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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紧一点-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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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岳骥侧靠另一边,让急著离开的小孩们呼啸而过。他不著痕迹地觎了她一眼,想起她刚刚突然顿步的懊恼表情,唇畔的弧度更加勾扬。
他喜欢这个意外,那带点可爱的窘困神态让她像个真实的人,而非一抹难以捉摸的虚寂魂魄。
虽然他很想问到底是什么事让她想得出神,但他也明白做得太多只会使得她对他更加防备,所以汪岳骥并没有说话,一待孩童们通过,他就收回视线,没事人样地走进餐厅。
同时宋干容也立刻跟在小孩后面离开,对自己莫名的失常感到气恼不已。
她从来就不是那种会将喜怒直接形于色的傻大姐,像这种发呆出糗的事更是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但,它就是发生了!
天!难道是这段老是在放空的日子让她的反应变慢了吗?她真的该找点事情做了,再这样下去她会成为一个笨蛋!
宋千容快步上楼回到房间,翻找出被她冷落许久的简介,开始认真阅读。
隔天早上,当宋千容找上好婶说要租地时,好婶的眼睛睁得好大。
“可是会租花圃的都是每个周末可以过来整理的客人。你不是只住到下礼拜三?这不适合你啦!这么短的时间根本长不出东西。你要不要学做精油香皂比较好?”
宋千容拒绝了,因为她对D1Y一点兴趣也没有,更遑论这种活动少不了要和人接触,她只想独处,凭著一己之力种花是最好的选择。
好婶没办法,只好拿出平面图让她选。即使出租花圃大部分都是空的,她仍挑了离主屋最远的角落,与其他已有人租用的地也隔了段距离,然后她又延长住宿一个礼拜。
好婶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你喜欢这里我是很高兴啦,但……这样住下来很贵耶!”
宋千容的回答是当场拿出信用卡把所有的住宿费付清,近两万元的金额付得面不改色。她不缺钱,要是钱能买得到平静,花再多她都愿意。
好婶以为她误会自己是在催帐,觉得不好意思极了,不但帮她打折,还叫她如果需要种子和器具的话,尽量去DIY工坊附设的商品贩卖部选。
她并没有客气,对园艺一窍不通的她当然要物尽其用,不想问人的她专攻书籍,花了整个上午的时间研究,得知要先整理土壤、施肥之后再播种,这样才会事半功倍。
挑好她所需的工具,选了发芽期短的松叶牡丹种子,吃过午饭,她就带著一堆东西朝目的地出发。
艳阳下,园区那头游客如织,而远在彼端的宋千容蹲在她租的小小花圃中,挥汗如雨地专心松土。
好婶已经叫人用绳子拉出她租的范围,五坪的地乍看之下很小,但当她开始用手拿锄头一寸一寸地翻掘时,才知道在没有任何机器的协助下,它简直大得像青藏高原!
蹲了一个多小时还弄不到三分之一,头晕目眩的宋千容只好先停手,虚弱地爬到一旁的藤蔓架下休息。
她除下手套,拿起水壶喝了好几大口水,摘下帽子扬风,吁了口长长的气。
这里真是个好地点,能将彩虹花田看得一清二楚,又鲜少有人经过,只是——她瞥向一旁绑在柱子上装有烟蒂的小陶罐——这表示有人也常来这里,她并不是唯一识货的人。
烟蒂虽然不多,但从那个旧旧的小陶罐不难想见有人特地把它摆在这儿,并且经年累月地使用它,能够这么做的应该是庄园里的人而非游客。
无法独占这个地方让她有点不快,不过转念一想,她也就释然了。这里依然比其他地方隐密太多,她只要别在对方过来的时候休息就好,影响并不大。
宋千容重新戴回帽子、手套,走向花圃继续工作,她希望今天能把土翻好、施下肥料,这样她明天就能播种。
过了一阵,在她专心掘上时,汪岳骥走进藤蔓架,坐在圆木上,掏出烟点燃,望向她,徐缓地抽著。
太阳那么大,她那顶渔夫帽哪够遮?不会跟怡君拿顶斗笠吗?用那把小锄头要掘到什么时候?不会借把大锄头比较快?
不对,大锄头她拿不动,弄不好还容易伤到脚。她应该直接叫他把松土机开过来,不用十分钟全部搞定,她也不用累得半死!
