眺南方,任由凛凛夜风吹动长发衣摆,看起来既冷漠又孤傲。
  当拓跋勃烈拿着托盘走来,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这几年间,关于她的流言传闻多到数不清,对南朝朝廷而言,她或许是最恶名昭彰的刺客,然而对南朝百姓而言,却对她有截然不同的看法。
  月魄,月之残,月之合,晦暗而幽诡的那面月,而她就如同她的名,总是来无影去无踪,锁魂夺命杀无赦,专杀贪官污吏、将匪兵寇,救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并以亡魂悼祭亡魂,以杀戮铲奸除恶。
  可即使她双手沾满血腥,弄得自己遍体鳞伤,南朝却依旧倾荡,百姓却依旧悲鸣,天下始终没有太平的一天……
  “王。”
  盯梢的斑图一发现拓跋勃烈,立刻举步朝他走去,并在他的耳边低语报告,拓跋勃烈先是诧异扬眉,接着才示意他先行离去,稍晚再来讨论腾格里的布军问题。
  拿着托盘,他大步朝着月魄走去,同样轻易跃上高耸的岩墩,过程中没让托盘上的汤药洒出半滴。
  “既然你懂得北国话,为何不解释你只是想出来透透气?”他走到她的身边问着稍早的冲突,却不再费心的使用南朝话,而是用北国话与她沟通。
  月魄不认为这话有回答的必要,仍旧沉默的眺望南方。
  冷风凛凛,将她湿润的长发吹撩得飘荡,却也将她单薄的身子吹得凉寒,他将托盘搁到她身边,接着理所当然解下身上的斗篷向她围去。
  “你这是在做什么?”她反应极快,在那充满他体温和气息的斗篷覆上自己之前,迅速回身将斗篷挥掉,谁知他的动作却更快,不但没让斗篷落地,还猝不及防挡住她的手腕。
  “你好不容易大病初愈,我可不希望你又一病不起。”他紧盯着她,灰色的瞳眸狂霸如刀。
  她冷瞪着他,当然明白他这不是在关心她,他好不容易把她救活,正盘算着该怎么利用她,自然不会允许她再次受到损伤。
  “披着,绝对不许再病着。”他不容她抗拒的将斗篷重新披到她身上,接着才松开她的手,俯身为她将斗篷系好。
  她抿紧唇瓣,气闷的转过头,决定对他的动作视而不见。
  “为什么不解释?”他重复先前的问题,将托盘上的三颗羊肉包子递到她面前,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她一口一口吃着包子,依旧默不吭声,却发现他目光一刻不离的盯着她,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她早已看清他专横的个性,只要他决定要做的事,就不容许他人反驳,相同的道理,只要他想知道的事,就不会容许他人沉默。
  直到她将包子吃完,甚至主动将托盘上的汤药喝完,他却依旧凝望着她,她才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口回答:“北国人与南朝人之间充满成见和仇恨,若是让塔克干一族知道我懂北国话,之后徒增猜忌,不如不说。”
  “你倒是懂得明哲保身。”听出她话中的深谋远虑,他忍不住勾起唇角。“既然你不想招惹猜忌,为何又要向斑图坦承你懂北国话?”
