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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妆天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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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荷震慑,脑海瞬间空白。这声情深意浓的呼唤,犹如亘古的咒语,穿越时空而来,夺她种魂,缱绻她的心。
  是她听错了吧?该是听错了,他不可能认出她的,不该认出她……
  “你放开我,你……认错人了,快放开我!”
  “我没认错,采荷,我知道就是你,一开始就知道了。”他涩涩低语,凝视她的眼神忧郁。
  泪胎迅速孕育,刺痛她的眸。“我说你认错了,认错人了!”
  也不知哪来的狂劲,她终于推开了他,仓皇奔逃。
  只是该逃向哪里呢?她茫然失措,天地悠悠,竟没有她可以藏匿的地方,她心酸地落泪,泪如雨下,湿透了绛色面纱。
  快藏不住了,她的身分,她的心,就快裸露于他面前了,可不成,绝对不行。
  她伸手掩唇,堵住不争气的啜泣,正左右为难时,屋内传来瑶光惊恐的叫唤。
  “娘、娘!”
  怎么了?
  她神智一凛,如闻暮鼓晨钟,对亲儿的挂心终于还是令她放弃了逃跑,选择回到屋内。
  “瑶光,怎么了?”
  “娘、我、好难过……”瑶光小手揪着胸口,脸色发青,整个喘不过气。
  该不会……采荷眸光一转,发现孩儿脚边滚落几颗糖炒栗子,霎时心惊胆颤,焦急地奔上前,握住瑶光双肩。
  “你吃了吗?瑶光,你刚才吃了栗子?”
  瑶光点头,气喘吁吁,痛苦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能吃?是谁给你的?”
  “是我下午带他逛市集时,买给他吃的。”跟进屋里的开阳解释,愕然注视这一幕。“这是怎么回事?”
  “你买给他的?!”采荷惊骇,霍然起身,扬手便甩他一巴掌。“你怎能买给他这个?他不能吃栗子!”
  开阳震撼,没想到她竟会愤慨地掌他耳光,脸颊痛着,他却感觉不到,只是愣愣地瞧着她。
  “为什么……他不能吃?”
  “瑶光四岁那年,我给他吃了颗栗子,结果他就像现下这样,喘不过气来,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交代我以后别给他吃了……瑶光,瑶光,娘不是跟你说过吗?你不能吃这种东西!为什么就不乖乖听话呢?”
  采荷搂抱孩儿,急得脸色雪白。
  第14章
  “对、不起,娘,对不……”瑶光困难地自喉问挤出嗓音,小脸胀红,眼眶泛泪。
  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采荷咬牙,强忍泪水,柔声安抚儿子。“你吃很多吗?吃了几颗?很难受吗?不能呼吸吗?你冷静点,试看看能不能深吸一口气?来,跟娘一起做,吸气……”
  瑶光摇头。“不、行,娘,不……”他哽咽地喘息。
  见孩儿这般痛苦,采荷恨不得以身相代。她是什么样的母亲啊?竟如此失职,让孩子受这种苦!
  “对不起,都是娘不好,娘应该看着你的,是我不对。瑶光乖,你努力点好吗?再试试看,深吸口气……”
  “给他喝浓茶。”开阳倏地开口。
  “什么?”采荷惶然。
  “去弄杯浓茶给他,愈快愈好。”开阳急促地吩咐。“他这是哮喘发作,喝点浓茶有助于他调匀气息。”
  “是吗?”采荷立即起身,奔向厨房,泡了杯浓浓的温茶出来。
  开阳喂瑶光一口一口喝下,过了片刻,症状果然减轻了,慢慢地呼吸顺畅起来,面色亦逐渐恢复红润。
  采荷这才稍稍安心。“原来喝茶便有用吗?”