汪岳骥眸光微眯,不悦的言词一直在脑海叫嚣,他却依然静坐原地,不曾或动,只是藉著吐烟的动作顺道纡解胸口梗塞的闷气。
问题是,她本身就是最大的一个问题!他可以想见如果他真的给了这些建议,得到的会是什么回应,所以他只能默默地看,捺下想把她拖离的冲动,咬牙切齿地看。
过来之前他就知道她租了这块地,在这里看到她,他并不意外。种东西可以怡情养性,可以强健体魄,还可以从中获得成就感,比她老是在花田中枯坐好多了,他应该高兴,但他总有种背脊发毛的感觉。
或许是她瘦得像是可以被风刮飞,或许是她那带点自暴自弃的消极态度,当她开始做一些事时,真的很让人心惊胆跳。
该死的,她要是愿意接受别人的关心,也不会这么让他担心了!
汪岳骥刚硬的下颚更加绷紧了些。
仿佛察觉到他的存在,花圃中的宋千容突然停住动作,转头朝他的方向看来。汪岳骥不动声色,泰然自若地抽了口烟,再缓缓吐出,半眯的视线像在看她,也像在看远方的花田,唇畔勾起几不可见的笑。
有本事来啊,来质疑他干么偷窥她啊!
她静止了好几秒,似乎在考虑什么,然后又回过头继续掘土,就像没发现他之前一样地专心。
这意料中的反应让汪岳骥低笑出声。他就知道,要是得过来和他说话,那她绝对会选择告诉自己他是在观赏风景,她既然要这么‘信任’他,那他也就乐得更肆无忌惮地把她敛进眼里。
“可恶,哦,可恶——”花圃里,宋千容喃喃低咒,手中的动作用力得像在泄愤。
烟灰缸的主人怎么会是他?任何人都好,为什么偏偏是他?!
想到他的视线可能正笼罩著她,她就浑身不对劲。
这本来就是他先发现的地方,他一定是爱这片视野才会常来,要看当然也是看花田而不是看她,凑巧,这是凑巧……她拚命催眠自己,怕要是真的忍不住落荒而逃会更显得可笑。
突然间,那种惹她心烦的感觉消失了,她犹豫了下,鼓起勇气回头,发现他已经不见人影,她松了口气,却又微微地感到失落。
紧张什么?对他而言,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来了又走的客人而已。
他不会闲到追寻她的一举一动。
宋千容抿了抿唇,不想分辨这样的念头是否带著不甘的意味,她抹去心头那些烦杂的思绪,专心一志地继续掘土。
第3章(2)
周日傍晚,人满为患的庄园逐渐恢复安静,到了礼拜一,和前两天的盛况相比,如今的它真可以用冷冷清清来形容。
但不论是对庄园里的人或是宋千容而言,这样的冷清是受到欢迎的,让他们得到喘息的空间,重新拥有恬静与轻松。
一早,宋千容被太阳晒醒,翻到天微亮才睡著的她,精神不是很好。
她昏沉沉地走进浴室,看到镜中出现的面容,正要刷牙的动作顿住,怔怔地着著那个极度陌生的自己。
她该有一头及肩鬈发,自然的挑染和柔软的大波浪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她总是呈现最完美的一面,不论是气质高雅的淡妆或是艳光四射的晚宴妆,都是如此适合她,不会让人觉得过分雕琢,只会惊艳于她相得益彰的美。
她的眼神该是妩媚中带著自信的,她的唇该是红润粉嫩的,她曾是广告业界能力与美貌兼具的知名人物——但如今出现镜中的却是一个瘦得像骷髅的邋遢女人,两眼无神、脸色死白以及不忍卒睹的凹陷黑眼圈,连她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了……
她下意识地抚著脸,镜中那个惨不忍睹的女人也做出相同动作,宋千容不禁苦笑。谁料得到?一段仅仅半年的感情竟会将她摧毁得如此彻底,他伤的不仅只是她的心,连带将她所拥有的一切也全数剥夺,她的名声、她的领域,都没了。
她把长发削去,将合身剪裁的套装和高跟鞋全都抛去,希望能找到另一个自己,但除了把自己弄得更悲惨,她还是什么都我不到……
眼眶一热,她蓦然低头刷牙,不忍再看。感觉酸疼的肌肉被刷牙的举止牵动,这种微微的痛楚反而让她心安。
这两天的劳动害她饱受摧残,累到什么都吃不下,偏偏都做到这种地步了,她依然难以成眠,体力和精神就快无法负荷。但尽管四肢重得像铅,她还是要去花圃,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说不定等那片松叶牡丹真的被她种出来,或许就可以让她顿悟出些什么。
她洗完脸,又看了镜中陌生的自己一眼,用力咬唇,转身离开。
汪岳骥缓步朝他的抽烟专区走去,心情因为礼拜一的到来好得不得了。
他不用再忙得要死还得拨出时间教客人做什么香皂,也可以像平常一样早上、下午各来这里抽根烟。
要是她发现他一天不只来一次,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汪岳骥挑起一眉,轻快地吹起口哨。
周末为了支援DIY工坊,他只有在下午时间才有办法偷闲一下。每次他一来,她都头也不抬地认真搜寻地上的野草,那明明全身绷紧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都让他忍俊不禁。
他看得出来她已经快到极限了,要是他过来的次数再增加,她应该很快就会受不了了。他在等,等她什么时候会失去耐性,就算她绝不可能做出跳到他面前狠狠骂他一顿的行为,至少也会主动来跟他说话。
嘿,他好期待呀!汪岳骥噙笑走下山坡,一如以往,最先看到的是一抹蓝,那是她常罩在T恤外的长袖衬衫,在什么都还没长出来的泥地里是唯一的颜色。
但只一瞬汪岳骥立刻察觉到不对——她整个人倒卧地上!
