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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醋娘-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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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情她当自己是为玉佩的事在烦心?梁红豆懊恼一笑。“琼玉,那玉佩……”
  “没有关系的,真的。”琼玉握住她的手,温柔的摇摇头。“你替我做的够多了,这件事我想我也该负一半的责任,我该坚持和他解除婚约的。”
  “你要怎么做?”
  “我先想想,再告诉你好吗?呃,这字条……土豆说,就是方才送信来的客人,他指明要……指明要一盘……”杨琼玉的声音忽然怯了,看了梁红豆一眼,又看看身后已掀了帘子进门的士豆和另外一名伙计。
  “要什么?”察觉有异,梁红豆在炕边叉着腰抬起头来,却见到眼前三人皆一脸古怪。
  “没有,没什么,小土豆儿,回头跟那位客倌说,阜雨楼没这道菜,咱们也不会做,要他到别个酒楼去吧。”杨琼玉急急想把单子递出去,却让梁红豆两指一夹给截了下来。
  “什么鬼玩意儿是咱们阜雨楼做不出来的,我倒要看……”她不服气的横了杨琼玉一眼,摊开纸张念着。
  只见纸张上写了一行字;凉拌红豆。
  接下来的话全给卡在喉咙底下,梁红豆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天底下只有一个家伙会写这种条子!
  “这位官倌人在哪?”她听见自己的气息有些不稳。
  “跟一位姑娘上了‘雨’字厢房。”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有意,一旁愣头愣脑的土豆又加上一句:“那姑娘掀了纱,长得得好美的。”说完,眼里还满是陶醉。
  长——得——好——美——的——姑——娘?
  “你认得那位长得好美的姑娘家吗?”蓦然,梁红豆笑得特别甜腻,众人全感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
  “是百雀楼的花牡丹姑娘。”另名伙计反应和土豆一样,红着脸傻呼呼的笑起来。“挺……挺有名气的。”
  天下乌鸦一般黑!管他什么牡丹芍药杜鹃,见了女人的德性全都是这么没品!梁红豆咬紧牙关,怒气开始在心里翻扬。
  深吸口气,再深呼吸,梁红豆把手中的火钳捏紧又放松了三次,还是忍不下来。
  她忽然将手中火钳大力朝后丢去,一分钟以前的柔软情绪全被抛到天涯海角去了,眼前整个人愤怒难当的朝雨厢房大步跨去!
  上天明鉴,她非宰了那个“既来之则安之”不可,居然敢带那种女人到阜雨楼!
  “凉拌红豆上菜。”她憋着闷气,敲敲门。
  一听到她的声音,正和花牡丹聊得开心的冯即安呛出茶。
  “咳……咳……进来吧。”
  门一开,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梁红豆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冯即安的怀里竟贴着一条蛇……梁红豆瞪着这个妖娆女人攀在冯即安胸前白嫩嫩的肥手,半个人几乎要挂到他身上去了;如果这种下流动作不能列入爬虫类里,那她就不晓得什么才叫无耻了。
  这杀千刀、杀万刀的冯即安!不仅在口德上低度水准,食物上毫无品味,就连交友都是乱七八糟!
  但事实上,花牡丹只是掏出丝绢,好心帮冯即安把不小心洒在肩上的茶渍擦干而已,只是梁红豆让醋薰红了眼,看事情全有了盲点。
  “阜雨楼不是勾栏院,你搞清楚这一点!”她啪的一声虎下脸,就气自己忘性,没把菜刀带来。
  不知是习惯了他人的眼光,还是风度超乎常人的好,听到那些话,花牡丹并无不快,她抬起眼,笑吟吟的替冯即安又倒了杯酒。
  “嗳嗳嗳,我和花姑娘是新识,难得相见甚欢,她坚持要作东,索性我便听你浣姐姐的话,到‘阜雨楼’捧个人场。”
  “花——姑——娘。”她皮笑不笑的抿了一下嘴,算是客套过了。死冯即安,烂冯即安!梁红豆心里喃喃咒骂着。要她跟这种女人打招呼,光是那一声花姑娘,就不知道折损掉她梁红豆多少年的寿命!
