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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染瑕-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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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羽岳探头朝里面望了望,却并未发现什么美玉。
“姑娘可否指示给在下看?”
纤纤玉手配合地朝池中一指,墨羽岳定睛一看,发现池底竟铺着碎碎的一层玉石。
“姑娘请勿戏弄在下。”
“我没啊,那块玉碎了就在池底,不过具体在哪儿,我就不清楚了,下面碎玉太多。”傅尔焰口气相当随意,价值连城的玉碎了她似乎一点都不心疼。
“你说那块玉碎了?”墨羽岳眼中闪过痛心的神色,十分惋惜美玉不在,但却也并未变脸,只是长长一叹,似失去了一件心爱之物。
“既然不小心碎了,那也没办法,只当我与它无缘吧……”
傅尔焰嘴角勾起坏笑,带着些刻意说道:“玉不是不小心碎的,是被我敲碎用来铺池底的。”
“姑娘为何如此?”墨羽岳闻言,双眉不解地蹙起,“我以为姑娘是爱玉的,若只是为铺池底,其他劣质玉足以美容养颜。”
却听傅尔焰轻蔑一笑,抬起下巴,睨视着眼前人,身上迸发出阴鸷之气。
“我爱啊,我最爱得美玉而毁之,装饰在我能看到的地方,你不觉得残缺的美,更能映世间景吗?。”
“你……”墨羽岳刚想再说些什么,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花魁长歌踩着小碎步,由小侍女提着裙摆,朝两人匆匆走来,刚走到前头,她脚下一个踉跄,扑向墨羽岳。
墨羽岳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朝他扑来的羸弱娇躯。
傅尔焰将长歌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眼中却闪过一丝了然。
此人怕是在易钗阁留不得了。
易钗阁用人并非全部都是赤炎宫的人,但不论是与否,首先第一条便是忠心,忠于傅尔焰,忠于傅尔焰背后的人,而眼前的长歌明显已起了异心。
“岳公子,听说您来了,都不派人通知人家一声,人家等你许久了。”方才在房里听闻他今日居然主动求见焰娘,着实让她又惊又妒。
自易钗阁建立之后,她一直是这里的头牌,但她虽挂着头牌之名,却无头牌之实,所有人知道,撑起易钗阁的并非她柳长歌,而是身为鸨娘的焰娘。
多少客人来此,仅为见她一面,说几句话,而她,本应艳冠群芳的柳长歌却沦为她的陪衬,她一直心有不服,但其他青楼却无法提供像易钗阁这般如此优渥的条件。
如今,连她倾心的岳公子都要成为焰娘的裙下臣,她绝对不允!
长歌不着痕迹地隔开傅尔焰,贴住墨羽岳。
“公子来此地作何,不如去前面,我抚琴吟歌为公子助兴。”
对于这如八爪鱼般巴上来的女子,墨羽岳笑得有些勉强,用力却不会伤她地将她从身上拉开,跟上快步离去的傅尔焰,追问:“为何要毁玉,你不觉得这些玉都有灵性吗?如此美丽如此灵动的至宝,为何要毁去,你究竟对玉有何心结?”他的眼中不单单只有对残玉的可惜,也有对傅尔焰身上莫名悲伤的疼惜与探究。
但,他的追问,却只得一片沉默,以及身后长歌嫉恨的眼神。
☆、079 裙下之君
“姑娘,你失控了。”
当晚,在傅尔焰的专属院落,青衣一边服侍着傅尔焰,一边没头没脑地说了句。
夜色如水,映照着傅尔焰孤寂的背影,她就着鎏金八仙单耳银壶壶嘴灌了口呛辣的槐雄酿,刺激的灼烧感,麻痹了她的喉舌,灼热了她的眼。
“我知道。”她淡淡地说。
墨羽岳是她急需拉拢的目标,她却因一时迷惑,企图激怒他。
她,确实失控了。
“不会再发生了。”她喃喃告诫自己。
她虽这样说着,青衣担忧地双眼却不曾离开她的背影。
她的心病了,病得很重,她却无意治疗自己,仍由自己在痛楚中沉沦,然而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明知如此,却无法说出宽慰的话,在她的心伤面前,任何非当事人的言语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心病还需心药医,而那味心药,同时却也是最致命的毒药。
所有欲脱口而出的话,均化为一声深深的长叹,消散于夜色中。
次日,傅尔焰刚推开自己院落的小门,却见旁边的栏柱上斜斜地倚靠着一个人,高挑的身形精干却不魁梧,嘴上随意咬着根草,为其原本文雅的气质,增添了一抹浪荡不羁。
见到傅尔焰出现,墨羽岳吐掉嘴上叼着的草,朝她露出一道如太阳般爽朗温暖的笑容。
“你终于出现了?”和煦的笑靥带着颊边隐约的酒窝,明明是三十多岁的男人,却透露着一股孩子般的直率。
傅尔焰的媚眼蒙上了一层困惑,眼前这男人真是出自于勾心斗角的深宫大院吗?他似乎更像一漂泊于江湖的剑客,不拘小节。
还是说,连她这样习惯了血腥与阴谋的人,也看不透他的伪装?
