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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顾]斩愁-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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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听秦老者的劝阻,我什么都不想再听。我耳中,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骑来的马还在院中。戚少商抱着顾惜朝上了马,低头看了一眼那苍白的脸。
月光下,他的容颜如同莹玉。蝶翼般的睫毛低垂,给他的脸颊上投下了一抹淡淡的阴影。唇角还带着浅浅的微笑,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戚少商想探他呼吸,又停住了。问情之毒,注定不可解。早死晚死,都是一个死字。无论你是生是死,我都将带你远走,我们走到没有人的地方。我永远不再离开你。
就算是太迟了,我也要做。
一声长啸,打马奔去。
一个霹雳隆隆响起,大雨倾盆而下。
那就把一切都冲走吧,我什么都不想再看见了。
只要怀中有你,我的心,便静谧如无波的湖面。这,也是一种永远吧。
37
无数的火把,无数的官兵。雨夜,闪电中,刀剑凄清的寒光。
看到一骑发疯似地冲过来,官兵们一时都呆住了,手足无措。
萧听雨看到是戚少商,也已看到,他怀中抱的人是顾惜朝,心中一凛。叫道:“给我拦下来!”
戚少商逆水寒出鞘,喝道:“让开!”
我没时间跟你们纠缠,挡我者死!
逆水寒化为寒光,剑气如虹。一瞬间,便是六个人尸横当地。
萧听雨喝道:“拦住他!”
戚少商已杀红了眼,剑气纵横,如游龙般,只要接近他的人,无不立即被一剑穿心,或是一劈两半!此时的他,杀人正如砍瓜切菜一般!只见萧听雨一颗头颅滚到了地上,众人都看了心惊胆寒,一时间都不敢上前。
你千军万马,又怎奈我何?我豁出去了,我不要这条命便罢!他在我怀中,便有一天一地,死便死在一起,我还有何憾?
有时,活着反倒是痛苦,是无止境的折磨。活着,要我们怎么办?两忘于烟?恩怨两泯?不可能,不可能。
也许死了,才是一了百了?我戚少商,何时有如此颓废的想法?
铮地一声轻响,一点寒芒击在他逆水寒上,竟令戚少商虎口一震。戚少商一惊,发热的头脑清醒了一些。抬眼看去,发这暗器的竟然是个女人。
一个绿衣女子,如一片树叶般,轻轻飘落。她头戴斗笠,如云如雾的面纱遮住了面容。
“把你怀里的人给我。”女子悠悠地开了口。“交给我,他才有一线生机。”
戚少商的眼光,落在她双手上。她手上都戴着鹿皮手套。
戚少商一震:“你是唐门的人?你就是问情的主人?”
女子格格一笑:“九现神龙果然精明。不错,我就是问情的主人。”
戚少商的目光,却落在刚才被自己击落的暗器上。一点寒星,绝情。他缓缓道:“原来你便是以问情,绝情,伤情三种独门暗器名震江湖,后来盗了唐门神草,叛出唐门,数年来不知所踪的唐云!你竟隐身皇家,难怪唐门多年来全力寻你依然未果!”
顾惜朝本来便是半昏半醒,被雨一淋,更清醒了些。他觉得女子身形语气,都甚是熟悉,盯着她看了半晌,灵机一闪,失声道:“楚怜云!”
女子掀开面纱,正是楚怜云。“宁王好眼力。”
顾惜朝恍然大悟,道:“原来赵佚凤血凝中的暗器,却是你给他的?难怪,唐门门规最严,怎会有暗器流入帝王之家?原来……”
楚怜云格格笑道,“我跟眠风他们不一样,他们或是从小跟在皇上身旁,或是被收归的,我却是皇上的妃子。”
顾惜朝道:“娘娘本来姓楚,看来是嫁入唐门的。皇上倒真有本事,拐了唐门的媳妇跑。”
楚怜云笑道:“天天对着暗器毒药,久了也腻味。宁王,跟我回宫。问情是有解药的,不过,唐门已经没有了,我这里才有。”
顾惜朝冷冷地道:“那皇宫于我而言,比唐门暗器更可怕!”伸手拔出腰间湛卢,横剑在颈,惨然道:“若要我回宫,宁死不能。娘娘还是带我的尸首回去复命吧。戚少商,你也可以替你兄弟报仇雪恨了。”
戚少商一时哑然,无话可说。楚怜云叫道:“不可!”赵佚要的是活人,不是尸首。否则,也不会让她出宫搜人。
顾惜朝惨笑道:“我无法想像赵佚会如何对我,想想都不寒而栗。请娘娘成全!”还有句话不好出口:“我回去对你有什么好处?”
