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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醋娘-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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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红豆醋娘
  作者:常欢
  男主角:冯即安
  女主角:梁红豆
  内容简介:
  喝!从没见过这样跋扈的恶汉,
  她都说她不是故意往他头上‘砸’的,
  他还这么得理不饶人!
  咦?睁眼仔细一看——
  竟然是她这八年来‘日也想,暝也想’的情郎哪!
  嘻……机会来了,机会来了!
  偶尔空手挑战一下难以驾驭的男人还满有趣的,
  就借这场‘绣球招亲会’来引他‘上勾’吧。
  良辰吉时,正当她以为他已‘放下色刀,立地成佛’时,
  却……又让她目睹了他怀里贴着一条蛇样般的女人!
  醋海热辣辣地翻腾……
  正文
  楔子
  狂风一阵阵地掠扫过山头,梁红豆揪着袖子,忧心忡忡的望着山下。十一岁的她,刚从死神那儿被带回;半天之前,她的项上人头因为一场阴差阳差的官司误判而差点搬了家,幸赖身旁这位陈小韬不顾一切,领着人劫了法场,才把她抢救回来。
  若不是陈小韬好人做到底,愿意让她带着相依为命的妹妹,到关外牧场重新一段新生活,她真的不晓得该何去何从了。
  对于未来,或许因为是既定的事实,梁红豆竟生不出半点担心和迷惘。眼前她心里只记挂着一个人——另一位劫法场救她的恩人。
  此去一别,也不知何时能再相见,纵然她在那男人心中没占多少分量,她还是希望他能过来送她。想到这儿,梁红豆不禁祈求着。
  “丫头,该走了。”马上的陈小韬轻唤。
  她应声,有些忧虑的抬起头。
  “冯……大哥会来吗?”
  陈小韬不知怎么回答,只能耸耸肩膀,不解那个人跟她要离开有何干系。
  “我想……我想等……冯大哥。陈大爷,他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跟他当面道个谢。”梁红豆怯怯的开口。
  陈小韬眯着眼睛,沉默的翘首眺望山下。
  “你等的人来了。”一会儿,他沉声开口。
  梁红豆睁大眼,急急向前走了几步,翘首看着远处马蹄尘沙飞扬,一人一骑正朝这儿来。
  冯即安下了马,见梁红豆两眼眨也不眨的望着自己,他咧嘴,绽出个俊朗的笑容。
  “别担心,红豆儿,你在牧场会过得很好的。”
  谁担心这个来着?梁红豆皱眉,决定把话说明白。
  “我能再见到你吗?”
  “这很难说。”她的表情和问题让冯即安跟着拢起眉心,随即又洒脱一笑。
  “可是……”
  “红豆儿,要是真有缘,人生何处不相逢。”他笑睨着,伸手小拧了她鼻子一下。
  “你不到牧场来看我和妹妹吗?”
  “看看喽。”他仍是耸耸肩,不给任何确定的答案。冯即安天性就不喜欢下承诺,他宁可别人指着他鼻子骂他负心绝义,也不要担负那实践承诺所可能有的压力,即便是一点点,他都不要。
  “陈先生,这两个孩子就拜托你了。”他转向陈小韬,慎重托付。
  陈小韬微微点头,拍拍梁红豆的手。“红豆儿,走吧,你妹妹还在路上等你呢。”
  “那……冯大哥再见。”
  “后会有期。”冯即安挥挥手,上马驰走了。
  然而,梁红豆的频频回首,却只换得冯即安越来越模糊的背影。
  情愫由此停留,相思从此生根。
  第一章
  八年后。
  京城,将军府。
  “要不要?”声音出自一个女人,仿佛憋着满满的怒气。
  “不——要。”另一个男人拖长声音,好像也打定主意非赖掉不可。
  “冯即安!”女人的怒喊声调高八度的吼出来。
  “我——不——干!”把太师椅当成蒲团盘腿坐的那名俊秀男子眉一挑,随即哇哇大叫:“嫂子,公私要分明,你怎么可以拿这种公差往我身上套!”
  “不过是请你到江南走一趟,有吃有喝又有好玩的,干嘛说得这么可怜兮兮?!”