  “早说晚说,横竖都要我死,又何必费力隐瞒?”她冷诮的看着他,意有所指的说道:“我倒宁愿往后让耳根子清静些。”这些人以为她不懂北国话,成天在她周遭说三道四,实在烦人。
  “这倒也是。”他忍不住轻笑。
  第3章(2)
  看来这几天她时时刻刻戒备着毡帐外的动静,显然并没放过他与族民间的对谈,对于北国暗潮汹涌的国势,以及塔克干族民对她的看法,其实早已了然于心。
  与其让塔克干一族发现她懂北国话,胡思乱想认定她就是奸细,不如沉默是金,至少可以避免冲突,可惜她这份心思却还是让族里的小孩给破坏了。
  看着她右颊上新添的伤口,灰眸深处不禁掠过一抹暗光。
  虽然传闻中,月魄并非滥杀无辜之人,可传闻终究只是传闻,不能尽信,可经过方才的冲突,却彻底验证出她并非冷血无情之人。
  至少,她对孩童倒是出乎意料的宽容与仁慈。
  依她的身手,要闪避那枚碎石简直易如反掌,她却不躲也不闪,任由那男孩投石泄愤,这不着痕迹的宽容,不经意泄露出她的柔软。
  掀开托盘上的药膏,他用指腹蘸了些许膏药,想要替她上药,谁知却被她一手挥开。
  这是她第二次违抗她,看着她桀骜叛逆的眼神,他忍不住再次勾起唇角,忽然觉得精神抖擞的她,远比虚弱苍白的模样还要耀眼多了。
  “你受伤了。”
  “死不了人。”她冷冷瞪着他,眼神写满抗拒,浑身上下全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
  先前她之所以让他换药,是因为她确实碰不着背上的伤口,可除此之外,她不记得自己曾允许他触碰其他的地方。
  “你的命是我留下的。”他勾起嘴角,忍不住提醒她。
  “那又如何?”她微微皱眉,虽然早明白他留下她是有所图谋,却还是为他的眼神感到不舒服。
  这个男人压根儿是头笑面虎,愈是微笑,愈是让人觉得危险。
  “你的命是我仅有的仁慈,你必须回报。”他理所当然的说着。
  她依旧瞪着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瞪着一个疯子。
  “自我救起你的那天起,你的命便属于我。”谁知他却大言不惭的继续道:“我是你的王,此生唯一的主宰,我要你活,你就不准死,你必须对我忠诚,并且完全臣服。”
  “你疯了。”
  面对他狂妄的发言,她只有这句感想。
  他忍不住轻笑,浑厚的笑声低沉而有力。
  “我是不是疯了,你会比谁都清楚。”话还没说完,他已迅雷不及掩耳的朝她袭去。
  她却是波澜不兴,瞬间反手挡下他的大掌,同时探向身边弯刀,他却看穿她的意图,比她早一步劫走弯刀,用刀背舍开她的追击,并探出另一只手朝她左臂的箭伤轻轻挥上一掌。
  “唔!”
  她闷哼一声,小脸瞬间发白,脚尖却更快的踢向他,谁知他却不慌不忙的再次出手挡下,厚实大掌瞬间化为灵蛇,无预警自她手腕底下一路上窜,将她右手臂紧紧缠绕,把她整个人扯向他的胸前。
  刹那,她本能探出左手抵住他的胸膛,阻止自己一头撞上他的胸膛,他却在电光火石间,拿着她的弯刀架到她的颈子上。
  “如果我是你,就会乖乖听话。”他似笑非笑的给她建议,小心的没将刀刃碰上她的细颈,将她弄伤。
  “你做梦!”她咬牙,压根儿不在乎刀刃会不会抹上喉头,更不在乎左手臂上的箭伤会不会因此扯裂,硬是抽回左掌,狠狠朝他心口击去。
  掌起掌落,一抹刀光也倏地自她眼前消逝,拓跋勃烈迅速抽开弯刀避开她的要害,任由她一掌击上心口。
  “就算我是在做梦,难道你就不希望天下太平?”他四平八稳的反问,神情并没有因为接下她一掌而有所变化。
  “你?”她狠狠一愣,不只为了他的反应,更为了他意味深远的一番话,只是更让她在意的,还是他抽刀的动作。“为什么要抽走弯刀?”她忍不住问,不敢相信他非但没有乘机伤她,还硬生生的接了她一掌。
