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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恩怨-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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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然亲自到过他的办公室向他致谢。
  那起官式场合,并不方便说什么体己话。
  他身边因有其他下属在,我更连问他什么时候退休了,退休后有什么计划都不敢。无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以为我以什么利诱的方式,夏理逊才肯帮我们的忙。
  世界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世界。
  人是不需要理由就可以加害别人的。
  然,如果粗心大意予人口实,那就更易受害了。
  悲哀的地方也在于此。
  这次再跟夏理逊相见,场合比较易让我们说上几句私质。
  我问:“什么时候正式退休?”
  “本年年底,赶得及回老家去过圣诞。”
  “你不打算在这儿长居吗?”
  “不。退休是应该在自己的国土上的。”
  夏理逊此言实在令我钦佩而且感动。
  不少外国入来到本城,视之为乐土,恋栈不舍,实行落地生根。这当然是未可厚非的。
  只是有更值得尊敬之士如夏理逊,明知回归祖国,生活上的奢华享受,直线下降,仍然义不容辞地回去,不是吗,在有司机车出车入,转而为轮队乘搭巴士;家中婢仆如云,写字楼下属一大堆,转而为对牢黄脸婆一名;更莫说在此地是天天佳肴美酒、夜夜笙歌作乐,来往富豪,穿梭权贵,回到老家去,跟街边的醉汉,都是手中拥有一票的选民而已。拿这种权势跟在本城的际遇比,真是有若云泥。人之所以向往物质,很多时,除了官能上的直接享受之外,更是为了精神上的畅快。
  同一个年迈的洋鬼子,在本城,他退休了,仍能寻找到别的依傍,或进驻私人机构,继续以其学识经验甚至名望换取优厚待遇,地位与享受仍能维持在相若的层面上,下致于一落千丈。然,他回去祖国呢,这全身而退,就必变成平凡的一个糟老头,淹没于茫茫人海之中了。
  是要为了一点骨气,一份志愿,才会坚持要在自己的国上上终其余年的。
  “能让我为你饯行吗?”
  “先谢谢你。”
  “我们是老朋友了。”我握着他的手。
  “当然,当然。”夏理逊有点欲言又止。
  我鼓励他说:“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请别介意,直说无妨。”
  “你有过杜青云的消息吗?”
  “没有。”
  “他正在申请入股成为联艺集团的董事,他刚宣称,向正在有官司缠身的王培新购入他在艺联的股权,正待批准。”
  “他是有那个钱。”我平静他说。
  夏理逊点点头。
  “的确,有了钱总要有身分才能在社会立足。”
  我笑。这消息最令我开心不过了,最怕是他把从我手中骗去的几亿元,调离本市,然后与他心爱的陆湘灵高飞远走,到海外去隐居;不问世事。要真如此,我江福慧再恨他,还不致于有胆量和有需要买凶杀他了。
  唯其钱与人都留在本城,且留在金融企业圈子内,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机会真是俯拾皆是。
  谁在赌场之内,敢说自己今天的财富是永久的财富?一晃眼,别人口袋里的钱会得转到你户口上来。你的呢,也大可以不翼而飞。本城当然是个大赌馆无疑。
  翌日,翻开报纸,财经版以头等报道,杜青云将收购联艺集团的控股权,联艺集团经营的业务范围相当广泛,旗下以各式制造业为主,控股权原本握在王培新手上。
  八七年全球股市大崩围,市场盛传王培新亏蚀在股票买卖上头的金额达三亿之巨。
  八八年的联艺年报上,竟发现有笔近三亿的款项成为投资亏损的撇帐,王培新有将个人的损失转嫁到公司股东身上之嫌。
  这一招非但不能瞒天过海,竟不知如何闹大了,引起了商业罪案调查科的注意。
  细查之下,翻出来有可疑的假帐数目不少。于是过了半年,就入禀法庭,控之以罪。
  集团领导人形象如此,公众信心顿失。
  联艺集团的股票自然因此而一厥不振。
  如今杜青云提出收购,其实不能不算好时机。
  当然,他提出的股份必须要跟联艺的资产详细比较,才能看出着数之处。
  这层关系,我并不关心。
  我目前留意的,已立即嘱咐小葛给我调查。
  “小葛,我要一份有关联艺集团名下资产与业务强弱的报告,并不急于要,但内容非要详尽和准确不可。”
  小葛点头。之后,仍未有离去的意思,那就是说,她有事要向我报告。
  “霍守谦请我吃午饭。”小葛说。
  “嗯,那么,今晚你有空吗?”