傅尔焰微微垂下了眼,掩盖住她的试探之心,朝墨羽岳轻佻一笑。
“我这易钗阁还没开门呢,公子当真如此猴急,那么早闯进来了?”
墨羽岳搔了搔脸,因傅尔焰的轻嘲而有些不好意思。
“我、我等不急像见姑娘一面,就敲开门,擅自进来了。”
他当真如此爽直?
她轻轻一叹,收起了面对他时心中不由自主流露出的恶意,缓了缓口气,问:“不知公子那么早找我,是有何事?”
墨羽岳挂着痞痞的笑容,说:“既然我心仪的美玉已被姑娘毁去,那我只得另觅心头好。”他的语气中充满随性,脚下却是谨慎地上前两步,小心地朝她靠近。
眉尾一挑,嘴角挂着兴味,傅尔焰悠悠道:“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这儿只有残玉,恐怕要让公子失望了。”
却见墨羽岳专注地盯着自己,一双如画般精致的眉眼中漾着清润柔和的目色,低沉浑厚的男音让人微醺。
“谁说没有,就在我眼前啊……”
他的眉眼,让她忆起了许久前,某个月夜中一双同样专注的目光,只是清澈的瞳孔中照映的景色已物是人非。
假若,她能在另外一人身上寻求借慰,会不会颤动的心,就不会如现在这般痛苦难当?
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傅尔焰一语不发地转身,寞落的侧面瞬间勾住了墨羽岳的心魂。
她的佯装坚强,她的嚣张跋扈,她的孤单寞落,以及她不愿透露的心伤,像一张密密编织的大网,将他紧紧缠绕,才见过她几面呀,他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无可自拔。
她像是一朵艳丽甜美的罂粟花,他除了上瘾,别无他途。
她低落的心情他看在眼中,默默地跟随在她身后,只要她愿意,他的肩膀随时让她倚靠。
又一出色的公子拜倒在焰娘的石榴裙下,对此众人已见怪不怪,而她的默许却成为易钗阁中众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望着同进同出,一高一低的两道契合身影,躲在暗处的长歌暗自饮恨。
洁白的贝齿紧紧咬在一起,原本美艳无双的脸因怒意而显得狰狞扭曲,让跟在她身后的小侍女害怕地后退了几步。
恩客送的金丝绣帕,在她手中已被蹂躏得面目全非。
长歌在心中暗暗起誓,她一定要揭开焰娘的假面具,让天下人都知道,神秘高贵如她,无非也只是一个下贱的娼妇!