  “喝茶只是缓解症状而已,尚须由日常饮食调理下手,兼之使用汤剂,尤其这引发症状的栗子,以后再也不能吃了。”开阳一顿,懊恼地叹息。“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该买这糖炒栗子给他吃。”
  采荷没说话,接过孩子,轻轻拍抚他的背,助他调顺呼吸,约莫过了半盏茶时分,瑶光疲惫地睡去,开阳轻巧地将他抱上炕,盖好被子。
  两人看着酣睡的孩子,一时都沉默无语,不知该说什么好。
  许久,他方沉哑地扬嗓。“这七年多来,你独自抚养这孩子,辛苦你了。”
  采荷听着,泪珠大颗大颗地落下。
  “你恨我吗?”
  瑶光睡了之后,两人来到屋外。采荷泪痕未干,静静地立于菜圃边,看着那一株株于月光下分外显得晶莹的蔬菜。
  开阳站在她身后,展臂搂她细腰,将她圈在怀里,她微微挣扎了下,很快便放弃了,放松地偎靠着他。
  她累了,真的很累,坚强地活着很累,推开他更累。
  “恨我吧?”他苦涩地于她耳畔低语。“所以才不肯认我,对吧?”
  她没回答,静默半晌,摇了摇头。“我没恨你。”
  他怔了怔。“那为何不肯认我?”
  她不语,身子颤栗,他感觉到她的彷惶与惊疑,轻轻地握住她的肩,将她转过来,与他相对。
  她敛眸,不愿看他。
  他凝望她好一会儿,扬手意图揭她面纱。
  她一震,几近惊恐地往后退。
  “采荷?”
  “不要看我。”她拚命摇头,嗓音破碎。“不要……”
  他没理会,毅然决然揭下那一直禁锢着她的面纱。
  她惊喊,反应迅速地伸手蒙脸,转身欲逃。
  他心一扯,展臂将她拽回怀里,用力抱着。“别这样,采荷,你无须躲我。”
  “我不要你看我……”她颤抖着,面容埋入他胸膛,泪水染湿他衣襟。
  “为何不让我看?”
  “因为你会……你会吓到的。”她哭泣着,像个无所适从的孩子。
  开阳心痛不已,这一刻,只想狠狠掌自己耳光。他拍抚她背脊,柔声诱哄。“别哭了,采荷,其实我都知道的。”
  她怔住。“你知道?”
  “我早猜到了。”他沉重地叹息。“我本来以为你是为了不让我认出来,才随时戴着面纱,后来问了瑶光,他告诉我你在外人面前一向如此,虽然他乖乖遵守你的叮咛,不告诉我原因,但你以为我会猜不出为什么吗?”
  她默然,泪珠无声地碎落。
  他抚摸她柔细的秀发,然后慢慢地伸手抬起她下巴,起先她仍是想躲,僵持片刻,总算投降。
  大掌小心翼翼地捧起她脸蛋,月光朦胧映着她秀颜,左脸颊有一块烙红的伤疤,表画些微不平,并不十分丑陋,但对一个女子来说,显然是极度缺憾。
  他看着,心海波涛汹涌,一时无语。
  “很……丑吧?”她看出他震惊的神情,自惭形秽,泪光莹莹。
  他屏着呼吸,手指很轻很轻地抚过那烫伤的疤痕。“还痛吗?”
  这问话出乎她意料之外,她以为他会吓到的,但他的眼神却是满满的怜惜。
  她又流泪了,每一滴泪,都烫在他心口上。
  “是我对不起你。”他低下唇,怜爱地吻她额头。“如果不是我,你不会身陷火海,也不会遭受这种痛苦。”
  她细细呜咽一声。“你不觉得……很可怕吗?”
