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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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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前一步,萧泆然面对洛文靖一向敬重,由此更多出三分谨慎:“两方如今泾渭分明,洛大侠……”

皱了皱眉,显是对他出现在此处十分不满,口中语气仍是淡淡:“我们几个老头子想与冷儿聊上几句,别无他意。”

他口称“冷儿”,那自是还顾念旧情之意。萧泆然纵然信得过洛文靖,但扶鹤风几人昔日对萧冷儿的伤害利用还历历在目,闻言踟蹰片刻道:“那我陪她一道前往。”

洛文靖不及开口,萧冷儿已横他一眼笑道:“你当洛大侠是什么人呢?只当各个都和你一样小鼻子小眼睛的。”

萧泆然没答话。

恍惚想起昔年在依家别院,小丫头一口一个“老头”地叫他,眉目是何等飞扬伶俐。从那时起他私心就将她当做和烟然一样的女儿,这么些年疼着宠着挂碍着。那时候哪里知道,这个一向最会讨他喜欢的小女儿,有一天会一本正经叫他“洛大侠”,挂着相隔九万里的疏浅笑意。

想起三年前同去的那两名绝世女子,洛文靖蓦地心酸。

这片刻间萧冷儿已起身走向他,边走边向萧泆然萧佩如二人道:“我去去就来,大哥和阿姐等我一等。”她话说到一半已见前方庚桑楚回头望她这一方,态度安然。

随意向他点点头,萧冷儿随了洛文靖快步离开。

行得一阵,洛文靖到底忍不住道:“你为何……”

“我们各有所图,洛大侠又何必非要挑得明白。”淡淡打断他话,萧冷儿再不复方才那大方姿态。

洛文靖细细思量她话语,末了面上竟浮现出几分笑意,温声道:“扶大哥愿意与你这小女孩儿斗法,那是你们之间事。我若偏帮着正理呵斥你,只怕云岚和烟然都不会再认我这个爹。”

心下有些暖意,萧冷儿道:“你为何不阻止我呢?”萧泆然扶雪珞洛云岚几人,都曾想要豁出性命的阻止她“走上邪路”。她一向知道洛文靖视自己如同亲女,但他却不曾对她多说半句。

洛文靖淡淡道:“你是大哥大嫂的女儿,这些年是怎样做人我看在眼里。你行事自有道理,我做长辈的,原不该在此时苛责你。”

出神片刻,萧冷儿喃喃道:“如此想的,只怕不止你一人。你对我自是好意,但其它人……”

转过树林,眼前一座简单民居,门窗疏漏,依稀可见当中人影。萧冷儿不再多言,从从容容开门走进去。其间果然便是扶鹤风、无想大师一众人物。

行到屋中唯一一张陋桌前执了茶盏自斟自饮一杯,萧冷儿笑道:“诸位有何贵干,不妨明言。”

眼睛一瞬不瞬盯了她,半晌扶鹤风缓缓道:“你近日来一连串作为有何目的,也不妨明言。”

萧冷儿一怔笑道:“扶老盟主比起令公子。倒是对萧冷儿更多些自信态度。”

“他与你一番情义,少年心性,免不得冲动。”

面色不变,萧冷儿浅浅笑道:“诸位近日来对晚辈处处留情,坐看武林盟四分五裂不加阻止,看来也是仰仗了这番自信。无论如何,晚辈先多谢一声。”

扶鹤风道:“你虽自称晚辈,但总是紫峦山之主。萧家主人所言,那自是一言九鼎了。”

“莫非扶老盟主还想从晚辈身上得到些据实的好处?不如……”侧一侧头,萧冷儿眨眼笑道,“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青丝滑落,她不甚在意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与脑后细碎银链。

眼见夕阳已斜,萧泆然等得十分心焦。一旁不知何时与他几人停在一处的庚桑楚却只陪了萧佩如轻声交谈。不知说到甚乐事,两人同声笑开来。

萧泆然一忍再忍,终是忍不住,冷声道:“这世上当真有那等蠢人,为个一无是处的魔头弄得自己身败名裂,为天下厌弃也就罢了,如今生死未卜,相关之人却在旁喝茶谈心,好不风流快活!”

