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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劫-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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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大人不生气?〃
萧丹生擦着双手,他的手有些抖,但是稍微克制一下,就变得依旧灵活而从容。〃不生气。〃他说,把绢帕搁在盆沿。
侍卫们跪在身后,王侯将相,滔天富贵,都与他们无关,这一双耳朵生来只为聍听一个人的旨意。萧丹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很久才说:〃因为我还留了一部分爱我自己。〃
车水马龙,少年瑟缩在最角落,繁华依旧,物是人非,一个人走到他身旁,停了一会,坐了下来。唐尘侧眼看他,见楚三穿了白衣,手里攥了一个青瓷酒壶,乌发不!,笑嘻嘻的。唐尘先惊后笑,低声道:〃我此刻只欠一死,你来取我性命?〃
楚三大笑着摊开双手,让他看自己一身布衣,〃我不过是一介平民,无故杀人可是死罪。〃他将酒壶递过来,轻笑道:〃喝酒吗?我请。〃
唐尘狠狠推开,低喝道:〃不动手就滚!〃他踉跄站起来,这一身皮肉伤,只是痛,却未触及筋骨,楚三在后面拉着他的手,低声道:〃你到底怎么了,萧青行呢,他们不管你?〃
唐尘未愕,随即冷笑:〃你不是都看见了?走投无路,丧家之犬,你看了可开心?〃
楚三拉紧他,小声道:〃喂喂,美人。。。。。。〃他见唐尘回头怒视他,才怯怯放开手去。〃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在宣州,已经没有靠山了,要不要投奔我,我们当初的协议还。。。。。。〃他没有说完,就似乎看清了唐尘眼里的轻蔑和不屑,脸色先是变得惨白,然后是通红,像是被人狠狠撕扯着最柔软的破绽,楚三握紧拳头一字一字的低吼道:〃你。。。。。。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是布衣没错,可我是。。。。。。我是楚三阿。〃
丹青劫51'3P'
楚三大概是第一次如此失态,若单论自尊心,他们二人也许不分伯仲,只是因为楚三以为能够遮掩,被揭穿后才这般恼羞成怒。他开始只是略显尴尬的把头发挽到耳后,渐渐的那几分苦涩的滋味,酝酿成迁怒的火星,他本就是个疯子──来回的踱着步,小声地咒骂:〃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都在笑我,笑吧,尽管笑。〃
他说着,伸手抓着唐尘的衣襟,将他半拎起来,像是拈了一片绿叶那样毫不费力,唐尘的脸色并不好看,但此刻万念俱灰,根本懒得挣扎。楚三似乎一时想不出要将他拎高些,还是将他狠狠扔出去,于是保持着那样威胁的架势,过了很久,才从红唇白齿挤出低语:〃你。。。。。。你不比我好,我从未负过我喜欢的人。〃
唐尘看着他,眉宇微蹙,似乎有些不明白,然后身子突然一轻,竟是被楚三扛在肩膀。两人虽然差了七八岁,但楚三身形并不高大,性子也轻浮不端,还长了一张少年人的面孔,这样一扛,多少有些不伦不类。唐尘正要出言嗤笑,就感到软麻||||穴上一酸,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楚三那张漂亮的脸上异常严肃,广袖高领的宽松白衣,穿在他身上,像是变了一个人,楚家的名士气节,似乎真在他身上镌刻了几丝风骨。在商旅纵横的天衢路正中,面无表情的向前走去,但眼眸里的愤怒和悲哀却是血淋淋的。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用恒定的脚步踏出毛骨悚然的旋律,长发乱舞,呼吸纵歌,唐尘却能感觉到楚三的颤抖。
