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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图-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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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窗边戴眼镜的男人说道:“余科长您金口玉牙,说话要算话哟,到时我再打您电话约你,您可别关机,不然我就对您不客气啦。”
揭牌真难(11)
卓小梅这才知道他是余科长。也不知那女人要约余科长干什么,估计是与公家的事有关,而不是男女私事,否则也不会公之于众了。余科长好像并不怎么买账,嘴上不置可否地说了句知道了,却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摊开桌上的报表,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卓小梅趁机上前,低头喊了声余科长。也许是那份报表太有吸引力,余科长好像没听到后面的呼唤,不动声色。卓小梅已在纪检组长和曾局长那里长过见识,并不在乎余科长冷淡的态度。她明白写拨款通知单的手长在人家身上,你既企图看到灿烂的笑脸,又指望他不折不扣立马给你开出拨款单,世上哪来这样的好事?忽想起于清萍说的万能钥匙,卓小梅又哈着腰绕到余科长另一侧,喊了声余领导。果然余科长不再无动于衷,目光虽然还留在报表上,鼻子里却终于哼了一声,说道:“说吧,什么事。”
卓小梅大喜过望,飞快地递上报告。
余科长在报告上瞥一眼,又侧首看看卓小梅,说:“你是机关幼儿园的?”卓小梅满脸堆笑道:“是是是,我是机关幼儿园的卓小梅。”余科长说:“是卓园长吧?”卓小梅说:“勉强是的吧。”心想余科长都知道自己是卓园长,这事看来不太难办,又说:“还请余领导多多关照。”余科长说:“市领导和局领导都滴了墨水在上面的,还轮得到我来关照么?”卓小梅说:“余领导不关照,市领导和局领导的墨水也变不了拨款单的。”
这话明摆着是拍马屁的,可余科长不吃这一套,将报告往桌前的塑料筐里一搁,说:“报告先放这里吧,现在金库里没钱,有了钱就给你拨付。”
这自然是推托之辞,再弱智的人都是听得出是骗鬼的。
想不到从钟秘书长龙副市长那样的大领导到曾局长这样的中领导,不折不扣一路趟了过来,满以为那两万元钱就要进机关幼儿园的户头,只等董春燕去银行对账了,谁知到了余科长这个小领导这里却卡了壳。
卓小梅虽然不懂财政业务,但每年财政局长在人代会上作的财政预算执行情况的报告都是要见报的,看报便知道全市每年财政收入已达二十多个亿。二十多个亿跟两万是个什么比例,读过小学的人都明白,金库里就是再缺钱,也不缺这区区两万,何况报告上龙副市长和曾局长的字一点不含糊,皆是签死了的。可县官不如现管奇#書*网收集整理,卓小梅知道还不能这么去跟余科长讲理。这世上不是什么场合都可讲理的,穷跟富讲理,贱跟贵讲理,弱跟强讲理,下跟上讲理,民跟官讲理,讲得起吗?讲得进吗?讲得通吗?理字王为先,谁是王谁就有理,那可不是你讲得来,争得来的。
明摆着的,要将龙副市长和曾局长签了字的报告变成现金,必须先拿到经余科长之手签字盖章的拨款通知单,银行才会认账。这时候的余科长就是王,而卓小梅是臣。理在王那里,还有臣讲理的地方?卓小梅非常明智,只是低声下气央求道:“报告上也写了,市里重要领导就要到园里去揭牌,余领导还请您给想想办法。”
不想还是触怒了王威,余科长脸色一沉,说:“你的意思是,有钱我不给你拨喽?领导们都签了字,我胆子再大,敢跟领导对着干吗?丢了饭碗,我拿什么养家糊口?”
