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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弦歌(上部)(出书版) by: 昨叶何草-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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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槿看着那少年的背影,失魂落魄地呆立桥头,丹若冲他大声喊道:「喂!人已经走啦——」 

  「你嚷嚷什幺呀!」朱槿捂住耳朵,不满地说道:「我又不是听不见,」 

  莫远低声叹道:「唉,也不管对方什幺人,只要长得清俊些就拔不动腿,什幺时候您能改改这个毛病才好,」 

  朱槿立刻反问他:「你的意思,是批评我好色喽?」 

  「我可没那幺说。」莫远不承认。 

  「怜香惜玉,贪花好色,本来就是才子风流之事,谅你一个粗人也不会懂!」朱槿驳斥道,轻轻抚摸手中湿漉漉的扇子,耳边响起那少年的歌声笑语,不禁又痴了。 

  当晚,一行三人在秀水县城外找了最大一家客栈住下了。 

  丹若本来是想进城的,莫远提出反对,说反正明天还要去镜湖继续打探漕银的下落,不如住在城外方便些,可以少走几步路。朱槿也赞成他的理由,丹若无法,只好依了这两个懒人。 

  用过晚餐,洗浴过后,朱槿躺在床上,虽然身体有些疲惫,但是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这一路南行,所见所闻,无不新鲜;那是身在京师皇城一辈子做梦也梦不到的,回去了大概可以给皇兄讲上三天三夜……漕银的线索都集中在龙千夷身上,他的老巢说不定就在镜湖……还有调兵令箭,他说了借去玩几天,也不知是真是假……多半不会再还了罢,万一真的找不回来,岂不是闯下大祸了?皇兄会怎幺处置我呢? 

  越想问题朱槿的脑袋就越大,最后他数羊羔整整数到一万只,还是睡不着,索性悄悄爬起来穿好衣服,也没有叫醒莫远和丹若,独身一人越墙出了客栈。 

  这一晚恰好是满月。夜空如洗,银辉遍地,朱槿漫无目的地外面乱逛,走着走着竟然又到了柳堤。 

  白日里已是风景绝佳的去处,月光下更添几分朦胧之美。 

  朱槿漫步走上石砌小桥,晚风轻柔,渔火点点,明月高悬在中天,草丛里有蟋蟀浅吟低唱。他倚在桥栏上,痴痴地望着河中几艘夜渔的小船,心中又想起了白天那唱歌的少年——细细思量他的音容笑貌,总觉得别有一种特殊深意,令人回味无穷。 

  有人提着一盏气死风灯,向着柳堤飞奔而来,朱槿只顾想心事,一点也没有觉察到。 

  蓦地里,一个粗哑的声音高声叫道:「老大在不在?你们谁瞧见他老人家的船了?」 

  朱槿被这声音吓了一大跳,方才醒过神来。 

  河中渔船上早已响起了一片欢笑声,有人应道:「是余老三吗?你又抓了一条十二斤的金色鲤鱼,来和老大比大小了?还是省省力气,趁早死了那条心吧!」 

  余老三回骂道:「乌龟王八蛋,操你爷爷的!我找老大可是有正经事!」 

  小桥下的阴影里,忽然传出一个清亮的嗓音,答道:「余老三!我在这里!有什幺事情你过来讲!」 

  朱槿一听,如同六月里吃了雪水,高兴得直想在桥上翻跟头——这声音,可不就是他念念不忘的那个少年吗?原来他竟然一直躲在桥下。朱槿刚想出声招呼他,转念一想,又恐怕那少年对他不理不睬,自讨没趣,于是强行忍住了。 

  只听桥下传来一阵拨水声,那少年已经将小舟泊在岸边。 

  余老三跑了几步,赶上前去少年仍然戴着一顶斗笠,大模大样地坐在船头,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钓鱼竿,身旁还有一个渔篓。 

  「出了什幺事?」朱槿在桥上侧耳细听,那少年问余老三道:「三更半夜的大叫大嚷,你吓跑了我正要钓起的老鳖,要怎幺赔我!」 

  余老三跑得有些气喘,却是满脸喜悦兴奋之色,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是、是、是苍先生醒过来了——」 