  纵然她的伤势只好上八成,无法随心所欲的运气使力,以至于招招落败,可方才那一掌仍然杀伤力十足,而他竟然能够不动如山,非但没有受到半点影响,还能气定神闲的与她闲聊,让人实在无法揣测他的内力究竟有多深厚。
  倘若他是想借此给她一个下马威,那么他成功了,至少她清楚明白,自己绝非他的对手,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收回她这条命。
  “你说,南朝北国间的这场仗究竟打了多久?”他不答反问,伸手指向遥远的南方。
  她紧紧皱眉,不想回答这问题。
  “将近三世。”他却替她回答。“仇恨已经带走太多人,不需再添亡魂,天下需要太平,全天下的百姓也需要太平,而仇恨无法改变什么,唯有放下仇恨,才能让天下百姓脱离苦海。”他话中有话的凝视着她。
  “废话少说,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她开门见山地问,可不认为他是在与她闲聊。这男人所说的每一件事、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目的的,包括留下她。
  他微笑,为了她的冰雪聪明。
  “你应该明白北国此刻局势,八族看似统一,然而其中却唯有塔克干和腾格里二族臣服于我,并与我古尔斑通一族友好,其他五族不是虎视眈眈,就是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内战恐怕在所难免,届时东南腾格里、西南塔克干,与我族古尔斑通势必又要出征,可惜十二年内战耗损我三族太多兵力,以塔克干目前仅存的兵力应战,多少令人担忧。”
  “所以,你要我这个南朝人帮塔克干打这场仗?”她眯眼,立即听出他话间的意思。
  “不,我不是要你打,而是要你非赢不可。”他加深笑意,眼神语气却是再认真不过。
  她迅速皱眉。
  “你若不是在痴人说梦话,就是眼睛有问题,以及我有三头六臂。”她忍不住反唇相稽,觉得他的想法简直荒谬至极,单凭她一人,怎么可能左右战局的输赢?
  更遑论整个塔克干族民压根儿不欢迎她。
  要塔克干族民和她携手合作,简直就像是棉花厂失火,免谈!
  “你能够单枪匹马大破北头山河套军营,血洗上百将领士卒,就代表你有足够的能力。”她能够在南朝横行无阻多年,始终让整个朝廷无计可施,便足以证明她不只身手了得,更懂谋略战术。
  “那不同。”
  “我对你有信心。”他笑。
  她又瞪他,为他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到可笑,可惜在她开口反驳之前,他却早一步开口说话。
  “八大部族中,唯有塔克干与腾格里两族赞同我对南朝休战,一旦这场内战输败,其他五大部族便会乘机坐大,将我推下王位,肆无忌惮的持续南侵,届时生灵涂炭,烽火连天,对南朝百姓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他加重语气,清楚分析内战输赢的利害关系,让她不禁将到嘴的话给吞了回去。
  想起战火所带来的毁灭与荒芜,她不禁暗暗握紧拳头。
  “若是你赢了呢?”她忍不住问。
  “若是我方大获胜利,就能借机削去古特、巴丹、拉玛三族势力,并给北方观战的罗萨特、巴吉林二族一个下马威,彻底统一北国,只要我在位一天,北国便会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除非必要,绝不主动对南朝开战。”他目光灼灼的凝望着她。“北国能不能度过这一关,天下能不能太平,端看你怎么决定。”
  “北国不南征,不代表南朝就能太平。”她冷哼,故意挑他语病。