卓小梅无话可说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余科长见卓小梅还在身旁站着,说:“你放心,你这两万元迟早会到你们机关幼儿园的户头上,我不会吃了豹子胆,拨到我姓余的私人户头上去的。”
卓小梅只得走人。到了门边,又有些不甘心,回到余科长身边,说:“那过两天我再来。”余科长说:“看着办吧。”很不耐烦的样子。
过两天卓小梅跑到财政局去,余科长还是那句话,金库里没钱。
卓小梅意识到凭自己一张寡嘴,看来就是在财政局打个地铺住下来,也别想把两万元钱拨走。只得赶回幼儿园,找董春燕商量对策。却没见她的影子,一打听,才知她采购揭牌仪式的有关物品去了。
直到下午上班后才看到董春燕,卓小梅把她叫到园长办,说了到财政拨款的事。董春燕说:“我也没跟余科长打过交道。财政局科室大调整后,我到事业科去对过两次账,只见过余科长一面,当时他正在接电话,放下电话就出去了,还是跟我对账的会计小张指着他的背影,告诉我是他们的余科长。”
卓小梅说:“你还跟小张对过账,我谁都不认得,进去站了半天也没人理睬。”
董春燕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说:“机关里都这样,手里有点权,比谁都大,何况还是财政局那样财权在握的地方。不过熟悉了要好些,至少脸色没那么难看。”
现在不是讨论机关作风建设问题的时候,卓小梅说:“你有什么办法让余科长早点开出拨款通知单吗?怕就怕他这么一拖,不知拖到什么时候。”董春燕说:“有什么办法?无非请他们吃顿饭,再塞个红包。”卓小梅说:“两万元也不是什么大钱,而且领导都签了字的,犯得着吗?”董春燕说:“两万元确实不是大钱,不请他们,拖上两三个月,总会拨给你的。但揭牌仪式拖不得呀,领导说声来就来了,不早些把钱弄到手,将筹备工作做好,到时我们怎么下得了台?”卓小梅说:“既然如此,先从孩子伙食费或别的资金里调剂些出来用一用,过两个月再去财政局拨款得了。”
揭牌真难(12)
董春燕觉得这不是个办法,说:“伙食费也好,别的生产性资金也好,都是一个钉子一个眼,早就安排好了的,不太好动。何况银行里也有拨款计划,不是说调剂就调剂得过来的。那两万元迟早得弄回来,总不能扔了不要,自己垫钱办揭牌仪式吧?我这就跟小张去联系,问问余科长有什么爱好。”拿起桌上电话要拨号。旋即又改变主意,说:“这种事还是当面去问为妥,电话里说不清楚。”
董春燕走后,卓小梅无心做别的事情,坐在园长办死等。快下班了,董春燕还没回来,卓小梅就拨了她的手机。响了两声就断了线。这家伙,连园长办的电话都不接,怕是不想做这个会计了。转而又想,恐怕正在谈事,不便接电话。
又等了一阵,下班时间早过了,还没董春燕的音讯。卓小梅只得下楼来到传达室。半个小时又过去了,董春燕终于出现在进园的路口。卓小梅忙过去迎住她,像领导迎接奥运健儿凯旋一般。董春燕抹一把头上的汗水,说:“我知道卓园长等得不耐烦了。真不巧,曾局长急着要事业科的数字,小张躲在电脑房里搞了一个上午的报表汇总,直到快下班时才跟她说上话。刚好你的电话打到我手机上,我也顾不上接听。”
卓小梅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说:“小张给你出了什么主意?”董春燕说:“小张过去跟余科长也不在一个科室,共事才两个多月,不知他有什么爱好。不过小张答应试试余科长的口气,看他愿不愿意出去吃饭。”
董春燕出去一下午,就带回来这句寡淡的话,卓小梅多少有些失望。
第二天一上班,卓小梅催董春燕快给小张打电话,问她是不是试过余科长了。电话打过去,小张说她已跟余科长说了这个意思,可余科长没吱声,也不知他是什么想法。董春燕要小张再跟余科长说说,小张可能有她的难处,说这样的事,她说多了其实不好。董春燕还想说句什么,小张说她正在给人开拨款通知单,有什么以后再说,已把电话挂掉。