  「哦,知道了。」那少年似乎早就料到他要说什幺,语气半点也不惊讶,「现在是子丑之交,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二个时辰,我算着他也该醒了——他觉得身体怎幺样?想吃什幺东西没有?」 

  余老三摇了摇头,声音一下子降下来几分,答道:「苍先生精神还好,就是冷得厉害,屋子里生了火盆,他还是直发抖。」 

  少年低头沉吟片刻,吩咐道:「你先回去吧,他已经没有什幺大碍了。记得每过一个时辰,就把那药丸给他吃一颗,等天亮了再说。」 

  余老三答应着,飞奔而去。 

  那少年坐在小舟上,慢慢收起鱼竿钓线,将斗笠摘下来抛如船舱,忽然仰头看着桥上,对朱槿笑道:「怎幺又是你?真的好巧!」 

  此时朱槿又是尴尬,又是惊喜,万万想不到他会主动和自己搭话,高兴得心花怒放,几步便从桥上跨了下列,一个箭步跳过去,正好落在小船旁边,脚跟尚未站稳便问那少年:「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在这里?」 

  少年微微地回答道:「我又不是聋子,你在桥上走来走去,我当然听得到——对了,你为什幺躲着我不出声啊?莫非是因为我白天不肯卖鱼给你,所以你生气了?」 

  「哪里哪里,我怎幺会生你的气!」朱槿见那少年说起话来和颜悦色,顿时喜上眉梢,如沐春风,仿佛连浑身骨头也轻了三分,连忙解释道:「刚才我真的不知道你就在桥下,不然……」 

  谁知那少年将突然面孔一板,冷冷地质问道:「深更半夜的不睡觉,你又跑来这里做什幺?」 

  朱槿暗自吃了一惊,想不到这少年性格喜怒无常,说变就变,刚才还春风和日,转瞬间就变成了雨雪冰霜,只能是硬着头皮答道:「我——我睡不着,随便出来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柳堤来了……」 

  少年乌溜溜的眼睛眨了两下,月光下如同两湾清泉,泛起星光点点,朱槿傻傻地看着他,一时竟然忘了身在何处。 

  那少年忽然微微一笑,冲他招手道:「你上船来吧!」 

  朱槿也猜不透他的用意,但那少年叫他上船,总不见得是坏事,何况此情此景,就算那少年叫他去跳河,朱槿也不会有半分犹豫。于是纵身一跃,跳上小舟,稳稳地落在甲板上。 

  少年笑道:「你的轻功倒也不错。」 

  「哪里哪里。」 

  本来朱槿并不是拙于言辞之人,只是不知为何,一见到这少年,他的满腹学问、锦心绣口、风流手段全都抛到九霄云外了。那少年随口称赞他一句,朱槿「哪里」了半天,竟然答不出别的话来。 

  少年道:「为了钓那只老鳖,白白折腾了大半夜,肚子好饿——喂,你想不想吃东西?」 

  「啊?好的好的。」朱槿连忙应道:「船上可有东西吃吗?要不要我去岸上买一些宵夜点心来?」 

  「哈哈,你这人可真有意思!」少年捧腹而笑,「三更半夜又是荒郊野外的,去哪里买东西吃?反正船上有的是鲜鱼,不如将就些,我来烤鱼请你吃,好不好?」 

  「好好好,当然好。」朱槿频频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全无半分皇室子弟富贵气派。 

  那少年提了渔篓,径自走到船尾,取出镰刀火石,生起火来。 

  朱槿坐在船头,看着他用一柄锋利的小刀剖开鱼腹,在河里洗去内脏,放在火上烧烤起来,不一刻,便香味四溢。 

  朱槿也真是饿了。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 

  堤上柳枝微微颤动,河中渔火摇摆不定。皓月当空,草虫嘤嘤,朱槿很想找些话来说说,偏偏此刻大脑里一片空白,想了好半天,才记起来还不知道那少年的名字,于是隔着船舱问道:「喂,你叫什幺名字?」 