  花厅彼端,那名风华绝代的美少妇冷哼一声,口气几分不值。
  “老大,你不开口替我劝劝嫂子吗?”冯即安转向美少妇旁的魁梧大汉,不抱希望的问。
  狄无尘严肃地沉吟半晌,终于慢吞吞的开口:“小浣说的也没错。”
  当人家老婆说过的话,什么时候说错了?冯即安颓然叹口气。数年未见,狄无尘早不是当年他极端推崇的那个“硬梆梆又铁铮铮”的大男人;早在狄无尘闷不吭声、任由侯浣浣拼命对他炮轰的同时,他早该知道的。
  唉,沧海桑田,大石块再怎么了不得,也禁不起小水滴日日夜夜的穿凿。要狄无尘像当年一样站出来主持公理、维护正义,那比在鸡蛋里头拣骨头还困难。
  但话又说回来,这对夫妻也太一体同心了吧?连欺负他这拜把兄弟,都不会觉得良心不安。
  “……即安,你想想,这件事也不是这么难成,就算帮个忙嘛。那张大人你也认识的,他也是真心为民做事的好官,徜若你真的不喜欢,就当面回了张大人,说你没兴趣就成了。”见他不吭声,好像事成有望,侯浣浣一改口气,笑得分外诱人。
  “妈的,我要真稀罕名利那玩意儿,这些年来干嘛躲得远远的?”冯即安喃喃抱怨。
  自八年前脱离了官家生涯后,官拜将军的义兄也曾为他在公门觅了几份好差事;然而冯即安却没有再当回公差的打算,他宁愿浪迹天涯,也不愿被人管束得死死的。
  “你也知道是吗?”提起这点,侯浣浣就一肚子气。从狄无尘封为将军,她嫁入狄家之后,这家伙就像烟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知道他天性爱自由,但这些年间,他连个平安信都不捎来,就太过分了。
  “得了。”冯即安手一摆。“嫂子,别昧着良心说话,老大根本就是嫉妒我自由自在。”
  “对,闲云野鹤,孤家寡人,居无定所,浪迹天涯……”侯浣浣扳着手指头,连续念出一长串成语。
  不理会对方充满嘲讽的语气,冯即安反而嘻皮笑脸起来。“嫂子说的是,不敢当,真是不敢当……”
  “不要给你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候烷浣打住笑,没好气的横睇他一眼。“你到底帮不帮这个忙?”她沉下脸,再度逼问。
  “不帮。”冯即安习惯性的大摇其头。
  “冯即安!”侯浣浣叉着腰气冲冲地跳起来,微隆的小腹衬得她娇小的个儿也变得颇具分量。“你的脑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顽固!?”
  冯即安连忙起身扶住她,脸色无奈之至。“好好好,我答应行不行?你不是原来就很讨厌那些名名利利,什么时候也变成这么热心?坐下坐下,动了胎气,我可担待不起。”
  “我就知道,只要沾上女人,绝对没好事。”他嘴里咕哝了一句。侯浣浣耳尖,目光立刻瞟过来。
  冯即安随即噤声,而后无奈的摇摇头。女人,啧!
  “老三,小浣还有件事吩咐你办。”狄无尘接过话,唤住欲逃走的冯即安。
  “还有什么事啦。”冯即安转过身,口气悲惨之至。
  “到苏州之后,记得替我到阜雨楼去探个人。”
  “阜雨楼?那又是什么鬼地方?”他无精打采的问。
  “卜家牧场在江南的产业之一,江南江北颇负盛名的一家酒楼。”狄无尘微微一笑,似乎透着一些玄机。“老三,就看在你贪吃爱玩的分上,那儿的佳肴你肯定要尝一尝。”
  冯即安哼哈了两句,表情仍是满心不乐意。
  “找谁?”