萧佩如听得心头微怒,气恼道:“你胡说八道些甚。糊涂了么?”

“我糊涂还是你糊涂?”萧泆然对她亦没有好脸色,冷冷道,“自家妹子性命堪虑,你却与她的大仇人好不亲密好不开心。”

“我哪有……你、你莫要太过分!”萧佩如气得立时便红了眼眶,扭过头再不言语。

见她模样萧泆然一时心中也颇有悔意,冲一旁但笑不语的庚桑楚恨恨道:“你可满意了?”

“遥想当年,问心初见的萧公子意气风发,气度何等从容。哪曾想年岁愈长,萧公子倒越长越回去了。”庚桑楚摇头浅叹,“公子爱妹情深,问心自然理解。但洛文靖在侧,试问天底下有谁能动得了萧冷儿一根头发?”

他话语间折扇慢摇,笑意悠远,看在旁人眼里才是真真气度从容。

萧泆然一怔问道:“你知道他们唤她是作何?”

“自是如何来对付我这个‘魔头’和楼心圣君那位大魔头。”

庚桑楚意态还是恬淡,萧泆然却已说不出话来。

停顿这片刻间,三人都已见到不远处萧冷儿身影了了走过来。一步一停,纤细雪白身影被夕阳镀上一层金,向来清浅的容色,竟明丽得有些刺眼。

萧佩如上前几步扶住她。

庚桑楚问道:“你先前说心中有一两件犹疑之事,如今都办妥帖了?”

萧冷儿微微颔首。

庚桑楚淡淡道:“那便走吧,莫要误了大事。”

他绝口不问萧冷儿此去为何亦不问她办妥了何事,偏生萧冷儿也不多说半句。萧佩如见萧泆然憋闷模样,到底心软,暗叹一声问道:“大事?咱们不是直接回洛阳?”

萧冷儿颇为惊奇瞧她一眼,笑道:“咱们此行的目的是灭了玉英门与崆峒派,纵有作秀之嫌,但问心向来言出必践。两派如今都安然无恙,咱们又怎能回去?”

萧泆然萧佩如听得大讶。

楼心圣界四大堂主之二,圣沨、香浓、原镜湄几人齐齐站立,都已待命多时。

其人身后分别站立一支小分队,其中十至二十人不等。

见庚桑楚萧冷儿临近,应龙躬身道:“殿下交代之事,我等已悉数办妥。”

颔一颔首,庚桑楚道:“武林盟行踪尽在掌握之中?”

“不出殿下所料。”应龙道,“那扶盟主只怕也猜想咱们要中途截拦,此番武林盟耗损严重,想来他不敢冒险,出发前已将武林盟众高手分成好几批秘密退散,退散的线路则是连扶盟主也只晓得他自己的那一队。”昔年泰山之战,他曾受过扶雪珞恩惠,言语间一向对他颇为敬重。

萧冷儿笑道:“扶盟主不知道的事,咱们问心殿下一向是都知道的。”

庚桑楚欠一欠身,算是作答。

萧泆然忍不住问道:“他哪来的神通?莫非有传说中的千里眼顺风耳?”

他此话本作讽刺,岂料萧冷儿道:“说不得当真便有那千里眼顺风耳。”瞟一眼庚桑楚,抿嘴笑道,“昔年尤崇陵之事只怕令你教训极深,各门各派中想来少不了你的人。”

见原镜湄连连瞪眼,不待庚桑楚来口萧冷儿已举手笑道:“我错了我错了,问心又岂是邯郸学步之人,想来早在那之前已在武林各处安插了自己人。”

萧佩如不解问道:“以雪……扶盟主的谨慎,难道不是得知圣界众人已退出平凉地界之后才有此解决?”

萧冷儿一摊手:“但我们的人确确实实已退出了,负责眼前又岂会只有这几个人?”

萧泆然冷哼道:“就算你有本事得知武林盟众人所行各处,就凭这几个人,难道竟妄想拿下武林盟大批高手?”