董春燕看看手上的话筒,觉得里面发出的嘟音有些刺耳,无力地放回到机座上。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小张说她正在开拨款单。看来并非余科长所说,金库里没钱。有钱拨给别的单位,为什么却不肯拨给我们呢?”卓小梅说:“也许人家事先下了药的。还是我放下这张老脸,再去会会余科长。”董春燕苦笑笑,说:“卓园长你还这么年轻,也说老脸。我跟你一起去吧,你那张老脸放得下,我这张老脸也放得下。”
卓小梅也笑笑,却笑得有些无奈。
这天下午离上班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两人就赶到财政局门口守株待兔。想想事业科人来人往的,难得有单独跟余科长说话的机会,只好声东击西。等了一阵,陆陆续续有人上班来了,却不见余科长露头。卓小梅有些着急,说:“余科长是不是提前去了科里?”董春燕说:“不会吧?我们来得这么早,他要提前也不会提前这么久的。”
正说着,远处开过来一部奔驰,缓缓停到街口。车没停稳,一个瘦高个手提公文包,从驾驶室跳下,回身打开后面的车门,将里面的人迎出来。董春燕眼尖,认出被瘦高个迎出来的那人正是余科长,于是拉住卓小梅奔过去。
此时的余科长背对着卓小梅两位。他接过瘦高个递上的公文包后,伸出另一支手和对方话别。只听余科长说:“都是兄弟嘛,你也太客气了。”瘦高个说:“哪里哪里,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以后还要余哥多关照哟。”余科长说:“没问题,以后有事只管打我电话。”说罢松开瘦高个的手,转过身来。
余科长和瘦高个说的话刚好被卓小梅和董春燕听到了,她们还算机灵,一缩身退到街旁。余科长也就没发现她们,边走边托起手上的公文包,朝半开的口子里瞥一眼,一下将拉链扯紧了。然后抬起头来,大步朝财政局走去。
可没走上两步,却被一旁横过来的两位女人挡住了去路。
一见是卓小梅和董春燕,余科长刚才还春风得意的脸色一下子跌了下来,喷着酒气道:“你们有事吗?有事到科里去说吧。”抬了腿要走人。好不容易逮住机会,两位怎肯轻易放过?董春燕上前阻挡余科长时,卓小梅也站到了他前面,说:“科里我们就不去了。只一句话,耽误不了余科长上班。”
余科长只得立住,说:“那你们说吧,科里有人等着。”卓小梅努力笑着,说:“今晚我和董会计请余科长赏脸吃顿便饭。”
余科长冷冷地看着她们,说:“你们不知道,我是从不去外面吃饭的,刚才我才坐朋友的车去药店买了胃药回来,不信我可以打开包给你们瞧瞧。”说着就要去拉公文包的拉链。两位自然还没傻到要看他的包的份儿上,这明摆着是侵犯人家的隐私权嘛。万一胃药没看到,却看到了别的不该看到的东西,让余科长难堪,更是不妥。机关里流行说,男人三件宝,存折伟哥安全套,谁知道余科长会在包里装些什么?何况余科长也不是真要你看啥胃药,他如果有胃病,也许就不会喝得这么酒气冲天了。
卓小梅于是连忙按住余科长的手,说:“有胃病,饭还是要吃的嘛,不点带刺激的菜就是。”董春燕也说:“有一家对美食很有研究的馆子,专门经营保胃健脾食品,保证余科长去上一回,再想二回。”
揭牌真难(13)
余科长不耐烦了,说:“别说了,我就知道你们是冲着那两万元钱来的。两万元在你们那些小单位也还是个数字,在财政部门的账上不过是一个二字后面带着四个零,简直什么都不是。你们以为是我故意卡你们的,实话实说了吧,我还没这个兴趣。有兴趣也犯不着,金库有钱,却卡着领导签了字的款子不拨,我这不是弱智是什么?何况又不是我余某人私人的钱,我卡在手里又不能自己拿走,我何苦来着?确实是这段时间金库紧张,不然也用不着你们动心事请吃请喝了。难道不吃你们的饭就不拨给你们了?科里天天都有款子拨,每拨一笔都要人请吃请喝,我们吃得那么多,喝得那么多么?看把我们财政部门的人当成什么人了?好像我们都是好贪便宜,喜得好处的小人。”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余科长大概觉得嗓子已有些受不了,停顿片刻,咽下一口唾沫,才放低语调继续开讲道:“当然现在社会风气确实有些不太好,机关里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的现象时有发生,雁过拔毛的事也不能否定完全没有。