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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归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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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尘低声道:「朝廷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无论怎么变,我也是你的宋尘。」
寒青的手揽在他身上,微微点了点头。
宋尘笑,「你也变了,从前我的寒青横行霸道,现在温柔。」
他努力从寒青身下爬出来,翻身趴在了寒青身上,在寒青抗议之前补充:「真是潇洒的横行霸道。」
寒青失笑,宋尘趁机吻他,把舌头探进去和他缠绵。半晌道:「寒青,你有什么心事,说给我听听。」
寒青笑,「我没有什么心事。」
宋尘没有再说下去,伸手抱住寒青,轻轻地咬寒青肩上他留下的牙印。
寒青轻抚他的腰身,「怎么,还嫌不够深?」
宋尘道:「记得你在岛上多么无耻么?说我喜欢看你不穿衣服。」
寒青想起那时的情形,大笑了几声问他:「难道你不喜欢看?」
「喜欢,那天你被你爹打了,我才发现原来你不只是脸好看,连身体也那么好看。」
「嗯,那时你趁火打劫,几乎弄死我。」
「谁让你好色!除了我,你不准喜欢任何人。要是让我知道你敢再去抢谁,我就……」宋尘比了一个切脖子的手势。
寒青佯叹:「天下美女何其多,个个温柔动人。我怎么就惹上了宋大人,现在脱身不得。」
寒青抱住宋尘翻了个身,慢慢滑下去。在宋尘的大腿内侧轻轻舔弄,宋尘满足地呻吟,阵阵快感牵连得全身颤抖。
寒青笑了一声,在宋尘的欲望微微探头的时候重重地咬下去。宋尘「啊」的一声尖叫,弓起身子又重新平躺,好半天坐起来咬住寒青的肩。两只小豹子在地上厮打,眼睛里、心里都没有别人的位置。
***
宋尘的病假有一旬,第九天的时候,宋尘爬起来写文书。他想申请调去西域是早就有的打算,如今不过是再填些言词。
西域向来缺少官员,人人推诿不前,宋尘料定皇上一定会准奏,心里丝毫也不担心。
寒青在边上看着他最后誊写,握住宋尘的手指,「西域荒凉简陋,你生在江南,怎么受得了那里的天气,不如再考虑考虑。」
「寒青,别人能住的地方我便能住。」宋尘向后靠在寒青怀里,「你不怕辛苦,我也不怕。可怜风流的寒公子要陪我去塞外吃苦了,那里可没有你喜欢的温柔动人的美女。」
寒青噘嘴。「小气,一句话至于记这么久。」
宋尘道:「我们虽然住在西域,你喜欢随时都可以回中原。西域督护每年也有三个月的官假,来回的路上花费一个半月,也还有一个半月可以在中原游玩。」
「西域很好,那里人少,正需要你我去为国戍边。」他把玩宋尘的长发,「你学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朝廷也不会快乐。这两年新、旧两派的争斗越来越厉害,去西域真的不错。」
宋尘叹息,「新派矫枉过正,旧派因循守旧。虽然有些言词中肯的官员,也被党派之争牵连得无力回天。」
寒青道:「皇上其实明白是谁对谁错,这不过是朝中势力在互相倾轧。无论谁胜出,第一项都是安抚百姓。」
宋尘点头。「不错,真是再也不愿看他们你争我夺。」
寒青抚摸他柔顺的头发,「你爹常常写信来为难你是不是?」
