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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闻新娘-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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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该把被掳的事向嵇家父子说明白的,现在可好,你得受多少不白之冤啊?”刘氏摇摇头。
“现在什么都没有人会信了。”语柔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垂下头。
娘儿俩的对话都让躲在楼外的聂允谅听得一清二楚。他虽少言,但对这个小妹的疼爱可未曾短少半分。
聂家的掌上明珠岂是嫁过去让人糟蹋的?他沉吟了半晌,纵身飞下静楼,决定想个办法替妹妹摆平这件事。
归宁宴在午时开席,聂家没有大肆铺张,只请了近亲好友。众人用完佳肴之后,男人们便留在正厅里闲聊,语柔见左右没事,便独自回到静楼中小憩。信步来到小径,忽然听见径旁的一棵梧桐树上传来声响,她抬起头,赫然看见她那个当了山贼的堂兄小黑躲在树上向她眨眼。
“小黑!”她惊喜地喊出声。
“啧!你别喊我的小名行不行?”小黑俐落地下地,窥了窥四周,不想被人瞧见。
“哎呀!小黑这绰号喊了这么多年,谁还记得你那文诌诌的名字?”她啐了一声,掩口而笑。
小黑原名聂琛,是个秀净的名字,偏偏他从小就比常人黝黑,身材精健,因而家里的人都喊他小黑,久而久之,谁也不叫他聂琛了。
他们相差两岁,感情本来就不错,前些年语柔的叔叔还把聂琛“寄放”在定安镖局住了一阵子,两个爱玩的人凑在一起足以闹翻聂家的屋顶。
“丫头,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听说上回我那个呆头手下将你误绑回山寨之后,整个杭州城把你传得很难听,是不是?”聂琛虽然个性吊儿郎当、狂狷不群,但并不表示他粗心。这两天他冒险下山到杭州便是为了堂妹的事而来。
“是又如何?嫁都嫁了,那些人的嘴巴也该歇一歇了。”语柔无奈地道。
“那姓嵇的家伙没有因此而冷落你吧?”
“有。都是因为你,害我遭人诽谤至此。”她假意掩面抽噎。
“柔儿,别哭,他真的以为你被我们毁了,是不是?”聂琛急道。若说普天之下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慌了手脚,那便是女人的眼泪。
语柔点点头,还是遮着脸。
“那个王八羔子!我去替你把话说清楚,为你出气!”聂琛破口大骂,转身准备去正厅揪人痛扁一顿。
“等等!小黑,你这一去,被我爹撞见还得了?”她忙扯住他的衣袖。
“该死的,我就知道准出事,这下可好,害你被那些流言整惨了!”他大叹一口气。
“没事的,嵇泽飞不理我,我又没多大的损失。反正都嫁过去了,我就当搬了个家,重新建立地盘嘛。”
瞧她说得轻松,聂琛的心可放不下,他伸手拥住堂妹的肩,豪爽地说道:“如果真的不想在嵇家待下去,就上山来找我。不能回定安镖局的话,别忘了还有我小黑!”
“好!”语柔感动地点点头,笑着依进聂琛的怀中。
这幕看似两情缱绻的恩爱画面全都被嵇泽飞看进了眼里。
他本想唤春水请语柔整装准备回嵇府,但到处找不到春水的影子,只好自己往后园走来。没想到却在静楼前看见语柔与一名黑衣男子搂在一起。
他心中蓦地划过一道冷冽!
嵇泽飞定定地看着语柔与那男子有说有笑,一股莫名的烦躁直透心头,牵扯着双眉纠结,久久不能释怀。
虽说两人互不干涉对方,但她既已嫁进嵇家,就该谨守礼教,怎么还能与其它男子暧昧往来?
难不成在嫁进嵇家之前,她已心有所属?
这个想法让他深感不快,完全忘了自己也是个出轨的人。
语柔和聂琛没注意到他,两人还是快活地闲聊着,直到前厅的人在唤着该回嵇府了,语柔才匆匆别过堂哥,回到厅里。
语柔在拜别父母亲时注意到嵇泽飞更加阴鸷的脸色,以为他已经感到不耐,转身向大哥低声问道:“爹有没有对泽飞问些什么?”
