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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劫-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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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唐尘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力气被抽走一样,颓然坐倒在椅子上,轻笑起来:〃我根本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尘儿,你朝我开过一扇门,你又把它关了,我会疯的,你这样我会疯的。。。。。。〃萧青行伫立一旁,见这一个痴,一个狂,似乎有些明白。他几次见唐尘,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都只印了一个人,可他现在连抬头看那人一眼都不肯,相思如疾,数月不见却要细品这前后落差,难怪萧丹生诸多怨言。
他想着,缓缓坐回主位,轻声道:〃弟弟,此事非你所想。唐尘。。。。。。尘儿在我这里这些日子,我见他虽然天姿聪颖,也识几个字,但不通典籍,不识音律,这样的资质多少是可惜了。说到武艺骑射,你是萧国翘楚,胜我半筹,可若论丹青,音律,玄白之道,你不如我。偏偏尘儿又想学这些,我也乐教,于是想问问你,可愿让他在我这里多逗留些时日,多则数月,少则月余,他就跟你回去,尘儿,还是你的尘儿。君子不夺人所好,你为我鞠躬马前,我怎会负。。。。。。〃
他从未一次说过这么多话,但萧丹生似乎没听见一般,轻声打断道:〃哥哥,你也喜欢他吗?〃
丹青劫36'3P'
萧青行愕然笑道:〃不。〃
萧丹生抬头看他,似乎第一次认识他,眼神陌生而疏离,轻声说:〃我总记得你第一次进萧家大门的那天,老头子说过,萧家从此马入狭道,不能回头,从进往后,就是兄弟,必须是兄弟,携手则生,阋墙则死。〃他笑了一下,挑高嘴角:〃你习帝王策,我修兵法道,这些年并肩而战,就算没有血缘关系,总有些许情谊。哥哥,要成大事,总要有人替你领兵谋反,九部兵符尽归我手,只等你一句号令,就会出生入死。可是,哥,莫说你不喜欢他,就算你喜欢他,我也是一万个不答应。我丑话说在前头,别等到到时候四面楚歌,才怪我不顾情谊。〃
萧青行开始只是不满的皱了眉头,不该听的,全被那孩子听见了,听到后来,却是一股无名邪火上了心头,可还在秋水不惊的笑:〃论到情谊,我替你又遮挡了多少丑事?你想要的东西,哪次我没帮着你?从小到大,哪次我没让着你?打宣州城的时候,若非我替你挡下那一剑,你早被。。。。。。〃
管家听得站了起来,喊了一声:〃大人!〃
两人默默凝望一会,这次交锋,彼此都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萧丹生慢慢握紧拳头,又咬着牙松开,一字一字的低声道:〃总之一事归一事。尘儿不跟我走,可以,我不强求他,我不求他。可如果是你要用兵符,就先得把我的人还我,我见着了他,才认你这个哥哥,到时候一切好说。就算你要撕破脸,我也还是这句话。〃
〃哥,求你放过我们。〃他说着,又看了一眼唐尘,裹紧裘衣,掉头就走。萧青行手中慢慢用力,茶盅一下子碎在他掌心,碧绿色的茶水在空中绽放开来。萧青行轻笑起来:〃意外啊意外,唐尘,让我猜猜你的计划实现了多少,十之一二,十之三四,还是一半?总之是一个妙不可言的开端吧。〃
他用力把唐尘一直低垂的头抬起来,看着少年空洞的表情,猜不出他究竟是在哭泣还是微笑。老管家双膝跪地,声嘶力竭道:〃大人,这人留不得。〃萧青行低笑起来:〃好,好,那我就不留了。〃