可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至少我还不是那种人嘛。你们不相信,可以去问问小张他们,我到事业科两个多月了,吃过谁的请,喝过谁的请没有?我是老党员了,这点觉悟和党性原则还是有的。党的宗旨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作为党的一员,有责任维护党的威信嘛。”
一番谆谆教诲,弄得卓小梅两个人张开嘴巴,却吱声不得,站在地上直发愣。
就在两人发愣的当儿,余科长趁机抽身而出,头也不回地进了财政局大门。也许过去余科长经常是这么教育人家的,而这种教育方法最容易使人气短,他才好金蝉脱壳。
现在教育产业化,从幼儿园到小学到中学再到大学的正规教育自不必说,拿不出大把银子想被人教育,肯定没门。且说这部门开的学习班,那单位办的培训班,也都是要交纳巨额学费的,有的甚至交了大钱,跑到办班地点却没人教育你,只给你发个学习证培训证什么的,只不过这种本子还有些含金量,今后他们到你那里去检查视察时,你只亮出本子就可免罚消灾。今天卓小梅和董春燕受了半天教育,却是免费的,一分钱都没交,相当于在地上拣了大把银子,实在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幸事。本来两人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却终因没请动余科长,得不到继续受他教育的机会,甚是沮丧。
悻悻然回到幼儿园,卓小梅心头的窝襄气还没法消掉。
只是窝襄气憋得久了,有时便会成为怒气,卓小梅免不了当着董春燕三十里骂知县:“狗娘养的,财政的钱又不姓余,市里和财政局两级领导都签过字的,他姓余的有什么资格卡我们的脖子?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捅到钟秘书长那里去,我倒要看是人家市委常委大,还是他姓余的科长大。”董春燕说:“这可不是什么上策,捅到钟秘书长那里去,我们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卓小梅的声音越发高起来,有点像美声唱法,说:“我们要占什么便宜?大不了这个揭牌仪式搞不成,反正又不是我们自己争着要搞的。我看仪式泡了汤,他姓余的也不见得就有好果子吃。”董春燕脑袋直摇,劝道:“市政府天天喊集中财力保工资,工资之外的其他经费不按时拨付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一拖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也是司空见惯了的。何况余科长也没说不给幼儿园拨款,只不过延缓些时间而已,并没犯到哪一条,钟秘书长和龙副市长他们就是知道了,生气了,也不可能将余科长怎么样。”卓小梅咬着牙齿道:“那我们就不揭牌了,我这就给钟秘书长打电话,让他和市委那个什么重要领导亲自找姓余的去。”说着气呼呼拿出手机,真要拨号。
董春燕忙按住卓小梅,说:“卓园长你听我把话说完。为拨款的事,不是没人找市里领导说气话发脾气,市领导来了火,也把财政局长叫去狠狠批评过。有一年行政财务科拖着一家单位的款子没拨,单位领导气愤不过,带着财会人员跑到市长那里大发了一顿牢骚。巧的是第二天那家单位就出了安全生产事故,市里追究下去,单位领导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振振有词说是财政资金没到位造成的,不然他们早就购进设备,采取了防范措施,也不至于出现这种后果了。事故的发生当然不完全是资金的问题,却与资金没及时到位有些关系,市长将财政局长狠狠批评了一通,责令他将行政科长降了级,并调离行政科。”