楚怜云眼珠转动,对戚少商道:“戚大侠,我是个女人,也有好奇心。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宁王血洗你一手创下的基业,你为何还要拼死维护他?”
戚少商一怔,苦笑道:“我也不知。总之就是下不了手杀他,更不忍见他受旁人之辱。”
顾惜朝微微皱了皱眉,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我一醒,你又恢复大侠本色了,刚才说的话,又随风而逝了?轻叹一声,你跟我,看来是有缘无份的罢。心口一痛,赵佚那一掌实在打得不轻,就算铁手全力施救,还是觉得胸口空空的。
楚怜云轻叹一声,道:“宁王,把剑放下吧。”抛过个药瓶,道,“里面有十颗药丸,三日一颗,保你一月之命。但一月之后,问情之毒走遍全身,毒气攻心,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你不得了。”
戚少商伸手接住,顾惜朝沉默半日,道:“多谢娘娘。”
楚怜云苦笑道:“你还谢我?一月之命,你觉得够吗?”
顾惜朝笑道:“当然不够,不过,总比现在就死了的强。活下来,就总归有希望的吧。”
楚怜云笑道:“好!有志气。既如此,我就告诉你,江南霹雳堂,也有解药,名唤疗愁。你若寻到,将它叶子嚼碎服下,便可解毒。”
顾惜朝眼睛一亮,道:“惜朝再次谢过娘娘了。”
楚怜云莞尔:“不必谢。只是你若服了此药,却在月内找不到疗愁的话,便会经脉尽断,口不能言,眼不能睁,生不如死。你可要想清楚了。”转身喝道,“回宫!”便欲离去。
戚少商道:“那你回去如何交待?”
楚怜云格格一笑:“宁王以命相胁,我又能如何?不过,我倒有个要求。”
顾惜朝道:“娘娘可是要我不再回宫?娘娘请放心,我宁可疗愁之毒发作,也决不会回宫。”
楚怜云幽幽一叹,道:“真能这样就好了。既然如此,我再送你一样东西。”抛了一块玉佩给顾惜朝,顾惜朝一惊道:“回龙玉?”
正欲问楚怜云,只见绿影一动,飘然消失在黑沉沉的树林之中。
戚少商打开药瓶,抖了抖,果然有十颗。顾惜朝浑身无力,只能靠在他身上,伸头看了看。“嗯,好药啊,皇宫大内里才有的好东西。真阔气,用这么好一块碧玉雕成,奢侈。”
戚少商收好药瓶。“匪夷所思的是这个皇帝,身边藏龙卧虎,荒唐,荒唐。”
顾惜朝嘴角一掀,道:“是啊,我倒一直不知道,楚怜云竟是唐门中人。藏在深宫之中,唐门倒真是无论如何也寻不到她。”
戚少商浓眉紧蹙,道:“你可知楚怜云叛出唐门时带走了什么?那三种唐门暗器是她独门暗器,也就罢了,还有唐门培植的一种奇毒之草,也被她尽数掘走,从此断了根。”
顾惜朝啧啧道:“奇毒之草?就是那个疗愁罢,听说过。据说当年江南霹雳堂跟唐门开战,也就为了这花。后来好像是一边分了一半去种。”
戚少商道:“不错。只是唐门那种毒草,江湖上都是道听途说,也没人真正见过,或是知道毒性如何。”
顾惜朝笑道:“戚大侠,管他的呢,反正这疗愁,我是一定要弄到手的。”转念一想,“如果我们到唐门以楚怜云下落为胁,可能……”
戚少商白他一眼道:“人家放过我们,你还不安好心?就算她另有目的,你的命,总算是拣了回来。”回想刚才顾惜朝倒在自己怀中,全无生气的模样,当真是心有余悸,不由得把人搂得更紧些,生怕他会凭空消失。
顾惜朝笑道:“你是君子,我是小人,行了吧?放心,唐门我就算想招惹,这十天半个月也走不到的。”
戚少商嘿了一声道:“你少动这些歪脑筋的好!”一想到顾惜朝是个安分不下来的闯祸胚子,摇了摇头,又道,“你对这皇上怕得很厉害?宁死都不愿回去?”