  “可以。”
  “我请你吃晚饭去。”
  霍守谦约会小葛,可能有关我在坟场跟他碰面的事。无论如何,他既是关键人物,我就得留意他的反应,这是重要的备案资料,要留为后用。战场上,一般最好是以逸待劳,以静制动。
  难得霍守谦禁耐下住,要动棋子,正中下怀。
  如果我跟他在坟场一别之后,他对我的行动,根本不置可否,不把我江福慧的喜怒放在心上呢,反而更难下手,今晚跟小葛吃饭,既可以聆听她的报告,实在,也喜欢跟她多接近。
  不全为利用与驾驭她,是真的觉得跟葛懿德有点缘分。
  小葛在下班之前,问我秘书:“江小姐有没有说好在哪儿吃晚饭?”
  秘书答说,“赤柱的那间西餐馆。江小姐嘱咐各自到那儿会合,准七时正,她还有两个鸡尾酒会分别在文华酒店与香港会所,故此不能与你同行。”
  我是立心要把葛懿德约到这赤柱餐馆来的。
  有些人事必要冒险,到鬼屋去探一探,测试自己的胆识。可是,独个几成行呢,可又不敢。于是,寻个伴,以壮行色。我大概就是这个心理。
  第一次造访赤柱这幢雅致的西餐馆,是杜青云带我来的。也就是在此地,我跟他开始亲密交往。
  那一夜,我还记得,蓦地在餐馆内相逢,既惊且喜,饭后,他携了我的手,漫步于赤柱沙滩之上。
  举头有疏星明月,身畔有波涛海浪之声,杜青云紧握着我的手不放。
  当时,我以为从此以后,人生不再孤单寂静,结伴有人。
  谁知陪我渡过此生的竟是他带来的一场无比耻辱!
  我岂只不怕重临旧地,偏要坐到这伤心之地来,始更能清晰地感觉到我心底的痛楚,刺激我的思维,让我的决心持续,逐步逐步计算对方!
  有些杀人凶手,也会得不期然地回转凶杀现场,徘徊凭吊,这完全是一种奇异的心理使然,不可解释。
  我不知道杜青云会不会出现在这赤柱滩头抑或西餐小楼?我是完完全全地做好心理准备。
  决不打无把握之仗。
  他既然仍在本城,且开始在财经界活动,我们早晚是会得碰头的。对方也必然有此预算了吧。
  踏人餐厅里时,心头仍然有些激动,一点点的肉跳心惊。我飞快而伶俐地一瞥,只见餐厅内的客人暂时全都是陌生的脸孔。
  我微微吸一口气,心想,不相干,时辰未到而已。我坐下来还没有两分钟,葛懿德就抵埠了。
  “我的车子要劳烦代客泊车的大哥照顾,所以让你久等了,对不起。”小葛说,笑容满脸。
  “不要紧,你根本没有迟到。”
  小葛是少数不迟到的女人。我观察她的优点,总体而言,只一句话,工作态度一如男人。这其实是对男性的恭维,是女性的悲哀。
  无可否认,这年头,能在商场立足的女人,越来越似男人了。
  听市场中人半讲笑式地说。
  “女人对事情的决绝与狠劲,比男人还利害。且看律师楼,办得成离婚案的,百分之九十是女方坚持要离,甚多男子汉大丈夫,分明己在分居纸上签了名的,三朝两日,看多了妻子两眼,望住那一群家中小孩,一颗心就不期然地软下来。只女人不同,一经下定决心,哪怕外头凄风苦雨,就是奋不顾身地闯过去。”
  是的,时代不同了。我并不需要知道葛懿德的故事。只感觉到她会跟我是同道中人。
  我问葛懿德说:“来过这餐厅没有?”