宋尘苦恼。「还好我做官之后,娘比从前自由了,可以回她的娘家常住。父亲还以为我一个小小的侍郎有什么本领,每月里来信催促不休,要我在朝廷上反对新法。」
寒青道:「宋谨是个官迷,你官职又不低,想你去给他们做女婿的人官职更高,说话怎么都是有用的。」
宋尘笑,「他们也就是想想。那些豪门千金,有什么好处?就算论相貌,也没有比得上我的寒青的,何况其它。」
寒青哼了一声:「拿我和那些闺阁小姐比。」
手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捏了一下。宋尘立刻喘息,断续道:「别闹,别闹了。」
寒青笑,「真的假的,我不闹了你可别哭。」
手指已经推送进宋尘的身体里,甬道被撑开,宋尘喘息着倒在他怀中。
连日不休的情事几乎让他承受不住,当寒青进入的时候,脆弱的花径更是只剩下痛楚。但是不愿意让寒青知道,何况心里,真是再疼也快乐的。
***
折子承上去之后,迟迟没有批文。
礼部尚书一向偏爱宋尘,在皇帝面前力阻此事。皇帝也惊讶宋尘措词的百折不回,下旨召他入宫详询。
宋尘常常被召入宫中已是熟门熟路。参见了皇帝之后,这位年轻的帝王好半天都没有开口,只是吩咐赐座。
皇上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宋尘急忙站起来。
皇帝将手搭在他肩上,「宋爱卿,你是这几届进士中,朕最看重的一个。」
宋尘恭敬回话:「臣一直感激皇上的隆恩。」
皇帝道:「朕虽不能在这个时候升你的官,却可以先告诉你,太后和朕都希望你做皇家的驸马。」
宋尘吃了一惊,连忙推辞:「臣粗鄙随性,公主若是嫁给臣实在太过委屈。臣万万不敢。」
「假话,你的心太高了。朝廷里多少人看中了你,朕都心中有数。可是朕告诉你,朕这小妹安平公主也绝不会配不上你。」
「臣不敢,只是臣已决心为国效力,终身驻守西域,保护往来商人安全,连结天朝与西域各国的情谊。」
皇帝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长叹一声:「宋尘啊宋尘,那哪里是文人能做的事情。可笑满朝文武,却只有你一人肯去西域边陲。」
皇帝顿了一顿又道:「我知道你不稀罕公主带来的荣华富贵,可朕的小妹自幼因身体不好,住在沉月庵内,绝无骄矜之气。如今她已满十六岁,朕派你去迎她回来,若是你见了她本人仍然不肯,朕绝不拦你。」
宋尘跪下去。「谢皇上隆恩。」
皇帝微笑看他,「不随波逐流,不贪图富贵。宋尘,朕很多年没这样欣赏过一个人了。」
***
迎接公主的车队人数约有两百,沿途更通知各地官府护送,足见皇帝对这个妹妹的重视。因为带了为数众多的宦官和宫女,他们又不会骑马,所以路途不很远,行期却长。
宋尘与寒青悄悄离了大队,自行游山玩水前往。一路上真正快乐逍遥,两个人绕路去寻访名山大川。
这一天到了神女山,山色碧绿,青翠爽肌。宋尘和寒青沿石阶而上,宋尘心情愉快,顺手折了一根竹枝。
寒青迈上台阶的时候,略微皱了下眉。「我听说神女山有一千级石阶,我让你先走八百。等你数到了八百喊我一声,看你能不能赶在我前面。」
宋尘好胜心起。「好啊,我才不相信你让八百阶,我都不能先到。」
宋尘把手里那根竹枝递给寒青,轻撩衣襬,一级级向上攀登。他走得并不快,把力气都留到最后两百级石阶。
寒青看他的背影渐渐远了,捂住胸口坐在石阶上,咳出一口血来。
他已经疼得支持不住,哄宋尘先上山去了,运指点住胸口几处大|穴,勉力调息一会。
等了没有多久,宋尘的声音远远地在上面传来:「寒青──寒青──你来追我吧。」