顾惜朝脸一沉,道:“戚少商,你再提他,休怪我翻脸无情。”一动气,胸口又是一阵大痛,就算问情之毒被压制住,内伤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
戚少商看他脸色死白,心中也是剧痛,真恨不得把人揉进自己身体里。轻声道:“我说错了,你不要生气。伤的是你自己。”
顾惜朝叹了口气,把头倚在戚少商肩头上。“我累。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而且提不起劲力来,这比死好得到那儿去?”
戚少商把他被雨淋湿了的头发掠到耳后。“你现在受不得寒,先找个地方换件衣服吧,然后再说……以后的事……”
顾惜朝笑了,笑得讽刺:“以后?什么以后?”扬扬下巴,道,“也罢,走这条路。”
雨已停了。天色已微明。草地已被雨润湿。娇嫩的绿草在风中摇曳。
顾惜朝淡淡笑了。我也就像那野草吧。没那么容易死的,我不要这么轻易地就死。
哪怕只有一线生机,我也不会放过。
就算这线生机只是天边黎明时的一线光,我也会抓住。
我还不想死。
天色微明。一抹霞光,给两人披上一层淡淡光华。



御书房中,楚怜云慢慢走了进去,叫了声“皇上”。
赵佚正在挥毫写字,抬了头望着楚怜云,道:“怜云,你放他们走了?”
楚怜云道:“都按皇上吩咐办了。”
赵佚道:“把回龙玉给他了?”
楚怜云道:“给了。但我却不知,究竟霹雳堂跟皇上有何瓜葛?”
赵佚道:“其实原因很简单,你以为霹雳堂名震天下,那些火器是何处而来?本来当年霹雳堂能有这等火器,便是跟我赵家有渊源。他们在江湖上有了点名头,便想摆脱我的控制,真是自不量力。”
楚怜云叹道:“其实我倒真宁愿这两个人走得越远赵好,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至少也该为我儿子积点德。”摇头道,“唉,我再怎么样,终究还是不如男人啊,狠不下心来。”
赵佚笑道:“这些事自有天注定,你何必操心?替我磨墨吧。”
楚怜云应了一声,走近案前。心中暗叹,天注定?皇上,你还是不会放手的吧。
38
来到离霹雳堂百余里之处,顾惜朝却不肯再接近,戚少商也确实还没拿出来主意,就先找了客栈住下。顾惜朝却总是默默思索,也不发一言,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戚少商也只有跟着他发呆。
顾惜朝发了半日呆,总算想起还有个人在身边,笑道:“难得走到江南烟花之地来,你不去快活快活?跟我在一起久了,你不嫌烦?”
戚少商的拳头捏得格格响:“顾惜朝!如果不是你有伤在身,我一定宰了你!”
顾惜朝一笑道:“食色,人之性也。你不至于连这最基本的东西也没有吧?戚大侠,你是不是有点毛病?”转头望天,啧啧道,“我想也是,你天天跟我睡一屋,居然没碰过我一根头发,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有点问题……难怪你不肯娶息红泪……”
戚少商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那眼神活像他没穿衣服似的。顾惜朝被他盯久了,心里也有点发毛,强笑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戚少商笑了一下,笑得有点奇怪:“我说,你是不是在挑逗我?我是经不起诱惑的,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忍得多辛苦?”
顾惜朝继续看天,僵硬地笑:“嗯……今天的月亮很好啊……”
戚少商冷冷地道:“你看清楚,今天连颗星都没,哪来的月亮?”