  葛懿德笑盈盈地答:“多次了”以前常来。
  小葛的皮肤极好,一张脸吹弹得破。如此轻盈带笑时,更觉清爽秀丽。
  现今连好看的女人,都能吸引女人。
  这年头女人的量度越发深广,是用来对付男人,使之自惭形秽吗?
  我在心里叹一口气,才不会呢,今日女人栽培出来的涵养气度,只会被男人益发誓无反顾地利用而已。
  他们都想,不相干,女人输得起,挨得住。唯其对手承担得来,所有吃亏之事不时就偏偏往她肩上搁。
  把思潮带回来,我说:“我也有很久不曾到这餐厅来了。”
  “有些地方,就那一阵子来多了,觉得很好,不来心里头就不舒服,总是想念。过一段时间,忙乱之后蓦然回首,竟发觉旧地毋须重临,也还是照样活得好好的。原来一切是习惯而已。”
  说得实在好。我跟葛懿德碰杯,说:“是有积习难返这回事的。”
  “对,真感谢突然而来的一股势力,迫着人非放弃从前习惯不可,惟其如此,才会惊觉那原来只不过是陋习而已,”葛懿德笑得很甜,继续说:“我母亲是个墨守成规的人,一直喜欢用我家大厦的后门,跟那些清理大厦垃圾的人,用同一楼梯上落,半点不嫌肮脏。过了好多年,一日陪亲戚在我们那住宅区看房子,经过一幢大厦门口,异口同声地赞不绝口,那大堂刚刚新装修,铺了三石,漆了支柱,光洁开扬,令人望之而精神奕奕,结果呢……”
  我笑着答,“就是你母亲住着的那幢大厦前门。”
  “可不是。”
  两个人笑得实在开心。差不多连眼泪水都挤上来的样子。
  竟不觉得餐桌旁默默地站了一位男士,我抬头一看,刹那间心如鹿撞,怕是杜青云吗?不是,是一张英俊的脸庞,可不是杜青云。
  我微微舒一口气,心头的感觉好怪。
  立志跑进鬼屋去看鬼捉鬼,一旦疑心鬼要出现了,仍吓得心跳。鬼还没有出现呢,心头又是一阵子的怅惆失望,有一阵子的宽松庆幸,轮流交替,此起彼落。
  我并不认识这位男土。
  葛懿德连忙地跟对方打招呼,笑容依然浮了一脸,说:“这么巧,来吃晚饭!”
  男士有些微的错愕,好像写了千百个问号在脸上似的。
  葛懿德继续说:“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我新老板!”对方伸手跟我紧握,说:“江小姐你好!”
  一定是财经界中人,所以才认出我来。
  “你好!”我回礼,乘机打量他一下,很一表人材的样子。
  有些男人站到人前去,样子鬼祟,形容狠琐,很不能出人头地似的。
  我就曾敕令人事部千万先要以貌取入,聘请那种鬼头鬼脑,蛇头鼠眼的人到银行来任事,有碍观瞻,难讨人的信任。以为形貌不是商场决胜之道,是太过漠视现实了。
  世界上有几多个拿破仑?
  望之不似人君,穿起龙袍不成太子的人,注定失败一半。奇怪的是,有七分本事者,自添三分神采。连电视台选美,那些小姐们初看像个土包子的,一旦选出来了,就真颇像样。
  是鸡与鸡蛋的问题吗,大概半斤八两。必须要有潜质,始会被发掘与栽培。
  面前的这位男士,潜质盎然,是一眼就看得出来了。
  葛懿德说:“这位是我的旧上司,威捷洋行的执行董事郭少风。”
  我心头抽动一下。
  想起了酒会里头威捷洋行主席费利斯的那番话。
  不会是他吧?然,拿这姓郭的,跟小葛放在一起看,的确是男才女貌的一对壁人。
  “昨晚才在费利斯先生的晚宴中见过江小姐,人大多,没机会畅谈!”