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才听见楚三的声音。〃唐尘,你看。〃他说,唐尘被他扛着,腹部抵的发痛,只能看到地上建筑投下的巨大黑影,他在阴影中辨别出粗大的铁链,高高的石柱,小小的祠堂,于是眼眶有些发酸,身体有些发冷。
楚三说:〃唐尘,你进去看过吗?〃唐尘发起抖来,明明不受控制的身体,还是能听到血液凝噎的呜咽,牙齿碰撞的悲鸣,楚三像是又陷入了残忍的快感中,他带着唐尘,轻轻微笑的走过去,周围的人群只能依稀看到一道白影,稍纵即逝,楚三的脚已经落到了实地,那四面凌空的平台上,低矮的祠堂看上去破旧而灰败。楚三伸出左手,轻轻碰触着门上的木痕和封条,虽然被一次次的重新封好,但是朱红的漆封总是很快又被雨水冲洗的摇摇欲坠。他沉吟了一会,才轻声说:〃我这一辈子,我的心意,从未变过。〃
他说着,冰冷的手,轻轻抚过唐尘的眉眼。〃唐尘,你喜欢过,多少人?你负过多少人?你可有面目。。。。。。站在他们面前?〃他移开手,微微用力,就推开了那扇门,一股澹澹的白灰从门里飘出来,喑哑的木板门,呻吟尖叫着。楚三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将唐尘扔进去,又大力的重新合上门,在门外死死反扣着。在那一瞬间,他似乎有一点心软,不过大概是错觉,那股莫名的悲恸,比起怜悯,更像自怜。
楚三用身子堵住门口,靠坐在门板上,拿着右手的酒壶,一口一口的抿酒,醉人的琼浆咽进肚里,却像是烧穿肝肠的烈火。唐尘的发抖声,隔了门板,就再也听不见了。楚三在朦胧醉眼里,微笑着睡过去。风吹动屋檐上的一片片符录,像是蝴蝶在煽动翅膀。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几声梦里的呢喃醉语,最后几不可闻。
丹青劫52'3P'
唐尘斜卧在祠堂的地板上,陈封已久的空气,像那些漆痕久远的粱木一样,斑驳而抑郁。唐尘动不了,只能死死闭着眼睛,不看,不听,不想,但那悲哀的气息却是无孔不入的,像回忆一样发黄却动人。
就像是粱国下雪的时候,开错时节的报春,在皑皑白雪中绽放着的嫩黄。新酿的美酒还没启封,新订的华袍还没裁剪,新赋的诗篇,还搁在桉榻上等待做荡气回肠的收笔,只要再宽限些许时日。只要再宽限些许时日,就能看到他们更加宽厚的臂膀,更加稳重的资仪,却统统无缘了。
冰冷的泪一点点流出来,像是飞沙入眼,那样不可遏止。唐尘哽咽了一会,还是睁开了眼睛,半帘被撕落的幕布后,他们就坐在那里。唐尘的视线像是被钉子钉住了一般,再也移不开分毫,先是怕,后是悲,再是痴,痴痴的看着他们。他像是被遗忘在这里了,楚三没再管他,让他可以好好的看,好好的想。
不知多久,他的||||穴道都已解了,可唐尘迟迟才动,有些麻木的手臂,尝试着去触碰,但是气血不畅的后果,却让他的手只是轻轻擦过他们颜色不再鲜明的衣袍,一个陈旧的锦囊,顺着被翻动的衣襟掉落了下来。未曾束紧的绳结,让锦囊里仅剩的玻璃弹珠,一颗一颗的滚出来,像是滴落的鲛人泪,这些||||乳白的珠子。
为什么都是白色的,他不懂。他的脸色僵在那里,眼里残存的光芒,一点点地黯澹,最后只剩下漆黑如夜的两汪死水。小时候那些人温淳清澈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吟唱。
尘儿,尘儿,你在听吗?我们一个一个轮流抽,抽到红色的去杀武官,抽到绿色的去杀文官,抽到白色的人便想办法活下去。
尘儿,不许发呆,你先抽。
他们朝他挥着手,眼神好温柔。那时还太小了,还不算太懂,为什么要那样用力的挥手。
尘儿,尘儿,我和你严哥这便要走了。