  少年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随即将火上的鱼肉翻了个身,又洒上些椒盐香料,反问道:「怎幺想起来问这个?」 

  「不然我怎幺称呼你,」朱槿说道:「总是喂来喂去的,似乎也不太礼貌。」 

  少年嘻嘻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糯米细牙,道:「那你可要失望了,我根本没有名字。」 

  「怎幺会呢?」朱槿不信,说道:「刚才有人叫你『老大』,莫非你在家里排行第一?」 

  「呵呵,你真是聪明,一猜就中!」那少年笑道:「论辈分,我确是排行老大,在这镜湖周围,运河上下,只要是水上往来的,无论谁见了我,都这样称呼。」 

  朱槿道:「可『老大』总不见得就是你的名字吧?我在兄弟们中间排行第三十九,如果大家都喊我『三十九』、『三十九』,那可真让人受不了。」 

  「那你的名字叫什幺?」少年狡黠地说道,「你先告诉我了,我才愿意说——大家互相都知道了,谁也不吃亏。」 

  「我叫朱槿。」 

  话一出口,朱槿马上就后悔了,一时疏忽,竟然忘记杜撰个假名。但是想到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这少年未必仅凭一个名字就能猜到他的身份,于是又放了心。 

  「这个名儿倒真不错,原来你是一只小猪。」 

  那少年一边取笑朱槿,一边走到船头,铁条上串着一条烤好的大鱼,递给了他。 

  朱槿道了谢,接过香喷喷的鱼肉,正要送到嘴边时,忽然从头顶传来一声断喝—— 

  「不能吃!」 

  柳枝一颤,微风拂过,一个黑影轻飘飘地落在船舱顶上。 

  朱槿定睛一看,那人竟然是莫远。 

  原来自从朱槿越墙出了客栈,莫远就一直跟在身后,暗中保护。只因莫远轻功绝佳,所以朱槿才没有觉察到。刚才他和那少年一问一答,莫远就躲在岸边一株大柳树上,听了个满耳。他原本也不打算搅了朱槿的好事,无奈朱槿对那少年全无半点防范之心,接过他的东西就要吃,莫远身为郡王府的护卫长,可就不能不管了。 

  那少年对莫远的突然现身毫不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了他躲在树上一般,嘴角浮起一丝略带嘲讽的笑容。 

  朱槿不悦地说道:「莫远,原来你一直在跟踪我!」 

  莫远点了点头,伸出手掌,道:「公子,我也有些饿了,这块鱼肉能不能让给莫远?」 

  「哦,这样啊……」朱槿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鱼肉递了过去,道:「那就先给你吃吧。」 

  那少年劈手夺下烤鱼,怒道:「这鱼是臭的,你们不要吃了!」 

  朱槿赶忙陪笑道:「你不要生气!莫远是跟我开玩笑的,其实他根本不喜欢吃鱼,因为总是被鱼刺卡到喉咙——我就大不一样了,我生平最喜欢吃鱼,尤其是现烤好的鲜鱼,其滋味之美,驼峰熊掌犹不及也。」 

  少年听了这几句奉承话,方才回嗔作喜,对他笑道:「我就知道你是好人。船上有的是鱼,你爱吃多少就吃多少,不够我再从河里捞!」 

  莫远眼睁睁地看着朱槿将鱼肉送到口中,再想阻拦已经迟了——朱槿和那少年有说有笑,神态亲密,反而把他的好心当作驴肝肺,莫远胸中气恼,忿忿地站在一旁,直直地瞪着那少年,沉默不语,眼神里满是戒备警惕。 

  那少年对莫远也是不理不踩,只当他不存在一般,又回到船尾烤鱼去了。 

  朱槿一边吃鱼,一边对那少年笑道:「刚才都怪莫远,突然出现打断了我们说话,喂,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幺名字呢,我可是已经告诉你啦!」 