  “有空上利通来坐。”这是应酬活,不可不说。
  “一定,再找时间来拜会。”
  招呼打过之后,郭少风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去。
  “有美同行。”我不期然地冲口而出,不知是不是故意报告,因为小葛背他们而坐。
  那位年青的小姐,守一套粉红日本时装之类,浑身的伦俗,如此毫不介意地表露无遗,将她那本来不算太差的相貌,都影响得降了格。
  “希望那姑娘只不过是他的谊亲表妹之流!”我补充。
  否则,实在太可惜,太破坏这儿高雅的气氛,大屈辱郭少风的质素与身分了。
  小葛闻言,笑得更天花乱坠。
  她眉宇之间的那份坦荡荡,完全不可能是碰见旧情人的模样。我默然,仍在胡思乱想。
  试行记忆一下威捷佯行的董事局内还有些什么才俊。
  小葛既已有资格问鼎总经理之职位,不见得这样子的女人,会跟低她三级的人闹恋爱。
  如果小葛今年二十三、四岁,她或者会视恋爱对手的学历身分如无睹,完全爱情至上。
  然,女人一沾到三十,思想全部焕然一新。
  江湖风雨,把少女时代的幻梦与理想洗刷得一穷二白,干干净净。
  要批评女人年纪一大了,就益发势利,也真叫没法于的事。阅历多起来,知道什么模样才叫得体、本事、学养,而偏偏有齐这等条件的人,都雄踞高位,权重一时。困为世界再不是怀才不遇的世界,社会予有潜质而又肯尽力挥发的人很多很多机会,一经配合,便都风生水起,独当一面。
  几曾听过蹲在大桥上乞食者原是有学历修养的人!
  坐在办公室内,手下三千之众的女人,决下能叫她跟门口看更者闹生死恋,为证明自己清高?视此现象为平等?实在是天方夜谭了。
  男女关系甚至朋友交往,精神才智上一律要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若能连身家资产与社会名望都半斤八两,那就更好了。齐大非偶。自古明训,至为恰当。
  我仍忍下住问小葛:“你跟这位郭少风多年同事了?”
  “对。不只多年同事,且多年同居。”
  葛懿德竟轻轻道来,并无半点不快、腼腆,甚至难过。像报道着旁人的关系。
  我微微错愕。是不是小葛对他先没有了感情了。
  被遗弃的一方,心头总是痛楚。不见得就能如此庸洒也。
  小葛说:“见工时,怕你多心,以为失恋者心情恶劣,一定会影响工作质素,故而只挑其中一个离职的原因讲。事实上,暂面相识,即提起这种儿女私情,也太不得体了。”
  跟葛懿德交往下去,竟是一连串的惊骇,我很真心诚意地说:“若是现今跟那姓郭的坐在一块儿的小姐是你对手的话,我可以肯定告诉你,你各方面都胜她千百倍,不论样貌、风采、衣着、品味,甚而可能言语……”
  葛懿德笑:“这么说,我岂非输得更惨。”
  我哑然。真是一位聪明绝顶的人。
  那姓郭的搞什么鬼?
  “对不起,江小姐,你的安慰,我非常感激。对方必有跟新人走在一起,而离弃旧人的理由。很可惜,通常理由充分与否,都不影响决定所引致的后果,我们也就不必把理由太过放在心上了。”
  “那是几时的事了?”我问。
  “什么?”葛懿德有点不明白。
  “我是问,你们分手多时了吗?”