  “红……”狄无尘的话才冲到一半,侯烷浣手下捏住了丈夫,她眼底闪着些许热切的光芒,冯即安莫名其妙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红?红啥?”同一时间,被人勾上秤钩,待价而沽的危机意识翻涌而上。认识这位嫂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虽然数年未曾见过面,但他心里可是随时充满警觉的。
  侯浣浣那双桃花眸子,迷人是够迷人了,但是一诡异起来,还挺让人毛骨悚然的。他眯着眼仔细瞧半天,却猜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红遍江南的刘寡妇。”侯浣浣接着说下去。
  “刘寡妇就刘寡妇,干嘛还加个红遍江南。”他松了口气,随即冷哼,语气极为不屑。
  “这号人物又是谁?我连听都没听过。”
  “阜雨楼在绍兴相当出名,”狄无尘摸摸胡子。“前些日子我和小浣到那儿去,红……”妻子的手在背后一阵乱扯,狄无尘差点咬到舌头。
  “呃……手艺红遍江南的刘寡妇特别封了酒楼一天,就是为了招待咱们夫妻俩,到现在一直都没机会谢谢红……呃……红遍江南的刘寡妇……”
  那左一句红遍江南,右一句红遍江南,别说四个字拗口,连听起来都很不是滋味。
  “拜托好不好?你们是吃了人家什么好东西,红遍江南这四个字也能轻易抬出来,不怕丢脸,我就不相信,那位刘寡妇有什么了不起的。”冯即安恼怒的念道。
  “哎呀,反正就是请你捎个口信,转达一下。”侯浣浣笑笑。
  “……”冯即安仍是一声不吭,狐疑地盯着眼前这对眉来眼去的夫妻。
  那绝对不是打情骂俏。认识狄无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他已成婚多年,但冯即安太清楚这人的个性,就算让他再给侯浣浣磨个二十年,狄无尘还是学不会说谎。
  “老三,有问题吗?”狄无尘问得有些心虚。
  “除了帮张大人这档子事,你们两个是不是还瞒了我什么?”冯即安闷吞吞的开口。
  “啊……哈……”侯浣浣呆愣数秒,突然拍了丈夫一下,然后夸张地笑起来。
  “这怎么可能呢,咱们会有什么事瞒着即安吗?没有吧?”
  “是啊。”狄无尘也呵呵笑了两声,心里充满了想掐这女人两下的念头。成亲数年,从前他那没得商量的硬汉形象全在她面前被剥削得所剩无几,就连这一搭一唱的“龟毛”习惯,也都是被她潜移默化给教坏的。
  “最好是这样。我冯即安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收起那怪异的表情,冯即安嘀咕了几句,不情愿的起身离开了。
  好久之后,花厅里才有个低软的笑声响起;其间夹杂着一个男人无可奈何的声音。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实话?”
  侯浣浣收了笑,不吭一声,径自托起一碗茶,接着优雅地啜饮了两口。
  “以即安那种个性,要知道有个女孩子傻傻等了他八年,你想他可能会跑这趟吗?”
  “那丫头还是没放弃?”体贴地接过妻子手中的茶碗,将之搁置桌上后,狄无尘才开口。
  侯浣浣凝睇着丈夫的脸,忆起多年前的往事,表情显得思悒而深远。
  “当年我们联手从东厂抢救下来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这些年来,卜家牧场把她磨练得既独立又坚强,小丫头有她的主见,有她的思想。”
  “那又如何?”
  侯浣浣似笑非笑的瞄了丈夫一眼,才慢吞吞的开口:“她要冯即安当她的男人,就算为此等一辈子,她也不在乎。”
  “当她……的男人?”狄无尘给呛住了,随即,那向来严厉的目光突然柔软了一圈。他戏谑地盯着侯浣浣,而后逸出低沉的笑声。
  “在那儿贼笑啥劲?”侯浣浣给笑得一阵心神荡漾,香腮飘染上春花一般的光彩。
  “听你这么说,小红豆儿还挺有你当年搭起箭逼着我娶你的气势。”
  “那又怎么样?你后悔啦!”提起当年,侯浣浣月眉一竖,瞟了丈夫一眼。
  “哪敢?”狄无尘将她抱至大腿上坐着,轻触她的脸颊后才笑道:“你那时候的口气既狂妄又自大。加上你百步穿扬的箭法,我吓都吓坏了,哪里还想到什么后不后悔。”
  “贫嘴。”她咯咯娇笑,手指掐了他一下。
  “既然那丫头这么有决心,这些年来怎么不见她直接去找老三?”