唐尘直到此时,才露出一丝惊愕的表情,他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来,拉住萧青行的袖袍。萧青行静静的看着他,微冷的手指轻轻抚过少年的脸,嘴角是清冷的笑意:〃很惊讶吗?我刚才不是告诉过你了,‘你要自己去解释,我弟弟若是执意不肯,我绝不会和他翻脸,更不会有一丝半毫的不舍。'没想到你从未把我说过的话放在心上。不过也没什么,我现在便把你送回去,我弟弟喜出望外感激涕零,从此马首是瞻,也不算是坏事。〃
老管家以头贴地,低声道:〃大人英明。〃
萧青行用力把袖子从唐尘越拽余越紧的手里抽出来,轻声道:〃只是可怜你了,大概需要花费不少功夫跟他解释,你为什么不跟他回去,为什么不看他,是不是变心了。。。。。。〃唐尘颤抖了一下,难以置信的抬头看他。萧青行把头低下来,凑到他耳边说:〃呵,看来你猜对了,我原本就没打算留着你,小庙哪里容得下你这尊大佛。我最怕就是祸起萧墙。〃
唐尘几乎是惊惧的抬起头来,颤抖的抱紧男人,萧青行皱了皱眉头,倒也没有急于挣开他,轻声道:〃我只是有些好奇。。。。。。我那可怜的弟弟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尘儿不跟我回去呢,不是说好在一起的吗?不是说好一生一世的吗?他为什么骗我,把我当成什么了?他怎么敢骗我?〃
他看着唐尘苍白的脸色,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颅,低笑起来:〃你也觉得他会这么想,是不是?〃
丹青劫37'3P'
他并非看不出来,唐尘眼睛里不但有惊惧,祈求,还有怎么也遮掩不了的恨意。萧青行看了他好一会,才轻声嘱咐道:〃去收拾他的行李,我送他回去。〃
管家连连应声,躬身退下。萧青行怀里是少年冰凉的身体,萧青行嘲笑似的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将他推开,低笑道:〃也许我会记得你,你在床上的时候。。。。。。〃萧青行并没有说下去,一幕幕片断不合时宜的在他脑海里闪过,湿润的眼眸,鲜红的唇色,无声的喘息和迎合,如同融化一般销魂蚀骨的快感,他轻轻摇了摇头,将一切置之脑后。
门外已经备好了暖轿,唐尘拿到行李之后,就一直缩进轿子的角落里,萧青行不时的打量着少年,似乎觉得这孩子随时都会逃跑,只恨嗅不到半点迹象,他伸手放下轿帘,轿身微微摇晃着离了地,这几个月无时无刻不防备着明枪暗箭,此刻眼看着要舒一口气了,他却越发的绷紧神经,不苟言笑起来。
唐尘的发丝微微落了一束在颊边,随着轿身波动,不停的晃。郊外是行人渐渐明朗起来的吆喝推攘声,还有厚底靴子踏进泥地里吱吱的轻响,汇成一片异常刺耳,但萧青行总觉得听不分明了,密闭的轿中,眼前只能看见唐尘颊边的那缕乱发,静静的晃,静静地擦过如血的唇瓣。他不知不觉地伸出手去,替少年将发丝挽到耳后,无论情绪如何起伏,他的声音总是清清冷冷的,像没有绿意的冰原,没有游鱼的寒溪:〃等你回去后。。。。。。〃
唐尘眼睑微微颤抖着,耳畔是萧青行难得迟疑的话语:〃如果他肯原谅你,就别再出府了。我那弟弟,确实爱你至深。〃他很久没有这样说过话,也许他自己也没发现,那口气多少带着怜悯,甚至是怜惜,所幸停了片刻,他又恢复了正常的口气,漫不经心地轻笑道:〃无论你信或不信,我已经是手下留情。无论你现在在打算什么,我都劝你放弃,这鸠酒亲者痛仇者快,不是你品的起的。〃
唐尘有些惘然的看了他一眼,萧青行在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只看到自己小小的倒影,几乎让他以为自己猜错了,萧青行不禁又是低笑起来:〃你骗不了我的。〃唐尘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在萧青行摊开的右手上写了几个字。萧青行大笑起来:〃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