寒青站起来迈上石阶,额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宋尘要争这个第一,剩下的两百级石阶,几乎是一路小跑而上。踏到平台上才发现这里有个凉亭,凉亭的四周围着轻纱,隐约看得见一个公子打扮的人,琴台及两个书僮。
宋尘大为愧疚。「不知这位兄台在此,方才大喊大叫,扰了兄台净思,真是惭愧。」
书僮将轻纱卷起,里面是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年公子,看年纪与宋尘、寒青相仿。宋尘出身豪富之家,这一年又在朝中做官,一眼便看出眼前之人这身衣服的不凡。然而做工再精致的绣工、再考究的衣服,也比不上他的清贵之气。
这人对宋尘笑了笑,「公子客气了,我正嫌一个人寂寞,难得遇见公子。似乎公子还有同伴,正是相约不如偶遇,还请进来品茶,同赏此处美景。」
宋尘道谢坐下,先报了姓名。
这人笑道:「莫非是朝廷中的那位宋大人?宋大人才华出众,我早有耳闻,没想到本人更加出众不凡。」
宋尘拱手,「公子太客气了,还没请教高姓大名。」
这人还了一礼,「宋兄说的对,你我都不要客气。我叫任听雨,去京城探亲。路过此地,听说神女山奇秀,动了游兴。」
两个人正在攀谈,寒青已走了进来。
他穿了一身有淡淡灰色的衣袍,手里拿着宋尘那枝碧绿的竹条,看见宋尘,微微笑了一下。阳光自竹林的缝隙洒下来,映得他年轻的面孔彷佛在闪光。
漆黑的眸子宝石一样晶亮,上面蒙着一层泪膜,永远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眼里带着惹人心疼的湿意。
宋尘站起来去迎他。「你故意让我赢,也不用走得这么慢。」
给他介绍和任听雨认识,三个人重新见过礼后坐下。彼此年纪相仿,很快便熟悉起来。
任听雨留客。「难得遇到两位兄台,就留下一起吃了饭再走。」
虽然在山上,这餐饭却不简陋。松鼠鳜鱼,东坡肉,京城全记的薄饼。菜虽没什么稀奇,样样都像是在当地吃到的一样地道。
寒青与宋尘自幼的生活算得上富贵了,也大感意外。
寒青暗自打量上菜的那些仆人,脚步沉稳,动作敏捷。在心里盘算任听雨的身分,却与江湖中的名门子弟全都对不上。
任听雨席间道:「我有两件薄礼送给寒兄,还望不要嫌弃。」
寒青大方道:「多谢任兄,怎么会嫌弃。」
他本来也不是推让来去的俗人,随口便答应了。
任听雨自袖子里拿出一只细小精致的玉瓶,瓶身通透碧绿,已经是无价之宝。任听雨将瓶塞拔掉,倒出一枚丹丸在手上递给寒青。
他的手指雪白,衬着这枚暗红的丹丸似乎有种独特的魅力。宋尘却不明白他的用意,隐约觉得有些奇怪。
寒青微皱了下眉,接了过来。碰到任听雨的手指,觉得十分冰冷。
宋尘终于问出来:「任兄,这是?」
任听雨轻笑了笑,「我家世代有人行医,因此我也学了些皮毛。寒兄眉心有些青色,想必染了些疾病。这粒丹丸是我师父所制,虽不敢称包治天下之病,对寒兄却正是对症。」
寒青没有想到在这种地方被说中心事,怔了一怔。宋尘听说他病了,隐约已觉得未必这样简单。
他和寒青终日相守,自然不会连寒青有没有生病都不知道,看寒青脸色,却是被说中了的模样。他本来聪明无比,脑海里电光石火地闪过许多事情,握住寒青的手已全是冷汗。
寒青其实早已绝望了,把生死看得很开。然而他再豁达,听到他有生的消息也是惊喜的。何况他与宋尘来游神女山是忽然兴起,绝不会是别人的陷阱。
任听雨这样身分的人,尚且对这丹丸这样看重珍藏,也可以看出这粒药的珍贵不凡。
宋尘想明白这些并不比他慢,看寒青还在震惊之中。忙倒了一杯水,喂寒青把那丹丸咽了下去。