楚三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醒来,他揉着眼睛,拉开门,有些恍惚的看见唐尘苍白的脸。那个孩子坐在桉台的下面,一个看上去有了年月的锦囊,被他握在自己胸口。可握的再紧又如何,一些人的生命永远凝固,另一些人无休止的苍老,渐渐的就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楚三歪着头笑:〃回忆真让人心情愉悦,不是吗?〃唐尘有些踉跄的站起来,祠堂之内很整齐,没有发泄时摔破的瓷器,踢翻的桌椅。唐尘说:〃我能帮上什么。〃
楚三微微愕然,唐尘几步走到他面前,扯着他的衣襟大笑起来:〃你还没想好,你还没想好就来招惹我。。。。。。你这疯子,你就是妒忌别人过得好,你就是。。。。。。〃
楚三蹙眉,一甩广袖,便将他推开几步,黑如乌木的长发被风高高吹起。〃我?你应该谢谢我。〃唐尘被推的跌坐在祠堂门口,透过他身后的缝隙,看到檀香阵阵,满墙黄符,两座人像端坐在祭台上,衣饰黯淡,相貌如生。
〃谢谢。〃唐尘低着头,嘴角轻轻抿着。楚三一惊,狠狠瞪着他。
我有两个好哥哥,一个是丹哥哥,一个是青哥哥。
这世上,只有两个人对他好,此言非虚,他至今才知道。
丹青劫53'3P'
扶摇殿。
楚渊手捧玉板长跪在阶下,景帝斜倚在龙椅上,朝冠置于桉几,一根剔透的玉簪,绾住发髻,两条明黄饰带,长及胸前。楚渊颤声喊他。〃陛下。。。。。。〃
萧景心看着他微微一笑,高高玉阶上下,天地悬隔,他隔空做了个平身的手势,带动广袖缓摆。〃楚丞相,无须如此拘泥,有事请讲。〃
楚渊长跪,良久才微微直起身子,从袖里颤巍巍的摸出一块四尺见方的白绢,一个小太监颤抖的小跑过来,跪着接过,膝行着爬上铺满织龙绣毯的玉阶,双手捧着呈给萧景心。那人唇角笑着接过,一点点展开,笑容顿了一下,几眼扫完,然后将白绢轻轻扔在地上。
大红的朱毯上,素白的绢帕,上面的字体比绣毯的色泽还要殷红,年少的景帝轻声笑了:〃这是。。。。。。血书?〃楚渊以头抵地,高声呼道:〃陛下赎罪。。。。。。犬子确有要事求见陛下。〃
那少年笑道:〃星河已是庶民,我根本无须去见一个。。。。。。〃楚渊悲声道:〃陛下!〃萧景心怔了一下,脚底白帕上那些血字色浸绢背,触目惊心,他突然恍惚间记起来楚星河的那双手,修长,灵活,苍白,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那样的手,那样的脸,流着血,一次次重复咬破指尖书写,是怎样美丽的画卷。
萧景心开始微笑:〃我不见他。他说要杀萧青行,萧青行却活着,他说萧丹生会交兵符,兵符却影都没有,他说要用那个孩子离间,我却只看到他们兄弟和睦。我交给他仅有的三千禁卫,沿路阻杀萧丹生,他领导有方,让他们死伤过半。〃他笑了一下。〃我不信他。你让他把人给我。我要的东西,我自己来。〃
他的手在空中虚握,少年温润清俊的面庞踌躇满志,堆金砌玉的殿宇间,满地余辉。
萧丹生坐在檀木大椅上,椅背上苍松迎课,灵鹿衔芝的纹路,已经被磨得变了颜色。对面的大椅摆在分庭抗礼的位置上,萧青行的手上还是拿着茶杯,轻轻摩挲着杯盖和杯缘。两人中间的地方,一具男尸横卧在那里,地毯上浸着汪汪的血迹。
老管家站在萧青行背后,低声道:〃老奴无能,白白让人蒙溷了过去。〃萧青行轻轻点头,低声道:〃没有铸成大错,无妨。〃萧丹生听了他们这话,冷笑了一声,坐在椅上,又用靴子踢了几下那具尸体,相似的面孔,终究解不了恨意。
萧青行静静的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去,老管家躬身接过他手里的茶盏,〃你真不打算管?〃
萧丹生大笑起来,那血迹溅在朱红的袖角靴面,印染出点点深红。〃管什么?〃他低声问:〃什么值得我管?〃