他脸色大变,飞快奔到她身边,看到脸色潮红的她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即刻弯身将她抱回藤蔓架下,把她的帽子、手套和衬衫脱掉,让她平躺在地。
“该死的你,蠢,蠢到极点……”他不住喃骂,手上未停地用她水壶里的水将衬衫弄湿,从她烫得吓人的脸开始擦起,顾不得礼貌,连颈胸处都被他拉开领子探进去擦。
“听得到我吗?”昏迷的她完全没反应,汪岳骥的脸色更难看了,倒水把衬衫弄得更湿,一遍又一遍帮她擦拭散热。
都几岁了,还不会留心自己的状况!中暑一定有征兆,觉得不舒服就停手啊!有人逼她吗?有人不准她休息吗?又不是被恶雇主强迫做苦工,她是种著玩的,干么那么拚命?
如果他像前两天一样下午才来,她岂不是就活生生被这样晒死?!
“哦,妈的,笨,可恶,可恶……”他不禁又开始喃骂,要是不用这种方式发泄一些怒意,他会气到忍不住直接掐住她的脖子!
他一手继续帮她擦拭,一手掏出手机。
“阿健,帮我发车,开到西边侧门接我,带些冰块和冷水,有人晕倒了,快!”
收回手机后,他用湿衬衫又将她的头脸身体擦了一遍,然后把衬衫抖开覆住她,不让她再晒到太阳,才抱起她快步离开架下,朝侧门的方向奔去。
环住她的臂膀收得死紧,仿佛这样就可以确保她平安无事。
“给我醒来,别以为一直睡著就没事,你绝对要给我醒过来!”
急诊室里,汪岳骥坐在椅上,看著躺在床上的她。
她的唇因缺水而发白乾涸,原本乾烫发热的肌肤现在已退得只剩一些淡淡的余红,那是她苍白脸庞上唯一的颜色。
医院急诊室里一直是忙碌的,她却是静止的,从头到尾她都没醒来过,连呼吸都那么轻,要不是护士小姐再三保证她已经没事,他真的会克制不住想把她唤醒。
医生说,她会昏倒的主因是营养不良,昏倒后曝晒在太阳下造成中暑,幸好发现得早,只是有点脱水,状况不严重,等她打完点滴就可以离开,回去后要多吃点东西,好好调养。
看到她手上正在打的点滴,汪岳骥双拳紧握、拚命深呼吸,好不容易才能做到继续安静地坐在椅上,而不是站起来对天咆哮——他不敢相信她竟然在他的庄园里饿肚子!
天杀的她,好婶煮的东西色香味俱全,冰箱里的水果、点心也都可以随便取用,她干么不吃?这几天还一直在弄她的花圃,从早到晚都待在田里,她哪有那种体力?难怪会晕倒!
此时原本睡得安稳的宋千容开始辗转,眉头蹙得好紧,沙哑的呓语声几不可闻。“……水……”
汪岳骥赶紧俯身上前,发现她仍陷在半昏睡状态,他只好依照护士的吩咐,用沾湿的棉花轻触她的嘴唇,不敢贸然喂她喝水。
昏沈巾的宋千容一接触到湿意,立刻本能地吸吮著,汪岳骥再次沾湿棉花,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沾著她的唇,直到她满足了,平静下来又渐渐沉入睡梦。
一抹水渍滑下她的唇畔,汪岳骥伸手轻柔抹去,手还来不及收回,她一侧头,将脸靠在他的掌心,轻轻地来回摩挲。
看到她的眼睫在微微颤动,汪岳骥的呼吸都停了。该死的,要是她正好在这时候醒来,他跳到河里都洗不清!