卓小梅忍不住插话道:“那行政科长罪有应得。”
董春燕说:“科长罪有应得,可那家单位却惨了,后来他们到财政局去办事,大家都敬而远之,没人理他们。至于每年财政厅下来的经费追加指标和市财政局科室里自己掌握的部分机动经费,那家单位过去多少还能要点回去,从此之后一分钱都要不到了,仅能拨走预算安排的任何单位都有的工资和基本事业费。财政厅的追加指标和科室机动经费属于财政内部资金,市长都管不着的,给谁不给谁,完全是财政部门自己的事,领导也好,下面单位也好,没谁有屁可放。这些钱单独看去是些小钱,可今天少一两万,明天少两三万,加在一起,数字还真不小,该单位职工利益严重受损,搞得怨声载道。单位领导因此威信扫地,只得向市里领导提出申请,调离该单位。新去的领导第一件事就是把原来的财会人员换掉,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恢复了跟财政的正常关系。有这个前车之鉴,此后各单位都变乖了,再没有人傻乎乎地跑到市领导那里去说财政局的长短。”
揭牌真难(14)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的奥妙,卓小梅听得直咂舌头,叹道:“你不说,谁知道还有这样的行规和内幕?这么一来,财政局里的人不一个个都成了王了?怪不得一些手中握着实权的部门,根本不把别的单位和普通百姓放在眼里,原来刀把子掌握在他们手里,谁敢惹他们,谁就倒霉,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既然惹不起人家,只得重新想办法。可想来想去,还是没有什么妙法接近余科长,两人只得枯着脸,坐在椅子上望天花板。
正在两位干瞪着眼,无计可施的时候,苏雪仪进了园长办。这几天卓小梅在外面跑经费,园里的工作也就都交给了她和曾副园长。苏雪仪是来汇报示范课准备情况的。她主要负责教务教学工作,要督促班上老师准备两堂像样点的示范课,领导揭牌时好拿得出手。这毕竟是分内的事,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只要肯花功夫,没什么为难的。难的还是财政局那笔拨款,人家开不开拨款单可由不得你,卓小梅也就无心跟苏雪仪研究示范课,对她的工作作了充分肯定之后,说:“你是园里的教学权威,示范课的事就全权交给你了,我还得跟董春燕商量一下,如何去财政局拜财神。”
苏雪仪也就走了出去。可旋即又转身回来,并反手将门关上,轻声说:“卓园长,还有一事得向你报告一声。已经退下来的工会杨主席,最近几天活动得好像很频繁。”卓小梅说:“他活动什么?还想来做这个园长?”苏雪仪说:“这么大的野心他好像还没有。我要说的是,园里不是有不少职工家属下岗多年没事可做,子女大中专毕业后找不到工作的么?他们曾多次要求进幼儿园做临时工,我们一直不敢开这个口子。现在杨主席下去了,闲在家里发慌,竟然窜通这些职工尤其是退休职工,要去市委上访,一是状告园务会成员私分孩子伙食费,二是要求市委领导给条生路,安排工作。”
部分职工因家属或子女不能进园里工作,状告卓小梅几位园领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哪个单位没有人告状上访?上面哪里顾得过来?除非有根有据的重大案情或告状人缠得太厉害,才不得已派人下来调查调查,落实落实。去年几个退休职工就以机关幼儿园办公楼基建有问题,在市委和事业局上访了半个月,市委也是推不掉,才派审计局来查过一个多星期的账。办公楼基建是卓小梅前任领导搞的,到卓小梅做园长时已基本竣工,她只负责批款了两笔遗留款子,不可能得到好多好处,所以审计局没审计出卓小梅什么问题。其实卓小梅也考虑过在园里安排些家属或子女,可这些家属和子女里面,有模样有能力的早自己到外面谋事做去了,剩下的不是瞎眼跛足,就是歪嘴弱智,没有两个正常人。这样的角色,别说进班上课,就是做简单的后勤杂务都不能胜任,让园里怎么安排?