萧青行沉默了一会,声音冷如寒泉,轻声道:〃昨夜子时,扶摇殿出了刺客,听闻。。。。。。是前朝余孽。余孽,我猜,不会再有第二人选。〃萧青行说着,似乎是有些不悦,于是用手指轻轻揉着紧蹙的眉头:〃他被吊在城楼,日晒雨淋,满身鞭痕,你。。。。。。不去救?〃
萧丹生的手,藏在袖里,竟不知道是不是握指成拳。〃不救!〃他沉默良久,突然大笑起来,〃要想救你去!你们一日夫妻百日恩啊,哥哥?〃
萧青行勐的看向他,脸色阴晴不定。他们脚下的地毯,血液像是泼墨一样溅开,像是一朵颜色绚烂的花盏。
丹青劫54'3P'
一滴雨水落在唐尘开裂的唇上,先是隐隐的刺痛,然后是似有还无的温润。他情不自禁伸出舌头,轻轻舔去那滴难得的甘露,又一滴雨水落到他的鼻尖,一滴,紧接着一滴,唐尘往天上看去,看到漫天银色的细线翩跹,风声呜咽,势如雷霆,云间原本还半透出刺目而绚丽的光圈,转眼间就被漆黑和暗紫色的云层遮蔽,风起云涌,幻化惊雷。
原本围观的人群惊呼着往回跑着,企图找到躲雨的地方,少年冷眼看着四散的人群,有些想笑,只是唇上刚刚结痂的口子,扯动的时候总会疼痛。三天水米不进,背上的二十鞭伤也恶化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可孩童围观时,挥舞的小手,拼劲全力扔向他的石子,大人的指点和谩骂,让唐尘总会想要微笑。宣州古朴苍然的城楼,初夏时年年如是的风絮,一样的金黄|色的阳光会刺破云层,染的满城碎金,还有日落,那轮红日沉浮如昔。如果不是物是人非,生在这里,死在这里,何尝不是幸事。
他双手缚在背后,被吊在城头。雨势连绵,雨点淌满青石板上每一片微凹的路面,石缝间涓涓细流汇成溪水,冲刷飞尘,洗涤万物,润湿泥土。唐尘张开嘴,接着雨水,艰难的饮下,
他还不能死,他是那些活生生被刺透,穿挂在鱼钩上的蚯蚓,它们要活着,垂落水底,在那里疼痛的扭动身躯。吸引鱼群。
他记得那个身穿龙袍的少年朝他静静微笑。〃古人说,愿者上钩。诚不欺我。〃
垂钓清溪,恩怨情仇向来是最好的鱼饵,他是鱼饵,亦是痴鱼──天下之大,再无故园。他恨。
大雨婆娑,唐尘看到脚下的雨水,将满身血污冲刷,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脸侧,他看到空荡荡的街道里,有两个人朝这边走来,下人披着蓑衣,替前面那个青服的男子撑着十二节的竹伞。唐尘静静的看着他们走过来。
〃唐尘。〃萧青行轻声道,〃记得我吗。〃
唐尘沉默了一会,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落在男子脚前,他被吊在半空的身子,因为这个动作晃动了起来,背负在身后的双手,本就承载着全身的重量,此刻更是被人扯断双臂一样剧痛。萧青行像是早便料到他的反应,淡淡笑了一下,清清冷冷的笑容,眉宇间的竟是寂寥。
他踟蹰了一会,轻声开口:〃你。。。。。。〃少年毫不遮掩的疏离和厌恶,刺进眼里,原来真的有几分疼痛,萧青行摩挲着玉扳指,顿了好久,才微微伸出手去,斟酌着词句:〃自己。。。。。。何苦为难自己,只要你开口,我。。。。。。或许──〃
雨声中突然传来马蹄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快,萧青行勐地回头看去,看到路尽头,一骑飞腾,细碎清脆的马蹄声,像是将密密雨帘冲开一道缺口,唐尘看着马背上暗红华服的人,赫然睁大双眼,刀光祭起,他看到自己像块被推入深渊的大石,连挣扎都来不及,就沉重的跌落,落在马背,被人拉进怀里,那在雨水里依然炙热的怀抱。
城门被狂风卷的不断颤抖,那良驹腾空一跃,冲向城外更无垠的雨幕。萧青行突然觉得胸口有点冷,他收回伸在半空中的手,看到自己青色的袖角,不知何时被纷飞的雨丝染成墨绿,浸满了雨水的沉重和无力,让他站在原地,安静了很久。白油纸煳就的竹伞,伞沿滴落的雨珠,遮住了望眼。青色的衣袍,映在石板路斑斑的水痕里。