  “你这位小老弟样样功夫学到家,尤其脚底抹油的本事,简直是一等一。从咱们成亲之后,他一个人就溜得不见踪影,也不晓得这些年他又做了什么好事。”候浣浣耸耸肩,接着又续说道:“再者,刘寡妇临终前交代过,江南第一名厨的名号得交由小丫头扛下,她责任在身,走不开是事实;一方面找不到你那小老弟,也是事实。更重要的是,那丫头过了年就二十了,再不帮她一把,刘大叔念都会把她念到发疯。”
  “小浣,告诉我,是不是卜家寨出身的女子特别与众不同?”摩挲着她白皙的脸颊,狄无尘忆起当年,又是一阵摇头失笑。
  “这我可不清楚。”侯浣浣眼波流转,突然垂首亲吻了他那扎人的胡子一下,笑得益加妩媚。“眼前的我只知道一件事……唔……”她扳着他的颈子,在他唇间加深这个甜蜜的吻。
  “再怎么与众不同,我还不是乖乖栽在你这个一事‘无成’的手里。”
  “傻话。”
  “傻话你也爱听,不是吗?”
  “你想……那两人有没有可能……”
  “不知道。”侯浣浣仍是耸耸肩,随后浮起一个灿烂的笑靥。“姻缘之事本来就很难说得准。他们要是有缘,旁人再怎么打也打不散;要是无缘,红豆也只能认分了。罢了,随他们去吧,我能帮的也仅限于此,缘之摭拾由自取,如果真成了定数,任谁都使不上手的。不过……”她偏着头,又盈盈笑了。“不管怎么说,你那三弟的野马个性也该改改了,吃亏就是占便宜,总有天他会明白的。”
  苏州。
  杨家的屋子里,两个男人直视着房间。江磊搓着手心,浓眉紧紧揪着,方正的一张脸时而盯着房子发呆,时而不安的走来走去。
  门被推开的时候,他松了口气,急忙迎上那个匆匆走出的女孩。
  “怎么样?”
  “都弄好了。”杨琼玉轻轻呼了口气,清秀的脸庞掺着与他同样的忧心。“阿磊,你别烦,好吗?”她伸手欲拭江磊额上的汗,却在见到一旁的黄汉民时,又改变主意把手缩回,不发一语的别过脸。
  “琼玉,我……”黄汉民捏着襦扇,畏畏缩缩的迎上去。
  “别说了。”面对这个自小指腹为婚,却一事无成的秀才未婚夫,杨琼玉的怨尤伤心一直多过期望。反而是对江磊这个同在“阜雨楼”共事的伙伴,虽然胸中无半点文采,对她的感情和怜惜却不知强过黄汉民几倍。
  无奈这桩婚事是上一代订下的,这种承诺强过现实的感情。三人同为儿时玩伴,到头来江磊只能爱在心里,什么都不敢说。
  黄汉民本拟再说些什么,解释自己的过失,房门垂挂的绣帘一阵晃动,梁红豆一身红艳彩线绣绘的霞帔,春意无限的站在众人面前,向来未施脂粉的五官全轻轻点上了胭脂,只衬得她那清丽绝伦的脸庞更让人一望屏息。
  房外的两个男人转身,黄汉民呆望着她,整个人都傻住了;江磊的反应也好不到哪儿去,也是呆了半晌才能开口。
  “干嘛?”梁红豆揪起眉,对他们的神情很是困惑。
  “红豆儿……真的是你吗?”江磊的声音像给人掐断似的,久久才能成言。
  “不是我还是谁!”她重重吐了口气,再开口时全然失去新娘子应有的端庄典雅。
  挥着袖子,她不耐烦的煽着风,无意义的打量着四周。老天!江南的六月天,还真不是普通的热。
  尤其穿上这一身——她低头看看自己一身俗毙了的红,只怕还没等樊家人抬花轿来,她人就先挂了一半。
  “没错……”江磊喃喃的说着,目光仍不舍得离开。她要没拿袖子煽风,他可能还不相信眼前的女人就是梁红豆。耳边煽风——可是她长期待在厨房里练出来的习惯。
  煽了半晌,房里仍没点声音,她放下袖子,才看到黄汉民和江磊的眼珠子还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她开始觉得很不自在。
  “我就知道这不适合我。算了,我还是把这衣服给换下。”咕哝一声,梁红豆背过身,动手想解开衣襟上扣实的钮扣儿,江磊挡住了她。
  “你该不是后悔了吧?”他看了杨琼玉一眼,面有难色的开口。
  梁红豆放下手,摇摇头。“琼玉是我的好姐妹,这个忙我是一定要帮的,只是要我扮这个模样……”她偏着头想了一下。“怪怪的。你们不觉得吗?”