  既然对方落落大方地说起前事来,我也就不怕这样问。
  并非专为好奇,而是希望参照资料,看究竟要失恋多久,才会得变成小葛今日的潇洒。
  葛懿德非常认真地想了想,说,“大概半年的样子。”
  实在难以置信。
  大概要因个案的轻重而定夺痊愈的速度。
  一定是我脸上流露的表情,叫葛懿德看出个所以然来。
  她竟说:“要看当事人对人生的体会与处理;有甚于案情的轻重。”
  小葛说这样话时竟毫不回避地瞪着我看。眼神有时能表达的比语言还要多。我知她对我的过去一定已有所闻。
  我苦笑。
  一点也不稀奇,根本是全城皆知的故事。小葛也许说得对。人们崇尚比较,真是很不必的一回事。
  某人双腿折断了,就认定他的痛楚必比另一个只缺了一条腿的深。合理吗?
  怎么会呢?各有各的官能感受,因而各有各的难过。并非有人比自己更凄凉,就切实地稍减心头痛苦的。
  无可否认,葛鼓德对创伤的处置,比我大方慷慨得多。
  我不期然他说:“小葛,你是个大量的人!”
  “也因为我并无选择!”
  我呆住。差不多每一句说话,都会发人深省。
  “江小姐,我这句是真心诚意的话。郭少风要变心,我无奈其何,我甚而没有资格与环境去发泄一口龌龊气。于是,只能狠一狠心,打掉门牙和血吞,依然笑脸迎人。”
  “好志气!”
  “刚才郭少风一定奇怪,我怎么还能如此开怀大笑,他认定了我要躺在床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哀悼一段深情吧?时代不同了,怎么可能还有这回事。”
  “小葛,你好好地干,总有叫他更下不了台的一日!”我是感同身受。
  “江小姐,我并不为等那一日而活得更好。”
  这算不算是一掌掴到我脸上去,叫人金星乱冒,拿了良心作狗肺。我木然,无辞以对。
  “请恕我直言。江小姐,并不值得的。”
  葛懿德重重地叹一口气。
  “为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挤流血与汗,一下子觉醒,看出了他本来的狰狞面目,还要为把他教训一顿,而加倍的努力,苦了自己,是太不值得的一回事了。教训令人成熟,何必要给他培养一条成长的道路,就让他以为胜利了,永享太平了,他将会错得越大,失得越多,终有一日万劫不复。骄兵必败。江小姐,”小葛很诚意他说:“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就算有,我也不会浪掷力气。”
  一时间,我不能回应葛懿德。
  她的意见,我需要消化,才能知道是否适合我的脾胃。
  小葛以温柔而诚恳的眼光看我,声音调得很低,说:“江小姐,跟在你身边只不过短短一段日子,真是深感庆幸。这决不是场面客气话。在今天,找本事女人不难,要做人做得有原则的,却不容易了。跟你相识,真是缘份。然而,原则坚守错误,最能害惨自己。我因此非常冒昧他讲了自己的际遇与意见,未必尽如你心,但未尝不可作为参考。”
  “我衷心地感谢,君子爱人以德。这年头,肯厚颜直谏者实在有如凤毛鳞角。”我也真心诚意。
  “说得对,故此,郭少风已不爱我,我也不必爱他,决不花半点精神与时间去教导他如何学习做人与处事。”
  我震惊,这么说,我难道就爱杜青云不成。当然不是的。
  “江小姐,你大好年华,品貌俱佳,真的不必对过往多所回顾了。将从前种种硬拖一条尾巴到今天来,是不划算的。”
  “我会认真地考虑,你说的不错,是至理名言,可惜,名医开的药方,也不一定适用于任何人。如果我真的无能为力呢?”
