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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愁合欢-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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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利,你……你就是兆哥吗?”她泪水不竭,痴迷地望他。
  “看样子应该是了。”他轻轻划着她柔嫩的脸颊,犹似梦中曾有的亲腻动作,此刻的她是这么真实,他终于摸到她了。
  “我没想到,你比我还苦……”她哭得十分伤心。
  伊人情泪,锥心刺骨,他再也难以按捺前世今生的深情,蓦然爬起身,不顾身上的泥水,紧紧拥住最最心爱的人儿。
  “合欢!”他不住地吻着她的发,昔日的记忆排山倒海而来,有年少时的欢乐、中年的孤苦,还有每一世的追寻。所有的记忆结合在一起,变成了今世苦苦纠缠的恋慕,是人也好,是鬼也罢,他都要她当老婆!
  她感受到他历久不变的温柔,己是哭得无法自已。“兆哥!何苦?你又是何苦?”
  “合欢!”他捧起她的脸蛋,以不曾退色的热情眼眸望她。“我不苦,找到你以后就不苦了。”
  “你是吉利!”她望着他,还是无法把不同脸孔的人连想在一块。
  “吉利有七世的情爱,他更爱你,我的姐姐。”他吻上她的脸颊,轻柔地吮干她的泪珠。
  她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她知道这份感觉,即使人事皆非,他的柔情依然强烈地憾动她。
  所有的皮相都不再重要了。身在情长在,过去的他和现在的他,全都是他;他的情意连绵不绝,穿过好几个世代,永远都在爱她。
  她也爱他,即使面临魂飞魄散,她仍要以飞蛾扑火的力气来爱他。两人忘情拥吻,吉利浑身火热,可怀里的人儿却越来越冰冷。
  “合欢,你怎么了?”他惊骇地望见她惨白的脸。
  “吉利,谢谢你,我这一生真的好满足。”她蜷缩到他怀里。“抱紧我,让我记得你。”
  他猛然记起她的孱弱,惊道:“不行!我阳气太重,你为了救我又现身,你会耗尽真元啊!”
  他想要推开她,却又恋恋不舍,她微笑亲吻他。“我不救你,还不知道你是兆哥,这就是善有善报吧!你回去又可以讲道理给村人听了。”
  “我不要你知道我是阿兆,我只要你好好活下去!”
  “活着,也是一只鬼,既然地府和人间都容不得我,与其空空的去,不如和你共享最后一刻。”
  “坏姐姐,你又要丢下我不管?!”他急得握紧她的手。
  “这次我不得不走,由不得人……”她搓揉他的指头,笑意淡柔。“吉利,你可不能哭了,因为我很开心,你也了却心愿……”
  “我不娶你入门,心愿就末了!”
  “好吧,皇天后土为证,我合欢愿嫁吉利为妻……”
  “这不算!我们要大摆酒席,昭告亲朋好友,我要告诉他们,你是我最爱最爱的妻子!”吉利大吼大叫,眼泪又迸了出来。
  “毛脾气。”她微笑摇头,靠上他的胸膛。她的身体冷似寒冰,形色也逐渐变淡,吉利双手一空,再也抱不到她。
  “合欢,你别消失啊!”眼见她即将魂飞魄散,他惊慌地大叫。
  “我爱你……吉利……兆哥……”她微弱的声音随风飘散,几不可闻。
  “合欢!”吉利拼命捞她,却怎么样也挽回不了变成透明的她。
  白蒙蒙的芦花如雪片纷飞,仿佛也来为合欢送别;秋风吹来,落叶萧萧,掉落泥地,重返尘土。
  合欢亦是逐渐化去,归于无形,只见她的微笑淡去、再淡去……难道三百年的追逐,就落得匆匆一别的凄惨结局吗?
  “不!”吉利心魂俱裂,肝肠寸断。
  “在这里!快!快!”他的叫声引来两个男人,轻而易举就把合欢的魂魄拉起来,两人一起扶着她。
  “你们?!”吉利惊讶地站起身,抹去眼泪,看着两个身穿相同服饰的男人,他们的打扮就像衙门的公差。
  “咦?这小子看得到我们?”两人也是惊奇地看他。
  “你们要把合欢带去哪里。!”