“谁道我要拿下他们?”淡淡一笑,萧冷儿转向众人道,“我日前所授阵法,你们可熟悉了吧?”

场中五六十余人齐齐应一声。

面色一凛,萧泆然不及答话,已听萧冷儿续道:“三年前苗疆一行,我与雪珞、问心圣沨几人险些完败于楼心月手下众死士手中。眼前你们所见,便是问心为对抗楼心月私底下培养出的另一批死士。半个月之前,他将其中的一半交由我指挥。”

此事却连原镜湄也未曾听闻,不由多看身后众人两眼,嘀咕道:“没什么出奇的。”

萧冷儿瞥她一眼:“若叫你都看出了奇怪,还能瞒得过楼心月?”

原镜湄气极,恨恨剜她一眼。

瞟一眼满脸惊愕的应龙上官云二人,萧冷儿笑道:“两位多年跟随问心出生入死,问心与我都是信得过两位的,想必两位不至令我二人失望。”

短暂愕然后,应龙上官云躬身应是。

萧楚二人对视一眼,萧冷儿面上出现古怪之极的笑意,喃喃道:“拿不下他们,便困死他们好了。”

庚桑楚也正自向众人吩咐道:“……圣沨带人前往拦截意图从西面断崖后离开的华山派众人。至于扶雪珞一行人,由本座带同萧泆然萧冷儿兄妹亲自前往。”

圣沨香浓几人一一应是,轮到原镜湄却忍不住问道:“是什么阵法?当真能困得住各派高手?为何事先连我们几人也全不知情?”

庚桑楚含笑看一眼萧冷儿。

心中又是一阵不舒服,原镜湄忍气道:“纵然咱们都听你号令,对你的决策也不敢有异,但你只一句叫我们带人前往,其余见机行事,这该如何服众?”

再看一眼萧冷儿,片刻庚桑楚淡淡道:“萧家百年来不传之秘九重天象,这四个字可足以服众?”

应龙几人齐声惊呼,萧泆然却在一瞬间僵住。

萧冷儿缓缓道:“这天下间除了我萧家人,见识过九重天象的只有问心、扶鹤风、洛文靖、扶雪珞与洛云岚五人。而知晓九重天象破解之法的,除了我,天下唯剩萧泆然一人。”

她一句话清清楚楚说出口,萧泆然气得脸都白了。握住他手,萧冷儿微微一笑:“大哥,不久前我对你说的话,如今可是明白了?”

气怒挥开她手,萧泆然恨恨道:“总之你是决不让我好过就是了。无时无刻不在利用和算计我,萧冷儿,你好!你好!”

重新执了他手,萧冷儿也不说话,只低垂了眉目浅笑不已。

她如此放低姿态,萧泆然一腔怒意反不知该如何发泄了。半晌冷哼一声,到底不曾甩开她。

那边厢庚桑楚几人自没有闲工夫看他兄妹二人唱大戏,圣沨五人各带一队人向着不同方向离开,庚桑楚向萧冷儿点点头,两人抬步欲走,萧佩如忍不住问道:“咱们去截雪珞等人,难道不是更需要人手?”

庚桑楚反问:“你以为扶雪珞一行人中会有谁?”

想了想萧佩如道:“雪珞,云岚,烟然,暮云。”

如今状况可谓凶险之极,洛云岚甫受了伤,依暮云武功又最是低微,他四人必定是不会分开的。

庚桑楚笑道:“他们四个人,我们也四个人,势均力敌。”

萧佩如还想说什么,终究闭口未言。

只有四个人这句话虽属玩笑,但扶雪珞一行人数却仍然大出几人预料。远远瞧着茶肆中一人,饶是萧冷儿也经不住瞠目结舌:“他……他老人家怎会在此?”

人群中不但有扶鹤风洛文靖两位绝顶高手,当中一人华服美髯,站在一群风尘仆仆的江湖人中颇有鹤立鸡群之感,正是几年来留守江南鲜少现身的江南首富依正豪。

庚桑楚忍不住回过头看一眼萧冷儿,她面上为难和无措之色一闪而过。心下也不知怎的,凭地就是一软,伸手握住她,他低声道:“若你狠不下心,那我……”话说至此却骤然清醒。如今形势已如箭在弦上,若她当真狠不下心,他又当如何?又能如何?