  “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小妹妹?即安,你没告诉我,她长得这么标致。”花牡丹风情撩人的拨弄头发。“嗯,可许了人家没有?”
  “哎,这丫头还小,她知道什么。”冯即安笑呵呵的摆摆手。
  右一句即安,左一声即安,梁红豆整个鸡皮疙瘩都上身了。她越来越后悔自己没把切片刀带出来,再这样下去,她又可以弄出一道“凉拌鸡皮”。
  “红豆儿,你先出去吧,回头大哥再好好找你聊聊。”
  她脸颊肌肉抽动了数下,盛怒中颤抖着把菜搁下,然后咬牙切齿的开门出去。
  “如果不是我得罪过她,就是因为你的关系。”花牡丹啜了口酒,随即摇摇头。“她那双眼睛盯着我瞧的时候,活像个妒妇,要是人的眼睛会喷火,我大概会被烧得尸骨无存。”
  “言重了。”冯即安干笑。“咱们别提她了,谈正事。”
  花牡丹一挑眉,也不点破,但一时间静默不语,眉宇间皆是忧愁。
  “张大人要抓这个古承休,是江湖上出名的行事狡猾。朝廷通缉他五年,仍抓不到他归案,要不是张华砍了他几个党羽,气得他放话要杀人,我们也不会这么紧张了。”
  冯即安沉思了一会儿。“我很早便听过这个人。不过他向来谨慎,倘若真要动手,绝不会这么贸然前去承南府。”
  “你的意思是……”
  “我想他会潜伏一段时间,再伺机而动。”
  花牡丹恍然大悟。
  “你知道什么可以引他出来?”
  他眉一挑,突然瞅着她,笑得贼兮兮的。“你想男人一般都喜欢什么?”
  花牡丹怔住了,突然脸一红,随即啐他一口:“不正经,小心你妹子提刀砍你。”
  一提到梁红豆,冯即安咳了咳。想起梁红豆方才那发怒的神情,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嗯,你别瞎搅和了,我跟她没半点瓜葛。”
  花牡丹咯咯笑起来。
  见她笑得花枝乱颤,冯即安知道被糗了,他清了清喉咙:“古承休喜欢好酒、美食,还有女人。苏杭食栈酒家青楼不下数百家,加上停靠湖上河道的画舫,要逐一清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说如此劳师动众,也不是承南府的作风。”
  “那……怎么办?”花牡丹失了笑。
  “你没听完。古承休对女人很挑的,他要的不是普通的美女。”他附加了一句:“古承休喜欢有特色的女人。”
  他举起酒杯,温柔的附加一句:“真奇怪,我却以为,只要是女人,就有她的特色。”
  花牡丹翘起唇角,与他对干了一杯。“难怪你这么受女人欢迎,真奇怪早些年里,你怎么没挑个官宦之女,或是个富家千金成就你的终身。”
  冯即安笑了一下,表示对这话题毫无兴趣。
  “正经问你一句,你会捉到他吧?”花牡丹认真的问。
  “你很关心?”
  “当然,张大人是个好官,我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
  冯即安眼神透着探索。“你跟他之间没这么简单吧?”
  花牡丹没说话。
  “嘿,”看她神色黯然,显然触及到某些痛处,他忙摇手。“我没别的意思,问问罢了,你没必要回答。我保证绝不让他受伤,这总可以了吧?”