美目恨恨地眯起,瞥了胆小的侍女一眼,长歌下垂的嘴角重新挂上无与伦比的艳笑,从容优雅地流转于寻芳客之间。
华灯初上,易钗阁内人声鼎沸,花娘恩客往来席间,熙熙攘攘,热闹非凡。雅间内,鸳鸯交颈,男欢女爱,互诉衷情的也不在少数,只是这一来一往之间,究竟有多少真心,有多少执着,却无从得知。
傅尔焰隐在二楼幕后,冷眼瞧着全场,过目不忘的本领让她得以一一辨识前来易钗阁寻欢问柳的名门贵胄,谁有利用价值,谁能悄悄拉拢,她了然于心。
眼尾扫过刚进门的几位年轻公子,沉黑的瞳孔瑟缩了一下,傅尔焰的眼微微瞋大,激射出危险的光芒。
楼下,摇着纸扇,正踏入易钗阁大堂的人,竟然是上官轻云的胞弟,上官轻风。
媚眼细细眯起,傅尔焰沉吟片刻,打了个响指,对身后伺候着的侍女下了指令,将上官轻风那拨人隔开,一一招待。
初见世面的小公子哥们,来易钗阁何时接受过此等待遇,纷纷欣然离席,仅有上官轻风一人被悄悄带往易钗阁后院。
当前院的莺声燕语已渐渐远去,周围的景色越来越偏僻冷清,上官轻风疑惑地止住了脚步,好声好气的问道:“这位小姐姐,请问为何带我来这里?”
或许是那一声“小姐姐”逗笑了领路的花娘,她羞涩地朝上官轻云笑了笑,有些抱歉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家主子如此吩咐的,就在前面不远,请小公子跟我来。”
上官轻云眼中闪过疑惑,依言跟上。
未走多远,引路的花娘将他带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八角凉亭前。
翠色琉璃瓦,朱色楠木柱,八个上翘的角上各立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神态各异,栩栩如生。
一道背光身影负着手,静静立于凉亭之中,沉静的目光凌冽,却带着熟悉之感。
上官轻风眼眶一热,鼻头一酸,明明是近十八的少年,却像是个小娃娃般,扑倒在傅尔焰面前,抱着傅尔焰的腿,哇哇大哭起来。
“哇——焰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望着昂贵的绣裙沾染上晶莹的液体,在月光下泛出刺眼的反光,傅尔焰嘴角抽搐,忍着一脚踹开他的举动,沉声道:“起来说话。”
☆、080 花魁长歌
上官轻风还来不及站起来,傅尔焰白皙的小手就已掐上他的肥嫩的耳朵。
“疼,疼,疼,焰姐你轻点掐。”他机灵的双眼中泛着泪花,喊着疼,嘴角却挂着满足的笑。
傅尔焰一脸嫌弃地盯着他。
“又哭又笑,你是小孩子吗?”
“呜呜呜,焰姐,我好想你啊……”
他像是只小狗般蹭在傅尔焰身边,红红的眼可怜兮兮地望着傅尔焰。
傅尔焰轻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别以为你这幅样子,我就不会追究。你小子翅膀硬了嘛,居然敢来逛青楼,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告诉你家那位?”
“冤枉啊,我是听说易钗阁有位与焰姐气质相仿的鸨娘,才让人带我来一探究竟的,没想到第一次来就遇到焰姐了。”上官轻风讨好地笑着,狗腿地扶傅尔焰坐下,谄媚地替她捏肩捶腿。
只是傅尔焰面色如水,并没有与他重逢的喜悦,一脸不赞同。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如果挂心我,知道我没事就够了,你回去吧,不要把我的事透露给任何人。”
上官轻风心里刚暗暗想着,要把在易钗阁遇到傅尔焰的事情告诉胞兄,没想到傅尔焰一句话就点破了他的想法。
他诺诺地喊了声“焰姐”,没有答应。
“我的世界不是你,或者他,能够踏入的。当年救了你,离开上官府之后,我就与上官府两清了。若是你还念着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就别把我的下落说出去,不然,这就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天下之大,总有我藏身之处。”傅尔焰冷冷地下了通牒,对轻风为难的脸色视而不见。
上官轻风犹豫了一下,轻声说:“焰姐,大哥憔悴了,他一直在找你呢。”
心弦因他的话而轻轻拨动,傅尔焰低垂着的螓首轻轻摇了摇。
“何必强求。”
上官轻风默而无语,全然不知,在两人间,该如何取舍。
只是,要他再也不见傅尔焰,这是万万不可能的,既然她不让他透露她的行踪,那他悄悄地来看她,她总没话说了吧。
面对上官轻风的阳奉阴违,傅尔焰虽是责备了几句,终是没舍得将他扫地出易钗阁。
新雪初融,暖暖的阳光照耀在银妆素裹的大地上,泛出银白的光晕,经过彻夜狂欢的易钗阁,一片安宁,像是与大地上的所有生灵一起陷入了沉睡。
缀着白色狐毛的绣鞋一踏出自己位于易钗阁深处的小院,已习惯性地瞥向廊柱边倚靠的修长身影。
傅尔焰朝墨羽岳微微一笑,说:“那么冷的天也不在自家待着,倒是急着跑我这儿寻花问柳来了。”话语间带着调侃,却没了初见时的嘲讽。
与其双双来到小亭,里面已布置好了吃食热饮,摆放着一副上好的玉质棋盘。
傅尔焰媚眼儿一挑。
“你就不怕我把这棋盘连同棋子一起砸了?”