抬头瞧他,她眼波淡淡,似并未寄希望他能将这句话说得完整,片刻摇头道:“干爹……依正豪是江南首富,可说支撑整个武林盟的财力。如今他来到此处,也省了咱们日后再行奔波的功夫。”

早已从依暮云口中得知昔年萧冷儿与依家一段缘分,萧佩如见她神色平淡,十指捏着衣袖却已捏得发白,难过道:“依先生不但救过你的性命,也是你的干爹……”

“我连自己的丈夫都算计进去了,干爹又做得了甚。”萧冷儿淡淡打断她话,“要说救助我性命,此间又有谁不曾救过我。”

庚桑楚闻言冷冷看她一眼:“你们始终礼数未成,算得甚夫妻。”语中不悦之意甚明显。

这才想起眼前之人也算曾为她大闹礼堂、冲冠一怒的“情种”,萧冷儿颇有兴味笑上一笑。

扶雪珞一行人各个是顶尖的高手,饶是庚桑楚也不敢靠得太近,见几人在茶寮坐得一阵又起身赶路,便也一手拉了萧冷儿远远缀在其后。至于这其间他们说了些甚,那是一个字也不能闻了。

一路尾随,眼见扶鹤风带领几人所行路途,萧泆然越瞧越觉心惊,忍不住问道:“冷儿,你和扶老盟主莫非……”

萧冷儿笑瞥他一眼:“你想说甚?”

“此间地形暗合九重天象五行之势,与当日在洛阳扶家状况绝不相同,扶雪珞和洛云岚看不懂。但昔年围堵问心,扶鹤风与洛文靖那是亲眼见识过的。”萧泆然沉声道,“冷儿,扶鹤风此举有如自掘坟墓,以他的谋算,若非与你达成任何协议,又怎会如此?”他此时是当真觉出心慌。与扶雪珞相交几载,他深知扶雪珞一向做看重江湖道义,一腔正义由扶鹤风亲授。若扶鹤风当真做出甚反常的举止,那扶雪珞……

他真是不敢再想下去。

并不答他,萧冷儿看向庚桑楚道:“你之前允我,无论我作甚,只要能达成目的,你便绝不过问。”

折扇合在手中,庚桑楚仍是不由自主摇上一摇:“我可曾问过你甚?”

分外满意,萧冷儿不再说话。

半晌庚桑楚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怎的,喃喃道:“就算你与人商议是要我的命……那也没什么。”

萧冷儿连眼皮也不曾动一下。

依暮云武功最是低微,依正豪又全然不会武功。山路难行,走不了几步依正豪喘息便已十分粗重。依暮云心疼爹爹,举手擦一擦额边细汗抱怨道:“明知这局势动荡,咱们免不了时时奔波,你这穿州过省的大老远跑来,受的是哪门子的罪?”

依正豪掀一掀胡子瞪她:“我难道是为你?若非心急冷儿那丫头如今身处绝境孤立无援,我老人家又岂会巴巴赶来吃苦受累?”

依暮云没回话。

她抬头就瞧见了“身处绝境孤立无援”的萧冷儿。但她既非身处绝境,身边更站了几个天仙似的人物。

饶是如此,依暮云叫一句“冷儿”,眼泪唰唰的就下来。

这么些时日没见,她心里对她的气对她的恼早已烟消云散,就想能看到她。但此刻见到了她,她又不满足了,只想立即就奔过去她身边。但她身形却被洛云岚死死拽住,她不满地回头瞪他,却发现他面色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瞧瞧他又瞧瞧萧冷儿,依暮云愣是没看出任何异状。

萧冷儿冲她笑一笑,便对着依正豪直直下拜:“干爹在上,受冷儿三拜。”她原本极力屏着呼吸行近众人,堪堪听到依正豪那一句话,一瞬间心结百转之下便岔了气,索性大大方方走出来。