  “我们来救人啊!不!救鬼!”
  “快走了!”另一个同伴提醒道:“再不走,合欢姑娘就没魂了。阎王正在大发雷霆,若再坏事,他老人家就把我们贬成猪了!”
  “走!”两人形色匆忙,带着合欢,立刻消失于空气中。
  “喂!你们!”吉利双手乱抓,试图抓回他们,一边叫道:“你们是谁?你们带合欢去见阎王吗?”吉利急得团团转,是了,这两个家伙一定是鬼差,他们把合欢带回地府,让她回到适合鬼居住的地方。
  然后呢?合欢再投胎,降生于他所不知道的人家?
  不行!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难道叫他独活世上,再受一世的相思之苦吗?要投胎就一起投胎,来世共结夫妻。就从此刻开始,不再分离!
  真情顿涌,他转向明亮的忘愁湖,三步并成两步,撞碎了宁静的湖水,埋身于滔滔水流里。
  “师父!”非鱼匆忙赶到,惊叫一声,随后而来的倪巴等人也吓呆了眼。非鱼跑到水边,大声呼叫:“师父,你快浮上来呀!”
  倪巴急道:“我记得小道爷说过,他不会游水。”
  “师父,你不能死,我还不会当道士啊!”非鱼忙脱下衣服。“我去救师父!”
  “小心水深!”
  众人的警告太慢了,非鱼冲得太快,还没来得及闭气,就掉进深深的忘愁湖。
  小命休矣!
  第十章
  忘愁湖里,吉利不断吐出气泡,也渐渐失去意识。
  一个小身子掉到他身上,拼命抓扯他的衣服,小脸皱得十分痛苦。
  死鱼!你也来陪葬了?吉利只能无力地看他一眼,两人同归于尽。
  湖水冲激着他们,把他们推回宋朝,靖康元年,八月。
  年轻的吉兆脸上挂着笑容,正在大门前张灯结彩。
  “吉兆!吉兆!”同乡的洪乔一脸惊慌,背着包袱跑来找他。“你还在做什么呀?金人打到汴京城外了,快逃呀!”
  “别怕,年初他们也打到城下,还不是让咱们大宋天兵给吓退了。”
  “我不像你那么乐观,我还得留条小命,回去娶个俏老婆。”
  “洪乔,你放心啦!”吉兆笑容满脸。“太上皇天天在御花园吟诗作画,皇帝也还要盖宫殿啊!没事的,你不要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那是皇帝不知道情况严重,我们在外面赶车,听到很多不利的消息,这汴京真的是住不下去了。”洪乔抹着汗道。
  “我要多赚些钱再回去,你真的要走?”
  “走了!”洪乔拼命往城门方向看,好像金兵马上会从那边进来。
  “那拜托你帮我带封信给合欢;你进来喝口茶,我去拿给你。”
  “你快快拿吧!我不喝茶了。”洪乔索性坐到门阶上,稍微休息一下,准备还要赶更远的路。
  两个小姑娘拿着冰糖葫芦,笑嘻嘻地从门口走过。
  “高家姐姐今天要出嫁了,我们站在这里看新娘子吧!”
  “好啊!听说她要嫁给她表哥,好幸福唷,我也想嫁给我的表哥。”
  “羞也不羞?人家还不一定喜欢你呢!”
  洪乔心中一突,再抬头看到门口的喜幛,这才醒悟到这户人家正在办喜事。
  两个小姑娘继续笑闹着。“高家姐姐的表哥对她好好唷!常常雕一些小玩意儿哄她;上回去她家玩,窗台前还摆了好多小石猪、小水梨。”
  “人家是石匠嘛!以后我就嫁个金匠,让他天天雕金元宝给我。”
  洪乔变了脸色,不会吧?吉兆背弃合欢,娶了他的表妹?