“没有,都是聊些极客套的话。”聂允谦摇摇头。
“那他干嘛臭着脸?”她不满地嘀咕。只要挨过今天,他以后就可以轻松过日子了,还有什么气好生的?
“柔儿,这嵇泽飞看似不羁,但生性机敏狂傲,心肠应该不坏,你若能好好与他相处,就算不能成为神仙眷属,也能过得惬意。”聂允谦仔细研究过嵇泽飞,觉得他只不过用玩世不恭来掩人耳目而已。
“大哥,你不了解,他对我有极大的偏见。我被山贼所掳的事他一直耿耿于怀,认为都是我使他们嵇家成为杭州城的笑柄,在这种情况之下,我怎能指望他会正眼看我?”语柔早把事情看透了。
“你长得如此清柔可人,我相信他终有一天会喜欢上你的。”聂允谦轻拍妹妹雪嫩的粉颊。
“果真有那一天的话,我甘愿当一天丫鬟供你使唤。”她轻笑一声,回头看着等在轿旁的夫君,又自嘲地叹口气。
“你说的!”聂允谦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
“等下辈子吧!”她根本不敢奢望。
挥别了娘家的人,语柔心中不禁有些凄楚,往后的日子,她只有自己一个人面对了。
※※※
与其说语柔嫁进了嵇家,还不如说她只是“住”进了嵇府。
现在府里的仆佣们都和她打成一片,她在下人面前绝不摆架子,真诚率真,待人和悦,一下子便赢得所有人的心,连那些原本背着她嚼舌根的人也都渐渐尊敬她、喜欢她。在他们的心目中,她的地位恐怕比嵇泽飞还要高呢!
此外,嵇元成和王氏对她就像对自己的女儿,彼此间早已培养出一份特殊的感情。平常语柔会学做几样小菜请公婆品尝,有时她会陪嵇元成下棋、赏花,甚至陪他在书房中翻看嵇家的帐册。嵇元成不只一次在夫人面前夸赞语柔的聪颖。
“原先我还担心语柔会受不了下人们的指点,没想到她在短短时间内就适应了咱们府里的生活,还和银月她们相处得极为融洽,真是出乎我意料。”王氏笑着向老爷说。
“虎父无犬女啊!我就知道她是个机灵的孩子。”嵇元成也对语柔的表现赞不绝口。
“真的,她用她的真心和笑容收服了府里的人。”
“她还可以跟着我看那些繁琐的帐簿,连一些我没注意到的数字她都对得出来,真是个好帮手。”嵇元成啜了一口参茶,对语柔这个媳妇真是愈看愈满意。
“真的吗?我还以为她只会做些精致的点心呢。”王氏一提到媳妇也笑逐颜开。
“她在女红方面似乎没多大兴趣,倒是对商业方面的知识颇为丰富。”嵇元成轻捋胡须,心中有了主意。
嵇家是个大地主,拥有无数的田地,一向以经营大宗米粮为主。杭州的米行几乎都是嵇家的产业,他们甚至还供应江南其它地区的白米。因此在江南一带,只要提起嵇家,人人都知道嵇元成是个富甲一方的大财主。
然而这么大的事业,这些年都由嵇元成一人在负责。他的独子嵇泽飞个性闲散、不受拘束,对经商没多大的兴趣,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尽管嵇元成试着让他掌理一间米粮分行,他仍是放手不管,完全交由手下处理,把所有时间都耗在饮酒作乐上,让嵇元成伤透脑筋。
但现在多了语柔这个俏媳妇,她头脑清晰、心思敏捷,替嵇元成分担许多对帐的工作,让他觉得轻松不少。面对这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嵇元成兴起了个荒唐的念头。
“老爷,你该不会是想让语柔去帮你经商吧?”王氏一眼就看穿他的意图。
“你觉得如何?”他似笑非笑地问。
“她的流言已经够多了,你不怕再添一笔?”王氏不想让媳妇再受人批评了。
“我不是要她出面,而是要教她整个米行的运作情形。你也知道,泽飞对家业一直漠不关心,现在有了语柔,她可以代替泽飞先接下嵇家的事业。”
“你不怕泽飞生气?”儿子能接受这种事吗?