顾惜朝哼了一声,望望天再望望戚少商:“这个……刚才不是有的……”
戚少商瞪着他看了半晌,忽然把他一按,压在了身下。“别装模作样了,你若是不反对,别说头发,我早连皮带骨把你给吞下肚了,你还好好在这儿?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不是逛妓院逛上瘾了?我就让你三天下不了床!”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戚少商粗着声音道:“闭上眼睛!你这样子让我怎么吻你?”
顾惜朝慌了,道:“别……现在不行……”
戚少商也火了,道:“难道我就一直等到你死后再来?”
顾惜朝把他一掀,坐起来道:“你咒我啊?那你就等我死了再说!”说着站起身来,坐到琴前,拨动了琴弦。
戚少商把手臂垫在头下,看着他弹琴,忽然淡淡道:“为什么?为什么拒绝我?因为赵佚?”
琴声猛然顿住了。停得非常突然。一瞬间房中静得让人窒息。
戚少商淡然道:“你虽聪明,我戚少商也不是傻子。你知我一向恩怨分明,你之前救我一命,若我现在找一个中毒重伤之人讨债,也未免太过乘人之危。前尘往事,我暂不跟你计较。你究竟有什么救命的打算,仔仔细细说来听听。”
顾惜朝脸上已如罩了一层薄霜。“你只有在我快死的时候,才会说真心话。现在,你又恢复你的大侠本色了。总有一天,我会死在你手下的。”
戚少商拔出逆水寒,凝望着秋水般的剑身。“你忘了,你曾说过,若有一天,你再做伤天害理的事,你甘愿死在我逆水寒剑下。以你的所作所为,已足够死一百次了。”
顾惜朝道:“我没忘。片刻都没忘。我可不甘心就这样死了,我还没活够呢。”
戚少商淡淡道:“那你最好检点一下,不要再作出格的事。还有……不要再提到红泪。”
顾惜朝看了他半日,有点恼意地道:“你就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
戚少商凝视他,良久,走到他身后,手指轻轻抚过他嘴唇,苦笑道:“我该拿你怎么办?”伸手将他拉入怀中,轻声道,“你该知道吗,我潜入皇宫,本来是想杀了你以祭我所有兄弟朋友的。可是看到你受赵佚之辱,我一时血就涌上脑门了,就不顾后果地出手了,浑忘了是来做什么的。”
顾惜朝靠在他怀中,没有动。“我知道,你是不忍心对我下杀手的。”
戚少商伸手捋了捋他卷曲的发丝。“是啊,你是吃定我了,知道我对你不忍。”他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如刀,“惜朝,你记好,玩火是会烧着你自己的。总有那么一天……我再不会对你不忍……我会杀了你。”他的眼光温柔下来,“不过,我已经太了解你了,你就像飞蛾,迷恋那火焰啊,明知会粉身碎骨,你还是会扑上去的。我希望,那一天,杀你的人,是我。”
顾惜朝生生打了个寒噤。那个雨夜,戚少商梦呓般的狂热的话语还如在耳畔。而今,他竟然可以冷冰冰地对自己说,他要杀了自己。抬起眼睛,他注视着戚少商。
“你变了。”
戚少商很温柔地吻他的嘴唇。“你的嘴唇很冷。你在害怕?”
顾惜朝默然,最后点了点头。
“你可知道你对我做了些什么?正如楚怜云所言,连云寨是我倾尽全力一手创出来的天下啊,你就轻轻松松把它毁于顷刻间。我的兄弟,朋友,你都杀了。没错,你手上没怎么染血,可是,是因为你啊。因你一句话,一个命令,便是生灵涂炭。而且,你害死了红泪,她是我挚爱之人,你要我怎么原谅你?”
顾惜朝一口气又涌了上来。“说来说去,都是红泪!”
戚少商坦然道:“不错。那是我曾经深爱的人,你应该明白。”
顾惜朝怒道:“那你就杀了我替她偿命啊!”