  “洪乔,来,这封信拜托你了。”吉兆走出大门,没注意到洪乔的奇怪神色,郑重地递出一封信函。
  “吉兆,你家的喜事可真热闹呵。”洪乔故意嘲讽着。
  “是啊!你留下来喝杯喜酒,不要赶路嘛!”吉兆不知道他的话中含意,仍热烈邀请他。
  “不!”洪乔摇摇头。“想不到你竟然……”
  他还想骂下去,但屋里头已经有人喊道:“阿兆,快过来帮忙收拾,准备接新娘子了!”
  “对不起,我忙表妹的喜事,不送你了。”吉兆又指了他手中的信,眼神恳挚。“请一定要帮我送到。”
  洪乔忿忿地离开,没注意到身后来了迎亲花轿和喜气洋洋的新郎官。
  汴京侥幸逃过八月的金兵之围,殊不知十二月的靖康之难还在后头。
  洪乔兜兜转转,花了三个月才回到芙蓉村。
  在紧张期待的合欢面前,他掏出了那封破烂的信。
  他不好意思地搔着颈子。“我不小心跌到水里,弄湿了信,再用火烤干,又烧出几个破洞……”
  “没关系,洪大哥,你帮我念信吧。”合欢温言笑着。
  “呃……我认的字不多,孔先生呢?”
  “他半年前过世,我再也找不到人代我写信了。”合欢有些黯然。
  “我看你以后也别写信了。”
  “什么?”
  洪乔不忍心见她仍被蒙在鼓里,于是把吉兆娶亲的情形说了一遍。
  “不会的……”合欢脸色刷地惨白。“兆哥不会的……”
  “我亲眼目睹,不会错的。来!看他这封信怎么说。”
  洪乔打开信封,摊开烧出数个小洞的信纸,只见方块字被水晕开,就像满纸蝌蚪乱爬。
  硬着头皮,他念道:“合……欢五,呃……我在汴京好,我母天心你……这什么嘛!他写什么信!”
  合欢镇定地道:“请再念下去。”
  洪乔不得已,尽捡看得懂的字来念,其它被水浸模糊、被火烧掉的地方则一律跳过,再自己加油添醋,把前后文的意思凑齐。
  “上月开始,我到皇宫去,花草美,我来玩——啊!合欢,你听着了,接下来他谈到婚事了——我和花儿美的表妹成亲,到福州不回来,我是幸福的夫君石匠,表哥要娶新娘子。合欢,明年我不回去娶你,你不要等我,明年花开,我就要生儿子。”
  抬眼瞧着合欢,洪乔轻轻叹了一口气。“阿兆这封信写得辞不达意,大概也是敷衍你吧!我能念的就是这样,你别难过了。”
  合欢咬着下唇,拿起那张残破不堪的信纸,看了又看,然而她不识字,根本不知道吉兆在写什么。
  即使洪乔念信的内容似乎太短,但她已经被悲伤所掩盖,泪珠儿滴滴掉落信纸,又把仅存的字迹晕染得更加模糊。
  久远的岁月亦变得模糊,合欢坠湖,吉兆远去,洪乔也老死了。
  孽镜台前看前生,阎王大骂洪乔糊涂,即使洪乔不是拆散两人的主因,但也造成莫大的误解;他被阎王判令不得遗忘前世的过错,更不得娶亲,除非他寻到吉利和合欢,再度牵成他俩的姻缘。
  可怜洪乔世世为僧,别人是欢喜得道,佛光普照;他则是风尘仆仆,穿州过县,只为了寻找两个苦主,向他们解释他的无心之过。
  流水淙淙,转过五张悲苦的和尚脸孔,最后是一个机灵调皮的小和尚。
  “非鱼!”吉利大吼一声,发现自己走在一条黑暗的道路上。
  “师父,你别生气嘛!”非鱼低了头,不敢看他。
  “可恶!我上辈子被你害得还不够吗?你跟来干什么!”
  “你掉到水里,我当然要救你呀!谁知道我也跟着一块死了。”非鱼噘了嘴。
  “我叫你守着庙门,可你却到处乱跑,活该该死!”吉利狠狠地咒骂着。
  “坏师父!你自己跑出来找仙姑姐姐,我就不能出来玩吗?你自己的事情不做,只会托别人帮忙,别人帮倒忙,你也不能怪我。”非鱼振振有辞道。
  “好!我当年瞎了眼,误托你这位好乡亲送信,结果你把信弄毁了,还让合欢误会我,更害得她神志不清掉到水里,这全是你的错!”