  “梁姑娘……很美,简直有如仙女下凡。”黄汉民胀红着脸,傻愣愣地冒出话。
  “过奖了。”面对赞美,尤其是黄汉民这个男人,梁红豆的反应是翻个白眼,尴尬一笑。
  “你确定……没问题吗?”江磊似乎还是很烦恼。设计梁红豆代嫁入樊家的计划虽然荒唐,但眼前时间紧迫,似乎再也找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一切事因全出在这个一事无成的混蛋身上。江磊揪起眉心,忍着不去瞪黄汉民的冲动;琼玉在阜雨楼帮厨多年,从来和他都是情投意合,但杨家上一代却早早把琼玉指腹为婚许配给了黄汉民。这黄汉民一介文人,虽能出口成章,吟个几首诗,仕途却连连碰钉;加上爱赌几把,杨琼玉蹉跎多年,一直迟迟没敢点头嫁他。这个月初十,黄汉民进了赌坊,竟连两家认亲的信物——一枚玉佩,都给赌输了。
  赢家是江南一带颇具财力的樊记二少爷。想是有钱公子哥儿的暴发户作风,他由黄汉民口中得知这枚玉佩的用意,连琼玉的面都没见着,竟要强娶她过门做妾。
  想到这儿,江磊懊恼的叹口气。如果这个计谋不能把玉佩拿回来,回头他非在黄汉民身上多揍几下才甘心。
  梁红豆知他心烦,不禁拍拍他的肩安慰他:
  “别这样,一切都算好了,琼玉待在‘阜雨楼’,安全无虞。今晚我代她嫁入樊家,伺机偷回玉佩,你人就在樊记东岸码头放船接应我。”她把凤冠上的红丝巾拈起来抖了抖,嘴里叽哩咕噜的说:“就是这样,计划简单又完美,樊家没了玉佩,理字上站不住脚,也就不能强娶琼玉了,不是么?”
  “没错。”江磊点点头。
  “还有,”她转向黄汉民。“玉佩我会交还你手上,别再这么不济事弄丢了。”
  被她这么直接点明,黄汉民脸红一阵白一阵,唯唯诺诺称是,不敢再有半点他心。
  全是一些垃圾!她厌恶的想。
  红帕之外,樊家洞房之内,梁红豆僵硬的坐在床上,被迫听进那些语带轻佻调侃新郎倌的污言秽语。
  “樊……樊二少今晚春风得意,大展神威,明年……明年赶早大伙儿跟着小萝卜头一块喊你作爹!”一个醉得连话都说不流利的男人大着舌头喊道。
  “好说,好说。”樊二少笑呵呵的,宛如白痴的哼个没完。
  梁红豆咬牙,心里充满嫌恶。开什么玩笑!这些混蛋还真当她会下嫁樊二少?想都别想!