他想收手,但才一动,她的手就覆上他的,扣住他的指节,不让他离开。
“别……”她逸出一声近乎啜泣的低喃,垂覆的眼睫下似有泪光在闪烁。
汪岳骥的心被她的表情紧紧揪扯住,无法挪开视线,他翻转手掌,她的手立刻慌乱地攀覆上来,他顺势迎上,和她十指交握。她像找到了失落的宝物似地,紧紧握著他,蹙紧的眉头舒展开来,唇畔浮现了一抹满足的微笑。
那抹笑淡淡的,却深深地震撼了他,触电般的感觉从指尖直接窜进了心,颤得汪岳骥浑身发烫,一股强烈的意念轰然打中脑门——
他要她!
不管她再怎么筑起冷漠的墙,他就是要她!他要知道她为什么会来这里,要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要知道她眼中的伤痛是否与男人有关——他另一只空置的手用力握拳——要是真的有这个混蛋存在,他绝对要揍得他满地找牙!
宋千容原本缠握住他的手开始蠢动,像要握紧他,却又像要放开他。汪岳骥不管,反而更加坚定地回握住她的手。
他不放!他不会让她再继续与人群隔绝,他早就该亦步亦趋地盯死她,而不是装什么君子,看看他之前的观望保留把她搞成什么样子?!
仿佛感受到他的霸道,她的手不再挣扎,而是挪动掌心让彼此的凹合处相贴,找到最满意的位置,她才停下了动作。
望向她再度睡熟的脸,汪岳骥笑了,笑得像个成功掠夺的土匪,那么骄傲,那么得意。
连日来一直浮躁不定的情绪,在明白自己的心思之后,轻松得有如拨云见日。他不会再担心她了,因为接下来他会一直顾著她,把她的防备摧毁。
不是昏迷时才敢自己偷偷落泪,她就算要哭,也是要扑进他的怀里哭。而他睇向她,弯笑的眼神盈满温柔。
好好睡,等这一觉醒来,她就会发现世界不一样了。
第4章(1)
宋千容从来不曾这么丢脸过。
当一清醒,发现自己躺在急诊室,陪在她身边的人还是汪岳骥时,她恨不得能当场再昏睡过去。
“点滴吊完才能走,继续睡。”塞给她一罐运动饮料逼她喝掉一半,他只说了这句话。
不想面对这种尴尬场面的她当然选择闭眼装睡,这段时间他不断透过手机吩咐哪边的迷迭香要扦插、哪一槽的精油要过滤,也常常有人打来问他问题,足见他的离开造成了多少工作的停顿。
既然他这么忙,干么亲自留在医院陪她?她不禁纳闷,在他去付医药费时,她听到护士说一路上是他负责帮她降温急救,另一个人负责开车,她更觉得疑惑了。
回去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堂堂一个庄园主人根本没必要纡尊降贵地留下来照料她,更何况这种麻烦还是她自己惹出来的,他并没有责任。
当和他一起搭计程车回庄园时,她还是在思索这个问题。
回到民宿,他挡下满脸担虑的好婶,不理那连珠炮似的问题,迳自转头对她说:“先上去睡,七点再下来吃饭。”
语调虽轻,却充满不容反驳的强悍,头痛欲裂的宋千容并没发现他的举动带着浓浓的保护欲,她只是依言乖乖地回房休息。
可能她真的累惨了,躺上床没多久就睡着,等她被好婶通知开饭的电话吵醒时,天都黑了。
略作梳洗后,她觉得精神已经恢复许多,下楼来到餐厅,礼拜一的餐厅冷清得不见其他游客的身影。
“宋小姐,人有没有好一点?”正在清理回收台的好婶看到她,立刻关怀地问道。
“……嗯。”她点点头,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应对。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关心、追问铁定少不了。
“你先坐,晚餐马上来。”没想到好婶连提都没提,自顾自走回厨房忙着。
虽然觉得诧异,但宋千容也不禁松了口气。她倒了杯水,坐到她的老位置慢慢喝着。
没多久,有人送来餐点,她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又一份餐点放在她对面的桌上。怎么一回事?她怔愕抬头,只看到汪岳骥正拉开椅子坐下。
这时候他不是早该和好婶她们吃完晚餐了吗?宋千容疑惑拧眉,看看墙上的钟、看看好婶,再看向已好整以暇开始吃起饭的汪岳骥,惊讶地发现居然只有她一个人觉得不对劲。
“阿岳,明天点心弄凉面给他们吃好不好?天气越来越热了。”在厨房里刷锅子的好婶还隔空跟他聊天。
“可以啊,不过辣油一定要加,我最爱了。”大快朵颐的汪岳骥扬声回应,仿佛他们每一天的晚餐时刻都是这样度过的。
两人一来一往,聊得好不愉快,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宋千容更加错愕,忍不住强烈怀疑自己可能还没睡醒。