却听墨羽岳呵呵一笑:“砸就砸吧,美人如玉,有你这如玉美人陪着,我还需要看这些冰冷的东西吗?”
傅尔焰脸色一沉,不高兴道:“不要以玉喻我。”说完,贴着暖炉边的座位坐下,执起黑子。
为了能陪伴在佳人身边,墨羽岳几乎天天来易钗阁,即便有事抽不开身,也会派人前来通知。
一双深邃迷人的眼,从不掩饰眼底的情意,只要能见到她,他就已心满意足,甚至不惜拿出自己的珍藏供她发泄。
连傅尔焰她自己都说,他是得了魔怔,然而她对那些玉下手,却不见手软。
他从不吝惜表达自己的情意,而她对他的情不躲避,也不接受,偶尔望着他的目光带着复杂的神色,却在他回头时,仔细掩去。
对于他的身份,她一清二楚。
他是墨澈急欲拉拢的墨华王朝五皇子,墨羽岳,是羿巡帝最宠爱的皇子,但他淡漠名利,无心从政,一直在外漂泊。
对于异父兄长的安排,傅尔焰已能猜度几分,若是一切顺利,待墨澈荣登九五之尊,她应该会被许配给墨羽岳吧,既彻底尽了她的利用价值,又为她找到了安稳的归宿,这样的用意,她真不知该怨怼,还是该感恩,对她这半路出家的异父妹妹,他还真是用心呢。
她的微微闪神,瞒不过一直默默注视着她的墨羽岳,但他却猜不透她的心思。
视野中,有个黑色的点在晃动,墨羽岳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走廊上,一年轻的公子躲在廊柱后,鬼鬼祟祟地望着凉亭的方向,一副想靠近,却不敢的模样。
大白天,能被允许进易钗阁后院,恐怕少年公子的身份并不简单。
“那位是?”
顺着他的目光,傅尔焰看到了躲在廊柱后的上官轻云,脸色微微一变。
“只是故人而已。青衣,让他回去。”
故人?
墨羽岳心中玩味地掂量着这两字,猜测着,那位小公子是否与她隐藏的过去,有所关联。
两人凉亭相伴的惬意身影,并非仅上官轻风一人看到。
不远处的精致小楼,轩窗微敞,长歌面无表情地望着小亭中,两人相重叠的倒影,尖锐的指甲深深扎入了娇嫩的掌心,一双晦暗不明的眼流转着让人心惊的眸光,却不知小亭中,如红梅般傲然而坐的女子,若有所觉地,朝她的方向轻轻一瞟。
不能为我所用的人,留在身边终是个祸害啊……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生意兴隆的易钗阁却热闹异常。
尽管大雪封路,天冷地滑,却阻止不了文人墨客,名门贵胄前来寻欢作乐的热情,整个大堂被数位难得一见的大主顾全部包下。
十二金钗,四大名花加上主事的傅尔焰纷纷到场,独独花魁长歌,推说自己身子不适,难以支撑。
若是她能耐心些,谨慎些,必然不会错过傅尔焰瞥向她时,别有深意的目光,但是,求胜心切的她一心想着要如何扳倒,羞辱傅尔焰,却忘记,当初自己是如何被她扶持上花魁的宝座。
待大堂上,众人饮酒作乐已至高潮,谎称虚弱的长歌在一片黑暗寂静中,悄悄推开了位于易钗阁深处,傅尔焰闺房的拈花檀木门。
闺阁中,暗香浮动,透着雪地反射的微光,长歌将闺阁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屏息凝神,她一边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在傅尔焰的闺房中四处翻找。