寒青很快就感到胸腹间一阵火热,急忙盘膝坐下,运转内息,方便药力加速在经脉间游走。
宋尘守在他身边,担忧地看着寒青。看见寒青皱眉,彷佛他也在和寒青一起忍耐痛楚,感受到真实的疼痛。
寒青的脸色渐渐转青,随即又开始转白,宋尘看得心惊,连任听雨叫自己也听不见。等到寒青的脸色转红,嘴角开始流出血丝,宋尘也站立不住。他不敢碰寒青,咬紧牙看着心爱的人被折磨。
任听雨叹了口气,轻轻拂过宋尘的睡|穴,又伸手按在寒青背心的大|穴上。寒青有他帮忙,事半功倍,淤塞的经脉很快被重新打通,接连吐出几口黑血。
寒青缓缓睁开了眼睛,对任听雨道:「任兄救命之恩,寒青永不敢忘!任兄若……」
任听雨摆手不让他再说下去,道:「相遇便是有缘,这药我留了十几年,早就想送人。若不是彻底没了这东西,我知道自己一定不肯潜心研究医药,其实是寒兄帮了我。」
寒青听他说得有趣。「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客气,任兄明白我的心意就好。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任兄需要我,只管吩咐一声,寒青永远记得你的恩情。」
他先把宋尘抱在怀里,才从地下站了起来。
任听雨看他对宋尘这样细致体贴,心里似乎有些微的动荡。问他:「寒兄为何会中离魂这种奇毒,不知肯否将原委相告?」
寒青点了点头,他并不觉得自己与宋尘的关系有何不妥。大方地说了,但也并不详细,只说些大概。
任听雨感慨道:「真是奇缘,寒兄为了心爱的人竟然肯不顾性命,真是至情至性。」
寒青摇了摇头。「与其一生被困岛上,不如畅快的地活几个月。纵然没有宋尘,我也会这样选。」
任听雨心道:你怕宋尘难过,所以说的和他没半点联系。可若是真没有宋尘,你又何须做这种选择?他也不再问这些,又取出了一个小小圆筒交给寒青,「我这就要走了,你收着这个。
「将来还想见我这个朋友,或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拉开下面的圆环,点燃引线。」
第八章
寒青死里逃生,远远看着任听雨一行人连背影都消失了,仍然觉得发生的一切如梦似幻。
宋尘蹙着眉头在他怀里,就算睡了都不安心。
寒青解开他的|穴道,宋尘迷糊着睁开眼睛,等他看清楚寒青之后,抱紧了寒青,一句话也不说。好半天才抬起头来,深深地凝望。
不需要询问,也不需要回答,你做的一切,我都明白是为了什么。
宋尘看累了,才合上眼睛,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寒青抱着他,听清风吹过竹林。
心意相通的爱人,崭新的生命,明媚的春光,还有什么比现在更惬意!
***
出来游玩是宋尘的提议,寒青本来还担心他耽误皇帝的交代,勉强答应。现在有了这番奇遇,两个人都彷佛重获新生,纵情山水,逍遥度日。直到最后两天,才和大队会齐。
寒青扮作宋尘的私人随从,看宋尘礼数周到琐碎地接这位安平公主。公主温和有礼,小小年纪已经气度雍容,难怪皇帝这样看重。
宋尘心有所属,公主再好也觉得和他无关。
寒青听他提了皇帝的意思,那时还想路上劝他答应,只是迟迟没有开口。如今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自然再也不会把宋尘让给别人。
他与宋尘两心相印,毫无怀疑猜忌,两个人都大方赞美公主出色。
回程因为要护送公主,比来时还要漫长。好在两个人都心头无事一身轻,也不介意多花费些时日。