  “那是你遇人不淑。”
  吉利气得瞪眼,握紧拳头想打人。“你这只糊涂笨鱼,两个眼睛像铜铃一样大,也不看清楚到底是谁在成亲!”
  “她们明明说是表哥嘛!”
  “那个表哥是我表妹的娘的姐姐的儿子,我是我表妹的爹的妹妹的儿子,同样都是表哥,但是不同人,懂吗?”
  “不懂。”
  吉利猛跳脚。“说你笨就是笨!笨了七辈子还是一样笨!不认得字就不要念,连一封信也会完全念错!”
  “错就错嘛!所以我这辈子就是来撮合你们的。”
  “谢谢!不必你越帮越忙。我和合欢已经误会冰释,准备陪她一起投胎,再结为夫妻。”吉利走他自己的,可是漫漫黑路好像永远也走不完。
  “没我的戏分了?那我怎么跟阎王交代?难道下辈子又要当和尚?”非鱼扁了嘴,泪珠儿在眼眶打转,伸手去扯吉利的袖子。
  “别拉我啦!”吉利打掉他的小手。
  “不要!师父,快陪我回去,我年纪小,将来还要娶老婆,我不想死!”
  “你不想死就自己回去,我赶着去投胎,别拖住我!”
  “呜呜!好黑,我好怕……”
  黑暗中传来一声威喝:“是谁在森罗殿前吵吵闹闹?!”
  “到地府了。”吉利抬起头来,眼睛一亮,眼前出现一座殿堂,许多人从奈何桥走过来,鱼贯地进入大殿里;又有许多人行出大殿,走到更远的孟婆亭。
  吉利一愣,停下了脚步。
  进进出出、生死轮回,管你生前功名利禄,死后一律众生平等;白衣白裳、空无一物,只有在这里,才能深刻体会到“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道理。
  “呵!那个不肯喝孟婆汤的小子又来了。”几个鬼差对他指指点点。
  吉利如梦初醒。“合欢呢?她在哪里?”
  大殿里走出一位黑脸判官。“小兄弟,还认得我吗?你每一世都来找合欢,我可是很努力地帮你喔。”
  “我不太认得你了。”吉利端详他的黑脸。“可我记得,我每一次问你,你都没有答案,害我又去人间苦苦寻找。”
  “是生死簿出差错了。”黑脸判官猛摇头。“不知道哪只小鬼搞鬼,竟然让合欢姑娘提早三百年出世,所以她在靖康二年过世时,我们找不到她的名字。你每一世都来问,我们还是找不到。那天合欢在地府外头说她不是仙,想要转世,我又重新翻了簿子,拼命往前翻,从远古到现在,仍然没有她的名字。后来我心血来潮,往后一翻,原来合欢姑娘十个月后才会出生,这也难怪之前一直找不到她的名字了。”
  “可恶的小鬼!让合欢捱了三百年的苦!”吉利卷起袖子。“我去找他算账!”
  非鱼吓得躲到黑脸判官身后,深怕吉利又来敲他这只“小鬼”。
  “阎王自然会处罚那只捣蛋的小鬼。”黑脸判官伸手阻止吉利,好言劝道:“再说,如果合欢姑娘不在三百年前出生,你们又怎能相爱呢?”
  “说的也是。”吉利脸色变得和缓。“合欢呢?我想见她。”
  “吉利,我在这里。”合欢由黑暗中盈盈走出,神态自然,不复苍白无力。
  “合欢!你没事了!”吉利欣喜地拉住她的手,握得牢紧。
  “吉利,你怎么来了呢?”她为他的痴心追寻而心动。
  “我就是要跟着你啊!再也不离开你了!”他握得更紧。
  “哎呀!吉利,你还有一点阳气,别让我的阴气吸走了。”合欢红了脸,想要挣脱手腕。
  “我不放!”看到她的红晕,吉利更加嬉皮笑脸地道:“我本来就打算让女鬼吃掉的。”
  “呀!”合欢转过脸,窘得不想再看他,手掌却仍让他握得死紧。
  黑脸判官笑道:“小兄弟,你的阳寿未尽,不能久留地府,你该走了。”
  非鱼也拉了吉利的衣角。“师父,跟仙姑姐姐道别,我们走吧!”