衣柜、梳妆台、绣床、书阁,她仔细搜索着,绝不轻易放过任何地方,然而搜得香汗淋漓,却一无所获。
突然,她的眼,被昏暗房间中,一尊半人高的青玉花瓶所吸引。
花瓶玉质细腻,水润透泽,蕴含的翠仿佛带着灵性,但是整个易钗阁都知道傅尔焰喜欢残玉,如此完美的玉花瓶,怎么可能出现在她的房间中。
像是终于发现了倪端,长歌美目细眯,一双纤纤玉手,朝花瓶摸去。
不费吹灰之力,她轻而易举地在花瓶地下找到了一个凸起的按钮,兴奋之色立刻布满了全脸,满心以为她终于踩着了傅尔焰的狐狸尾巴,却不曾想过,这一切是否来的太过简单。
青葱玉指毫不犹豫地按下按钮,旁边的地面立刻裂开了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地道。
☆、081 手下留情
幽深的地道,仿佛一大张的血盆大口,透着令人心惊的未知,但急于找到傅尔焰不可告人一面的长歌,却双眸放光,顾不得身上华丽的绫罗绸缎,名贵的珠钗步摇,毫不犹疑地掏出火折子,凭着火折子微弱的光芒,钻入地道中。
地道并不长,以沁凉玉质石材铺就,十分干净,看得出经常有人进出。走了十几步后,前方突然宽敞起来,地道的尽头直通一间密室。
密室四周角落似乎堆放着不少东西,由于照明范围太过狭小,长歌先摸索着找到了照明用的壁灯。
壁灯连环的设计十分巧妙,只需点亮一盏,周围其他几盏也随之点亮。
顿时,整个密室亮堂起来,而长歌立刻被她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成堆的金银珠宝像是一文不值般,凌乱地摆放在密室周围,仅一条小小的走道供人落脚。
身为花魁,金银珠宝她见过不少,但都不及眼前那么多来得震撼。
美丽的大眼因贪婪而显得浑浊,她兴奋地冲到离身边最近的一堆珠宝边,激动地抚摸着,一件件往身上佩戴,心中对于扳倒傅尔焰,将财富和男人占为己有的企图达到了顶峰。
被玲琅满目的财宝迷花了双眼的她丝毫没发现,密室中整面垂地的纱幔后,有人将她的丑态尽收眼底。
一声轻轻的叹息回荡在幽谧的空间中,如同一声洪亮的钟声,回荡在长歌耳中。
她倒抽一口气,顿时惊起,犹疑不定地环顾四周,却不见任何人,仅有整面垂地的纱幔轻轻摆动。
“谁?谁在后面?”
美目细眯,她怀疑地盯着那一整面暗红,小心谨慎地一步步挪近。
密室中恢复了先前的静谧,仿佛那一声叹息只是长歌的幻觉。
她小步移动到纱幔前,突然伸手飞快一撩。
纱幔后的空间,较之前面满地价值连城的宝物,显得朴素许多,仅有一张方桌,几把椅子,但正坐在主位上的人,几乎让长歌吓得肝胆欲裂。
尖锐的惊叫声在密室中回荡。
“你、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只许你抱病卧床,就不许本宫偶尔偷懒?”
傅尔焰似已在此候了许久,端起方桌上的茶碗,悠哉地押了一口,双目柔和地注视着长歌,嘴角挂着愉悦的笑容,似乎对长歌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
能胜任易钗阁的头牌,容貌身段这样的外在条件是一方面,内在的头脑手段也绝对不可或缺,而长歌肯定不是笨蛋。
“你给我下套!”