  南朝能否太平压根儿不是北国所能决定,比起战争,那些贪官污吏以及那该死的昏君,才是残害南朝百姓的罪魁祸首。
  “不错。”他也同意她的话。“可至少不会有更多的男人被强拉上战场,一去不回,也不会有更多的妇女被强掳沦为军妓,百姓不必为战争税赋而饿死,小孩不必担心失怙无依,全天下的百姓都可以重生。”他深深凝望着她,深邃的灰眸似水如烟,仿佛要将她的灵魂吸入困陷。“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冷凝的眸终于产生波荡,她却迅速别过头,不发一语的遥望南方。
  没错,一直以来她所想要的,就是他口中那样的天下太平,然而事实却总让人心灰意冷——
  “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会有希望。”他淡淡出声,仿佛看透她的想法,语气中有坚定下移的决心和想忘。“三年前,扔石子的那男孩同样在战争中失去了父亲,南朝士兵将他的父亲凌虐而死,并砍下他的头颅在战场上耀武扬威,南朝北国间有太多的恩怨,而这一切,必须到此为止。”
  语毕,他拿起托盘起身,并将手中弯刀递到她面前。
  她仰头望向他,看着他刚悍身躯上所扛顶的责任,看着他深邃灰眸所期盼的太平天下,不禁伸手拿回弯刀,与他一块儿跃下石墩。
  她外出透气的时限已到,接下来她必须好好思考这场交易。
  思考一场内战,究竟能改变什么。
  同时思考一个主张天下太平的北国漠王,值不值得她用命去信一回。
  她跟着他一同回到毡帐,接着背着他,毫无扭捏地解开属于他的披风,将衣袍褪到腰际下,撩过长发坐在毛毯上,任由他替自己换药包扎。
  火光灿灿,清楚照映出她愈合的伤口,虽然她从未信任他,但这个月来,除了替她上药包扎,他确实没有做出任何该死的行为,对于一个南朝女人而言,或者该说对一个南朝刺客而言,他绝对是宽容而仁慈的。
  在他的身上,她丝毫感受不到对南朝的仇恨和成见,却能感受到他的决心和抱负。
  他正一心一意为北国百姓开拓安康的未来,并衷心期盼天下能够太平,一个国家要的,不过就是这样的明君,而天下要的,同样也是这样的明君。
  如果是他,或许真的能实现天下太平。
  “我欠你一条命。”望着毡帐上那属于他的雄伟身影,她不禁脱口低语。
  “所以?”低沉的嗓音自背后响起。
  她沉默了会儿,才又出声。
  “如果我办到你的要求,你真的会信守你的承诺?”
  他勾起嘴角,在为她包扎的同时,也坚定地作出承诺。
  “我拓跋勃烈,从来不食言。”
  第4章(1)
  拓跋勃烈变得更加忙碌了。
  为了应付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内战,不分日夜,他随时密切注意着各族动静。
  由于古尔斑通一族位于北国中央,透过各处岗哨,每天都有训练有素的苍鹰为他捎来各地消息,而事实证明,古特、巴丹和拉玛三族已经有所动作。
  为了掩人耳目,每到夜里三族就会悄悄集合军队操练,并暗中往返书信。
  纵然三族动作频频,拓跋勃烈却始终选择按兵不动,极力佯装表面和平,私底下却是加强边境防守,并领着塔克干的战士们日夜操练,反复演练伏击、急攻和各式阵行变化,或是与塔克干族长和几名战士将领商讨布军攻防谋策。
  而三日前的深夜,他更是悄悄离开塔克干,单独策马前往相邻的腾格里,与斑图会合,最后一次战前商议,顺道激励腾格里的士气。
  离去前,他下令塔克干族民不得限制她的行动自由,却也不允许她离开距离毡帐十里外的地方,而这个命令,正好中了族中妇女的下怀。
  她们以遵从拓跋勃烈的命令为由,为了防止她越界逃跑,从此不再提供食物,也不许她接近水源,每日一早只会给她一个半满的羊皮水囊,既让她渴不死,也没有体力作乱,可即使如此,族里战士却依旧时时监视着她。