  “我不走!”吉利干脆抱住合欢。“我要和合欢一起投胎。”
  “这不行喔!”黑脸判官赶忙分开他们。“小兄弟,你这样会和合欢变成双胞胎,你想当兄妹,还是当夫妻呢?”
  “当然是夫妻了!”吉利只好松开合欢,交握着她的五指,不断以指头摩挲她的手背,急切地诉说他的情意。
  “吉利,你回去等我,我会投胎到芙蓉村,十个月后就可以见面了。”
  “可是……”吉利哭丧着脸。“我大你二十岁,我老了……”
  “我不介意嫁给老公公。”她娇羞地道。
  “真的?!”吉利咧开笑容,绽出许久未见的大酒窝,抱住合欢亲个不停,羞得她一张粉脸布满了红霞
  非鱼偷偷笑出声,又吃了吉利一拳。
  合欢红着脸,轻轻推开吉利。“别闹了,快回去,以后别欺负非鱼,他过去认字不多,你现在一定要好好教他。”
  “你知道他那封信是胡乱念的?”
  “我知道了。”合欢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微笑道:“这就是当年那封信,判官大哥鬼使神差,取回原信来了。我现在认得字,也会读了。”
  “这真是千古传颂的情书,不念出来可惜。”黑脸判官手指一捻,轻轻取过信纸,开始念起造成误会根源的信件。
  “合欢吾妻:
  我在汴京很好,我每天想你,晚上要念你的名字,才能睡好觉。
  上个月开始,我和舅父到皇宫去,帮皇帝修建新宫殿,皇宫的花草很美丽。
  我想带你一起来玩,可是老百姓不能随便进来。
  合欢,你比花儿更美丽,我好想你。
  再过几天,我的表妹要成亲了,她会嫁到很远的福州,不再回来,我舅母舍不得,但她还是希望女儿幸福快乐。表妹的夫君也是石匠,是我舅母的外甥,我们都是表妹的表哥。可是那个表哥要娶新娘子,我这个表哥还是光杆儿。
  合欢,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明年我就不是光杆儿,舅父说我也该回去娶你了,你不要忘记我,一定要等我,明年花开时,我就要娶你,然后一起生儿子。
  早晚都想你的吉兆“
  合欢低头绞手指,一张红脸只敢瞧着鞋尖;吉利也是红了脸,双手到处抓痒,好像身上长了许多臭虫,非鱼边听边笑,又猛敲自己的脑袋瓜,揪头发吐舌头;几个拉长耳朵偷听的鬼差则是掩了嘴,捧着肚子笑个不停。
  “有什么好笑的?”吉利嚷道:“我这封信写得文情并茂,以石匠的程度来说算是杰作了。”
  他一手捏住了非鱼的耳朵。“死鱼,听清楚了,这就是我的信!”
  “听清楚了,师父,你写得很好,我好崇拜你喔!”非鱼连忙谄媚。
  黑脸判官把信件递还合欢,大笑道:“好了!这桩公案解决了,我可得进去向阎王复命。吉利,非鱼,你们回去吧!”