戚少商笑了,却是惨淡的笑。“我不忍杀你,你这还不明白?你救了我,倒给了我一个最完美不过的不杀你的理由。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上天?不过,惜朝,别再胡作非为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就连现在生死垂危时,还不忘兴风作浪。我不知道你在盘算什么,但总归不是好主意。”
顾惜朝冷冷道:“那是自然,我没有你这大侠那般光明磊落,我反正都是阴险小人!”
戚少商淡然道:“你倒不是阴险小人,你只是坏,不过倒坏得也坦坦荡荡。”
顾惜朝叹了口气。“你真变了。你看我的眼神都不同了。我宁愿……我在救你那天,就那样子死了,你才会对我好。”
戚少商微笑道:“你不会想在那个时候死的。你还不想死,不是吗?”
顾惜朝沉吟了很久,道:“是。我确实还不想死。不过,生死有命,我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如此而已。”
戚少商道:“所以,你我只是相互吸引而已,但我们的的一切,都是背道而驰的。我们,恐怕是注定了的,有缘无份。要谈感情,恐怕也只有生离死别时,才会有罢。我现在,总算是看清了……”
顾惜朝怔住了。心在沉落,沉落到一个无底深渊里。
“你说过,我们可以重新开始。重新选择一次。”
戚少商把他搂得更紧些,道:“是,我说过。我也希望。可是你心中,却也并不相信你我会有好结局的。”
顾惜朝又怔住了。
戚少商盯着他:“难道不是如此?”
顾惜朝沉默许久,轻声道:“或许是吧……你以为我要死了时,你说的话如犹在耳,你如今却……我想,总有一天,你那些话,会应验的……总会应验的……”
戚少商长叹一声,拥紧他。“如果真有那一天,你怕什么?我不会让你死得有痛苦的。”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我宁愿活着……除非,有那么一天,活着只是绝望,与负担。若有那一天,请你,杀了我。否则,我就不要死。”
戚少商颤了颤,没来由地觉得害怕。“不会,不会有那一天的。”
“你答应我,如果有那一天,请你杀了我。”
戚少商凝视他:“为什么说这种奇怪的话?你在害怕什么?我认识的顾惜朝,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你的眼神,有恐惧。让我心疼。皇上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你连做梦都在害怕,你知不知道?”
顾惜朝咬了咬嘴唇:“是吗?我倒不知道我连做梦都在害怕……”
戚少商凝视他,看到迷迷茫茫的眼睛,看他半启的唇。嘴唇很丰润,红得诱人。突然把他按了下去:“不要再拒绝我了。你不至于当真要我抱着你的尸首来后悔罢?就算我要杀你,我只求现在抓住你不放。你为什么要拒绝?问情已经有了答案,你为什么还要拒绝?”
“不是我拒绝,是你。你即使承认了你对我有情,你还是忘不了你的义。”淡淡的话语,却令戚少商的情欲骤然间冷了下来。
戚少商摇摇头,苦笑道:“是啊,所以世上才有很多无奈的事,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放开了他,“睡吧,已经很晚了。或者,你要一直弹下去,也可以。”
顾惜朝嗫嚅道:“不是你想的原因……”
戚少商截住他话头道:“是什么,都无所谓。你救我一命,我会帮你,一直到你……要么伤好,要么死。我陪你到那时候为止。”
顾惜朝的手指僵在了琴弦上。“你……”
戚少商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把这份情,还给你。从此之后,大家不要见面的好。我实在不想杀你。又怕有一天不得不杀你。天各一方,永不见面,可能还好些。”
铮地一声,琴弦断了。
顾惜朝也不管流血的手指,把头埋在琴上。
戚少商猛然站住了。他听到的,不仅是琴弦断掉的声音,也是——心碎的声音。
39
一场细雨之后,夕阳残照,湖光山色,如诗,如歌,如画。
人亦如画。
那个青衣男子,立于船头,手执一管碧绿玉箫,就唇吹奏。烟波浩渺间,发丝拂动,淡青衣袂在风中飞扬,映着残阳淡淡光影,真如一幅水墨山水画。
戚少商靠在船上,手中端着一杯酒,怔怔地望着他。
“你不佩剑的时候,真的就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谁能想到,你便是以一己之力,搅得江湖上腥风血雨,翻天覆地,颠了宋室半壁江山的顾惜朝。”戚少商轻喟。“惜朝,你的名字取得不错,人如其名,优雅淡定。不过……你的内在跟外表,实在不相符。”
顾惜朝淡淡一笑,在他对面坐下,替他斟满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我的外表,跟内在不符?”