  “怎会可怕?你是我的采荷啊!”他拥紧她,只有深深的自责。“即便遭火灼了,你永远都是我最心爱的人。”
  这话太甜了,也太令人心酸,她不由自主地痛哭失声。
  “哭吧,你哭吧。”开阳眼眸灼痛,也跟着泛泪。“是我的错,你骂我吧,打我吧!我该罚的。”
  她哭得更厉害了,握起粉拳挝打他。“为什么这么晚才找到我?七年了,你知道这些年来我是怎么过的吗?我以为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他由她发泄,痛的不是胸口,是他的心。“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找到你的。”
  “为什么……你会失败呢?你应该成王的,这个国家的王座,应当属于你。”
  “我不想要,采荷,其实我并不想要。”
  “骗人,你一直想要的!”她心碎地轻嚷。“当年你会娶我,也是为了登上王位不是吗?你想得到这个国家──”
  “我只想要你!”他激动地打断她。
  她愕然,扬起泪眼,怔忡地望他。
  “我只想要你,采荷。”他慎重地强调,饱蕴情感的眼眸闪烁泪光。“失去你以后,我才发现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对我毫无意义,即便成王又如何?我保不住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你……”她傻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我曾经想追随你的,你可知道?在我亲手杀了那个女人之后,我本想提剑自刎的,若不是真雅告诉我你可能还活着,我早就随弥而去了。”
  “你……想自尽?”
  “失去你,我活着也没意思。”他真切地表白。
  原来他也曾想为她殉情,正如她一样,不想活在这个没有对方的残酷人间。
  想着,采荷迟疑地扬手,抚摸他脸颊。
  他领受到她的怜爱,急切地握住她的手。“你回到我身边吧!切莫跟随别的男人,我会比那个六郎待你更好,比谁都更珍惜你、爱护你。给我一个重来的机会吧!让我证明自己对你的爱,好吗?”
  他声声恳求,她从未想过,一向冷情的他有一天竟会对她说出这般热烈的情话,即便在最狂野的梦里,也不曾奢望。
  莫非她现下是在作梦?
  可他握着她的手,如此温暖,偎贴着她的胸怀,气息浓烈,看着她的眼神,又分明带着醋意。
  他嫉妒六郎,他以为她会跟那个比自己还小的男人在一起吗?
  采荷笑了,淡淡的、如诗如梦的笑容。“我没爱过六郎。”她低声倾诉。“我是喜欢他,把他当朋友看待,但从未对他有过男女之情。我爱的人一直是你,此生唯你而已,即便来生再投胎,我也会爱你。”
  即便来生再投胎,她也会爱他。
  开阳震撼了,忽地忆起七年前她留给他的诀别书──
  若有来世,妾当如此生,一心一意,恋君慕君。
  为何她能如此执着地爱他?怎能这般无怨无悔?他值得吗?就凭这样自以为是的他,还差点害她走上黄泉路,如何值得她如许付出?
  他激动不已,不觉落下男儿泪。“你应当恨我的,采荷,我实在对不起你。”
  “我不恨你,更不怨你。”她轻声细语,温柔包容的笑颜,救赎了他。“相反地,我感谢你。”
  “你……感谢我?”他震栗。
  “嗯,我要谢谢你。”她捧握着他的脸,眼波柔情似水。“谢谢你于这纷纷扰扰的世间找到我,认出了我,并且,爱上了我。”
  找到她,认出她,爱上她。
  说来彷佛不易,却又那么容易。
  开阳收拢臂膀,紧紧地、紧紧地拥着她,揉她入骨尚且不够,恨不能与她灵魂交融。
  今生今世,还有来生,来生的来生,生生世世,他都会追寻这个女人,找到她,认出她,爱恋她。
  她有多爱他,他便会加倍宠爱她!
  他低下唇,珍惜地吻她脸上伤疤,为自己的誓言封印──
  第15章
  深秋,落叶飞舞的时节,开阳的医馆于斐城城内一隅热闹开张。
  开幕当日,开阳打出了连续三日免费看诊的宣传,馆内人潮因而川流不息,城里的百姓携家带眷,个个都想来这新开的医馆走上一回,有病治病,没病强身,顺便也探探这位新来的大夫医术如何。
  开阳负责诊治病人,娘子采荷负责招呼前来看诊的病人,送茶水和自家做的小点心。
  就连瑶光也里里外外地奔波,一下待在爹爹身边看他怎么对病人间诊,一下又跑来娘身边帮忙端茶递水,偶尔有年幼的孩子吵闹不休,他也会安抚或制止他们。
  “这孩子不是还不满七岁吗?怎么比许多大孩子还机灵!”左邻右舍的婆婆妈妈见到他这般聪敏可爱,都忍不住要伸手捏捏他、抱抱他,偷偷塞糖果给他。
  比之开阳与采荷,瑶光似乎更受欢迎,开阳笑称,这孩子可以拿来当成医馆的招牌,将来要是门庭冷落,就拿他来招揽客人好了。
  “你当我们这儿是客栈吗?还招揽客人呢!──”采荷娇嗔轻斥。“医馆嘛,当然来的病人愈少愈好,这表示大家都健健康康,无病无痛。”
  “大家都无病无痛,那不就表示我们这间医馆赚不到钱了?”开阳故作烦恼。
  她没好气地睨他一眼。“你开这医馆难道是为了赚钱?”