  “请放心,在其位谋其政。我一天吃着利通的饭,一天尽忠职守。在我未转工之前,天天对牢郭少风,向他报告着每一件大小公事,他交代下来的一切功夫,我都恭谨地办妥。”
  对于一位曾誓无反顾地蹂躏我自尊心的人,我尚且能一忍再忍,直至我另有高就,才光荣引退。“
  这也真真是职业女性的自尊所在,我完全地信任葛懿德,或者应该说,我比从前更信任她。
  她对感情的分析、对事理的观察,都如此细心入微、明察秋毫,加上本身的聪明伶俐,必在商场上有极佳的前途。
  当然,她既如此精乖,也会想得到戳穿了我的心意,其实对她一点利益也没有,后果有可能引致我老羞成怒,连一份官高薪厚的工也掉了。葛懿德跟郭少风已生私怨,仍不能拍拍屁股就走,还不是为了要保住一口安乐茶饭,希冀有瓦遮头。否则,既失恋复失业,好比屋漏更兼连夜雨,怎么得了!
  第七章
  凡三十岁以上的成熟人,都会明白这番道理。
  现今,她才找到这份安稳的工作,难得老板欣赏,免得过又何必惹是生非,能够这么露骨地表示出她的灵敏聪明,已是险着。犹敢于但言直谏,更加难得。
  我好应该把小葛的这番举止看成是对我的信任与抬举。事实上,跟在身边任事的人,诸如司机与秘书,都难免被他们洞悉自己心机之一二,又何况并肩作战的特别助理。
  我并不大介意葛懿德估计出我种种部署与目的,让她洞悉天机;也只不过是早晚间事。
  “小葛,对你,我是放心的。”我说:“我们得言归正传了,今午的约会,可有什么特殊的收获?”
  “可以这么说,你已引起了霍守谦的注意,午膳完全没有其他目的可言,只除了关心我在利通工作是否愉快。并有意无意之间问起你的心情与脾气。”
  我冷笑,悻悻然说:“刽子手不是罩上了头套才去操刀行刑吗,怎么居然关心起杀过的人来,看她侥幸还能活着,兴趣大增了?”
  葛懿德说:“就是因为行刑之日,他被黑布蒙住了眼耳口鼻,只以为循例式的公事,于是手起刀落,毫不容情!有日,有缘揭起了面罩,望清楚了受害人的样貌气质,如此的动人……”
  “他可有侮意?”
  “这得要由你亲自再出马,落实他的侮意了!”
  小葛不愧是冰雪聪明的人。
  霍守谦的反应出奇地令我满意。
  我并没有预期他会对我有了莫名其妙的好感,我其实只要他注意了有我这个人的存在,对我有着比较深刻的印象就可以了。
  看来这第一步,是三步并作两步,进度极佳。
  商场内没有免费午餐的。霍守谦跟葛懿德的联系,着了甚多的痕迹。
  无可否认,这晚躺到床上去,我还真畅快。
  当然想起葛懿德提点我的一番话。
  然,重创之后,我能翻身得如此积极与畅快,无非是那炽热的报复心理。每个人采用的麻醉剂都不同,只要能忍住了痛苦,撑得下去,就可以了。
  有些人是真要觉得自己有宗未终的心愿,才会奋力生活下去的。否则,会变成一摊烂泥,完全的不成形。
  那么,心愿了却的一天呢,又如何?
  不禁心惊胆跳。
  且到了那日,才计算吧!
  白玫瑰仍然每天送到办公室里来。
  这年头,如此手段,究竟是很阔绰、很慷慨、很有心思占很具情调,还是属于非常的老土?
  邱仿尧如果在我生命上头出现得早一点,那会多好。刚刚代替了杜青云,堵塞住我那疲累至极的空档。
  然,没有。人一旦出现得不得其时,就会失之交臂。邱仿尧一如他送来的白玫瑰,不是不漂亮,不是不令人喜欢,甚至不是不令人一望就心旌摇荡。
  多么可惜,也极其量只是短暂的一阵子晕眩,随即魅力顿失,不过如是。无他,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失二,夫复何言?
  葛懿德的办事能力真的无懈可击,她往往能在我想起某件公事之前,就已呈交答案,从未试过让我开口问:“小葛,某事的进展如何?”