唐尘只是静静看着他,萧青行与他对视良久,才轻笑起来:〃好,那就听你的,吃过晚饭再回去。〃他朝轿夫打了个招呼,轿子转向最近的酒楼,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暖轿,酒楼前扑鼻而来的酒香饭香,在寒风里汇成温暖的错觉,大堂明明红烛,照着各桌大口喝酒暖胃的客人,一杯又一杯,欢歌永无尽,却偏偏觉得形单影只。
萧青行带着唐尘上了二楼,半斤黄酒,一小碟茴香豆,一小碟牛肉,很快摆上了桌子。萧青行滴酒不沾,只看到唐尘捧着杯子咕噜咕噜的喝酒,心中居然有化不开的滋味,等到酒尽杯倾,少年已是泪流满面。萧青行第一次认真看他哭的样子,眼睛里蒙蒙的水气,嘴角却是上翘的,像是强作欢颜一般,格外让人心疼。萧青行不禁放下手中筷箸,良久才说:〃后悔了?我早就劝过你,是你硬要和我斗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说完,却有些后悔自己说重了,犹豫了很久,还是用袖子替他拭去泪迹,轻声说:〃说起来,还是你我第一次在一起吃饭。既然以后再见不到面了,有些话相识一场,我不妨摊明了和你说。你怕回去,谁都看得出来,可你得知道,你今日负他一分,尚且无脸归家,若等你日后负他千分万分的时候,‘从此萧郎是路人'也好,反目成仇也好,再想回去,早已回去不了了。你应该谢谢我让你悬崖勒马。〃
萧青行说着,看着唐尘杯中残酒,缓缓倒在桌上,澹澹笑道:〃唐尘,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覆水难收。我不知道你的情况究竟糟糕到了哪一步,不过还是要劝你一声,即便你失去了很多东西又如何,你不是在挽回,你是在毁去你仅有的。〃
唐尘醉的迷迷煳煳的,看着桌上慢慢蔓延的酒迹,伸手沾了一点放在嘴里。萧青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自己那番话,只能轻笑一声,临别在即,他只有此刻才稍稍卸下心防。付过酒钱,领着少年重新回来寒风之中,两人沉默着步行走出好远,才到了萧王府院外,此时已是繁星满天,萧青行看着少年被人簇拥着进了府门,才轻笑起来,站在门外,听门里突然响起的喧哗,看院内一层一层院子点燃的灯笼。
老管家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将厚重的披风盖上他的肩膀,口里笑道:〃大人恩威并施,果然神机妙算。〃萧青行笑了一下,接过披风,自己系好,摇头轻声道:〃我已经分不清我在算计他,还是他在算计我了。〃
〃大人。。。。。。〃
〃记得年初的时候吗,伽叶寺的和尚说我抽的是下下签。我当时就在想,也许那位置,有人在挡着我呢?后来我又觉得,也许不是一个人在挡着,好多人都在挡着呢。若是天下人都挡着我,我该怎么做呢?〃
〃大人。。。。。。〃
〃我跟丹生吵过之后,突然觉得好累。〃天气这么冷,那么多的人手心是暖的,却一个不敢握着。
──〃也许我会记得你。〃
谁能料得竟一语成谶,墨染一般的茫茫苍穹,天幕如盘,群星作子,风起云涌因缘际会,却已经统统看不清了。
丹青劫38'3P'
几个下人簇拥着唐尘向里走去,但更多的下人站在旁边压低了声音议论着。唐尘身上还有未散的酒味,他似乎也知道此时狼狈,看到院井旁搁着盆子,就摇摇晃晃的走到跟前,用手掬满清水,仔细地洗了脸,蘸着井水将乱发理到耳后。他何曾像这样在意过皮像,但此刻就是害怕那个人看到蓬头垢面的自己。冬日的井水冰冷入骨,扑在脸上就是一阵颤抖,顷刻间酒也散了,人也醒了。但是胸口还是闷的,几滴水珠还在顺着脖子滑进余温残存的裘袄里,搜刮仅剩的温度。就这样冻了很久,那口屏在胸膛里的浊气,才能缓缓吐出来。