  少年只顾翻动串鱼的铁条,头也不抬地答道:「我自小便是捡来的,也没有个象样的名字,因为水下工夫好,空手捉得鱼虾,所以他们都叫我镜湖小白龙。」 

  朱槿大赞:「这个名字好啊!和你贴切得很!真是好听!」 

  少年放声大笑,道:「我是骗你的啦!」说着,提起另外几串烤鱼走到船头,放在朱槿面前,挨着他坐下了。 

  朱槿见那少年近在咫尺,月光之下,连他左边嘴角一颗小小的美人痣也看得轻清楚楚,喜得心花朵朵开,若不是在这狭窄的船上,几乎就要手舞足蹈起来。 

  莫远看着那少年也吃了两条鱼,神态自若,并无异样,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忽然那少年拍了一下脑门,说道:「哎呀,我怎幺这幺胡涂!竟然忘另外船上还有一样好东西!」直奔船舱,从一堆旧渔网下翻出了一个小小的酒葫芦,对朱槿笑道:「这是我自己酿的甜酒,你要不要尝尝看?」 

  朱槿自然是连连点头,那少年在船舱里寻找酒杯,莫远趁机俯身在朱槿耳边小声提醒道:「公子,别忘了我在白河口说过的话!」 

  「什幺?」 

  现在朱槿一心一意,全都系在那少年身上,哪里还有脑子理会莫远的语中深意,不解地问道:「你在白河口说过些什幺话,我怎幺不记得了?」 

  莫远欲言又止,恨不得一拳将他打昏,扛起来就带走。 

  那少年拿出两只竹节做的酒杯,一只放在朱槿面前,另外一只却放在自己面前,动手拔去九葫芦的塞子,顿时酒香四溢。 

  少年满满斟了两杯甜酒,对朱槿笑吟吟地说道:「我常听村塾里的先生吟诗,说什幺『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可惜我没有那样的好东西待客,你若是不嫌弃,就请干了这杯,大家交个朋友,怎幺样啊?」 

  朱槿连忙答道:「好好好,我正有此意,你愿意和我做朋友,真是再好也没有。」端起酒杯,一口便喝了下去。 

  莫远本想加以阻拦,一是担心扫了朱槿的兴致,白白惹他生气,他毕竟是小郡王,身份不同;二是眼看那少年从葫芦里倒出两杯酒来,他自己也喝了,料想不会有蒙汗|药在里头,何况那少年虽然精通水性,看起来却不大懂武功,居然称赞朱槿轻功高明,当时险些让躲在柳树上的莫远笑破肚皮。 

  甜酒入口,朱槿只觉得酒尾清纯甘冽,比起以前喝的御供佳酿,别有一番滋味;况且那少年又说这酒是他亲手所酿,更加谀词连篇,大加赞美。 

  那少年听了他的吹捧,意似甚喜,殷勤相劝,朱槿自然是酒到杯干。 

  ……今晚在这月夜之下,柳堤之旁,小舟之中,身边又坐着那样一个忽喜忽怒、宜笑宜嗔的天然少年——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几杯过后,朱槿便觉双眼微涩,四肢酸软,浑身上下像散了架一般,骨头无比沉重,很想躺下来好好睡上一觉。 

  那少年见他有些醉意,当即放下酒杯,奔入后舱帮他倒茶。 

  莫远见朱槿虽然勉强着支撑坐在船头,一个身子摇摇晃晃,东倒西歪,确实醉得不轻,也不能袖手旁观——趁着那少年不在眼前,料他隔着船舱难以做什幺手脚,于是转过身去扶朱槿。 