  “不赚钱,难道是做善事?”
  “做善事又如何?我们又不缺这点钱。”
  “唉,我是从宫里带了些金银财宝出来,钱是不缺,但若是肆意挥霍,总有一天也会花光的,总不能让你们娘儿俩跟我一起过苦日子吧?”
  “你不在的时候,我们日子还更辛苦呢,现下已经够富足了。何况我有个如此多才多艺的夫君,还怕他供不起我们过好日子吗?”采荷说道,眼波盈盈流转,自有一股妩媚。
  开阳看了,禁不住展臂揽抱她。“这意思是,你打定主意下半辈子全力压榨我这个做丈夫的了?”
  “不成吗?”她撒娇。
  “成,当然成!”他笑着捏捏她翘美的鼻尖。“夫君我这辈子就认命给你做牛做马了,好生伺候我的娇娘子,满意吗?”
  “呵呵。”她笑咪咪。
  他注视她甜美的笑颜,低下唇,正欲窃玉偷香,某个浑小子不识相地杀出来。
  “爹、娘!六郎叔叔来了!”
  开阳偷香不成,已经够呕了,偏偏听到情敌来访,脸色更难看。“那家伙来干么?”
  “怎么?我这个做弟弟的不能来看看我的干姐姐吗?”说人人到,六郎不客气地跨进内室,目光若有深意地扫过开阳一眼,迳自对采荷灿笑。“姐姐,我来看你了。”
  “你来了啊。”跟夫君的冷面不同,采荷对这个干弟弟可是热情欢迎的,她忙挣脱开阳怀抱,笑盈盈地起身。“我刚巧蒸好一笼豆沙包,才想着要送去给你吃呢!你坐,我去拿来给你。”
  “喂喂!”开阳抗议。“那豆沙包干么给他?那一笼我一个人还吃不够呢!”
  采荷不应,回眸望他,灿烂的眼神彷佛在笑说他别闹了。
  谁说他在闹的?豆沙包明明是他最爱吃的,为啥这小子偏要来跟他抢?
  “我也爱吃啊!”六郎彷佛看出他的心思,笑笑说道。
  “哼。”
  “瑶光,来,看看叔叔这回给你带来什么礼物。”
  又来了!
  开阳眯眼,冷眼看着六郎热烈地和瑶光说长说短,心下默默决定,等这家伙离开后,他一定要拿出亲爹的架子“开导”他的笨蛋儿子一番,什么叫“胳臂不能往外弯”,务必教瑶光清楚明白这个做人的道理。
  愈想愈不悦,他又轻哼一声。
  晚膳后,“不远之客”终于走人了,将孩子哄上床后,采荷回到房间,见他整晚板着一张脸,又好气又好笑,纤纤素手调皮地捏他双颊。
  “我的小气夫君,别再胡乱吃醋了好吗?就跟你说了,我跟六郎的感情就跟姐弟一样,你这个姐夫别老是对人家冷言冷语的,像个孩子一样。”
  说他像孩子?开阳懊恼。“你是拿他当弟弟没错,可他呢?真把你当姐姐吗?我不信他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即便有,那也是从前的事了。”采荷叹息。“你没听他说吗?这回他出城收租,遇见了一位活泼开朗的姑娘,两人一见如故,他正考虑上人家家里提亲呢!”