下人见他梳洗完毕,才将他领入内厅,诺大的饭桌还是照常摆着,桌上只余一盏豆火,照亮倒在地上的两张椅子,桌上残羹剩饭,杯盘狼藉的惨状。那下人低声多了句嘴:〃本来这桌酒宴,是王爷晌午想和唐少爷一起吃的,后来您不肯回来,王爷就一直在这里一个人坐着,不肯下箸,谁劝都不听,直到天黑才撤了酒筵的,我猜,王爷大概还是想等。〃
唐尘还是没听到的样子,只是把椅子扶了起来,在酒桌旁坐下,安安静静的坐在他该做的位置上,他伸手扶正了自己身前的碗碟,又在桌下找到了一双筷子。下人有些看不下去,不禁说:〃菜都凉透了,先热一热您再吃吧。〃唐尘摇了摇头,夹了一块糯米红枣放在碗里,想了想,又把旁边的那个碗扶正了,替那个碗夹了一筷子。
往日这张饭桌前的絮絮叨叨不合时宜的在耳边不停的回响着。
〃这勺水晶虾仁是特意为你做的,尝一口看看。〃
〃这芙蓉醉鸡味道如何,料酒换成了花凋,你吃多了会醉的。〃
〃别喝那么快,汤还是热的,用勺子,别捧着喝。〃
那么多话,在耳边轰鸣着,缠绵如网,细腻如丝,温柔如茧,可不能想不能看不能听,唐尘捂着耳朵,好一会,又看到了旁边只放了一筷糯米红枣的碗,似乎对碗里的空空荡荡很不满意,唐尘歪着头,又往那个碗里夹了好几筷子,直到满的像小山一般。
〃萧哥哥也吃,多吃点。〃
站在旁边正在打盹的下人微微一惊,是他听错了吗,总觉得听到有人说话了,可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另一个又是哑巴。唐尘还在满不在乎的夹着菜,冷饭难入口,但每吃一口,都会记起热腾腾的味道,明明酒意已经散了,唐尘却觉得自己越来越醉,最后瘫软在桌上,迷迷煳煳的睡了过去。
那下人一愣,正准备背他去内室的时候,内厅的门吱呀的开了,那人见是萧丹生,连忙行礼道:〃大人,你不是已经睡下了?〃萧丹生轻声说:〃我怎么可能睡的着,管家说他被送回来了,我来看看。〃他说着,看见桌上那两个饭碗,目光渐渐柔和,弯下腰将唐尘横抱起来。
看着唐尘并不安稳的睡颜,笑着点了点少年的鼻子,轻声说:〃我猜,你不是自愿回来的吧。你做的决定,十头牛也拉不回。不过。。。。。。〃
他将身上的狐裘裹在少年身上,抱着他朝卧房走去。〃你回来了就好。〃
远处的亭台楼阁上脂香靡靡,一个身着华缎穿金饰玉的漂亮公子倚在栏杆上看风景,不是楚三又是何人,栏杆外的琉瓦上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鹅黄衣衫的少年,两缕墨染似的鬓发垂在肩上,头束九龙抢珠冠,容貌温润如玉。
〃星河,〃那少年微笑着,看着远处那幢灯火通明的府邸:〃那孩子已经回了王府。你的计划似乎要变了。〃
〃没有的事。〃楚三伸出一指放在唇下:〃我怀揣二十七种锦囊妙计,万变不离其中,小景你只要信我就足够了。〃
那少年低低笑起来,那和煦如风的笑容,像悲悯像宽容,烦者忘忧,俗者消愁:〃你总是这样,什么计划都不告诉我,只说了一句让我在凌霄楼宴请萧青行,这样的宴请,我哪里还敢去?〃
楚三大笑起来,轻声道:〃谁让你心肠那么软,我要都告诉了你,你还不得哭个十五六天,再把人统统都给放了。〃
丹青劫39'3P'
冬日的天,亮得晚。更鼓响了许久,光线才渐渐射透窗楹。
今日不设早朝,可此时的摄政王府门口,已经备好了车。老管家站在门口,居然没有了笑容,一脸愁苦的说:〃大人,我还是觉得,这趟浑水,不该去趟,要不推病辞了吧。〃
萧青行一正衣冠,轻声笑道:〃你敢推?皇帝御笔送到府上,设宴邀你一聚,谁敢推?谁推的了?〃老管家嘶声道:〃大人权倾朝野,这一次,只怕是鸿门宴。〃
萧青行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笑了笑:〃景帝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成什么气候,九部雄师整装待发,他此刻要敢轻举妄动,岂不是自取灭亡。更何况我身边有的是影卫,且放宽心。〃他说着,朝管家一挥手,正待上车,管家又上前半步,低声说:〃大人莫要嫌老奴罗嗦,小心驶得万年船,此事非同小可,大人多带些人手,又或是,通知萧王爷一声。〃