丹青劫55'3P'[慎入]
雨水打得人睁不开眼睛,唐尘安静的闭着双眼,马背颠簸,那人用单手扯开他双手的桎梏。在雨声里嘶哑的骂着。
〃为什么做刺客!以卵击石!蠢!〃
那人用力摇晃着他的身子,〃自不量力!愚!〃
唐尘竟是微笑。和那两人的满手鲜血比起来,他和萧景心又能有什么宿仇。楚三说小皇帝想见他,他只当是痴人梦呓,直到那天站在殿前,才如梦初醒──
他捧起贴身收藏的景帝亲笔,〃陛下当日的承诺,可还算数?〃那个孩子笑着说:〃若你立誓效忠于我。〃
〃唐尘愿效牛马之劳。〃他说着跪拜,宠辱皆忘,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也不外乎一个瞬间。景帝将手放在他的颅顶,轻声道:〃赵丹,严青,先朝之骁将,哀其寿夭,悼其忠勇,悲其慷慨,立碑大葬以表万世。唐尘,你功成归来的那日,就是这道皇榜昭示天下的那天。〃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红宝石镶嵌着纯金的手柄,吹毛断发,笑着递给他,〃刺吧,随便那里。。。。。。〃唐尘双手接过,在少年天子的手臂上划破一道血痕,当抓刺客的人蜂拥而上,他被左右按倒在地,他看到景帝朝他微笑。
〃蠢笨不堪!愚不可及!〃那人还在嘶哑的大骂,摇晃着他。唐尘嗤笑,不过是一个苦肉计罢了,为了给他制造一个绝好的契机,锋芒毕露的鱼钩,苟延残喘的鱼饵,为何他们都看不破。
萧丹生狠狠勒绳,纵身下马,也将他拉下马背,山岚环伺,朦胧的雾气,像是不可捉摸的巨网,将他们困着,让他们错失,让他们迷路。萧丹生卸下食水,从怀里掏出大张大张的银票,马绳递给他,统统扔给他,大声吼道:〃走,你现在就走!消失在我面前!越远越好!〃
唐尘被他几乎推倒在地,过了很久,才低声问:〃你。。。。。。真要我走。〃
萧丹生大笑起来,指着远离宣州的地方,那里有少年想看的稻禾,想要的安宁,〃滚,这生这世,我见了你便生气。〃
唐尘越发的低着头,轻声道:〃你。。。。。。你说不喜欢我了,也是真的?〃
萧丹生笑着说:〃你说呢,你还真是。。。。。。〃他突然噤声,左胸口有些冷,在最不设防的时候,那柄匕首没入他的左胸,他楞着,踉跄后退了半步,靠在树上,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唐尘的脸色似乎很平静,手紧紧握着刀柄,没有发抖,没有迟疑。
〃我。。。。。。〃萧丹生看着他。〃。。。。。。我。。。。。。原以为。。。。。。人心。。。。。。都是肉做的。〃
〃你。。。。。。〃血汩汩的从伤口冒出来,萧丹生的身子,突然顺着树干向下滑去,他挣扎了一下,还是跌坐在地上,〃。。。。。。是我。。。。。。蠢。。。。。。〃
周围是葳蕤林木,山草葱茏,树叶被雨水洗的油绿发亮,雨水被枝叶稍稍一阻隔,再碎珠一般的跌落。唐尘看到跌坐在地上的男子,手渐渐松开了刀柄,他看着血液一点点染红周围的野草和泥土,突然轻声。。。。。。轻声地说:〃你。。。。。。你只要现在说你刚才。。。。。。说谎了,告诉我你还是喜欢我喜欢我的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他的手开始不可遏制的颤抖,声音也在颤抖,越说越快,越抖越快,他剧烈的颤抖着开始打开萧丹生给他的包裹,看到衣服,还有伤药,他的手突然有些稳了,声音也稳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放缓声音,轻声说:〃。。。。。。只要。。。。。。只要你说你刚才是骗我的,我就给你上药,我。。。。。。其实。。。。。。〃
他看到跌坐在地上的男子,深红的长袍早已被鲜血浸透,可血却渐渐缓了,唐尘唤他:〃你。。。。。。快些。。。。。。说话啊。〃他摇摇晃晃走过去几步,探视男子的鼻息,摇摇头,呆坐在哪里,良久,又摇了摇头,用力的摇头,他反手扯过包裹,将所有的伤药洒在伤口上。仔细涂抹,细细擦匀,轻声道:〃你。。。。。。〃那口气哽在喉咙里,竟是一时说不下去。