  “呿,谁知道他是不是说来敷衍人的?”开阳抱持怀疑的态度。
  “你喔!”采荷实在拿他没辙,粉拳敲他一下。“说你小气还不承认?唉,我怎么会跟了一个这么气量狭窄的男人呢?”她半真半假地感叹。
  他闻言,俊眸一瞠,咄咄逼人。“所以你后侮了?”
  她浅浅抿唇,但笑不语。
  开阳瞪她。“你这女人!愈来愈不乖了,看来我今晚非得彻底惩罚你不可。”语落,他忽地拦腰抱起她。
  她一时防备不及,笑着尖叫,他将她抛上床榻,伟岸的身躯威胁似地压下──
  正所谓芙蓉帐暖,春宵一刻值千金。
  天上城,王宫。
  深秋,落叶飞舞,残红凋零,大地一片萧瑟。
  冬天就要来了。
  雪又要落了,今冬的初雪,会在哪一天降下呢?
  无名茫茫寻思,秋风自朝堂门扉的缝隙透进,朝堂之内,空气却比户外更肃杀冷冽。
  原来是一干权贵重臣又在逼迫女王尽速行国婚之事了。
  “陛下,自您登基以来,改革朝政,励精图治,如今希林四方承平,前线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也该当是陛下行国婚的时候了。”
  启奏的是官拜相国大人的曹仪,他鬓发苍苍,脸上皱纹密布,年岁看来是大了些,但当年于战场上纵横的雄风仍未减,经过岁月历练,眼神反倒更加镂烁锐利,这几年协助女王处理政事,亦是中规中矩,足堪大任。
  真雅对他极是信任,他说的话,自有其分量。
  她会如何回应呢?
  无名扬首,望向高踞王座的女子,她一身帝王服饰,华丽而优雅,秀色清美,风姿傲然,眼眸一如既往,迷离凝冰。
  于左右分列的众臣之中,他站在左边排行第二的位置,仅次于相国,照理说,与她算是近了,可他总觉得,两人之间彷佛隔了一带银河,说不出的遥远。
  “相国大人。”空气静凝片刻,女王终于发话了,嗓音铿锵如冰珠,一颗颗滚落。“朕所说的话,难道卿家从未听进耳里吗?”
  这话说得重了,曹仪脸色微变,群臣亦是忐忑。
  “朕一再重申,此生不行国婚,众卿为何总拿此事来烦扰朕?”
  “陛下,微臣并非有意烦扰!”曹仪强调。“微臣是担忧王室后继无人,国祚不能永续绵延啊!”
  拿王室继承问题来逼她?
  真雅淡淡一笑。“爱卿莫非忘了?找王妹已经生了个小公主呢!如今腹中又有了王室血脉。”
  “芊芊公主毕竟非陛下亲身所出……”
  “是不是朕亲生的又有何关系?反正都是王家血脉。”
  “陛下!”曹仪辩不过,又急又恼。虽说同是王家儿女,但非陛下亲生,将来必有后患啊!而且这关乎朝廷各派势力消长的问题,更别说还有个麻烦人物在一旁虎视眈眈。
  想着,曹仪深刻的目光瞥向无名。
  “陛下,微臣也认为陛下应当考虑国婚事宜。”另一位大臣开口,他是掌管户部的王传,这两年跟无名走得很近。
  这位亲近无名的户部令出雷表明赞成相国大人的主张,不仅曹仪感到意外,真雅亦不禁讶异。
  跟着,另外几位官品较低的大臣也同声附和,全都是亲近无名一派的官员。
  这是怎么回事?真雅微眯眸,不着痕迹地望向无名。
  他面无表情,看不出有何想法,漠然地听着群臣驭奏,过了好片刻,当真雅逐渐失去耐性,他方越众而出,转身面对同僚,冷淡扬嗓。
  “陛下早已宣示此生永保独身,你们还啰唆个什么劲?”