他不是都和好婶她们一起用餐的吗?餐厅里没其他人,位置那么空,干么硬要跟她坐同一桌?坐她对面却一直跟好婶聊天,不会干脆坐在离厨房最近的位置吗?填满脑海的问题完全分走她的心神,等她终于想到她可以换位置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端起碗开始吃饭了。
她总不能把碗放下直接移位吧?这么做太明显也太没礼貌了,在他今天帮了她之后,这种忘恩负义的行为她做不出来。她只好无奈地低头拚命吃饭,想赶快吃完赶快走人。
一如往常,没吃多少宋千容就饱了,正想端起餐盘离开,上一秒还和好婶聊天聊得热络的汪岳骥却突然伸手压住她的餐盘。
瞄了眼她餐盘里的东西,他不悦地撇了撇唇。“你只是把菜拨来拨去而已吧?继续吃。”
他凭什么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一直摸不到头绪的茫然转为恼怒,宋千容有点火了,她忍让他,不代表他可以得寸进尺。
“我饱了。”她站起身,使力想端走餐盘,但在他的大掌压制下根本文风不动。“放开。”她再次提出警告。他到底想怎么样?
“除非你再吃一点。”汪岳骥打量餐盘,想了想,又说:“好吧,吃掉一半就好。”
宋千容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他是她的谁?她吃多少需要他来干涉吗?她怒抿着唇,直接放手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转身要离开,膝盖却撞到了东西,挡住她的去向。
原来汪岳骥看出她想不战而逃,从桌下伸长腿直接踩上她的椅子。这里是角落,她的另一边是墙,除非她粗鲁地跨过他的脚,否则她等于被困住了。
非但如此,汪岳骥还挑起一眉斜睨着她。
“坐下,不然我就得动手拉你了。”他轻柔地开口,把威胁说得像在情话绵绵。
宋千容心一悸,竟被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可恶,他明明做的是无赖的恐吓,她脸红个什么劲?
“让开,我不想随便告人性骚扰。”要耍狠她也会,时常需要和客人交际的她,早练出一身抵挡强侮的本领。
汪岳骥不但没放下脚,反而还开心地笑了。不错嘛,小猫开始反扑了。
“我也不想老是送营养不良的客人去挂急诊。”他淡淡地抛出一句致命的攻击,果然,她的脸明显地红了。
“不会再发生第二次。”她试着说得理直气壮,但仍因愧疚而显得有些心虚。
“我不信。”汪岳骥否定得很直接。“除非你增加食量,否则我看不出来不会再发生的保证在哪里。”
宋千容咬唇,该妥协还是该再抗争下去的抉择在心里来回挣扎,最后,她忿忿不平地坐下,端起碗赌气似地大口大口扒饭,她造成他的麻烦是铁铮铮的事实,谁教不中用的她要晕倒,欠了他人情。她不断地说服自己,却还是觉得很生气。
汪岳骥放下脚,扬起满意的笑。
“好婶,你刚说阿采的儿子什么时候满月?”他继续被打断的话题,像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
“啊?哦……阿采哦,那个……哎呀,我怎么突然忘了……”好婶可没他的好定性,一场龙争虎斗看得她目不转睛,就算现在问她的生日恐怕都想不起来。
汪岳骥暗暗觉得好笑,把话题引导到别的地方去。
下午回来后,他告诉好婶她晕倒的原因,并且声明他以后会和她一起用餐,不管他对她做什么、说什么,有任何问题请私下来问他,别当面介入。
好婶兴奋极了,立刻把在工坊的怡君叫回来,两人联手合攻他。
“我就说嘛,你对她有兴趣!”赵怡君像抓到他的小辫子一样狠狠瞪他。
“不行吗?”汪岳骥挑眉看回去,大方承认,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错。
“行、行、行,男未婚女未嫁,当然行。”好婶眉开眼笑的。
“那种女人你赞成哦?”连好婶都不站在她这边,赵怡君气得跳脚。
“阿岳喜欢就好了嘛,何况宋小姐除了不太爱说话,其他都还好啦!”好婶拚命劝怡君。
最后怡君气呼呼地丢下一句“我不管了啦”离开,留下好婶冲着他直笑,眼中盈满了吾家有男初长成的欣慰。
“可以了吧?”平板的冷言拉回汪岳骥游离的心思。
他望向她,她正捣着唇,一脸难受又恼怒地瞪着他,看得出来已经到达她的极限。
“不满意,但可以接受。”虽然那食量还是小得让他想皱眉,不过他也很懂得循序渐进的道理,一次塞太多反而会造成反效果,感情的给予也是如此。
谁需要他满意?!宋千容忍着翻白眼的欲望,想要赶快离开,她的手刚碰上餐盘,就被他夺了过去。
“做什……”愤怒的斥喝顿时消散空气中,她怔傻地看着他,一双眼睛睁得好大——因为、她看到他、泰然自若地、清空她盘子里的食物!