  从来未有的挫败感充斥心中。梁红豆重重在床上坐下,失望的感觉令她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些年她所想的,难道都错了?门被推开,梁红豆急急抹掉泪。
  “就是为了他?”刘文年纪虽大,眼睛可还利得很。
  “什么他呀我的,”梁红豆眨掉泪,勉强笑笑。“干爹说什么我听不懂。”
  刘文摇摇头。“丫头,何必这么倔强,这回你该死心啦,那冯即安根本不是该你成的婚姻。”
  “干爹。”
  “豆豆,你心里想什么,作爹的不清楚吗?这些年来你在关内,性子早给那刘寡妇惯倔了,要什么是什么,干爹知道你向来有分寸,才不过分逼你。说真格的,真要你嫁,干爹也舍不得,何况是嫁去受苦,干爹更……”
  “您在说什么?什么受苦?受什么苦?这世上,有你跟卜家,谁敢给我受一点儿苦。”梁红豆不自在的站起来,哼哈两句。
  “丫头,我这么说你难道还不懂?冯即安那人潇洒惯了,定不下来的。”
  “我……谁说要嫁他来着!?”她胀红脸,懊恼的辩解。
  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刘文叹了口气,却不好点明。红豆死要面子惯了,再戳破这番话,只怕到时连他都遭殃。
  “干爹,你别胡思乱想了啦。”
  “胡思乱想的不是我,是你呀。”刘文唉声叹息。
  诸事切勿强求呀。
  这句话猛然袭上心头,梁红豆硬生生收住嘴。
  好吧,她会试探他的,要是他心里真没有她,那么她也只好放开了。
  像下了一个很难以抉择的决定,梁红豆咬着唇,对着天窗外的明月,兀自发愣。
  这种滋味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从那天之后,连着三日,冯即安像失踪了一样。梁红豆几乎是度日如年;而刘文待了两日,见带不回她,干脆也回牧场去了。
  偌大的阜雨楼里,除了杨琼玉,她连半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而眼前琼玉的三角习题就够烦人的,她不愿意再去烦琼玉,温喜绫那儿更是不用说了。那丫头玩心重,顾吃重玩,根本只是个孩子,哪晓得这种事。
  走进厨房,这个她最熟悉的地方。从前有什么烦恼的事,她总是能在这儿找到宣泄,如今待在厨房,却越待越烦。
  从小到大,她从不知道,相思滋味原来这般恼人。
  从刀架上拿起刀来,举起刀,懊恼的一刀而下,那只鸡在砧板上应声断头。
  “好刀法!”背后一声喝彩,梁红豆抓着刀的手一松,急急转身,一时间不知是惊是喜。
  “嗯,切口干净利落,就可怜了这只母鸡。”
  下句话又挑起她的怒气。真是可恶透顶!连只“母”鸡都不放过!这臭男人简直色得没药医!
  “今儿个怎么有空到我这儿走走?”压下火气,她闷闷的问。
  他一脸的微笑。“牡丹这两天忙,没时间招待我。”
  一听到花牡丹,梁红豆的脸顿时绿了一半。三天没见人,她想他想得半死,没想到他居然坦承不讳,说自己窝在那破窖里胡搞瞎闹。
  “她忙,你才有空到阜雨楼坐坐,”她哼了两句,随即皮笑肉不笑的瞪着他。“冯公子,你可真是赏脸呀。”
  “看看故人,念念旧情,原来就是人之常情喽。”
  “当然。”她笑了笑,心里却火冒三丈,再这样下去,她确信自己真的会变成“故人”。
  “玉佩还在我这儿,你不打算要回去吗?”
  “你想给就给,不给就算了。”梁红豆的态度一反常态。
  他讶异的瞪着她。“真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为了这块玉,你锲而不舍跟踪了我一天,现在居然改变主意了?”
  “那玉佩对我而言也不是那么重要。”她冷哼一声,事实上她比较想说的是:玉佩留在他那儿,至少比留在黄汉民或杨琼玉身上安全。不过这话一出口,也就是直接承认了她技不如他,那有伤自尊,她可不做。
  “你假扮新娘,嫁入樊家为妾,就是为了这一块玉,足见它对你很重要。”
  “不干你的事。”
  “当然干我的事。这是欺婚,樊家要是告上衙门……你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就让他们告好了。哼,他们敢告,玉佩本来就不是他们樊家的,是那个樊多金用小人伎俩骗来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什么欺不欺的,官话!”
  那嫌恶的口气令他啼笑皆非。“卜家一待,连着你也讨厌起官来了。”
  “那可不。除了我无尘哥哥,那些官没一个是好东西。”
  他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嫂子嘴里念的刘寡妇就是你?”