依正豪待要上前扶她,却听她低低道:“干爹听冷儿说。干爹过往的大恩,冷儿无以为报,只算在这几个响头里了。如今干爹与冷儿立场相悖,天下当前,个人恩德唯有放在一边。三拜之后,冷儿也只能厚颜向干爹说一句各不相干了。”

她声音力持镇定,却忍不了其中颤栗。

依正豪急得直吹气:“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你有甚为难之事只需跟干爹讲,干爹一定……”

“我要干爹从此刻起不再出钱帮着武林盟转而帮我,干爹肯应允吗?”

依正豪一怔,不由细细看她两眼:“丫头,你当真……”

“我当真降了楼心圣界。”萧冷儿看一眼离自己两三步远一言不发的庚桑楚。

依正豪一时无话。却是依暮云跺着脚叫道:“我家里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不需要我爹点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萧冷儿含笑睨她一眼:“不跟我抬杠了?”

依暮云道:“我……我这些天无时无刻不担心你。”只消说个“我”字便已红了眼眶。

内心里一阵柔软,萧冷儿不由自主放柔了声音道:“你他日嫁了云岚,我可没嫁妆再还给你。”

“谁要嫁人,谁要你还!”依暮云又急又气,已是泫然欲滴,“他……谁要与你作对,谁背叛了咱们昔日成立‘匪盟’有难同当的实验,我绝不嫁给他!”

心软到无以复加,萧冷儿柔柔道:“是我先背叛了你们。”

“我不管我不管!”依暮云使劲摇着头,泪珠子顺着摇头的动作划满了一张俏脸。

无奈地看着她,半晌洛云岚抿嘴道:“我没看错的话,此刻我们几人已被你阵法所困。”

萧冷儿颔首不语。

洛云岚续道:“世伯和我爹,雪珞和我都曾见识过九重天象,如今我们的人数是你一倍。你应当清楚,这阵法虽绝,未必就困得住我们。”

萧冷儿浅浅笑道:“我向来不敢轻视了你和雪珞,此阵自然还留有后着。”

洛云岚掐一把依暮云香肩:“你可看看如今是谁在欺负了谁?”

依暮云垂首抽泣不语。

自他几人出现便凝神静思的扶雪珞忽道:“你怎会知晓我几人行踪?”

萧冷儿笑了笑,并不答话。

却是庚桑楚摇扇笑道:“扶盟主最是大仁大义,我只当此次退回洛阳,扶盟主必定也会多带些人在一路,以便保护。”

“尤崇陵之事历历在目,我岂敢冒险?”扶雪珞凝声道,“我们这几人若在此关头有所差池,只怕武林盟就此不保。”

眼中颇有赞赏之意,庚桑楚目光一闪:“然则扶盟主既料到问心不肯就此罢休,为何还要将众人分开,入我瓮中?”

“难道我们共同行事,便不在殿下算计之中了?”扶雪珞反问,“如今武林盟人心不稳,勉强凑在一起,众人互有嫌隙,只会给敌人有机可乘。分开行事,纵有些冒险,好歹各派为保自身安危,能上下一心,加倍谨慎。”

他道:“只怕从玉英门叛变之初,便是殿下导演的一出请君入瓮。”

萧泆然讶然道:“难道玉英门叛变竟是做戏。”

“玉英门叛变是真。”萧冷儿淡淡笑道,“但楼心月问心铁血统治之下,几十年来楼心圣界下属门派何曾出过叛乱之事?”

那便是有意为之了。看一眼庚桑楚,萧泆然心中不无感慨。

想起萧如歌私底下曾与他说过的一句话。问心者,天下无出其右。

他盼一统天下的良将盼了几十年,谁曾想那良将最终却出在了楼心圣界。

这句话萧泆然甚至不曾跟萧冷儿说过。她为武林奔走,他越相信师傅,就越怕这句话伤到她。

但如今看来,这父女二人却连眼光也生在了一处。

扶雪珞还在问萧冷儿:“你们如何得知这条路?”