萧青行叹了口气,一甩袖袍:〃好,听你的。〃管家大喜,一使眼色,便有僮儿给萧王府送信去了。马车滞留良久,车轴才终于缓缓转了起来,越转越快,车前摄政王府的纹章,更让清晨原本就稀少的行人唯恐闪躲不及的让出一条大道,一路快马加鞭畅通无阻,两柱香的功夫就到了凌霄楼。
凌霄楼,楼高有十余丈,在宣州城中高度仅次于望海楼,立在无忧湖上,用原木水台支着,只有一座虹桥连着湖岸,楼下碧波万顷,楼上歌舞升平,做的是酒肉食色的买卖,往来的都是腰缠万贯的行商和大官,隔着楼顶栏杆能俯瞰全城景致,但一入冬,天冷下来后,人倦马乏,生意也多少萧条了。这日门外还挂上了谢客的牌子,便越发清冷起来。萧青行歪着头打量了一会,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不安,他站着虹桥上,回头仔细看了一阵,见几个影卫还牢牢跟着,这才踏进楼中,诺大的大堂里只站了一个宫装仕女,见他进来了,轻声问道:〃萧大人?〃
〃本官便是。〃
那女子随即一笑:〃请大人先行解剑,再随我去面见圣上。〃萧青行皱了皱眉头,解下腰间饰剑,轻轻搁在桌上。那女子只是站着不动,轻声道:〃冒犯了。〃她说着,身子轻轻俯过来,又飞快地摸了一遍,没有检查到什么凶器,这才垂手道:〃大人,请随我来。〃萧青行默然,几步跟上,眉宇间的不悦之色却越来越重。
通向楼顶的楼梯紧紧贴着墙面,盘旋着上升,几乎要绕晕人一般,每上至一层,都换上一个新的宫装女子提着长明宫灯替他引路。原本推杯换盏的销魂场,此刻却变得这样空空荡荡,灯火昏昏,不禁让人觉得杀机暗藏起来。若是寻常人见了这光景,早已毛发倒立,即便引路的女子妆容再如何千娇百媚,腰身再如何不盈一握,也害怕她们转身的下一个瞬间,就是银芒出袖。
可萧青行却还是那般清清冷冷的,举止得当,进退适宜,又带着居高临下的贵气。就这样一前一后到了楼顶,装潢极尽奢华的地面和琉瓦,四周是缠着缨络珍珠串链的珊瑚树,汉白玉烛台水晶灯罩的立灯,点缀着七彩美玉和诺大的宝石。萧青行早就知道那个少年设宴的地方定然会重新布置一番,哪想的竟会铺张至此,一道柔软的轻纱垂吊在白玉钩上,横在眼前,轻纱后是两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一个华服公子倚着栏杆在看风景,一个少年坐在摆满瓜果的长几后替自己斟酒。
萧青行微微颔首:〃下官参见圣上。祝圣上龙体安康,国祚绵延。〃
那华服公子闻声转过身来,低笑起来:〃萧大人可来了。〃一阵寒风刮过,吹得轻纱扬起,萧青行这才发现那是楚三,斜背着长弓和箭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萧青行心中微微一动,低声道:〃圣上邀萧某前来一聚,不知陛下人在何方。〃
虽然轻纱扬起只是一瞬,也足够让他发现那斟酒的少年面容鄙陋,根本不是萧景帝。楚三大笑起来:〃萧大人慢吞吞的,陛下等不及了,只留着楚三一人来招待大人。〃他笑着,环顾着身边镶金嵌玉的美景,低声问:〃大人对此处可还满意?〃
萧青行皱着眉头,后退半步,轻声问:〃满意如何,不满意又如何?〃
楚三大笑个不停,从身后箭筒里抽出三根羽箭,搭在弦上,箭尖分指男人上中下三路,缓缓拉弓,轻笑道:〃墓室修好了,墓主人不满意,那可不行。〃
丹青劫40'3P'
萧青行微微蹙眉,轻声道:〃楚公子真是风趣,冒犯朝廷命官,也是死罪。〃
楚三歪着头看着他,手上却还在拉弓,直到弓如满月,这时,空气中却渐渐弥漫出一股暗香,像是墨香,又像是别的什么,被风一吹,越散越开,萧青行手里流淌着一种淡蓝色的液体,楚三欢声笑道:〃大人捏碎了什么,你是在求助吗?〃