宋尘路上和寒青商量在西域的生活,怎么与陈之联系和姑姑通消息报平安等等。彷佛两个人已经一起坐在戈壁上看大漠孤烟。
公主虽然年幼,却极聪慧,看兄长派了这个年轻俊俏的官员来迎接她,也猜到了七、八分。
她对宋尘亦十分满意,常常召宋尘来帐中休息闲聊。然而这个年青人的心思并不在驸马的位子上,对公主的绝色容貌也没有格外注意。
安平公主着意在他面前展露才华,虽然能得到宋尘的衷心称赞,却始终得不到宋尘的倾慕。抛却公主的尊贵身分,少女的好胜心也受到了伤害。
转眼离京城只有三日路,公主说天气渐渐热了不舒服,把三日改成七日,大队人马在京城外的行宫驻扎下来。
这一日,安平公主邀宋尘一起去赏莲,寒青独自去行宫外游玩去了。
莲叶碧绿,莲花白中微粉,露珠在荷叶间滚来荡去,的确是美景。莲花池中有一朵罕见的并蒂莲,依依而开。宋尘想起寒青,露出笑意。
安平公主柔声道:「宋大人真是个温柔的人,肯为草木动容。」
宋尘恭敬回话:「公主兰心蕙质,微臣不过附庸风雅。」
安平公主微叹:「宋大人,不知为什么你总对安平这样客气。我虽是当朝的公主,心底却只期盼作个平常人。你我年龄相近,何必定要如此生疏。」
宋尘怕她喜欢自己,表情更加严肃。「公主金尊玉贵,如此说法,真让微臣惶恐。」
安平公主怅然,「宋尘,你总是不肯和我好好说话,也罢,那你就告诉我说为什么看见这并蒂莲便开怀一笑。平时人家想看你笑,可真是难上加难。」
这句话已经说得十分小女儿气了。
宋尘心中一凛,面上平淡答道:「臣是感慨造物的鬼斧神工。」
安平公主悠然开口:「天上比翼鸟,人间并蒂莲。人生在世,若能寻到自己心爱之人,相伴相守,实在是再幸运也没有的事情。所以上天开出这样的花来提醒世人。」
宋尘听她话里的意思,分明是看中了自己,装作不懂。「公主睿智,微臣难所能及。」
安平公主长叹了口气:「宋尘,你在和我装胡涂。」
宋尘忐忑。「臣愚鲁,有负公主厚望。」
安平公主挥手,「罢了,你退下吧,我也有些累了。」
宋尘礼数周到地送公主回住处,等独自一人了,才露出欢快的神色。
他毕竟只是二十岁的少年,纵然这一年里学会官场的客套与应酬,终究压抑不了少年的天性。
好不容易等到寒青回来,拉着寒青去了莲池。宦官和宫女们都去侍候公主,其它人不敢乱走,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宋尘和寒青坐在池边。
宋尘伸手去触摸莲花。「寒青,你说这两朵莲花多幸福。它们相伴着出生,相伴着成长,相伴着展露风华,将来还会相伴着在世间消失。」
寒青点头。「它们永远都不寂寞。」
寒青站起来抱住宋尘,在莲池上方飞掠了过去。这莲池十分开阔,从这边走到那边,也需要两盏茶的工夫。寒青带着宋尘在莲叶上轻踏而行。
宋尘不会轻功,却和他有默契。将身体的重量放在寒青身上,轻轻踏住脚下轻飘的荷叶,远远望去,彷佛两个人在荷叶上漫步。
微风吹拂得宋尘与寒青的衣带轻扬,周身全是莲花的香气。
***
公主的鸾驾终于在七日后进京。皇帝为这个心爱的妹妹准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对护送公主的宋尘也大加褒奖。
即使无心的人,也看得出皇帝对这个年轻的礼部侍郎是怎样地厚待,甚至以他是本朝探花为原因,安排他出席皇室的家宴。
众人是羡慕的,宋尘是惶恐的,他还没有机会向皇上说明自己根本对公主无意。拘谨的行礼,恭敬地陪在末席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还好,在座的王爷俱是皇帝的亲兄弟,年纪也都颇轻,太后又向来对宋尘另眼相待,也不算十分难熬。