萧冷儿反问:“你如此自信这一行人中没有谁会出卖你?”

扶雪珞凝然不语。

萧冷儿似无奈又似怜惜望他:“你知道我不愿使你更难过。”

“难道这句话不是已在叫我难过?”扶雪珞目不转瞬回视她,“又或者从这句话开始,我已落入你另一个圈套?”

萧冷儿笑了笑。

她不知从何时起有了和庚桑楚一模一样的习惯。没法子说更多的时候,就笑。久而久之,能想到的表情好像只剩这一种。

扶雪珞淡淡道:“自从你公然向楼心圣界投诚,我已不再相信有什么是不变的。你放心,接下来无论真相是什么,我都将坦然面对。”他说完这句话便拔剑。

萧冷儿四人占了地利,悄无声息摆下九重天象阵法。但以萧冷儿萧佩如毫无内力,扶雪珞只要拿下其中一人,这阵法便困他们不得。

只是萧冷儿明知负累,又岂会站在生门之上?扶雪珞与庚桑楚交手不过数招,她的后招便已到了。

脚步声迅疾如雨点,却沉稳如闷雷。

仿佛有撼动山河之势。

秋明玉拼力大叫道:“大家住手!快住手!全部退回来!”

但他很快发现,众人不是不想退,而是根本不能退。

眼见门下弟子一个接一个斗得力竭倒下,秋明玉面色苍白,望了外围形容冷漠却清美无双的圣沨颤声道:“你们究竟使了何种妖法?”

“这不是妖法。”秋若桐一直凝神瞧众人打斗,此刻忽然淡淡道,“是阵法。”

“萧冷儿两度困问心,诡绝天下的萧门不传之秘,九重天象。”

秋明玉骇然回头。

秋若桐淡淡一笑:“萧冷儿是铁了心要帮问心,连这等秘法也倾囊相授。”忽的扬声叫道,“通通住手,原地坐下闭目调息。无论眼前所见所闻为何,均不可妄动!”

以秋若桐威望,余下华山弟子全数弃剑而坐。

圣沨始终面无表情看着,既不发言,更不出手。他临行之前萧冷儿只说了一个字,困。

示意秋明玉也与众人一般调息,秋若桐似喃喃自语道:“武林年轻一辈中两大顶尖人物联手,身后更有萧楼两家威势,我华山若败于此,也不算冤枉。”

秋明玉忍不住张开眼睛:“姑姑……”

秋若桐迅速截断他话:“若想支撑久一刻,多余的话一个字都不必说。”

随意晃着手中一根蛇链,原镜湄偏了脑袋笑嘻嘻看场中青城派一对师徒和凌波姣曳两位美人。

眼见岳凌波咬紧了牙关还要再战,江若瑜连忙拉住她:“此阵诡谲莫测,咱们毫无应变之法,此时保存实力最为紧要。”

原镜湄听得连连点头:“听说江公子曾跟在萧冷儿那坏丫头身后闲晃好一阵,今日一见,倒也学了她三分鬼主意去。”

岳凌波看着她明眸中简直要恨得喷出火:“无耻妖女!”

“我还可以再无耻一点。”原镜湄仍在笑着,眼神却已冷下三分,“岳姑娘若不会好好说话,姑奶奶立时可叫你从此再说不出话来。”

江若瑜更紧拉住岳凌波,不动声色退后三步。

杜云山沉声道:“敢问原姑娘,此阵法可是传闻中天下无人可破的萧家九重天象?”

“正是正是,还是杜掌门有见识。”原镜湄颔首笑道,“昔年我的毒阵让杜掌门逃过一劫,如今当初救了杜掌门的萧大小姐亲自出手,不知杜掌门还有没有那等好运气了。”

蓬莱掌门虚姣曳荆钗凌乱,闻言唾道:“萧冷儿助纣为虐,昔日真是信错了她!”