  一路颠颠簸簸到了樊家,她才明白这计划实行起来比预料的还困难。原来新娘子的繁文缛节这么多,被喜婆半迫半推的又跪又拜,那顶凤冠压得她一个头两个大,东西南北全搞不清楚;等她能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距离江磊跟她相约接应的时间已经整整过了一蛀香了。翻遍整个房间,还是一无所获。
  在时间越来越紧迫的情况下,她决定等樊多金入洞房时,先打得他跪地求饶,再逼问玉佩的去处;偏偏没想到却是一票人涌进房里,七嘴八舌的说个没完,计划一再延宕,令她心浮气躁不已。
  像等了有一个世纪这么久,终于她听到喜婆赶来了,又陪笑又喊的把这堆猪猡请出门。梁红豆在心里默数三下,然后起身拉下红帕,直直对上樊家二公子笑得得意的一张脸。
  早在帕子一掀开时,梁红豆便瞧见她找了半天没着落的玉佩就挂在这男人腰间;懒得跟他先礼后兵,反正她先下手为强。
  她目光扫过樊多金的脸。以一个男人的标准而言,这张脸的确俊秀,唇红齿白,又玉树临风。梁红豆错愕的打量着他,立刻把搁在腰后的拳头握紧。
  “你……”樊多金被她主动掀喜帕的举止吓了一大跳,乍见她的容颜时,却又惊艳无比!他张嘴结舌,不知如何开口。
  事情发生得太快,快得樊多金来不及说话,红光一闪,凝聚三倍力量的拳头挥到他的鼻梁,疼痛间霞帔上的流苏仍灿亮亮的在樊多金眼里闪着,接着他颈窝边一麻,梁红豆像切豆腐似的手掌切下。这两招又快又狠,樊多金闷哼,整个人撞上茶几,应声倒下。
  门外跟着喜婆走没多远的那票公子哥儿只听到一阵乒乓大响,众人愣了一会儿,随即你推我撞,个个脸带暧昧的笑起来。
  “可真激烈呀,不是吗?”一个人呵呵笑着。
  打昏了樊多金,扯下他腰间的玉佩,梁红豆推开窗,探首没见着半个人,想着多半下人全都吃酒去了,心一喜,忙推门而出,摸着黑往楼上走,欲朝计划中的接应处走去。
  半柱香时间过去。她早早上了楼,在栏杆旁摸索张望多时,却仍没看到任何锚勾绳索抛上来。原定的计划走了样,听到后头的喧闹声,梁红豆焦急的走来走去,暗暗咒骂着江磊和和黄汉民两人,不时又踮起脚尖望向底下除了两盏灯笼,其余全是一团黑黝黝、看不清的湖水。
  好坏她也识得一些水性,这点深度还不至于淹死人吧?梁红豆考虑半晌,见后头找人的声响越来越逼近,她心一横,拉下凤冠,紧接着纵身跳了下去。
  脚才离地,身子急速下坠,梁红豆就后悔了,她发出令人窒息的高分贝尖叫声……
  伫在城门口不过两分钟,远远的,冯即安便瞧见那沿水而建的高楼里落下一物,又听到那声凄厉的叫声,他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便自鞍上施展轻功,全力奔去,想在人落地前,阻止可能发生的悲剧。
  结果是一样东西先砸中他的肩,冯即安还不及哀叫,怀中的物体已像八爪章鱼似的紧紧缠住他。尖叫声震得冯即安的耳膜隆隆作响,偏偏他是推也推不开。
  由上而下的力量带着后作力让冯即安朝后摔去,连着他怀里的梁红豆,两人狼狈地跌倒在地,而后不约而同的喊出声。尤其以梁红豆的哀叫声最为凄惨,虽然,承受大部分撞击力的并不是她。
  唉,可怜的冯即安。
  落地之后,梁红豆一阵头昏脑胀,显然并不明白自己为何没落进水里。捧着发疼的脑袋,她勉强撑起身子,这才发现自己身下的泥地触感极为柔软,且弹性颇佳;拧着眉心抬头向上,勉强就高楼上的一盏灯火看去——梁红豆不禁为自己跌下来的高度咋舌!方才由上往下看,还没有现在由下往上看来得可怕咧。从这么高的距离掉下来,她没跌死,可真要感谢老天爷了。才想完,梁红豆合掌虔诚的向天上膜拜了一番。
  “南无阿弥陀佛,上天保佑。”她喃喃自语。
  身下的冯即安跌得七荤八素,搞不清楚这女人是什么来头,撞倒了人连声失礼都不吭,还胆敢嚣张的坐在他身上,自顾自的念个没完。想到这儿,冯即安给弄得很恼怒。
  “你还打算坐多久?我的身体可不是让人白白占便宜的。”冯即安冷冷的朝着仍坐在腰上的愚蠢女人瞪去,虽然他根本瞧不清什么。老天!他撑起一肘,下意识的掏掏耳朵,又捶捶肩膀,猜想方才撞上自己的不晓得是啥鬼玩意儿。
  梁红豆僵住了!她惊吓的跳脱了身底下的男人,又离了几步她自认安全的距离,才开始打量对方的模样;但罩着他们俩的夜色实在太浓,加上顶上的月亮给乌云遮去了大半,她连自己的五指都只能勉强看清,不用说是对方的脸孔了。
  不过光凭对方那极不友善的口气,就够她惊惧不定了。
  “你是谁?”梁红豆武装自己的声音,摆出备战架势,大声先问道。
  冯即安则忙着撑起身子,然后拍拍衣上的灰尘,随即臂膀上传来的剧痛令他皱起眉头。
  “你又是谁?”他口气也不太好。
  “我是……我是……喂!是我先问的,你就不能先回答吗?”