  厚厚的一叠有关联艺集团的报告老早已经打了“机密”字样,送到我办公室里来。我细细地读,把其中的重点全部勾划出来,再静心研究。其中,我用红笔画了一页,是联艺的一个重组计划,他们有间专门经营罐头容器的厂房在粉岭,邻近香港高尔夫球场,打算把工厂移师内地,然后将地皮改建成中小型商住用地。
  另外有关海外的发展,也相当值得留意。据小葛调查所得,在王培新出事之前,其实打算大展拳脚,他的计划倒也算别树一帜。看到葛懿德写道:“原已草拟了相当详细的一个加拿大移民计划书,在温哥华建筑一座设备完善的工业厂房。此计划如果获得当局批准的话,就能向外招股,每股加市二十五万元。股东的权益除了能移民加拿大之外,还能在首三年,取回所投资之二十五万元加市的六厘利息,直至三年之后,股东可以得到工业厂房内的一个单位。依据目前加拿大市道顺势估计,届时所得单位应起码时值二十八万加币。
  此一计划因王培新出了事故,故此未有积极推行,新注资联艺的董事,如果是野心勃勃,或美其名力雄图大略的人,怕会立即推动这个计划。“
  小葛的评语可圈可点。
  我也相信杜青云急于大展拳脚。
  在事业上,他是个绝对不甘寂寞的人。
  固然,我相信杜青云之所以设计在我身上骗财骗色,是为他的青梅竹马的陆湘灵向江家报复。然,我更有理由相信杜青云是掌握了这个漂亮之极,至情至圣的藉口,去满足他与生俱来的事业野心。
  出生贫寒之家而又具才华学识的人,往往易生愤世嫉俗的心态,认定了天下应该是他们的天下,尤其情不自禁地以那些口含银匙而生的世家子弟视作假想敌,总要骑到他们的头上去而后快。
  杜青云就是这样出的身,他凭借自己的能干与聪敏,也凭藉陆湘灵作为原动力,破釜沉舟,作其背城一战。
  今日,我更能肯定这个推测正确。不然,他们的大仇已报,还呆在本城于什么?
  非但不高飞远逸,还趁王培新有难,对准时机,作变相的落井下石。注资联艺,正正表示出他恋栈红尘,并不以手上拥有的为终止。相反,雄心万丈,只认为今天才是起步,前途正正无可限量。
  这种完全不打算忍手的赌徒,我就要他输大大的一铺。
  我嘱咐小葛:“这个周未,我跟你到粉岭的香港高尔夫球会去吃千饭,顺道看看那联艺的厂房与地皮。
  “还有,请给我摇个电话到加拿大富德林银行主席的特别助理彼得·艾尔斯,就说我打算近期到温哥华去,希望结识哥伦比亚省投资研究厅的官员,请他先给我打个招呼。”
  并不需要直接由我跟富德林银行的主席通电话,过分隆重其事,益显紧张。就是由手下跟对方手下交代一声便可。投资研究厅的官员亦非高级到如省长或国会议员,只不过是稍具身分的公务员而已,给他们打招呼的人也要跟他们的职级配合,方才容易讲话。当然,在外国,买上不如买下。要居上位的人层层下达,很多时费时失事,情况之艰难,犹有甚于本城。故此,最适宜中间落墨。
  这种种部署功夫,我逐步进行。想想,也真是寒心的。若有人如此地逐步逐步计算自己,把一定的时间放在对付自己的策略上头,终会得一败涂地也不过是早晚间事吧?
  从前别人如何步步追踪,今日我就以牙还牙。
  小葛离开我的办公室时,正好碰着走进来的秘书,但见她手上又抱着一大柬白玫瑰。
  “好漂亮的花。”小葛喊。
  “那就拿回家去吧!”我说。
  “送我?”
  “也太多了!你看!”已是一室的白玫瑰。
  “由女人送花,这叫做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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