至于孩子们伙食费的使用管理,卓小梅一向谨慎,确实是一些职工疑心生暗鬼,无非想把水搅乱,达到某些个人目的。也是身正不怕影斜,卓小梅对苏雪仪的话也就不怎么在乎,说:“要告就让他们告去吧,我这里忙得不亦乐乎,哪有心思和精力去管这些烂事?”苏雪仪说:“这倒也是。我是见那杨主席也太混账了点。”卓小梅说:“可以理解,不做这个工会主席,大小也是个损失嘛。”
话虽如此说,卓小梅的心里却不是滋味。苏雪仪走后,她的情绪还没法平静下来,心想自己天天脚打莲花落,东奔西忙,还不是为了园里职工都有个好日子可过?可有人却无事生非,在背后搞小动作。卓小梅也就气不打一处出,拿起手边一本杂志,狠狠地往桌上摔去,嘴里骂了一句粗话。
话音没落,曾副园长进了园长办。她原本是来向卓小梅汇报揭牌仪式筹备工作的,一见她脸色发青,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将董春燕拖到门外,轻声问道:“看卓园长那愤愤的样子,谁惹她不高兴了?”
董春燕不想论说园里职工要上访的事,只得说道:“市领导批的揭牌经费被财政局卡住,还没拨回来。”曾副园长说:“我还以为是哪个借她的米,赔的她糠。”董春燕说:“你倒说得轻巧,那可是两万元呐,堆在桌上够数一阵子的,不快点弄回来,拿什么筹备揭牌仪式?”曾副园长说:“那倒也是。财政资金本是国家的钱,是纳税人一分一分缴上去的,又不是财政局干部自己的,他们凭什么卡着不拨给我们?”董春燕说:“他们自己当然没说不拨给我们,只借口说金库里没钱,暂时拨不出来。”
两人说着话,返身进了门。曾副园长换了种口气,说:“既然金库里没钱,拨不出也怪不得人家呀。”这话是卓小梅最听不得的,她本来不想吱声,还是讥讽曾副园长道:“你倒是很会替人家着想的!是不是你就要调离机关幼儿园,到财政局去任职了?”
曾副园长却不温不火,咧嘴笑道:“财政局当然是个金窝窝,哪个不想去?如今有权就有势,就是大老爷,在有权的地方哪怕谋个守门打开水的小差事,也高人一等。只是我搞了半辈子幼教工作了,半路出家去搞财政,怕不能适应。还是死了这条心,继续留在幼儿园,与卓园长和董会计一起战天斗地吧。”
董春燕怕曾副园长扯远了,又惹卓小梅生气,说:“曾园长你不是专门到园长办来窜岗的吧?”曾副园长说:“这几天为揭牌的事,累得放屁的时间都没有,现在好不容易理出了些头绪,来窜窜岗,放松放松,不可以么?”
揭牌真难(15)
董春燕倒不好说什么了。
曾副园长还不肯走,又说起拨款的事来:“我想了想,财政局卡着我们,总是有原因的,是不是我们哪里得罪人家了?”
其实董春燕也曾这么想过,却说:“我们一个不起眼的幼儿园,手中无权,想得罪人家,有这样的资格和机会么?”曾副园长说:“那也不见得,街上的叫化子,如果站得不是地方,挡了路,还会得罪人呢。”
董春燕觉得曾副园长说的不无道理,回头对卓小梅说:“卓园长我们确实得好好想一想,也许什么时候得罪了人家,只是我们自己都想不起来了,而人家却还记着。”卓小梅说:“什么时候得罪人家了?我们既没查过人家的账,又没罚过人家的款,更没抄过人家的家,谈何得罪?”董春燕提醒道:“比如返还特权部门职工缴上来的建园费时,是不是漏掉了余科长,没返还给他?”卓小梅说:“我看余科长四十多岁的人,儿子该上中学了,孙子大概还没出生,他没子没孙在机关幼儿园,没替谁交过建园费,我们怎么给他返还?”