“他?哼!放个美娇娘不要,成天在外头拈花惹草,他理应受点刺激。”嵇元成心里早就有谱了。
“原来你都想好了。如此一来不但可以让语柔帮忙,还可以让泽飞振作。”
“这主意不错吧?”
“就依你吧。只希望别弄巧成拙。”
嵇元成笑着点点头。忽地听见屋外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忙拦住外头仓皇走过的总管。
“发生了什么事?”
“老爷,听说少奶奶做了个特大的人形纸鸢,想让它飞上天,谁知却掉到池子里去,丫鬟们都忙着帮她捡上来呢。”总管无奈地摇摇头,对于少奶奶过人的精力和满脑子的古灵精怪早已习惯了。
“哦?是吗?咱们的媳妇还真好动啊!”嵇元成回头看了夫人一眼,忍不住大笑出声。
嵇府自从多了个语柔,彷佛多了几十个人似的,以往死气沉沉的庭园忽然热闹起来,想求个耳根清静都不行。
“唉!要是她生做咱们的儿子该有多好?”嵇元成幻想着。
“老爷,你该期盼她为嵇家多生几个像她这样好动活泼的孙子才对啊!”王氏指正他。
“我可以这么期盼吗?泽飞根本配不上她!”
一提起这两个相敬如“冰”的孩子,夫妇俩就黯然地垂下头。
嵇泽飞一天不碰语柔,他们期盼有个孙子的梦想就永远不会实现。
刚从外头回来的嵇泽飞当然不知道正厅中两老的心思,他一进门立刻被吵闹的人声引得走向东边的花园,然后在一群大声嚷嚷的仆佣之间,他目瞪口呆地发现自己的妻子正在池子里游水!
语柔左手高举着一只残破的纸鸢,在荷花池中拨水前进。池水沾湿了她的发丝、衣襟,云层中泄下的阳光洒遍她的全身,池里的荷花围在她身边,远远望去,她宛如荷花仙子,绝艳逼人!
他被这副景象震慑得不能动弹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与她虽然各过各的日子,但他察觉到整个嵇府因为她而逐渐有了生气,下人们对她也日渐撤了心防,对她的流言几乎绝口不提。她不知用了什么伎俩,短短个把月就收买了所有的人心,还包括他的父母亲。
而他们互不干涉的协议成立之后,她几乎就没把他当嵇家的人看待。同住在玉泽轩,她能对一个小厮和言悦色,偏偏对他视若无睹,两人擦肩而过时,她可以目不斜视地一闪而过,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说真的,这种“忽略”比吵架还教人难受。
本以为他刻意的冷落会让她痛哭流涕,一个人躲在房内抑郁寡欢,谁知她反而招摇地在嵇府当起千金小姐来了。她每天愉快地过日子,又蒙公婆的恩宠和下人的拥戴,哪来的闺怨可生、愁绪可烦?
反倒是他,愈来愈分不清心中那股诡谲的怒潮为何而来?他每日外出花天酒地,心思却老是静不下来,连沈千千也发觉他的恍惚,不只一次地取笑他说:“当心花不醉人人自醉!你啊,心动了!”
“胡扯!”他断然斥道。
他与沈千千之间缠绕着暧昧的情感,两人虽不是真的情投意合,但算是知交,早先的爱欲早已淡化为十足的默契,常能把酒言欢,道尽心中无限事。因此,沈千千算是最了解他的人了。
“听说尊夫人的美丽更胜于我,这样柔媚娇俏的女子,你怎么舍得冷落?”
“过分率性、不知进退,没有大家闺秀应有的风范,徒有一张丽容又有何用?”
“你是要娶个惺惺作态的女人,还是要纯真善良的姑娘?搞清楚,陪你过日子的是人,不是那些规范教条。”
“那又如何?我娶她已经是善待她了,不然以她那不清不白的身子,有哪个男人会要她?”