戚少商笑道:“当然不符了。我当初就是被你这模样给骗了。看你斯文秀雅的模样,哪想得到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顾惜朝眼神一闪,戾气顿现。“你九现神龙的名号,一样也是杀出来的。”收敛了眼中杀气,轻笑道,“在这等风雅之地,确实不适合谈这等事。那跟焚琴煮鹤有何分别?”
戚少商笑道:“我如今恐怕也不得不提正事了。你究竟打算怎么做?”
顾惜朝闭着眼,道:“海外仙山,虚无缥缈。我既无时间,也不想碰这个运气。这个当然是忽略了。”
戚少商道:“你准备入宫盗那疗愁之花?”
顾惜朝沉默着,沉默了很久。“就算我把楚怜云行踪告诉唐门,在赵佚手中,怕也是讨不了好的。赵佚明知疗愁之花方可解我之毒,却设下圈套让我来扬州求医,最后还是要逼我回宫求他。他对我了解甚深,恐怕早已备下什么法门以对付唐门,我看唐门再派高手进宫,也必是有死无生。皇室中人的心机,哪是我们这等江湖人算计得了的。”望着戚少商,眼睛亮得惊人,“我绝不回宫。我若回去,才是永远不要想再踏出一步。”
戚少商哼了一声,道:“花是长在土里的,他又不可能随身携带。我也知道危险重重,但我们难道不能一试?反正终究是一个死字,怕什么?不如去宫中碰碰运气,你我都非庸手,何苦长他人威风灭了自己志气!”
顾惜朝冷冷道:“你莫忘了,你,我,加上铁手,还没在他手下讨得好去。你这是不长脑筋,自投罗网!死了便罢,我若再落在赵佚手中,哼哼,那恐怕就不是一个死字那么轻松的了!”
戚少商闷头喝了一口酒,道:“你是执意要到霹雳堂一试了?”
顾惜朝仰头一笑,眉梢眼角傲气横生。“我能铲平你连云寨,我就不信,我平不了它小小一个霹雳堂!”
戚少商闷声道:“你莫忘了,霹雳堂与你仇深似海,霹雳堂堂主也不是我戚少商!江南霹雳堂与蜀中唐门名震江湖,自是有它存在的理由的。你如此小觑它,你会吃大亏的。”
顾惜朝哼了一声,道:“我怎么会小觑霹雳堂?我还没忘霹雳堂的天打雷劈之刑还在等着我呢!我也不会当天下人都如你戚少商一般,一见我便迷了心窍!”伸指轻叩桌面,喃喃道,“十天?十天?这个期限也太短了……”
顾惜朝抽出水龙吟,吹了起来。他不知中了什么邪,这次竟吹得宛如群鬼夜哭,凄凄惨惨,听得戚少商寒意陡生。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顾惜朝的手段,更何况,这个人,是铁了心想要那一生一世,为了此,他可以不惜一切,去求那一朵海外仙葩。
当年连云寨的血债累累,只为了一份功名。
为了性命,为了守住那份感情,及承诺,他是会不择手段的。
这就是我们的最大的区别罢。
戚少商实在听得难受,道:“你弹琴吧,别吹箫了。”
顾惜朝放了箫,坐到琴前,笑道:“要听什么?广陵散?我知道那个对你胃口。”
戚少商一怔,正欲说话,顾惜朝笑道:“如果连这都放不开,郁积于心,我还能谈什么以后,又何言快意恩仇?”
戚少商长笑一声。“不错,不错,顾惜朝果真不一般,总会做出让人意想不到之事。不过江南湖上,万般风情,何必用那等肃杀乐声来扰了雅兴?嵇康赴死前的千古绝唱,不适合这风月无边之地。若果真要弹,也该是在那大漠黄沙,朔寒北风之中吧。”
顾惜朝淡笑道:“顾视日影,索琴弹之,广陵散遂成千古绝唱。顾惜朝自惭,不敢与前人相比,还是另选一曲吧。”调了调弦,正要拨动,一只信鸽扑扑地落到顾惜朝手臂上。顾惜朝陡然添了喜色,自信鸽脚上取了书信,细看起来。
他慢慢捏碎了书信,脸色比灰暗的天空更阴沉。
戚少商道:“有什么消息了?”