傅尔焰淡笑着,没有否认,反而眉目间带着令人心怜的苦恼。
“哎呀呀,这可怎么办才好呢?新的花魁可不好找呢……青衣,你有没有兴趣?”说完,她转过头,不正经地笑问身后仿佛不置一词,沉静地仿佛不存在的黑衣女子。
“你要甩掉我?”长歌的眼中浮现惊慌,她从未想过,离了易钗阁,她何去何从。
“我没想要甩掉你,只是,想请你从此消失。”傅尔焰轻轻摇了摇头,笑得愈发温柔,甜美的嗓音中带着满满的杀气。
突然,长歌大笑起来,一颗悬着的心立刻放了下来,她气势凌人地瞪着傅尔焰,笃定地说:“让我消失?不可能!这里是皇城,杀人是违法的!你不敢!”
傅尔焰又是轻轻一叹,美艳的双眼中,充盈着满满的可怜。
“长歌,你果然不适合做花魁。你还是太过天真了啊……”她起身,绕到她面前,不兴波澜的双瞳平视入长歌的双眼。
“要让一个人的尸体消失的方法实在太多了,而不幸的是,其中有不少,都被本宫牢牢记在这里。”红艳的窦丹玉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傅尔焰的语气缓慢而平和,自然地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可一字一句中透露出浓重的血腥味,却吓得长歌浑身冰凉,腿软得几乎瘫坐在地。
她颤抖的双唇,挤不出一个字,瞪大的双目紧紧锁在傅尔焰身上,发现向来自负的自己似乎从来没看透过眼前这个谜样女子。
傅尔焰微垂的美目睨视着瘫坐在地,风华绝代的美丽女子,眼角金红描绘的燃焰透出森森冷意。
“青衣。”她只轻轻唤了一声,沉静如冰的黑衣女子,自身后抽出一把匕首,仿佛来自地府的勾魂使者,夹杂着死亡之气,一步一步逼近长歌。
“不,不,不。我不要死,求求你,我知错了,我不该背叛你,求求你,放过我。”长歌激烈地摇着头,一点点挪动身子往后退,美目盈满泪光。
然而她的求饶,却无法撼动任何一人。
死亡的脚步渐渐逼近,连多呼吸一口似乎都变得奢侈。
“求求你,不要杀我,我已经怀孕了,求求你,放过我肚子里的孩子。”
傅尔焰直立的身形瞬间一僵,如丝媚眼细细眯起,察觉到主子细微的情绪波动,青衣放下了手中的匕首。
她靠近长歌,蹲下,面色微沉。
“你,怀孕了?”
长歌点头如捣蒜,精致妆容已花,狼狈至极。
傅尔焰突然如闪电般出手,扣住她手腕脉搏,凝神静气。
果然是喜脉!
她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沉声问:“是谁的?”
“是岳公子的。”
葱白玉指突然扣住她的脸颊,傅尔焰的声音中隐含丝丝威胁。
“在本宫面前,你最好说实话。”
“是、是一位第一次来易钗阁的公子的,之后他再也没来过了。”长歌痛哭流涕。
小产的痛似乎再次蔓延全身,母子连心,明知留着此女必是祸害,果断决绝的傅尔焰却第一次犹豫起来。
她紧咬牙关,握着拳头,细长的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
她心中犯狠,右手陡然高抬,明明是想一掌劈下去,可高举的手臂僵在空中,迟迟无法落下。
她面色复杂地盯着长歌,百转千回的思绪终是化为长长一叹。
“罢了……青衣,带她回赤炎宫幽禁,大事未成前,不许她踏出一步!”