说得曾副园长眼睛一鼓一鼓的,说:“余科长?什么余科长?”董春燕说:“财政局的余科长呀,还会是哪里的余科长?”曾副园长说:“是政工科的余科长,还是农税科的余科长?”董春燕说:“我们的经费在事业科,跟政工科和农税科的余科长有什么关系?”
两人的话让卓小梅忽然想起一事。也是这几个月忙改制和揭牌的事忙晕了头脑,竟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要在平时,记忆力也不至于这么糟糕。卓小梅问曾副园长道:“你还记得么?开学那阵,那位肖会计三番五次追着我们要减免她的建园费,那女人还真的能缠。”曾副园长说:“怎么不记得?她就是打着余科长的招牌要我们退钱的,后又拿着财政局一位副局长的条子来压我们。当时你因为改制的事心烦气躁,说机关幼儿园的生死都不保,不同意我退钱给她。”
卓小梅仰天而叹,说:“真是报应。不用说就是那个余科长了。”曾副园长说:“刚才春燕不是说事业科没有姓余的科长么?”董春燕说:“开学的时候事业科没有姓余的科长,后来财政局科室大调整,农税科的余科长调到事业科做了科长。”
曾副园长当然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望着卓小梅说:“那怎么办呢?如果真是这样,还不知余科长会将这笔款子拖到什么时候才罢休。”
没等卓小梅开口,董春燕抢先道:“拖到什么时候?至少得拖到揭牌仪式临近,我们手忙脚乱的时候,这样我们没钱办事,忙中出错,只有等着挨市领导批评。”卓小梅说:“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曾园长你去了解了解,那个给肖会计打招呼要减免建园费的,是否就是从农税科调整到事业科的余科长。”
其实这纯粹是多此一举,卓小梅心里非常明白,此余科长无疑就是彼余科长,不然他怎么会如此对待机关幼儿园这笔两万元的拨款呢?
曾副园长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跑到财政局,找到熟人侧面打听了一下,事业科的余科长果然是给肖会计打招呼的余科长,而且他去事业科之前确实在农税科当科长。回幼儿园后,曾副园长立即向卓小梅作了汇报,卓小梅已是无话可说。
曾副园长试探道:“这步棋莫非死在这里,再没有别的路数了?”卓小梅说:“我卓小梅向来笨拙,棋艺太差。”曾副园长说:“我看可以找一找肖会计,把那五百元建园费退给她。”卓小梅说:“此一时彼一时,彼时人家求你退你不退,此时再找上门去退,就是姓肖的不计前嫌,把钱收下,余科长还会买我们的账么?”曾副园长说:“先试试吧,只要肖会计肯收下退款,事情也许就会有转机。”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卓小梅说:“肖会计肯收下那五百元钱,我喊她声姑奶奶。这样吧,你跟她儿子班上的老师说一声,下午肖会计来接儿子时,要她到园长办来一下。”曾副园长说:“既然把人家当做姑奶奶,怎好劳驾姑奶奶往你园长办跑呢?”
想想也确是这么个理,毕竟现在是你求人家,而不是人家求你。卓小梅便说:“那你马上打听一下肖会计的住处,晚上我俩一起送钱上门。”曾副园长说:“不用打听了,我知道她家怎么走。”卓小梅望望曾副园长,说:“你似乎是有预谋的嘛。”曾副园长笑道:“卓园长说得太难听了,好像我要搞宫廷政变似的。”卓小梅说:“我巴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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