  “不!”吉利还想和合欢话别,可是黑暗骤然降临,暗潮汹涌,把他和合欢给隔开了。
  “合欢!合欢!你要投胎谁家?”他急着问道。
  黑脸判官的声音传来——“你醒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位女子,就是她的母亲。”
  “我见到老婆婆怎么办?”吉利双手乱抓,只能抓到非鱼。
  不再有人回答他,天旋地转,混沌初开,师徒两人飘飘荡荡,终于在幽冥之间失去知觉。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喃喃的念经声钻入吉利耳朵,他浑身发冷,眨了眼皮,倏然睁眼。
  “活过来了!”众人惊喜喊着。
  吉利撑着身子,想要爬起来,无奈就像生了大病一样,懒洋洋地坐不起身。
  几个村人过来扶他,喜道:“阿利,你可昏迷三天三夜了。”
  “我离开这么久了吗?”吉利喉咙干热,声音沙哑。
  他撑起眼皮,游目四顾,原来他躺在孝女庙的神案前,村人设了两个床架,非鱼仍然在昏睡,脚底则坐着一个和尚,嘴里还在低声诵经。
  “喂!大和尚,我没死,别超度我了。”
  “我不是超度你,你心口还有些热气,我是在唤你回魂,免得你沉迷情障,忘记人间美好。”和尚转过身,露出他黝黑的脸孔。
  “人间没了情爱,还有什么美好……”再度被迫离开合欢,吉利不免怅然,想到十个月后才能见面,又袭上一股锥心蚀骨的痛楚。
  “万物有情,儿女之情只是其中之一。”
  “你大和尚就会说道理……”吉利抬起眉,讶然道:“你?你是黑脸判官?”
  和尚笑道:“我脸是黑些,不是什么黑脸判官,贫僧法号情空,是非鱼以前的师父,我找非鱼找到芙蓉村,正好碰到你们出事。”
  “你明明就是地府的黑脸判官!”简直是同一个人嘛!吉利不可思议地端详着他。
  情空和尚笑道:“看来小道爷到地府游历一遭了。镜中月,水中花,亦是相同的影像,可本质却是大大的不同;地府人间,人儿相同,可世世轮回,红尘百劫,本心也不一样了。”
  “你说什么禅语?我还在生病,悟性变差了。”吉利扯了扯头发。
  “这么说吧!小道爷喜欢的人喝过孟婆汤之后,她还是她,可她已经不记得你了。”
  “不会!”吉利握紧拳,斩钉截铁地道:三百年的岁月足以让我们记住彼此,永远不会遗忘,就像我世世轮回,依然记得她。“
  “情爱痴缠,欲生欲死,世世不休;何不两袖清风,自在逍遥?”
  “两袖清风太无聊,有爱当爱真人生!”
  “好!”情空和尚笑道:“好个真人生!小道爷世世有情,这辈子大概又让情情爱爱蒙蔽清静本心了。”
  “有情有爱,这就是我的本心。”吉利肯定地道:“你大和尚空来空去,人生空空,又怎知情为何物呢?”
  “小道爷真乃情种也。”情空和尚哈哈大笑。“我七世说法,想叫你跳出迷障,却是永远说不动你。罢!罢!如今你执着无悔,终于寻到挚爱,贫僧更是对着石头说法了。”
  “什么七世说法……”吉利一凛,从苦命吉兆开始,到了他这一世,一共历七世之劫,也到地府见过黑脸判官七次。
  情空和尚站起身,走到昏睡的非鱼身边,取下他脖子上的彩石项练。“他当了五辈子的僧人,如今诸事皆了,也不需要这五颗石头了。”
  村人一下子看情空和尚,一下子看吉利,只觉得这两人高来高去,尽说些深奥难解的话,大家听得头晕脑胀,差点向两人膜拜起来。
  吉利定定看着情空和尚。“大和尚,合欢呢?”
  “何欢!”情空笑得高深莫测。“生,何尝欢乐!死,何尝悲苦!无执无明,生死同欢。”
  “难懂!我不听你的大道理了。”吉利恼得摆摆手。对他来说,惟有合欢才是他的一切。
  “好了,我不带走非鱼,就让他跟着你吧!我该走了。”
  村人们忙道:“大师,吃顿素斋再走。”
  情空和尚一脚已经踏出庙门,大笑一声——“此地为有情人之地,再待下去,恐怕贫僧也想一试情天恨悔的滋味了,还是快走吧!”
  “真是神僧啊!”村人望着他的背影,啧啧赞叹。
  一醒来就和大和尚斗智,吉利累得只想再睡觉,他爬下床。“我回房睡吧,你们把我摆在这里,好像停放死人一样,更难看!”
  向火过来扶他,解释道:“倪巴他们救你和非鱼上来时,你们根本没气,大家以为你们死掉了,这才放在这里,幸好大和尚又把你们救回来。”
  “我去地府走了一趟。”
  “啊!”众人十分惊奇,七嘴八舌地问道:“阿利,你看到什么?有去参观十八层地狱吗?”