“是。”
青衣收起匕首,抬手劈向长歌颈项
长歌应声而倒。
青衣扛起晕阙的她,立刻隐入黑暗的地道。
从这天起,前来易钗阁寻花问柳的恩客们,再也不曾见过曾经的头牌长歌,而易钗阁的大小花娘对她的失踪讳莫如深。
☆、082 怒极反笑
傍晚,夜幕还未完全吞噬大地,西边的山头,隐约还透出夕阳的余辉。
百姓们经过一整日的繁忙劳作,纷纷回家休憩,只有皇城的花街柳巷,此刻才开始一日的生计,渐渐热闹起来。
上官轻风提着鞋,蹑手蹑脚地从上官府后门闪入府内,小心翼翼地避开众人耳目。
由于傅尔焰严禁他营业时间出现在易钗阁,他只能在白日,他大哥外出巡视产业时,偷偷摸摸地前往易钗阁找傅尔焰,并且在傍晚之前,赶回上官府。
为了替傅尔焰隐瞒行踪,他的一举一动,格外谨慎,持续了一段时间,均不曾被人发现,因而渐渐松懈了警惕的他满心以为自己的行踪无人怀疑,今日也同样如此。
他贴着墙,沿着高低不一的树丛隐蔽自己的身影,正朝自己的院落绕去,然而,一道熟悉温润的男声,令以为自己将要再次成功的上官轻风瞬间僵立在原地。
“站住。”
上官轻云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盯着密密麻麻树丛,晦暗不明的双瞳让人难以猜度他的心思。
杨陆恭敬地垂首立于其身后。
上官轻风猫着腰的身形被树丛完全遮挡,若是来来往往的侍女仆役,绝无可能发现他的行踪,但这样的小聪明明显瞒不过睿智精明的兄长。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沉默,上官轻云只是盯着他藏身的树丛,也不急着催他出来,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隐含怒意的气势,让上官轻风背脊一凉,一滴冷汗滑落额头。
终于,败给了兄长的耐心,上官轻风低着头,扭扭捏捏地挪出树丛。
“大哥。”他的声音几不可闻。
虽胸口带怒,上官轻云的双眼却波澜不兴,平静地注视着自家小弟,声音愈发轻浅淡泊。
“我在外收账时,听到一则有趣的传闻,上官家公子放浪形骸,成日在青楼妓院鬼混,为兄自认不曾踏足过花街柳巷,敢问上官家二公子近日为何频频外出?”
“我、我……”轻风诺诺地不知如何回答,飞速转动的大脑想着该怎样才能不透露傅尔焰消息,蒙混过关。
只是上官轻云接下去的一句话,让他彻底放弃了那点小心思。
“而且,听说你常去的地方似乎被人称为易钗阁?”
“……大哥,我没。”
“没?”上官轻云脸上微微一沉,更带威严,“轻风,什么时候你学会对我说谎了?难道,还需要我找人来做证么?”
他的声音柔和,似乎听不出怒意,但有些漫不经心的语气,却让上官轻风心头剧烈一跳,几乎腿软。
长兄如父,父母双亡后,上官轻风几乎是兄长一手带大的,对于自己这位玉树临风,心智卓绝的兄长,他又敬又怕。
“大哥,我真没去找花娘!”
“你瞒着所有人前往易钗阁,不为找花娘,是为了什么?”
想不出任何理由为自己辩解,上官轻风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我……我真的没做坏事,我、我不能说!”
说了,焰姐很可能会消失,所以打死也不能说!
“不想说便不说了,你去爹娘牌位前跪一晚吧。”
上官轻云的眼细细眯起,打量着眼前不知何时已与自己身高相差无几的胞弟,见他眼含坚定,微微一叹,不再逼问。
在祠堂跪了一夜之后,上官轻风在府上安寂了几日,做做学问,看看账本,态度正常的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就在不明真相的众人,以为他浪子回头,而放松了警惕时,他再次偷偷溜出了上官府,潜入易钗阁,探望傅尔焰。
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前脚刚出上官府,杨陆后脚就悄悄跟上,并且在亲眼见了自家二公子熟门熟路地敲开还未开业的易钗阁大门后,匆匆隐入暗处,回府禀告上官轻云。
数日后,上官轻云的书桌上,放着一叠厚厚的,关于易钗阁的背景调查。
沾染着朱砂的狼尾紫毫被上官轻云执于手中,他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泄露的心绪,笔锋落下处,恰好圈在了一个“焰”字上。
眼尾燃焰吗?不愧是他的焰儿,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藏了近两年!
怒极反笑,他终于露出了连日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只是这微笑中,却带着点点苍狼嗜血的危险之气。
不管用什么手段,她那不告而别的坏习惯,他要它从此绝迹!
上好的狼尾紫毫,霎时间在他手中拦腰折断。
戌时刚过,皇城纸醉金迷的夜生活渐渐拉开序幕。
整个易钗阁弦乐飘飘,热闹非凡,侍女伙计往来穿梭,文人墨客把酒言欢,富豪权贵一掷千金,众花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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