  自从得知她懂北国话后,所有人对她的敌意更加的强烈,只要瞧见她现身,无论男女、不分老幼全会提高戒备,一双双眼睛全都恶狠狠的盯着她瞧。
  为了避免麻烦,她索性自动离开人群和营地,四处晃荡,有时甚至连营地也不回,就待在外头过夜,起初几日族里还会派人暗中日夜跟监,最后他们决定省下麻烦,任由她四处晃荡,最好是自生自灭。
  他们用行动让她彻底明白,她只是不该存在的人物,纵然拓跋勃烈下令不得除掉她,他们也容不下她。
  换做是她,也不会给仇人好过,塔克干一族肯给她半袋水已是相当仁慈,只要有水,就能抵抗沙漠的炙热,缺乏食物,她可以自行猎捕。
  一切,都是最好的训练。
  趁着寻找猎物的过程,她不分日夜四处观察塔克干周遭的地理形势、感受沙漠瞬息万变的风景气候,并借由各类鸟禽牲畜觅食的习性,辨别哪些东西可食用,哪些东西必须避而远之。
  自拓跋勃烈远去后,她便不断摸索观察沙漠的一切。
  她若是想早日和他撇清关系,愈早熟悉沙漠对她愈是有利,她不可能、也不会永远被困在北国,然而唯一的问题却出在拓跋勃烈身上。
  以她目前的实力,虽然无法与整个塔克干抗衡,但倘若暗中窃取马匹食物饮水乘机逃离塔克干,也绝对不会是件难事,他了解她的实力,却依然毫无顾忌的离开塔克干,因为他早已算准她不会轻举妄动。
  他知道她想保护南朝百姓,也知道他的条件打动了她,所以他利用她的弱点将她完全掌控。
  他太过深沉也太过危险,她的一举一动,心思想法几乎全在他的算计之中,她却偏偏无计可施,因为她确实欠他一条命,而且伤势也尚未痊愈,重要的是她至今依然摸不清回南朝的路。
  此处沙漠气候瞬息万变,沙暴、沙龙卷神出鬼没,流沙毒物潜藏四伏,贸然乱闯只是自寻死路。
  她有太多困难需要克服,而拓跋勃烈显然是其中最棘手的难题。
  时值正午,辽阔沙漠炙焰得犹如火焚,除了各处站岗盯梢的战士,大部分的塔克干人几乎全回到了营地,牧羊人则是将牛羊赶到湖泊边,坐在大树底下休息,而月魄依旧一如往常的离开人群,独自来到北方一处岩洞。
  岩洞不大,却足以挡风遮雨,她就坐在里头吃着刚烤好的野兔,可一双冷眸却瞬也不瞬盯着洞外,柔韧修长的身躯始终处在警备状态。
  她从不在乎食物美味与否,只要能够填饱肚子她一律照单全收,只是此刻,她却无心判别嘴里的兔肉味道究竟如何,因为她将注意力全放在了外头。
  又来了。
  又是那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打从烈日从天边升起的那刻起,她便敏锐的察觉到远方拂过的微风中,隐隐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那血腥味极淡极薄、时有时无,若非嗅觉极度灵敏的人,绝对察觉不到,起初她以为是有鸟禽猛兽死亡,并未放在心上,直到风势渐强,并改变方向笔直朝塔克干的营地吹刮,她才特地绕到上风处四处搜查,然而却遍寻不着任何死尸。
  这情况并不寻常。
  而且相当吊诡。
  才吃到半饱,她便忽然用沙土灭掉炊火,并拿起弯刀在岩洞深处掘了个坑,将野兔的皮毛血骨,以及血淋淋的肠脏扔入坑中,确定残渣全都处理干净了,才将沙坑密密实实的封了起来,谨慎的没留半点空隙让血腥味透出来。
  在危机四伏的荒郊野外,血腥味只会招来危险的毒蛇猛兽,因此她始终对那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放心不下。
  “啊啊啊啊——”
  就在月魄走出岩洞,打算继续搜查血腥味来源的当下,远方却忽然传来孩童们的尖叫声。
  冷眸波动,下一瞬间她已消失在岩洞外,直朝声源疾冲而去。
  “救命,救命啊!爹!娘!谁快来啊!”