  他这话说得很不客气,虽是承王旨,遵王意,但听入其他人耳里,总觉得有那么几分狂妄的味道,有人听了,怯懦地闭嘴,也有不少人郁恼地皱眉。
  “兰台令大人,你不觉得你说话的态度有待改进吗?”曹仪以长官之姿指责。
  他听了,不以为意地撇撇嘴,表面却是躬身行礼。“微臣只是好意提醒大家陛下的意志,若是哪里惹得相国大人不快,还请多多包涵。”
  他这么一道歉,曹仪也不好发脾气,自鼻孔冷哼一声。
  朝议至此告一段落,退朝后,群臣三三两两地步出朝堂,兰台令所到之处,大小官员不分品级,皆主动让路,一副恭肃敬畏之姿态。
  而他,谁也不理,只微微朝那些人颔个首,自顾走自己的路。
  “瞧那小子嚣张的德行!”兵部令曹承熙走近自己的父亲,不屑地低语。“仗着自己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便如此横行霸道。”
  “谁教陛下就是信任他呢?”曹仪毕竟比儿子沉得住气,虽是满怀懊恼,面上仍勉强保持冷静。“他身为兰台令,负责纠举、弹劾中央官员,以肃正朝廷纲纪,又无须经任何人报告,直接对圣上负责,你说哪个官员敢不敬畏他三分呢?若是稍有不慎,他一顶贪污或谋逆的帽子扣下来,你说谁吃得消?”
  “陛下给他太大的权力了!”曹承熙很不满。“明知他是那个申允太子的──”
  “嘘。”曹仪连忙制止儿子。“这事千万莫走漏风声。”
  “就算我们不说,爹以为这风声就传不出去吗?我瞧朝廷之内有大半的人对那小子的来历都心知肚明,所以才愈来愈多人急着巴结他!”说着,曹承熙收拢眉宇,忧心忡忡。“陛下若是再放纵那厮下去,难保江山不易位!”
  “所以我才希望陛下行国婚啊!”曹仪郁闷地捻弄一把花白老须。“若是能让我们的人当上王夫,也好压一压那小子的气焰,削薄他的势力。”
  “问题是,他的人好像也察觉这点了,也想促成女王跟他的婚事。”
  “这你无须担心,陛下不会答应他的。谁都可以,就是那小子,绝无可能成为女王的夫婿──”
  谁都可以,就他不行。
  这点,他比谁都清楚。
  下了朝,无名独自来到御花园湖畔。秋风方才扫过,落了一地残花败叶,若是从前,他肯定会随手拾起一根草梗,肆意耍弄,但如今,他只是默默盯着那些凋零的花草。
  已经不是孩子了,要在这勾心斗角的宫里存活,他必须学着成熟,不能当个永远的顽童。
  他,不能再是那个自由散漫的无名之徒,必须做好这个冷面无私的兰台令,好教文武百官敬畏。
  该长大了……
  第16章
  “陛下驾到!”
  礼仪官于一众队伍前高呼,宫女侍卫簇拥着这个国家最受人景仰的女王,浩浩荡荡地来临。
  “微臣拜见女王陛下。”无名屈身行礼。
  “平身吧!”
  真雅长袖一拂,接着向身边人挥手示意,要他们暂退数尺之外,给两人私密谈话的空间。
  确定随从们退开了,她方转向无名,意味深长地盯着他。
  她不说话,他亦不开口,两人静静睇着对方,似乎都想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端倪。
  终于,他打破了静凝的氛围。“陛下一向政事繁忙,难得今日有此闲情逸致前来御花园游览。”
  “朕是来找你的。”她开门见山。
  他听了,微勾唇,似笑非笑。“陛下亲来探臣,微臣甚感荣幸。”
  “你知道朕为何来寻你吧?”
  “臣知道。”
  她扬眉。
  “臣会找个机会召集他们,好生管束一番。”
  他果真明白她的来意。
  真雅打量无名,他身着官服,腰间佩玉,衣带规规矩矩地系着,顶上冠帽亦整肃,墨发束在帽里,唯有额前,一束发缙偷偷溜落。
  看到那束不听话的发缙,真雅紧绷的心弦方才稍稍松弛。这才像他,像那个曾经粗鲁放肆的他,这些年来,他变得太多了,变得令她偶尔在看着他的时候,会觉得心好痛。
  无名见她默然不语,以为她不相信自己,剑眉微拧,隐隐流露一股倔气。“莫非陛下以为是臣指使他们于朝堂之上提出国婚之事?”