  “你们别吵吉利哥哥嘛!”豆芽端着一碗热汤药,缓缓走到吉利面前。“他才刚醒转过来,先喝碗药,休养几天,再说也不迟。”
  吉利瞪着她扁平的肚子,满心激狂,冲口而出:“你这一胎会生女儿!”
  “你说什么呀?”豆芽满脸通红。“人家……人家又还没……”
  “对了,你和阿火的婚事是什么时候?”
  向火回答道:“十二月二十日啊!是你帮我们看的日子。”
  “不行!”吉利抓住向火的手臂,双眼急得冒出火花。“你们明天就成亲,不!不!马上在孝女娘娘面前成亲,今晚就洞房!”
  向火也恨不得马上成亲,但他还是要克制些。“阿利,我的新床还没做好……”
  “旧床一样可以睡!”吉利语气坚定地道:“我见到了孝女娘娘,奉她老人家的指示,你们必须今日成亲,这才能夫妻幸福,生的女儿漂亮懂事,未来的女婿聪明伶利。”
  “跟我女儿的女婿有什么关系?”包老爹实在不想马上嫁闺女,疑道:“孝女娘娘真的这么说吗?”
  吉利望向准外公,笑咪咪地道:“老爹,要不要再来掷个杯?”
  “不掷了!”包老爹赶紧摇头。
  豆芽已经是羞得无处可躲,把药碗塞给向火,人就跑了出去。
  丈母娘怎么跑掉了?吉利忙喊道:“喂!豆芽!不能走啊!阿火,快追她回来呀!”
  孝女娘娘的旨意当然不能违背了,阿火又把药碗塞给吉利,立刻追上前去。
  吉利不顾众人惊异的眼光,捧起碗,慢慢啜饮药汤,再一回头,望见合欢石像的盈盈笑意。
  他也朝她绽开最灿烂的大酒窝。
  尾声
  十五年后。芙蓉村。
  孝女庙经过翻修后,红瓦白墙、绿竹香花、整洁干净,若不是挂着一块庙匾,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里住着一位文士。
  清脆的摇铃声由庙里传来,孝女石像依旧笑意温柔,无言俯看人间。
  一个年轻的道士正在为受惊小儿收魂,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他迅速地把一包药粉溶入符水里。
  但他的动作还是被人看到了,一位清秀甜美的小姑娘坐在桌前,低声道:“非鱼哥哥的技术不够纯熟,从这边看过去就有破绽,是也不是?吉利伯伯。”
  吉利正注目她说话的神情,记忆飘到了过去,但一声伯伯打破他的美梦。
  “小欢,我叫你不要喊我伯伯,要叫我吉利哥哥。”
  “可是我爹不让我喊,他说你的年纪比他大,所以要叫你伯伯。”小欢眨着清纯的大眼,睫毛一扇一扇地,扇动了吉利蛰伏已久的心。
  “小欢,你也十五岁了,有没有喜欢的人啊?”他试探地问着。
  “有啊!”
  吉利顿时妒火中烧,又气又急;他每天看紧小欢,竟然还让她有了意中人!
  “谁,是谁?”
  “我最喜欢吉利伯伯了。”小欢甜甜笑着。“伯伯教我读书写字,又教我画符当仙姑,以后伯伯身体不舒服,我也可以帮伯伯祈福。”
  吉利陡地放下心中吊桶,原来她还是喜欢他,可是她左一句伯伯、右一句伯伯,又搅得他忧心不已。
  “小欢,你忘了我吗?我不是伯伯,我是你的夫……”欲言又止,他不敢说出夫君二字,怕会吓着年轻的她。
  “我怎么会忘记伯伯?就算我老了、死了,我也会记得伯伯。”
  “如果你嫁给别人,还会记得我吗?”吉利越来越悲哀,她是一枝鲜花,他则是一团老去的牛粪,他几乎不敢奢望了。
  其实他看起来并不老,那张娃娃脸和两个大酒窝仍让他停留在二十岁,甚至不知情的人还误认为他是非鱼的弟弟。
  “我不嫁给别人,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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