  忽然脑后传来一阵暗器破空之声,待到莫远惊觉时,已经太迟了。他只觉得后颈大椎|穴上一麻,仰天摔倒,顿时人事不知。 

  那少年从船舱中钻了出来,看着倒在甲板上的莫远,嘿嘿冷笑,弯腰在他脚边拾起一枚铁莲子,放入袖中。 

  刚才他故意躲入后舱,就是为了引诱莫远上当,让他丧失警惕之心,好出其不意从背后向他偷袭——莫远果然中计,被他的铁莲子打中|穴道,昏了过去。 

  那少年看了看朱槿,见他已是神志不清,于是伸出一根手指,在朱槿脑袋上轻轻一戳,柔声道:「给我乖乖地躺下罢。」 

  朱槿应手而倒。 

  那少年呵呵笑了两声,抬腿在他身上重重踢了一脚,骂道:「小猪呀小猪,要怪就怪你太贪吃,所以才着了你龙爷爷的道儿!」    

  第三章 柳色湖光好相待 我心非醉亦非醒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朱槿悠悠醒来,头重脚软,口渴如烧。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狭小低矮的船舱之中,从遮蔽风雨的芦席缝隙间透进来些许微光,看起来外面天还没亮。他的双手被人反绑在身后,捆得结结实实——不仅如此,身上还罩着一张旧渔网,散发出阵阵鲜腥水气。 

  朱槿试着挣扎了两下,想摆脱渔网的束缚,谁知那渔网虽然看起来细若蚕丝,却十分柔韧牢固,除了皮肉受苦之外,不过是白白浪费力气而已。 

  朱槿侧耳细听,船舱下水流潺潺,小舟正在缓慢前行。他想起了昨晚的明月清风,那少年请他喝酒吃鱼,笑语晏晏——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正在外面拔蒿撑船? 

  就像是感应到他在想什幺似的,忽然从船尾传来那少年的声音:「喂,里面的那只小笨猪,你酒醒了吗?」 

  朱槿一听正是他的声音,心中如同翻倒五味瓶,喜忧掺杂,酸苦各半,又气又怒,一时片刻之间,却想不出该怎幺回答。 

  那少年见他不应,继续说道:「别装啦!我知道你早就醒了——我酿的仙人醉又不怎幺烈,你才喝了那幺几杯就醉了,真是没用透顶。」 

  朱槿苦笑道:「我是没用,只怕你那酒杯里,除了甜酒之外,还有些别的东西吧?」 

  那少年轻轻地「咦」了一声,似乎微带惊讶,随即又笑道:「看来你这只小猪倒也不算太笨,居然艨你不过——好啦,别费力气扯那渔网了,那是用水蚕丝织的,你越是挣扎,它就收得越紧,天底下除了我之外,在也没有第二个人能给你解开。」 

  朱槿知道他说的多半是真话,只好放弃挣脱渔网的打算,一面叹道:「谁说我不笨?我早就该想到你是故意在那桥下等着我的,你算准了我一定还会再来。」 

  少年哈哈一笑:「我可没想到你半夜里就来了,我是真的在那里钓老鳖——不想老鳖没钓到,反而捉了一只小猪回家,倒也不算吃亏。」 

  朱槿道:「你我素昧平生,无缘无故,为什幺要捉我?对了,莫远呢,怎幺不见他?」 

  直到现在,朱槿才想起莫远,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愧疚之意。早知道就该听他的话,多几分防人之心,也不会这幺随随便便地叫人捆成一只大粽子了。 

  那少年哼道:「那个叫莫远的家伙讨厌死了,龙老大的船上不欢迎他,我把他扔在岸上,大约现在也该醒过来了——你放心!我下手有分寸,不会伤到他的性命。」 

  朱槿想到莫远醒来之后,发现自己不见了,身边唯有杨柳岸晓风残月,还不定要急成什幺样子,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那少年似乎知道他在想什幺,幸灾乐祸地说道:「谁叫他一路跟踪过来,鬼鬼祟祟的,还躲在树上偷听别人说话?他活该——再说了,小笨猪,我可是一番好意,请你纡尊大驾到一个地方做客,又不会把你一刀杀了扔进水里,你担心个什幺劲?」 

  朱槿皱眉道:「有你这样请客的吗?你越是这样说,我越是担心性命不保——这样大费周章的绑架我,你到底是为了什幺?赎金吗?那容易,我家里银子虽然不算太多,凑个十万八万两大约还不难,你要是愿意的话,就派人给我的随从带个信去,他们必定乖乖地把银子双手奉上。」 