几位王爷文采风流,拉着宋尘一起作诗联句。安平公主才思敏捷,加之宋尘等人肯让着她,常常获胜,她本来就生得绝色,脸上添了开心的光彩,更加明艳不可方物。
席间只有靖王默默饮酒,始终没有参与其中。宋尘对这位手持兵权的王爷一向敬重,只是平素没有机会见到。
今日拜见了,觉得这位王爷相貌不是如何出众,眼神却像刀锋一样锐利,风采完全压过了养尊处优的同座诸人。
酒过三旬,皇帝笑道:「宋尘,朕这小妹怎么样?今日朕就降旨,点了你做驸马。朕去年点你做探花,今年点你做驸马。宋尘,朕对你的爱才之心,你可明白啊。」
皇上已有三分醉了,这话却说得不胡涂,隐隐更有挟恩威胁之意。
宋尘知道这种事情答应了就绝没有回头之路,狠狠心咬牙跪下去,「皇上隆恩,臣无以为报,甘愿在西域一生守我天朝门户。纵然老死关外,也难报圣上于万一。」
年轻的帝王大怒,「宋尘,你是存心让朕不痛快!你是嫌朕给你的官小,还是嫌公主不美!」
宋尘屏息无语,等皇帝说完后,跪伏在地上,「皇上,臣自知学问浅薄,配不上公主,还请皇上息怒。」
皇帝拿起茶杯,重重地摔在宋尘面前,「好啊宋尘,你是觉得公主配不上吧。朕说你配得上公主,你就配得上!如果这是你的理由,那朕就颁旨了。」
宋尘大惊,痛心道:「皇上!」
宋尘一时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与寒青这条路走得太难,怎么肯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热闹的场面顷刻变得冰冷。
宋尘道:「皇上爱惜臣,肯将公主下嫁,本是臣盼也盼不来的好事,更不知羡煞天下多少才子,臣怎么会有半点嫌弃之心。」
皇帝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宋尘道:「只是臣有隐疾在身,不能人道。公主嫁我便等于守活寡,万万不敢奉旨。」
这于男子是极羞耻之事,众人都听的呆了。
性子和顺的敏王爷打圆场:「原来如此,皇兄,宋尘这也是一番忠君之心,着实难得。」
靖王的眼光带着琢磨的神色在宋尘的身上逡巡了两圈,微不可闻地笑了一下。
皇帝已开始踌躇。
安平公主见状咬牙,「皇兄,臣妹爱的是他的才华,臣妹甘愿陪他。」
靖王道:「宋大人年纪幼小,又颇瘦弱,未必便是不能人道,也许是从前还未长成。我府里有几个好郎中,虽然不如御医,却极擅长医治这些暗疾,不如宋大人去我那里看看。」
靖王打仗是一员猛将,平素却以好色闻名,俊男美女养了一府。他的几个兄弟听了这话,无不暗笑,又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皇帝提高声音:「宋尘,你听见靖王与安平的话了。让御医好好查看,或者并非顽疾。」
宋尘见搪塞不了,咬牙道:「皇上当日亲口答应臣,只要臣接了公主回来仍然不愿做驸马,就放臣去西域。圣明天子,岂可出尔反尔?」
皇帝勃然大怒,走到宋尘面前,重重在他胸口踢了一脚。宋尘本就文弱,在地上滚了两滚,嘴角已流出血来。
皇帝这晚接连被这小小的侍郎所拒,早已怒起心头,发狠心又踢了他两脚。
几位王爷连忙拉住了皇帝,「皇兄息怒,何必为了他动气。」
皇帝发狠,「宋尘,你听着,你若是……」
他想说杀了宋尘全家,想起宋家亲眷师友在朝廷中的官员众多,这句话就不大说得出口,然则心里怒气更胜。「把他给朕拖下去,杖责二十,再让他来回话。」
所谓的拖下去,也拖不了多远,不过不在眼前罢了。听着板杖打在人身上的声音,几个刚才还与宋尘饮酒赋诗的王爷都有些不舒服。