那神情之自然,像是已帮她处理过几百次的剩菜,但这一边,脑袋一片空白的她完全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张口结舌地看着他把东西吃下肚。
察觉到她的目光,汪岳骥抬头,朝她一笑。“有人浪费,就得有人负责收尾,不是吗?”
那笑容中似乎还带着宠溺,等她意识到这种举止所隐含的亲密,血气轰然上涌,脸整个赧红,心狂跳,几乎没办法呼吸。
不行,再待下去她会疯掉。无力招架的宋千容只能选择落荒而逃,今天遇到太多事,她已没有足够的心神再去猜测他这一连串怪异的行径究竟所为何来。
“下次记得留点肚子吃水果。”就在她已经快走出餐厅时,他无预警地丢来这句。
下次?还有下次?!她脚步一顿,犹豫了下,一咬唇,终究还是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那一头,汪岳骥哈哈大笑,对首次出击的成果感到相当满意。瞧她被逼得翻脸又呆怔的样子,可爱透了!
“阿岳啊,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看你把宋小姐气成那样子……”
唉,他也有他的关卡要面对。
汪岳骥无奈地暗叹口气。他扬起平和的笑,抬头看向好婶,做好心理准备接受连番的严格审问。
第4章(2)
太阳公公微微笑,她的心情闷到爆。
宋千容蹲在她的花圃里,锐利的目光寸土搜寻,但在她的全心照料下,野草只要一冒出头就被她拔掉,整片泥地干净得什么都没有,找不到目标可以发泄的她心情更加烦躁。
她真不知道汪岳骥那男人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了!来这么久,她从没在早餐时段遇到他,结果今天她下楼进餐厅不到五分钟,他就突然蹦出来。
逼她吃掉两片吐司、一个荷包蛋、马铃薯泥再加半杯牛奶,剩下的那半杯牛奶和马铃薯他又当着她的面毫不在意地吃喝掉——想到那里的画面,她无声呻吟,颓丧地以额头抵着膝盖。噢……她真的被疯子缠上了。
他完全无视她的抗议,还善用他傲人的无形气势压迫她,她如果真的要阻止他,绝对得火力全开来一场面对面的战斗才有办法和他抗衡,惨的是还不一定有胜算。
但她不想啊!她只想当个隐形人,关起心门过她的生活,而不是和一个陌生男人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交集。
突然,一抹黑影笼罩了她,宋千容身子一僵。不会吧?别跟她说他真的阴魂不散到这种地步。
“休息时间到了。”他那轻松无比的语调证实了她的猜测。
“我还在忙。”她死撑着不抬头,一双眼紧盯地面寻找根本不存在的野草。
“我不想常常送中暑的客人去挂急诊。”踏在前方的工作靴开始不耐地轻点。
又拿这件事压她!宋千容手生气地握紧,不小心抓起一些泥土,她咬牙考虑着要不要朝他掷去。
她承认她错了可以吧?不该笨到晕倒,不该笨到被他救,偏偏他连医药费和计程车钱都不跟她收,让她要还人情也没办法还。
“快点,还是要我拉你?”工作靴点得更快了。
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宋千容再怎么不愿意也不敢硬碰硬,懊恼地把手中的泥土甩下地,起身朝藤蔓架走去。
听到他跟在身后,她气到不想理他,迳自走到最角落的圆木坐下,脱下手套拿来水壶喝水,凉凉的水入喉消除了暑气,却浇不熄她的怒火。'熱X書%吧*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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