  真雅深深凝视他。“我没那么想。”
  她这个“我”字一说出口,他顿时震住,心韵错了拍。
  或许她对自己的口误毫无所觉,但对他而言,这表示她待他还是有几分与众不同的,是这样吧?
  “朕只是担心。”她又回复该有的自称了。
  “担心什么?”他哑声问。
  “这件事他们肯定事前便与你商议过,而你也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但他们仍于朝堂上提出此事,你认为这意味着什么?”
  无名震了震,咬牙,一语不发。
  真雅替他回答。“这意味着有一天,你很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势力。”她幽幽低语,眼神蕴着淡淡忧郁。“朕赋予你兰台令之职,原是想借重你的冷面无私,太多人情包袱是无法镇住朝廷百官的,再加上隐匿于朝廷之中那些申允太子的残党,也需要由你来驾驭压制,朕是相信你不会反我,但……”
  当他势力逐日增长,羽翼渐丰,即便他无谋反之意,他底下那些人呢?能够毫无异心吗?
  “说不定哪天他会被他手下那些人逼着叛上作乱!”承熙曾如是警告她。
  这话并非毫无道理,有时并非在高位者想作乱,而是抬轿的人逼得他找不到下台一阶。
  此次亲近他的大臣公然于朝堂上建言她行国婚,便是不祥之征兆。
  “他们肯定是希望朕许婚的对象是你吧?”
  “我会要他们闭嘴的!”无名信誓旦旦。
  可他们会听话吗?真雅凝思。今日他能于这朝廷之上站稳一定的地位,也是有那些人相帮,一旦失势,他在这宫里也无法立足,他该懂得这道理吧?
  如何建立自己的势力,使他们对己尽忠,却又不被他们牵着走,这可是一门宏大精深的学问,很少人能拿捏得宜这中间的分寸。
  希望他办得到,否则,只能由她出手了……
  “不如,朕赐你婚事吧!”
  突如其来的提议,震骇了无名,他不信地瞪着眼前这气韵卓尔超群的女王。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真雅暗自深吸口气,极力端出淡然无痕的神情。“卿也老大不小了,该是成家的时候,不知你对哪家千金有意?朕可以替你作主。”
  她居然要他成婚!
  因为担忧他的人硬把他塞给她,所以她打算先下手为强,将他推给别的女人吗?
  一念及此,无名紧握双拳,胸海波涛汹涌。
  她看出了他的阴郁。“卿不欲成婚吗?”
  他咬牙,费了好大劲才克制住翻腾的情绪。“你明知道,我这辈子只想要一个女人!”
  情急之际,他已顾不得执臣下之礼,桀骛不驯的告白于真雅心内掀起狂风暴雨。
  她怅然无语,怔怔地望着他阴晴不定的脸庞。
  见她不吭声,他更恨了,墨瞳焚烧熊熊火焰,似是受了伤。“你能一辈子独身,难道我就不成吗?”
  “无名……”她低唤,还来不及说话,他已愤然拂袖,转身走人。
  她目送他近乎傲慢的背影,心下百味杂陈。
  这宫廷内外,也只有他,胆敢向她顶嘴,甚至不等她把话说完,便使性子负气离开。
  他眼里,还有她这个女王吗?
  而她竟不治他的罪,就这么了事,不能说对他没有特殊待遇。
  可身为一国之君,她实在不该对任何臣子有私心的,有了私心,便会感情用事,统治国家的根墓便有可能动摇。
  自相国大人以下,有许多大臣都曾私下来向她告状,说他仗势弄权,怀疑他有欺君犯上之嫌,她总是笑笑地压下这些怨言。
  但万一有一天,连她也压不住呢?
  到时该如何是好?
  真雅叹息,弯身拾起一根草秆,若有所思地把玩。
  “王大人,你说这该当如何是好?”
  在无名召集开会以前,几个平素亲近他的大臣已率先密会,地点便选在户部令王传大人府上,假借为其幼子庆生之名,前来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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