“怎么连你也有这种观念?”沈千千气极了,来青楼左拥右抱的人竟可笑地要求妻子的贞洁,这些男子真是该下地狱去。“你要真存有这种心思,等于也在私底下嫌弃过我,那么以后别再来莺暖阁找我。”
被沈千千数落一顿后,他再无心作乐,怫然地早早回到家中,没想到一进门就撞见这令人气结的情况。
他妻子玲珑的曲线在显透紧贴的衣衫下若隐若现,而她还不知羞耻地让家丁将她拉出水池。
“你在干什么?”他怒容满面地上前打断他们的喧闹。
“姑爷。”春水诧异地看着他前来责问。
“少爷。”仆佣们纷纷欠身行礼,瞄了一眼他山雨欲来的愤怒神色。
“你以为你在干什么?”他指着犹如出水芙蓉的语柔,又急又气地骂着。
“放纸鸢啊!”语柔神色自若地迎向他。
“放纸鸢放到水里去?”他不自觉提高音量。
“它掉进荷花池,总要有人去捡起来吧?”她看着他的怒容,毫不在意地拍掉身上的水滴。
“请你注意自己的身分!嵇府的少奶奶在下人面前这般轻佻,成何体统?”他有种要脱下袍子遮住她姣好身躯的冲动。真是的,她都没发现下人中也有男人吗?
“奇怪了,说好互不相干的,你干嘛又冲着我生气?”语柔睨了他一眼,身子已开始发抖了,秋末的天气,即使在江南也有些凉意。
“府中的纪律都被你破坏了,你还在这里瞎闹?”他不该这么在意她的,但是,他就是该死的忍不住……
“我……哈啾!”她瑟缩了一下,话未出口先打了个喷嚏。
“小姐!”春水担心地看着全身滴水的语柔,怕她着凉。
“姑爷,让小姐先进屋里换衣服吧,这种天气很容易着凉的。”
“哼!明知容易着凉,就不该做些蠢事!”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发这么大的脾气。自从聂语柔进门后,他的每根神经似乎都处于备战状态。
“哈啾!”语柔又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道:“放心!我身子骨硬朗得很,不劳你费心。”
仆佣们早就被嵇泽飞的怒火烧得抱头鼠窜了,哪里敢留在原地看好戏。
“春水,还不快带你家小姐回房去?难道还要在这儿丢人现眼吗?”他哼了一声。
“口口声声说怕我丢你的脸,难道你在外头胡来就不丢人?杭州城谁不知你嵇泽飞是个无可救药的浪荡子?你怎么不检讨自己又替嵇家折损了多少颜面?”语柔瞪了他一眼,愤而把纸鸢丢在地上。
她不去管他,他倒先招惹她来了?
“你说什么?”嵇泽飞一把抓起她青葱般的纤手。
“别总是把‘家丑’的帽子硬扣在我头上,你自己也清高不到哪里去!”高昂的玩兴被打坏了不说,他还穷凶恶极地责备她!语柔再也忍不下这口气,大声地抗议。
“啪!”
一个巴掌甩在语柔的玉颊上,倏地浮现出五条红印。
“姑爷!”春水惊喊一声,扑向犹自惊愕的语柔。
嵇泽飞也被自己的行为吓住了!他从未想过会打一个女人,而且还是自己过门不久的小妻子。
语柔的惊骇和羞辱瞬间化为泪水,迅速地涌出眼眶,滚落脸颊。
“好!你狠!”她迸出这句话,脚步踉跄地冲回玉泽轩。
“小姐!”春水大叫一声,又回头对呆愣的嵇泽飞道:“姑爷,小姐从没有恶意,为什你要这么对她?为什么?”她不等他的回答,就追着语柔而去。
嵇泽飞呆立当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这种心疼的感觉陌生得教他害怕。
他是怎么了?
这一个多月来,他变得暴躁易怒,完全不像他原来的性子,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脱离了常轨,思绪大乱?
会是因为聂语柔吗?
他不明白地摇摇头,觉得所有的事都乱了!