〃会好的,不要。。。。。。不要骗我。你睡一觉,再起来。。。。。。〃他勉强笑道,试图欺骗自己些什么。
〃不行。。。。。。不行。〃他突然更加用力的摇着头,〃只差最后一个人。。。。。。〃他站起来,踉跄着走向雾气更深重的地方。凄声呢喃着:〃赵丹,严青。。。。。。先朝之骁将,哀其寿夭,悼其忠勇,悲其慷慨,大葬。。。。。。以表。。。。。。万世。。。。。。〃
露深雾重,雨势渐疾,湿尽离人衣。
丹青劫56'3P'
几点晃动的残烛,照亮了狭长的甬道,老管家手里提着白面纸煳就的灯笼,有些臃肿的身子晃动着向前走去。萧青行跟在他后面,偶尔有几滴渗水从砖缝中滴落,阵阵阴风,刮得人好生不快。
〃大人,这里是前朝旧道,若非是数月前有闲人拆建房舍,怕永远见不了天日,再往前面不远处就是个石厅。知道入口的人都已。。。。。。〃他说着,回头做了一个在脖子上一抹的手势,〃大人在那里会见高朋贵客,想必是更加安全。〃
萧青行随着他的话四下看了看,微侵在地水里的道路,随着前进的脚步,发出清晰的水声,某些阴暗的预感,像是吐出毒信的蛇,蠢蠢欲动着。〃小心为上。〃他突然这样说了一句。
老管家先是一愣,然后挤出满脸笑容:〃大人真是未雨绸缪。〃他说着话,身前不断有投在地面上的影子,飞快的,擦着他们掠过去,他大致的数了数,才恭声道:〃大人,请放宽心,我们带够了人马。〃
萧青行只是轻轻应了一声,似乎在想别的要事,跳跃的烛火偶尔照亮他的面孔,那张清冷的俊颜,天生的高贵华美,眉宇间的凛然像是刻在那里的,像山巅不化的积雪。转过甬道,便是一个稍大的石厅,有几个裁缝有刀架着脖子,嘴里被人赛了布巾,跪在地上颤抖着不停。一张八仙桌,两张大椅,这些后来添置的东西,便是石厅里唯一的陈设。
一个消瘦的老者坐在其中一张大椅上,被反绑双手,身上的朝服甚至还来不及换下,他恐怕穷极一生也没想过今日的遭遇,面圣,下朝,还未来得及走进楚家大宅,轿夫们就被人拧断脖颈。萧青行走到他身前,笑了笑,伸手拽出塞在楚渊嘴里的布料,纵容的看着那人将一口唾沫吐在他脚边,他大笑:〃丞相。〃
〃乱臣贼子,你。。。。。。你竟敢挟持朝廷命官,你。。。。。。〃那些咒骂声,在密室中喑哑无力,剧烈起伏的嶙峋瘦骨,挤出的声音都是苍老的。萧青行笑道:〃乱臣贼子。。。。。。〃他转身在另一张椅子上施然坐下,〃这江山。。。。。。本就是。。。。。。我的。〃他说着,伸出手来,像是在温柔的抚摸着连绵山峦。
〃呸!〃楚渊咒骂着,却伴随着一阵遏制不住的勐咳。〃圣上是真命天子,你,你。。。。。。就算功高震主。。。。。。〃
〃真命天子。。。。。。〃萧青行挑眉,手指轻敲着扶手,原本站在他身后的老管家,听到这句话,却几步走到楚渊面前,半褪下肥胖的裤子,将那丑陋的残缺暴之人前。楚渊愕然:〃你是。。。。。。阉人?〃
管家嗤笑着重新系好裤子,原本刻意压低的嗓音,陡然尖细起来。〃当初,就是老奴带着大人逃出宫的!赵皇后蛇蝎心肠,一直无所出,妃嫔一旦有了身孕,轻则灌服红花,重则断绝食水,就算侥幸生下婴孩,旦夕之间便被活生生溺毙,这些丑事,一直持续到她三十二岁生了那个小皇帝!楚相。。。。。。难道一点都没听说过?〃
楚渊似乎猜到了什么,脸色苍白,死死盯着萧青行安静的侧脸。〃幸好。。。。。。大人命不该绝,我抱着襁褓,带着密旨,见到了萧老王爷,求他像养自己的儿子一样,大人身上流的是皇家的血脉!论长幼,论贤德,论功绩。。。。。。〃
楚渊死死抓着一个字眼,低声道:〃密旨。。。。。。〃
他看到萧青行接过身后递过来的一个凋金镂玉的匣子,漫不经心地打开,那里面是他见过无数次的式样,紫檀的卷轴,白色的绢纸,衬着绣满云龙纹的明黄|色绢锦,萧青行站起身来,让他仔细辨认圣旨上的字迹,还有血红的玺印。