  孩童们大声呼救,一声大过一声,而远方一方哨岗上的哨兵,也终于听见那充满惊惧的呼救声,连忙吹响号角。
  了亢的号角响彻云霄,惊动好几里外的塔克干族人,月魄却没因此停下,反倒加快脚步,几乎是足下点地的一路往前飞奔。
  由孩童们急促的呼救声研判,就知道他们是遇到了危急,若是等到塔克干族人赶到,恐怕就已经太迟了。
  “不要过来,走开!走开!”继呼救声之后是连串恐惧的哭叫声。
  月魄拿着弯刀赶到,却发现四周巨岩遍布林立,完全妨碍观测。
  为了寻找孩童们确切的位置,她提气跃上其中一块高耸巨岩,低头四处张望,果然很快就在西边一块裸露的岩盘上发现五名孩童的身影,可除此之外,岩盘四周竟然还有数尾毒蛇在窜爬。
  孩童们虽然试图爬上附近的一块岩石,却因惊慌过度而摔落。
  眼看两尾毒蛇沿着碎石,就要攀上低缓的岩盘,月魄立即纵身一跃,挥刀砍断毒蛇,在足尖点地的瞬间,弯腰将两名孩童挟抱入怀,迅速跃上附近一块巨岩。
  “坐好别动!”
  她用北国话大声命令,接着赶在其他毒蛇攀上岩盘前,将所有毒蛇斩断,并将其他三名孩童也救上巨岩。
  巨岩既高耸又宽大,既不怕孩童们摔下,也不怕毒蛇攀上,足以暂时栖身,只是惊险逃过死劫的孩童们全被吓坏了。
  好不容易历劫归来,所有人几乎全都颤抖的挨到她身边,压根儿没想到她是个南朝人,更忘了彼此的立场,只是本能的拉着她的衣角哇哇大哭,然而却有一名男孩面色惨白的抱着小腿,不发一语的缩在角落颤抖。
  那男孩正是当初用弹弓攻击她的孩童。
  冷眸掠过一丝波光,她迅速蹲下身,握住男孩搁在腿上的小手。
  “你怎么了?”她试着放轻语气。
  “我没事!”男孩倔强的瞪着她,却发现自己有些头昏脑花。
  “让我看。”她试着轻轻扳开那颤抖的小手。
  啪。
  男孩用力挥开她的手,愤恨的瞪着她,浑身像是竖满了尖刺。
  “就说了我没事,你这南朝女人快滚开,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冷眸无波,月魄先是轻轻拍着其他哭泣孩子们的小头,安抚他们到一旁坐着,接着竟迅雷不及掩耳的捉住男孩的双手。
  “你做什么?”男孩立刻大叫。
  她不语,只是飞快拉起男孩的裤管,果然就见到两个血洞,大小距离正是蛇咬,伤口周围严重发紫肿胀,毒液显然已经扩散,必须尽快处理。
  “还有哪里被咬了?”发问的同时,她也猝不及防的在伤口四周点下穴道。
  “你这该死的南朝女人快放开我,快放开我!”男孩怎么可能乖乖回答,他激烈的咆哮大叫,想挣扎,却发现自己竟然虚弱得没有半点力气,眼前景象更是迅速发暗。
  “不回答,我就脱光你的衣袍仔细检查。”她云淡风轻的说着,同时扯下束发的布条,将布条紧紧绑在男孩的小腿肚上。
  男孩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一旁的孩童也被吓到,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彼此的身份立场,还有两个之间的仇恨,不禁误会她要对男孩不利。
  “你想对扎克罗做什么?不准你杀他!”
  四人急忙跑到男孩身边,张开双手保护男孩,并且出手用力推打月魄,而被保护的男孩则是开口咒骂,场面陷入一片混乱,谁知月魄却始终不动如山,丝毫不为所动。
  拉扯中,就见她迅速扬高手中弯刀,巧妙的用刀身折射出刺目的目光,逼得四人不得不捂着眼睛,停下攻击。
  “如果不想他死,就乖乖的告诉我,你们谁也被咬了。”她故意将刀抵到男孩的小腿上,骇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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