第五章
语柔病了,而且病得惊天动地!
被嵇泽飞打了一巴掌后,她便没再出门。她把自己锁在房里一夜,春水莫可奈何之下,只好回房就寝。隔天早上春水要唤她起床时,敲了半天的门不见她回答,以为她还在生气,只好在门外不断地说些安慰宽心的话,但过了许久仍不见房中有任何动静,她开始觉得不太对劲,用力拍着门板喊道:“小姐!你开门啊!小姐!”
语柔仍是不声不响。春水怕她想不开,吓得冷汗直冒,立刻跑到书房外叫醒嵇泽飞。
“姑爷!姑爷!你快救救小姐啊!”
她凄厉的声音把嵇泽飞吓了一跳,披上外衣打开了门,问道:“什么事?”
“小姐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夜了,现在怎么叫也叫不醒,我怕她因昨天的事想不开……”春水哭哭啼啼地说了一串。
嵇泽飞心中一惊,想起昨天她眼中的悲怆,背脊一凉。
“我去看看。”他唤来几名壮丁,走向语柔的房间。
“开门!语柔,开门!”他用力拍着门,从窗户看不见卧室里的一切,屋中沉静得让人害怕。
“把门撞开!”
他命令家丁撞开门,率先冲进这自从婚后便再也没有踏进的新房。
卧室里窗帘未卷,显得阴暗清冷,他走到床边,掀开纱帐,看见语柔仍穿着昨天那件湿透的衣裳蜷缩在床的一角,双眼紧闭,脸色惨白。
“语柔?”他伸手要扶起她,赫然发现她全身发烫,早已失了神志。“语柔!”他惊喊一声,回头对小喜子大吼:“快请大夫!快!”
春水跟着进房,一看见语柔瘫在嵇泽飞的怀里,急得哭出来。
“小姐!小姐!”
“别吵她,春水,先端盆清水来帮小姐擦擦身子。”他派给她一些事做以让她分心。
在等大夫来的时间,他一直盯着语柔的脸,原本丰盈玉润的香腮因风寒而显得憔悴,右颊上还隐隐有些红肿,那五道指痕看得他胆战心惊,每一道似乎都在指控他的罪过。
昨夜他想了一整夜,对自己的行径多少理出一点点头绪。他一直借着排斥她来保护自己不听使唤的心,生怕他在不知不觉中失陷了所有的感情,所以他才会对她冷言冷语,不假辞色,藉此抗拒她对他的吸引。
她曾经是他信誓旦旦不会爱上的女人,曾经是让他成为杭州城笑柄的主因,他还未娶她时就已经怀恨在心,再加上被父母逼婚,他对她已有了先入为主偏差的看法。
他自己明白,对她不清不白的嫌弃只是个借口,事实上,他只是为了不想接受这桩由父母安排的婚事而讨厌她。
纯粹为讨厌而讨厌,这事奇特的心情谁能体会?
他利用伤害她来逃避对她日渐产生的情愫,逃避自己的感情。
昨天的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却痛彻他的心肺。
说出来谁会相信,他竟然有些喜欢上她了。
一阵焦虑杂乱的脚步声来到房外,嵇元成|人未到,关切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怎么回事?语柔病了吗?我看小喜子匆忙地去请大夫,说是替语柔看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待在厅里,我进去看看。”王氏让嵇元成留在卧房外的小厅,急忙走进房里,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儿子盯着语柔的脸发呆。
“飞儿,怎么回事?昨天语柔还好好的,怎么好端端地就病了?”她拉住儿子的衣袖,审视着不省人事的媳妇。
“是我不好,昨天我们吵架,我出手打了她……”
“你打她?”王氏不敢置信地张大眼。儿子就算再怎么狂浪也不至于会打女人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竟然打了她?你这孩子!你不喜欢她就算了,她也没去惹你啊!平时你们互不往来,她已经够委屈寂寞的了,你还忍心打她?”王氏教训着儿子。
嵇泽飞沉默不语,任由母亲责难。
“儿子,女人的心伤它容易,要补它就难了。语柔这么懂事开朗,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气,怎么你还是如此冥顽不灵?自从她嫁进我们嵇家,你就没有关心过她,如果你在乎她的贞洁,但被掳也不是她的错啊!一个女人遇到这种事已经够不幸的了,怎么连你这个当丈夫的也跟着外头的闲杂人等瞧不起她?”