  这个问题,梁红豆连想都没想的就点头。冯即安揪起眉心,心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阵。
  “你妹妹在牧场可好?”
  “很好。”
  “可许了人家?”
  “订了,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她警戒心起,也跟着他揪起眉来。
  “还好,至少你们姐妹俩有个人还是好的。”他点点头。
  “你的意思是,我不好?”她沉下脸。
  “那当然。”一直到这个时候,冯即安也才真正露出他的不悦。“当年我把你们姐妹送到关外牧场,就是希望你们能在那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我很好。”
  “不好。”一时间面对这张睽违以久的脸蛋,在后头这方阴凉的大厨房里,天窗透进了白昼的光线,梁红豆清丽倔强的脸分外分明。
  冯即安仍理不清这种复杂的感觉,就像他跟她表面笑闹了数日,仍然难以消化隔了八年再与她照面的震撼。还有,时间在她身上所造成的变化。
  女孩?女人?少妇?寡妇?
  嗳,该死,他居然有点儿在意她嫁过人,甚至有点儿在意她年纪轻轻便守了寡,更有点儿在意她听到“寡妇”那字眼时,居然没有半点儿难过。
  简直乱七八糟!他没注意到自己的眉心皱得更深了。抛却那些已追不回的事实,他决定眼前只要在乎她肯不肯听话回关外去。
  当然,要不是对她仍有分关怀在,依他的个性,才懒得理她。
  “红豆儿,我希望你正正经经的过日子。”
  “我很正正经经。”她皱眉。“这儿适合我。”
  “不适合,这种地方龙蛇杂处。”
  “就是龙蛇杂处,我也能悠游自得。在这儿,见的世面才多呢。”她心浮气躁的接口。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三五句话,竟说起教来,一点儿都不像他的作风。
  “你以为出了阁,嫁了人,就是见过世面了?”冯即安有些泄气。
  她扭头,一脸困惑的看着他。
  “什么嫁了人?”
  “你丈夫怎么走的?”
  “我……”
  “牌位呢?怎么没见你供着他?”他四处张望,墙上除了挂了一串风干的辣椒和蒜头,什么都没有。
  “牌——”最后那句话差点让她切断手指,梁红豆两道眉全拧起来。“一大早你发什么疯!说什么浑话!!我又没嫁人,哪来的丈夫!既没有丈夫,我哪儿知道我丈夫怎么走的?你问我牌位,这可好,我哪儿去生个牌位给你拜?!”
  等等!事情好像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冯即安紧急收口,一时间厘不清思绪。
  “你是刘寡妇对不对?”
  “对。”
  “寡妇,就是没了丈夫的人,你知道吗?”
  “我……”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么回事!梁红豆翻个白眼,扭过身去拿起挂在墙上的汤瓢,自灶上拿开锅盖,高汤的热气与香味扑鼻而来;她身子前倾,娴熟的揽翻热汤。
  “刘寡妇是我师父。”隔了一会儿,她宣布谜底。“她走了之后,我懒得跟外界解释这么多,就是这样。”
  冯即安吁了口气。不知怎的,心里的感觉更怪异了。他不发一语,接过刀来,轻松举刀,也不提气,也不用劲,就这么一刀下去。
  听不到骨头的碎裂声,一只切口漂亮匀称的鸡,端端正正躺在那儿;以一个初握菜刀的人来说,他的表现实在比完美还更完美。
  “比起你,我的功夫也不差吧?”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带上了另外一张面具。前一秒钟他还板着脸孔训诫人,下一秒钟却喜孜孜、笑得不干任何人的事,那口气得意得像个刚拿到糖葫芦的孩子。
  方才出现那么一点的钦佩心全没了,对他突然的笑容还来不及生出戒心,眼前她只恼他一副自大样。
  “卖弄。”梁红豆冷哼。
  “卖弄也得要有本事才行。”他呵呵一笑,丝毫不以为意。“怎么样?承认吧,我比庖丁还厉害吧?古有庖丁解牛,今有即安剖鸡。”越说越得意,他竟自创起成语来。
  “也不怕风大闪舌。”
  “舌头无骨,怎么会闪。”
  她被抢白得哑口无言,好半晌瞪着他不吭声。
  “该你的东西还你。不过,咱们谈个条件如何?”