楚渊像是被人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软倒在大椅上。萧青行却不放过他:〃若说。。。。。。你是三朝元老,却忤逆先帝遗愿,若说。。。。。。你是忠臣贤相,却不选贤举能。骂我是乱臣贼子。。。。。。呵,真命天子?〃萧青行轻轻笑着:〃楚相,我才是受命于天。〃
他说着,拍拍手,几个影卫替楚渊松了绑,那几个裁缝受到示意,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跑入内室,端出一个翡翠托盘,里面盛了一件龙袍,密密麻麻的金线,串着珍珠,玛瑙,翡翠,玳瑁,还有不计其数的小宝石,一针一线巧夺天工,在石厅中陡然展开,让人目眩神迷。萧青行看着楚渊铁青的脸,轻声道:〃丞相,替我披上吧。〃
楚渊像是被人勒紧了喉咙,好久才伸手去碰那件龙袍,刚要碰到,又缩回来一点,萧青行只是笑:〃楚相,今日之事必无善了,你若执意让先帝九泉难安,我也。。。。。。〃楚渊消瘦的身形一颤,慢慢伸手,终于颤抖的捧起那件龙袍,缓缓抖开,往男子身上披去,萧青行垂下眼睑,轻声道:〃很好,楚家今日宣誓效忠于我,他日。。。。。。〃
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看到一个少年,站在石厅的入口,手,下摆,前襟,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那少年对着他在笑,笑的真好看。〃嘻嘻。。。。。。〃
楚渊的手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吓,那件龙袍就这样从半空掉在地上。那件明黄|色的华丽衣袍,半浸在积水里,零落成泥,只是一瞬,萧青行突然记起管家说过的话。
──〃大人,这里是前朝旧道。。。。。。〃
──〃萧哥哥,这宣州城,暗道潜流,谁能有我知道的清楚?〃
萧青行看着他,渐渐微笑起来,他张开双手,轻声道:〃尘儿。你真是我头上的一把刀──〃
丹青劫57'3P'
唐尘笑个不停,拿袖子擦着脸上的血迹,却将那一点血渍抹的化开,越发的狼狈和阴森。〃我似乎。。。。。。是来送死的。。。。。。〃
萧青行笑着:〃你说呢?〃
十余个影卫从暗处显露身形,瞬间封死了他所有去路。他身边藏着那么多人,刺杀变得越发淼茫,少年最后一丝飘缈的笑容也渐渐的敛去,两方对峙着,直到萧青行看见唐尘血迹半干的指尖。
他轻声问:〃你手上的血,是谁的。〃唐尘怔然,将粘满鲜血的双手藏在身后,竟是后退了半步。
〃让我看看。〃萧青行向前了几步,他自恃甚高,神态步履,向来从容。他将唐尘藏在背后的手拽出来,一点点展开,口中嗤笑着:〃你这次又杀了谁,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唐尘动了一下,只动了一下,就被影卫压跪在地上,那只手从他掌心挣脱。手心上全是血,大片的殷红。
他顿了一下,笑道:〃还是说。。。。。。是你的血?〃
少年满身的伤,鞭伤,瘀痕,重重迭迭,已经将他身体掏空。再如何健壮的人吊在城楼,日晒雨淋,也早该瘫软。萧青行看着被压制的少年,沉默了一会,用袖子亲自去擦少年脸上的血污,试图掩饰在心里微微蠢动的东西,似有还无的,失而复得的喜悦。〃不是有人救了你吗,为什么回来,〃他向来平静无痕的面孔,似乎也泛起几丝波澜,〃他不要你了对不对?〃
唐尘眼睛一下子睁大,他此刻的状态极是古怪。
萧青行呼出了一口气,将九龙玉冠下披落的发丝挽到耳后,淡淡笑道:〃也对,他的性子,从过去就是那样,小时候他喜欢的东西,谁碰了一下,就立刻丢在地上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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