嵇泽飞沉着脸没有回答。
王氏走到床沿坐下,一手拉起语柔滚烫的手,心疼不已地说:“语柔是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但她率真、善良、热情,这些日子以来,她给家里带来了许多欢乐。她可以跟着膳房的刘大娘做菜,可以跟着银月她们学女红,甚至可以陪着你爹对帐。她虽然不是个完美的媳妇,但她却教我们不得不疼她入心!”
嵇泽飞原本来摇摇欲坠的心防在母亲的诉说中慢慢瓦解。
语柔的确不是他想要的那种端庄娴淑的妻子,她太美、太烈、太倔,也太容易侵入别人的心。
她让人无法抗拒她的魅力。正因为如此,他必须更加小心防范,才能紧守住自己的尊严。
“你们不同房的事早就传到我和你爹的耳里了,语柔从没说过你的不是,她努力让她和周围的人都感到快乐,为什么只有你不动心?飞儿,难道她真的比不上那个莺暖阁的沈千千?”王氏愈说愈激动。
“娘……”他无言以对。
该如何说出心中的混乱呢?嵇泽飞转身走出卧房,看也不看父亲一眼,走回自己的书房。
大夫在小喜子的急召下匆忙地赶到嵇府,为语柔把脉。王氏和嵇元成都留在小厅外走来走去。
约一盏茶的工夫,大夫才在春水的陪同下出来。
“怎么样?大夫,我媳妇怎么了?”嵇元成问道。
“受了点风寒,加上心情悒郁,精神与身子都撑不住,才会病倒。我开个方子,你们照方抓药回来给她服用即可。”大夫在桌边坐下写药单。
“她不碍事吧?”王氏担心地问。
“应该没事,不过她的气息较弱,想是心事重重,你们得多关照些,别让她想不开。”
大夫交代完毕便与小喜子离去。
嵇元成双眉一皱,转身离开新房,直往书房而来。
“泽飞。”他愤然推开书房的门。
“爹。”嵇泽飞坐在书桌之后,定定地看着盛怒的父亲。
“从今天起,你给我搬回新房去,语柔一天没好,你就别想离开玉泽轩一步。”
“她有春水照顾就行了。”他冷冷地回道。
“她的病全是因你而起,你是她的丈夫,就得好好的看着她。我会冻结你的花费,你就算出了门也休想从米行那儿拿到银两去花天酒地!”嵇元成吼完便摔门离去。
照顾她?嵇泽飞顿然觉得好笑。语柔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他要是真在她跟前溜来溜去,只怕她的病永远也好不起来。
他和她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债呢?该如何善了?他一点也弄不明白。
※※※
语柔在休息了三天之后病情才稍微好转,但她的精神委靡,整日待在房里,哪儿也不去,之前的精力和玩兴全都不见了。
嵇家两老不时会前来探视,但对她的反常沉默也都莫可奈何,只能表示关怀之意而已。
从未见过小姐生病的春水被她来势汹汹的大病吓去了三魂七魄,三天来,她不眠不休地照顾她,今个儿一早她就被语柔遣回房去休息了。
语柔一人倚在窗边沉思着自己的婚姻状况,再也快乐不起来。厌恶人和被人厌恶同样耗损精神,嵇泽飞那一巴掌把她自欺的美梦打醒了。
他不可能会爱她、珍惜她的。虽然表面上她故意忽略他的存在,但私底下她仍然期盼着他终有一天会正眼看看她、真心待她。然而在认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根本毫无转变的可能之后,她开始考虑该不该再让这桩可笑的婚姻绑住两个原本就互不相属的人。
也许,让他休了她会比较大快人心些。反正外头对她的流言已经多如牛毛了,再加上一则“休妻传奇”,相信更能满足那些人闲不住的嘴。
正胡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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