  “什么条件?”她瞪着他手里的玉佩,闷闷的问。
  “保留一间‘阜雨楼’最好的上房给我,我要住上一段时间。”
  “行,银子,一天五两,一次付清。”这些话听在心里有多高兴,梁红豆可不愿意让他知道;但她也不想让他以为利用他的魅力就可以白吃白住,虽然摆出生意人的嘴脸,但梁红豆还是好心给他算了半价。
  “你要收我钱?!”冯即安不可思议的盯着她。
  “那当然。”她蹙眉。“阜雨楼是做生意的地方。”
  “你有没有搞错?!我第一天到这儿,你就用凤冠弄伤了我的肩膀,又勒我的马威胁我,大白天里偷鸡摸狗要勾我的包袱,然后摸到客栈来夜袭我,现在我念在旧情,不计较一切,也愿意还你玉佩,是要给你个机会补偿我,你居然还要收钱!”他一副她不可理喻的表情。“那算了,我还是待在百雀楼好了,住那儿虽然欠牡丹人情,可姑娘多,床铺软,住起来至少也舒服。”
  这番话激得她差点气绝,一口气哽着上不来。好样的浑人,死的活的好的坏的全一口气让他给说光了,而她连半句话都吭不出来。
  她明知道他不是这么斤斤计较、贪小便宜的男人,而这件事一开始要说收钱就是她不对。拿他过去救过她的恩情,砸就足以把她砸死了,而她什么藉口不好用,偏偏这么市侩的说要钱。可……可她也是一时情急,并非恶意,干嘛他非这么说话气死她不可!?
  梁红豆深呼吸再深呼吸,胸口挺得发胀。
  冯即安可没忽略她这个动作,偷瞄了她一眼,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卑劣。
  不过……能气气她,好像也挺有趣。
  见他要走,梁红豆拦人的动作比谁都快,刷一声挡在冯即安面前。
  “你没钱,所以要白住,是不?”不好承认自己的错,她口气软下,给他台阶。
  没恼羞成怒,冯即安笑嘻嘻的点头,丝毫不以为忤。“给你猜对了,我就是没钱。可我突然想起来,这玉佩应该还值个几两银,你开的价钱太贵了,我改住小客栈好了。”
  “不准!”她一惊,追过去喊:“你要干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准打玉佩的主意!”
  他耸耸肩,又往回走。
  “去哪儿?”
  “回百雀楼。”
  “不准!”她又跳过去。“那儿龙蛇杂处,对你的名声不好。”
  “你管得真多。”他终于抱怨出声。“这样不准,那样也不准,你怎么这么麻烦。”
  “你住下来好了,方才的话只是要试探你。”一时情急出口,试探他什么,梁红豆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此刻一张嘴怎么说怎么笨,出口的全是些没逻辑的呆话。
  “免费吗?”幸好冯即安也没追究,只是忽然又往回走。“我可不希望你以为我是在威胁你。男子汉大丈夫,可做不来这等事。”
  “免费免费,你也没有威胁我。”她摆出笑脸,心里想揍他,却又动手不得。
  “那……谢谢你了。”他拍拍她的肩。“改天大哥请你吃糖葫芦。”
  瞪着他消失在布帘后,梁红豆整个身子软软的瘫在墙上。她从不知道,面对面跟个人说不到一时半刻的话,竟要耗掉她一半的力气。
  但……至少他确定要留在这儿了,不是吗?梁红豆眼神一闪,忽地站起身!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眼前让她占了天时地利,冯即安住在这儿,多的是机会试他的真心。
  “我就不相信,我比不上那条蛇。”说罢,她哼哼笑着,眼底闪着胜利的光芒。
  计划与现实有出入,似乎是必然的。
  一个多月来,除了用膳时间,才会在饭厅里看见冯即安,其它时间,他的人就像空气中忽隐忽现的蚊子似的,只有红豆在偶尔不小心闻到他身上泌出的几许香气,知道他定是跑去花牡丹那儿。
  为此,她真是恨那花牡丹恨得牙痒痒,可是却不好在人前发作,只能在厨房一角生闷气。
  “豆豆!”刘文匆匆走进厨房,见她坐在小板凳上,托着脸不吭声。
  “什么事呀?”她视而不见的问。
  刘文在她面前蹲下。“看见干爹回来,你一点儿都不开心?”