他说着,笑靥盈盈的四下一望,果然看到藏在岸边的十多个影卫此刻通通现形,身法如箭的向登霄楼冲来,楚三轻声道:〃世人以讹传讹,只谬赞楚某剑法,却不知道是此箭非彼剑。。。。。。〃他说着,瞄准密林深处,拉着弦的手指终于放开,三根羽箭去势如风,萧青行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瞄准的,就听到楼下遥遥传来几声惨叫,三个影卫连对手都没看见,就这样被牢牢钉在了地上。
楚三看也不看,伸手又在箭筒中拿了羽箭瞄着楼下,搭在弓上,弓还未满,这边萧青行却已经动了,一招天王盖塔正攻向楚三背部的破绽,楚三听到身后风声呼啸,拉弓放箭,紧接着就是一个铁板桥,上身间不容发的向后倒去,然后右手在地上一撑,双腿如闪电般踢向萧青行前胸。萧青行见招拆招,使一个左右逢源避了过去,这时才听到楼下又是几声凄厉的惨叫,陡一分神,那边楚三又重新在箭筒中拿了箭,楚三大笑着吟道: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萧青行被这笑声一震,内心又是一阵寒意,正准备再与他缠斗的时候,却发现丹田一阵绞痛,再使不上劲来,竟是眼睁睁看着楚三又是三箭连珠射了出去,隔了十多丈的距离,一丝未偏的将身手千挑万选的暗卫牢牢钉在地上,神情从容的像是在猎场狩猎一般。〃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
这个人。。。。。。怕是疯了。
腹中剧痛愈演愈烈,他中了毒,何时中的,既然一点都没看出来,额头上隐隐布满冷汗,只能咬牙硬撑着看着眼前这个疯子,一边吟诗一边射杀,整个耳膜里轰响的都是那人狂狷肆意的笑声。。。。。。楚家书香门第,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人?‘天下文采占一分,武艺占三分',这传言,他一向只当笑谈,从未放在心上,到头来只能是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只是萧青行仍是不懂,常言图穷匕首现,这人为什么甘愿受尽冷眼,忍到此刻才动了杀意,他不怕大军压境?为什么孤注一掷?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楚三箭筒已半空,却行云流水般又拈了三根羽箭瞄准射出,他所吟的诗古往今来,杂糅不堪,这诗变成了那诗的头,那诗变成了这诗的尾,每个字都带着笑音,伴随着弦声呼啸,箭羽破空的轻响,暗卫惨死的悲鸣,越发让人觉得可怖。弓弦连响,箭法如神,楼下已经横七竖八的躺满尸首,剩下的四五个人再不敢前冲,只是拿着宝剑挽起朵朵剑花,拼死护住周身。楚三弹琴一般在箭筒里轻点了五下,摸出五支羽箭,搭上弓弦,似乎是杀的尽兴,又是一阵大笑:〃欲饮琵琶马上催,古来征战几人回!〃
萧青行咬着牙闭上了眼睛。
〃萧大人,没有碍事的人了。〃楚三笑眯眯的看着他,萧青行需要用全身的力气支撑着身体,才能让自己不跪倒在地上,这毒。。。。。。好生厉害。〃我学箭的时候,开头的三个月,连弓都没摸,老师只教了我一首诗,大人要听听吗?〃楚三噩梦般的吟诗声又悠悠响起:〃挽弓当挽强,用箭须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定擒王。〃
〃萧大人,你说这诗说的好不好?〃楚三笑嘻嘻的走了过来,手拍上了萧青行的肩膀,逐渐用力,想让他跪在地上,但这萧青行性子极硬,竟然按不下去,于是伸腿朝他脚弯了狠踢了一脚,男子这才单膝跪地,但很快又想挣扎着站起来,楚三又是一脚踩下,咯吱咯吱的碎响,竟把萧青行右脚腿骨硬生生踩断了,男子的惨叫被自己忍在喉咙里,只是无声的喘息,和大汗淋漓扭曲的脸孔,显示他并非无动于衷。