  “谁规定先问就赢的?”冯即安低吼,转了转双臂,这一下痛得他龇牙咧嘴的。
  “我……呃……我是……”梁红豆偏着头想了一下,不知该不该据实以告。
  “有人推你下来吗?”听到对方迟疑的口吻,怕是受的惊吓不小,冯即安问话语气缓和了些。
  “不不不,你误会了,是我自己跳下来的……”
  黑暗中,即安瞪大双眼,夜色仍黑得像团墨,辨不清楚对方的脸孔,不过,他至少确定了一件事。
  这女人脑子一定有问题。不只有问题,而是大大大大的有问题。
  想到这里,冯即安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原想做件好事积德,偏偏上天捉弄他,积德不成,却搞成蠢事。
  “没事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想不开也找偏远的地方跳嘛,这么搞法,你不会死,别人会先给你压死,妇道人家就是妇道人家,没一点见识!”低吼间,冯即安抬手又用力的搓揉肩耪。
  那些嘀嘀咕咕的话钻进耳朵里简直恼人透顶!梁红豆深呼吸又深呼吸,最后还是隐忍下来。也罢,理亏的是她,再者,听对方的话里,好像不是樊家的人,心略松了些。
  “我……这位大哥,我不是故意的。”她急忙解释。
  “从这么高的地方砸到我身上来,不是故意的?”冯即安夸张的问。
  黑暗中,梁红豆胀红了一张脸。
  “我不是故意的!”她声音也恼了。
  “豆豆!”江磊擎着火把,声音杂着马蹄,远远呼叫着,梁红豆顾不得头痛,跌跌撞撞朝火光处跑去。
  “我在这儿!”她叫,声音有掩不住的羞意和懊恼,莫怪她会毫发无伤的落地,原来……原来……她跺跺脚,天哪!那个倒楣的男人大概会把她想得很不堪吧?
  可是这又不是她的错嘛,梁红豆脚下没停,一面嘟着嘴委屈的忖道。
  “咱们的小船不是说好在岸上接应吗?”一见江磊,没等伸手跨腿上马,她已经恼声骂起来。
  “没错,”江磊叹了口气;看来,她还不知道自己跑错了方向。
  和江磊共事三年,梁红豆太明白这位伙伴的性情。见那无奈的反应,梁红豆垮下脸,脾气发不下去了。
  “该不会是……”她心虚的指指楼上。
  “没错,你跑错地方了。”刘文的声音闷闷的自另一边传来。
  “干爹。”听到干爹忍耐的声音,梁红豆心里直喊要糟,她呐呐的喊了人,又干笑两声。
  笑声还没断呢,她的耳朵老早被人给狠狠地揪住。
  那股劲之大的,梁红豆顿时龇牙咧嘴,放声呼痛!
  “死丫头!别以为老子放你在苏州玩五年,就什么顾忌都没了。要你早早在牧场里挑个汉子嫁你不肯,却玩起这种把戏来。要当新娘子,老子什么时候反对了?要你正正经经的找户好人家你不要,偏要这么玩法,简直想气死老子!”刘文一点都不怜惜她,骂完之后还扭头狠瞪了江磊一眼。“死小子!要救你那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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