宋尘是才子文臣,这样的人在本朝一向地位超然,不轻易加刑。可他如此顶撞帝王,借口百出,也实在太过失仪,换了别人只怕头也掉了。
可是除了那不断传来的杖责之声,丝毫也听不见宋尘的动静。好不容易等这二十下打完,宦官将宋尘拖了回来。
他身上穿着暗红的官服,看不出伤得如何,一双眼睛仍然清澈,并没有如别人料想的那样昏迷过去了。
皇帝也有些后悔,却是骑虎难下。「宋尘,朕再问你,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宋尘用尽全身的力气咬紧牙关,想说话,试了几次,竟然张不了口。伸手在皇帝脚下白石铺就的地面上,缓慢地划了一个字「不」。
他方才被打时竭力忍痛,一双手不知抓到了御花园的哪里,蹭得破了,全是血迹。
皇帝看了这鲜血写成的不字,也不知该如何收场。四下里静悄悄,谁也不敢发出些声音来。
靖王笑道:「恭喜陛下!自古有明君才能有直言的大臣,因为他知道无论他怎样做,圣上有一颗爱才之心,都不会真正为难他。
「臣弟看他定有十分难言的苦衷,这样的殊荣都肯抛弃,想必是另有相爱之人,又怕说了出来,惹得皇兄降罪于那人。若说就凭这点,皇兄打他也不冤,当今的圣上岂是那样心胸偏狭,不能体察人心的天子。」
皇帝面色仍旧不睦。「依你说该当如何?」
靖王答道:「今日不如就由臣弟送他回去,此事也就此作罢。安平天姿国色,日后与驸马幸福和美,让这小子背地里后悔得哭到找不到调,不是更好?」
他说话不如其它王爷文雅,却有调节气氛之效。众人一起笑了起来。
皇帝叹息,「也罢,文人难得有这样的硬骨头,抗旨不遵,朕却偏偏舍不得杀他。就按靖王说的办吧。」
***
宋尘伏在靖王宽大的马车里,车身微微一颠,他轻轻呻吟了一声。
靖王给他把头发拨到身后,「宋大人可否愿意去我那里,先将伤势处理一下?」
宋尘身上的血已将所经之处染得红了,人也昏沉起来。勉强想了想这句话,只觉断然不能让寒青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
靖王一路将他带回府中,下车时亲自将他抱下来,放在他卧室的软榻上。他先把宋尘的官服解了,又为宋尘脱了上面的中衣。雪白的肩背慢慢露出来,解到腰间的时候,已经看见了杖痕。
宋尘在药粉撒上身体的时候被疼痛惊醒,微弱道:「给我纸笔。」
「你的手不能写字。」靖王拿起宋尘的手查看,「你一定是抓到了御花园的荆树,才会将手伤成这个样子。何苦一声不出,为难自己,真是个痴人。」
宋尘没有答话,又重复了一遍:「给我纸笔。」声音却比刚才还要小了。
靖王亲自磨了墨,取了纸笔送在他面前。
宋尘勉力写道:「圣上隆恩,留我在宫中作诗歌咏盛世,不日即归,勿念。忽然想起从前那只兔子,责令这几日去捉只相同模样的给我,如若不然……」
宋尘写到这里,发现最后几个字写得软弱无力,宣纸边缘更沾到了他手上的血迹。吃力道:「换一张。」
接连换了两张,前面几个字还好,写到后来仍然笔力涣散。
靖王看他已支持不下去,劝他:「别换了,就这样吧。」
宋尘摇了摇头,奋力又写了一张,总算看不出来什么差错。后面没有写字,画了一只张开三瓣嘴有长牙齿的小兔子,那是威胁要咬寒青的意思了。
靖王接过来给他封在信封里。「我会教你的下人如何说,你不用担心。」
宋尘勉力答道:「多谢王爷。」秀气的眼睛轻轻合上,像是所有的力气都随着放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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