顾惜朝阴阴地道:“好蠢的霹雳堂!把疗愁都种死了,只剩一株了,他们怎么样也不肯拱手送人的!就算你跟霹雳堂交情颇深,也不可能拿得到!”
戚少商道:“消息确实?”
顾惜朝左手一张,赫然竟是赵佚所赠玉佩。“不会有错,这边霹雳堂势大,跟官府交情也很深,消息很是灵通。”
戚少商脸色微变,低了头不言语。
顾惜朝眉心微蹙,翻来覆去地玩着那玉佩。赵佚,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这玉佩可调动当地兵马,你这不是明明要我去毁了霹雳堂?你难道不是要我回宫求你?你究竟在盘算什么?霹雳堂再厉害,不过是江湖门派,跟涉及了政治因素的连云寨截然不同,你这不是变相地利用我替你办事?为什么?
赵佚,你未免算得太精了。我总觉得,从往扬州来的那一刻起,我就踏入了你设下的局里。可是我怎么样也猜不出,你布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局。
我行一步,便感觉,离危险更近了一步。总觉得是踏入了一个圈套之中,一个无形的泥淖,越陷越深。
我一天比一天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一般。
楚怜云最后那句语焉不详的话,也让我耿耿于怀,甚至心惊肉跳。



回到客栈,戚少商看着他面色很不好看,道:“你也累了,先睡一觉吧。”
顾惜朝点点头:“我是累了。”倒上床合上眼睛,突然又睁开,“你不会走吧?”
戚少商微微一笑:“不会。我就在这里。”
顾惜朝轻声道:“不要做傻事。我会想办法的。”
戚少商轻抚着他的发丝,眼中的温柔直要将他淹没。顾惜朝本来心神不属,待戚少商伸手制住他||||穴道时,方才发现,已然浑身酸麻,动弹不得。还未叫出声来,嚓地一声,他的衣服已被撕破。顾惜朝吓得魂飞天外,叫道:“戚少商,你敢动我?”
戚少商道:“为什么不敢?我真不明白,你明明喜欢我,我吻你抱你你都不拒绝,你却为什么这最后一关永远都拒绝我?”
戚少商再忍耐不住,伸手托住他后颈,嘴唇狂热地吻了下去。
我要你。欲望的热火已燃遍我全身。你就是我的毒药,你的身体是对我最致命的诱惑。传说西域有花名罂粟,可以令人迷醉,令人疯狂,令人做出一切想到想不到的可怕的事。你便是我的罂粟,顾惜朝,
戚少商的舌尖,从顾惜朝口中滑出,停留在他脖子上,胸膛上,小腹上,慢慢下滑……
顾惜朝从脸颊一直到身体,都开始泛起艳丽的红潮。那是冶艳、淫靡与圣洁的交织。你看过白玉的雕像上会出现一层桃花般的红晕吗?是了,便是如此。
顾惜朝再也抵受不住,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呻吟,开始慢慢扭动着身子。戚少商慢慢分开他双腿,顾惜朝感觉到他的欲望摩擦着自己腿根,神志微明,把上身半褪的衣服拉紧了些,闭了眼睛,等待这场狂风暴雨。
但戚少商却停住了动作,只听得他缓缓地道:“我不动你,我虽然很想,非常想,但我不愿意勉强你,伤害你。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上到底有什么?你越不让我看,我越想看!”
顾惜朝只觉背上凉飕飕的,衣服已被撕开。
顾惜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天下任何人看到,我都可以无所谓,唯有你,我绝不愿你看到我的屈辱!
天下任何人看到,我都可以杀了那个人!死人,就绝不会来嘲笑我的耻辱。
你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
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伤我?
月光如水,流泻在房内。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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