  此时此刻,朱槿宁愿以为这少年是因为自己衣衫华丽,像个富家纨绔子弟,所以想要勒索赎金,而不是别有所图。 

  谁知那少年嗤笑一声,反问道:「堂堂一个襄平郡王,难道只值十万八万两银子吗?未免卖得太便宜了些。」 

  朱槿躺在船舱中,幽幽地叹了口气,慢慢说道:「我一直不愿意相信你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可惜,你偏偏就是他。」 

  少年呵呵笑道:「原来你知道我是谁?」 

  朱槿道:「本来是没想到的,不过你不该骗我说你叫什幺镜湖小白龙——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事到如今,我要是再猜不出你的真实身份,岂不是笨得该死了?你盗走朝廷十万两黄金,又偷了我的调兵令箭,还把我捆成一只粽子丢在这里,究竟想要怎幺样?」 

  那少年在舱外哈哈大笑,朱槿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却从未听到他这幺开心的笑声。过了半晌,少年方才止住笑声,承认道:「不错,我就是『水上浮萍』。不过大家既然已经玩了半天猜谜游戏,你又何必一定要揭穿谜底?」 

  朱槿自嘲道:「不过一层窗户纸而已,我若不捅破,你还要瞒我到几时?」 

  龙千夷道:「等你去了该去的地方,自然就知道了,早说晚说,还不是都一样?」 

  朱槿追问道:「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他的话音刚落,四下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芦哨,近处传来一片欢呼,有几个人大声喊道:「老大回来了!」 

  龙千夷收起竹蒿,将小舟泊在码头,却不理会船舱里的朱槿,径自跳下船去了。 

  岸上有几个人飞奔过来迎接,都是普通渔民打扮,个个满脸欢笑,对每一个人都招呼过一遍,互相拍肩搭背,亲热之极。 

  这下却苦了朱槿。 

  他在船舱里闷了好半天,身上还裹着层层渔网,捆手绑足,十分难受;原以为靠了岸,龙千夷就会立刻放他出去,谁知他竟然把自己忘到了脑后。朱槿贵为郡王,虽然他生性淡泊,却也忍不住心中气恼。 

  过了足有一盏茶时分,才有人跳上小舟,船身微微晃了一下,紧接着芦席被揭开,朱槿眼前突然大亮,他连忙闭上眼睛——原来不知什幺时候已经天明了。 

  等他适应之后重新睁眼,却发现来人并不是龙千夷,而是一个豹眼虬须、面貌凶恶的大汉。他瞪了朱槿一眼,咧嘴笑道:「还是老大手段高明,轻轻松松便捉了一只小肥猪来,瞧着细皮嫩肉的模样,滋味一定不差,足够大伙儿吃上好几天新鲜肉了。」 

  朱槿一听,肚中叫苦连天,听这凶汉话中的意思,竟似要把他活活吃了! 

  那大汉看出朱槿变了脸色,笑得更欢畅了。 

  忽然岸上传来龙千夷的声音,隔着码头远远地喊道:「阎九,你磨蹭什幺,还不快点收网——记得给我留下鱼儿一双眼!」 

  阎九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从身上摸出一根黑色布条,对着朱槿阴森森一笑,说道:「算你小子运气好,青龙岛的规矩,一向是剜了眼睛再上岸——不过既然老大吩咐了,我就只好先把你这双桃花眼给艨上,免得你看见了什幺不该看的东西。」 

  当下不由分说,将黑布条往朱槿头上胡乱绕了几圈,在他脑后系了一个死结。 

  朱槿不甘心地大叫:「喂!你能不能动作轻一点?我眼睛好痛!」 

  阎九也不理会,单手提起渔网,顿时身子腾空,晃晃悠悠地离开船板。 

  朱槿深陷渔网之中,无数根细细的丝线勒得他浑身剧痛,他自从生下列也没有吃过这种苦头,于是又忍不住叫道:「喂!我说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然后用两只手抱着我上去?这样走我很不舒服!」 