  梁红豆闻言,嘴皮子掀了两下。“开心呀。”
  见她那模样,刘文叹了一声。“你,唉,真给你气死了。上回干爹和你谈的事,你考虑清楚没有?”
  “爹……”她横他一眼,心浮气躁的摆摆手。“不可能的。”
  “什么不可能?!我已经把琼玉和阿磊的事处理好了,这一回,你可没理由反对了。”
  “处理好?什么意思?”
  “我和杨老头谈过了,一会儿黄汉民会过来,我会代杨老头跟他退掉这门亲事。”
  “嘎?”梁红豆不可思议的瞪着他。
  “难不成老头子诓你不成!”说罢,刘文捉住她的手。“跟我上楼去。”
  半信半疑的上楼,她才发现,江磊、黄汉民和杨琼玉早早等在房里。
  刘文关上门,清清喉咙,冷静的看着他们。
  “琼玉,这次回牧场,我已经跟你爹谈过这件事了。”
  杨琼玉抬起头,忧心忡忡的望着刘文。“爹……他老人家怎么说?”
  “别急。”刘文安抚她,转向黄汉民。
  “黄公子,这玉还给你吧。”刘文拿出冯即安交给梁红豆的玉佩,还给他。黄汉民喜形于色,连声道谢,忙上前接过。
  交还玉佩的同时,刘文定定的看着他。“不过,杨老爹要我替琼玉退了这门亲事。他说,不能把女儿的幸福交给一个赌徒,从今以后,她跟你再没半点关系。”
  黄汉民脸一僵,顿时面如死灰,喃喃自语:“我……我已经发过誓,我不会……再犯了,真的,我也是想赢点钱,好风光的迎娶琼玉进门,我是真心想这么做的,你们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梁姑娘,你不帮我吗?”黄汉民转向梁红豆。她耸耸肩,转过身去。
  “琼玉,你不能这样对我,至少……至少再给我一次机会!”黄汉民焦灼的拉住她,软弱的神情却只是更令人摇头。
  “你也听到了,是爹的意思。”杨琼玉避开他的手。
  “如果你坚持不肯退婚,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是不是?你去求你爹,好不好?”他满怀希望的拉住她。
  见没有人对他寄予同情,黄汉民又急又气:“你怎么可以悔婚!”
  “你答应把玉佩交还给我的!”他把炮口转向梁红豆。
  “我……杨老爹坚持退婚,你拿回玉佩也没用。”梁红豆后退,几乎被他绝望的眼神击倒。
  同情在此时于事无补,只会让事情越来越槽。杨琼玉别过脸。解脱了也好,樊家那件事,若不是红豆肯替她出头,只怕如今她是生不如死。
  “你们……哈哈哈……”黄汉民颤抖的指着他们:“我知道了,你们说要去抢玉佩,根本就是假的!这只是你们的藉口,你们这种做法,跟樊家自我手上赢走玉佩又有什么两样?!”
  “不干红豆儿的事,是我拜托刘当家求我爹作主退婚的,我没办法跟你在一起。”说不过他,杨琼玉气哭了。“你别净在那儿瞎怪人!”
  “没有办法?是他吧,是不是?”黄汉民使力推了江磊一下,见他闻风未动,愤而把杨琼玉推倒在地。
  下一秒钟,黄汉民已被江磊高高拎起来,后者的脸上全是怒火。“姓黄的,我警告你,做人别太过分!”