楚三大笑着鼓起掌来:〃好!好!大人果然硬气,楚某其实万分仰慕大人高名,举国上下,提起用兵如神的摄政王大人,谁不是钦佩的紧,没有大人,又哪来的萧国大好河山?怪只怪你想抢小景的位置呢,这可不行,我第一个不答应。偷偷告诉大人一个秘密,我那死去的二哥五年前其实是想辅佐大人您登上王位的,可我不答应,我生气了,他如果是打我骂我伤我辱我,我还会一样的敬他爱他,可他要欺负的是小景,这可不应该。您看,二哥尚且是这个下场,大人你就别有怨言了。〃
萧青行脸色惨白,那双眸子却越发如寒冰般无情清冷,盯着他,一字一字的问:〃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事不明白,你为什么挑在此时杀我。。。。。。〃
楚三歪着头笑着,把箭筒解下来,和长弓一起放在桌子上,轻声道:〃杀大人的时机很容易把握,这要有两件事情做成,就足够了。〃他看着萧青行,把一根手指放在唇前:〃第一,要找到能够代替大人的人。大人势力如盘根错节,一弄不好就是朝局动荡,那可就麻烦了。〃
萧青行用力握紧不停流血的伤处,强忍剧痛,勉力保持清醒,冷笑着问:〃你找到了?〃
楚三笑起来:〃楚三名满天下,总得有些过人之处吧。先母精通此道,一把小刀,剪子,羊筋线,芙雪膏,麻沸散,还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说了你也不懂,我耳濡目染,自然学的也不差,只要身材仿佛,无论是什么人,我都能让他们长得像萧大人。〃他说着,竟是眉飞色舞起来:〃我怕我技艺不好,还特意送了一个成品给大人鉴赏呢,如何,我送的那个女人,像琳琅郡主吗?〃
萧青行良久才苦笑出来:〃像,像极了。我此刻倒有些钦佩起你来。〃
楚三微红着脸说:〃大人谬赞,楚三铭感五内,等会就不毁你的脸好了。啊,说到那个像萧大人的,此刻应该快从凌霄楼出去了才是。〃他说着,竖起第二根手指放在唇边:〃至于第二个要做的事情,自然是让萧王爷懒得插手管这件事。〃
萧青行几乎要冷笑起来,他之所以苦苦拖延时间,就是想等到萧丹生来到楼下,毕竟他今天还唯一做对了一件事情──听管家的话,通知了他的弟弟。萧青行想着,轻声道:〃哦?你认为你办的到?〃
楚三轻声道:〃自然办的到了,毕竟。。。。。。唐尘被你玩了这么久,如果萧王爷知道了,一定很生气。〃萧青行勐的抬头看他,楚三却只是笑:〃话说完了,大人也该上路了。〃他说着,又伸脚踩碎了萧青行左手腕骨,确定萧青行再也动不了后,才拿起水晶灯盏下的灯油,随意泼洒着,笑着说:〃凌霄楼就是这个好处,全是原木,烧起来火最旺了,楼下还有二十多缸香油,就摆在大堂里,萧大人刚才来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看到。〃
他说着,将燃烧着的火信子扔到油里,施施然下了楼,飞喷起来的一道火帘挡住了他的背影,只听到楚三大笑着吟诗的声音,渐渐远去。
〃仰天大笑出门去,喜见天公重抖擞,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丹青劫41'3P'
〃驾!〃一匹乌蹄踏雪的良驹疾驰过天衢大道,身后紧紧尾随着四五骑随从,横冲直撞,吓的零星的行人个个抱头鼠蹿,刚险险避开,还在惊魂未定,马蹄又撞翻了一个菜摊,一车耐寒的蔬果满地乱滚。
萧丹生嘴里轻轻咒骂了一声,头也不回,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反手扔了过去。就在这时,后面的随从惊叫起来:〃王爷你看那里!〃他闻声抬头看去,看到前方不远处,那座伫立在无忧湖心的酒楼,已是火光一片,滚滚浓烟从楼顶直冲云霄,将整片天幕渐渐熏黑。
〃该死。〃他大声咒骂着,驱马向前,到了虹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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