  阎九怒道:「再敢啰嗦一句,小心老子先割了你的舌头!老大只说留眼睛,可没说不准割舌头!」 

  吓得朱槿只好怏怏闭嘴。 

  阎九抓着朱槿跳上码头,朱槿的身子剧烈晃荡了几下,知道他已经踏上了所谓的「青龙岛」。 

  看来着岛屿十有八九便是藏在镜湖之中的匪窝了。 

  阎九提了渔网一路前行,偶尔停下来和别人说上几句听不懂的切口。朱槿无法看到周围环境,于是在暗中细数他的步伐,到了第一千八百六十四步时,阎九停了下来。 

  朱槿心想,这凶汉身高腿长,一步跨出去的距离,抵得上普通人一倍半,看起来他们已经在岛上行了三里多的路程,加上中途又没有改变过方向,那幺这青龙岛的范围,至少在方圆二十里以上。 

  朱槿正在估量要调动多少兵力才能把这岛屿包围起来,耳边响起了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似乎是阎九推开了一扇门。 

  「老大,渔网收起,放到哪里?」 

  只听龙千夷的声音吩咐道:「提进来!」 

  阎九恭恭敬敬地答应了,提着朱槿走进房中,将他往地上随便一扔——朱槿四脚朝天,后背着地,差点摔得屁股开花。 

  「哎哟!疼死我了!你就不会手脚轻一点吗?」 

  朱槿连连呼痛,蒙着眼睛抱怨道。 

  阎九拍了拍衣襟,笑道:「老大,这只猪的毛病还真不少,看来以后有的是麻烦了。」 

  「他自有用处。」龙千夷吩咐道,「你去和大伙儿说一声,这件事情不要让苍澜知道。」 

  阎九答应着退出去了。 

  龙千夷走上前,扯下蒙住朱槿眼睛的黑布,朱槿在船上遭了半天罪,头晕脑涨的,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环视四周,是在一间简陋的茅舍之中。房内摆设唯有一套木头桌椅,已经磨得棱角光滑。屋子正中地面上挖了一个火塘,架着一口黑色的砂锅,墙角处有一张小小的竹床,上面铺着旧芦席和一套青布被褥——除此之外,别无长物。 

  龙千夷满脸笑容地对他说道:「喂,小猪猪,想不到咱们又见面了。」 

  朱槿点头叹道:「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和你虽然只分开了这幺一小会儿,心里却十分想念得紧。」 

  龙千夷笑吟吟地道:「你这只小猪,嘴巴倒是很甜,不晓得舌头好不好吃?不如等晚上割下来炒了下酒。」 

  朱槿一听他的预期,知道是说着玩儿,不过想到刚才那凶神恶煞一般的阎九也是威胁要割他的舌头,心中又气又好笑,语带讥讽地说道:「十万两黄金,足够你买尽天下所有猪舌,就算十辈子也吃不完,又何必一定要吃我的?」 

  龙千夷听了他的话,乌溜溜的眼睛眨了几下,不解地反问道:「咦,难道你没有看见我留下的借条吗?那十万两黄金,是我替别人借的,天地良心,我可是一文钱都没有动过。」 

  朱槿大奇,刚想问他「什幺借条」,但是随即想起了金吾卫指挥使江朝彦交给自己的那张字条,上面有龙千夷的名字,还有,他偷了调兵令箭以后也留下一张相似的小纸条——想不到,那竟然是借条! 

  于是朱槿笑道:「原来你不是偷盗,还写了借条的,误会,真是误会——倒不知你打算几时归还那批黄金?利息又怎幺算?借条上可没有写清楚。」 

  龙千夷道:「那我管不着。我只是借钱罢了,你若是来要帐的,我可一两金子也拿不出来。」 

  朱槿哭笑不得,叹道:「好吧,我就信你这一次。只是请你告诉我,现在那些黄金被运到什幺地方去,我这就拍拍屁股走人,绝不再纠缠你了。」 

  龙千夷摇头说道:「金子的下落,我虽然知道,可是却不能告诉你——既然你已经到了青龙岛上,也不是想走就走的,你当这里是客栈吗?」 

  朱槿眼见两人越说越僵,龙千夷口风又紧,看起来想要从他身上打探出黄金的下落,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达到目的。正在暗中琢磨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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