  “阿磊,放手。”刘文命令。
  黄汉民瞪着眼前这些人,忽地咬牙切齿地对着最柔弱的杨琼玉咆哮起来:
  “都是你这个祸水!你不贞不洁,喜新厌旧……”
  “我没有。”杨琼玉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说够了没有!?”梁红豆大吼一声。她真是看不下去了,揪住黄汉民的衣襟,她浑圆明亮的眼睛直逼黄汉民心虚的脸。
  “像个男人点行不行!?有本事,你就争口气,中个举人考个状元,要不摆个字画替人写写字,你连自己三餐温饱都顾不了,要叫琼玉怎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冲着琼玉,咱们还算有几分交情,他日在路上见了,还能点头称好,你别把这一丁点儿缘分都糟蹋了!”
  刘文激赏的望着梁红豆。这番话说得太好了,他真是以她为荣;要不是怕再伤及黄汉民的颜面,他非大力鼓掌叫好不可。
  梁红豆的仗义宣言。一时间堵得黄汉民自惭不已。他摇摇晃晃的退了几步,突然把东西猛力朝地下一掼,玉佩顿时碎成七、八块。
  “我会……我会……把她抢回来的!”说罢,跌跌撞撞的走了,只留下众人鄙视的目光。
  第四章
  个把月后。
  阜雨楼里,万籁俱寂,众人睡意正酣,梁红豆之前才与刘文对酌了几杯小酒,这回更是睡得不省人事。
  要不是一连串越来越重的拍门声,说不定还惊醒不了睡梦中的她。
  “姑奶奶,姑奶奶!醒醒呀!”
  “什么事呀?”她拉过棉被,含糊的应道。
  “出事啦!求求您醒醒好吗?”土豆又拍了一下门。
  她披上外衣,睡眼惺忪的拉开门,看土豆在门外满头大汗。
  “怎么啦?”看到土豆一脸慌张,梁红豆整个人都清醒了。
  “阜……阜雪楼着火了!磊哥儿和琼玉姑娘已经赶去了。”
  “怎么不早讲呀!”她全身绷了起来,匆匆忙忙抓了一件外衣,跟着土豆便往外跑。
  远远看去,一缕缕浓浓的烈焰自半完工的阜雪楼冲上天际。越靠近火场,那股热意更是直逼得人冒汗,四周围满了指指点点的人群。梁红豆咒骂一声,飞身奔近,推开人群便狠狠挤进去,没防手肘却被人拖住。
  “嗳,怎么会这样!?”一见是杨琼玉,梁红豆更是直跺脚。“阿磊去哪儿了?”
  “和刘当家的指挥大伙儿救火去了,”杨琼玉的眼泪啪嗒啪嗒的直往下掉,显然早慌了手脚。“天气这么干燥,一时之间是灭不了的,你别乱闯,要给火烫着了,那怎么是好。”
  “总得想个法子呀!”梁红豆胡乱喊着,焦燥的瞪着情势越来越危急的阜雪楼。天呀,那可是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堆的,眼见一把火便要烧得干净,说什么也不甘心。
  “你想干什么?!”见她又要往里钻,杨琼玉口气也急了。
  “救火呀!哎呀,不要哭啦!”她甩开琼玉,脸上的焦虑愤怒更甚。“别拦我,我得进去,昨儿个拿进去搁着的那些锅碗瓢盆可全是我花了钱买新的,这回拿多少是多少!”
  那股蛮劲任几个杨琼玉也拉不住。梁红豆撕下外衣覆住鼻子,奔进仍流窜着黑烟的大门,顷刻间消失在火场间。
  “阿磊,红豆儿……红豆儿跑到里头去了!”杨琼玉吓傻了,左右顾盼,好一会儿瞧见江磊,急急奔向江磊。
  “这么大的火,她在里搞什么鬼呀!”一听到梁红豆身陷在眼前这堆大火窟,早在火灾一发生,便赶来现场帮忙的冯即安僵住了。他大力扭住江磊,脸绿了一半儿。
  “她进去抢救。”怕他对江磊发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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