辱骂萧冷儿的话,听在原镜湄耳中自然只令她笑容更美。

一生钻研阵法,杜云山眼看眼前之局,形容灰白,口中只喃喃道:“无人可破,无人可破……”

“想当年,两位美人初登擂台,那是何等意气风发。镜湄跟在圣君身边,只看得心驰神往,恨不能当场就向二位讨教。”原镜湄亦真亦假叹道,“如今终于有了这机会,谁曾想竟是此等破败情景。”

岳虚二女都已将唇色咬得发白。

从从容容走进阵法之中,原镜湄扬眉一笑:“咱们来比一场好了,若两位能胜得了我,说不得便有一线生机。”

疾疾后退,扶雪珞面色一变:“四不像!”

他说话声中一物转眼已至众人视线之中,身形庞大,鳞甲如铁,正是四不像。

萧冷儿拍一拍手,那四不像只须一窜便已跃至她身边,尾巴一甩,已轻轻松松将萧冷儿托上它背。

抚了它满身鳞甲,萧冷儿笑道:“三年前我与风赤霞老前辈一唔,曾向他请教风音素前辈留下的驯兽之法,从中得益不少。这三年来我照着参透出的法子训练不儿,自觉也有些成效。”

连庚桑楚也忍不住挑了挑眉。

萧冷儿笑着瞟他一眼:“当年围困你的若是今日的不儿,只怕你此时早已投了第二胎。”

庚桑楚扬眉不语。他自然知道她这话绝不是说与他听。

扶雪珞忽的沉声道:“无论是谁向萧冷儿透露行踪,但此时我们被困于此,时间多耽一分,便愈险一分。云岚烟然,我有心叫你们置身事外,如今只怕不能了。”

那便是要动手了。

萧佩如分外自觉地后退几步。

洛烟然不能攻庚桑楚,洛云岚无法对萧冷儿出手,兄妹二人竟齐齐拔剑向萧泆然。洛文靖一剑直指庚桑楚,扶雪珞趁扶鹤风缠住四不像,身形竟凭地拔高五尺,直扑萧冷儿而去。

第八章 此生此夜不长好

庚桑楚萧冷儿占尽天时地利,自然不会与扶雪珞几人真格儿动手。

转眼双方僵持已逾一日。

明知他二人打甚主意,扶雪珞几人身上纵带有不少干粮,一天之内仍进食极少。扶雪珞几人倒还好,依正豪平日里养尊处优,却着实有些不惯。洛烟然依暮云近年虽多数在外奔波,却何时在吃喝用度上俭省过?一天下来,二女从来花一样娇艳的颊色明显已掺了些许灰白。

最是咋咋呼呼的依暮云却连一个字也不吭,甚至时不时还低头与洛烟然说笑两句。

慢慢吃着核桃酥,萧冷儿也不知嚼出的是什么滋味,半晌面上展开一个极浅极淡笑容道:“暮云丫头最是吃不得苦,二十几岁的人了,平日里总还撒娇耍赖像个奶娃娃般。就在三年前,圣沨、烟然和暮云丫头三人随我前去寻访风赤霞前辈,那时若有一餐吃不饱足,这丫头呀恨不得将我也吞下肚子去。”凝视她已不再如记忆中娇美灵动的脸颊,她缓声道,“今日一整天,你只吃了一张烙饼,喝了三口水,为何却不再抱怨一个字?”

依暮云冲着她十分灿烂地笑了笑:“我不饿。”

萧冷儿只是看着她。

半晌依暮云垂下头去,再过良久她一字字低声道:“我知道你是逼不得已。令我们受苦,你心里只怕更苦十倍。我……我不想让你觉得更苦。”

一点点将核桃酥塞入口中,干涩,粗糙,一不小心被噎住,萧冷儿弯腰剧烈干呕起来。胸口和喉咙口一阵又一阵烧灼的痛觉,一手抚了心口,她咳得眼泪都出来。

萧佩如轻轻拍她背脊。

拭去眼泪,萧冷儿抬头冲满脸关切的依暮云笑一笑:“其实我错了。”

她错了。依暮云早已不是养在江南的娇贵大小姐。很多年前她随她一起闯江湖,被人挟持,被人陷害,挨过饿受过冻,数不清的次数命悬一线。这些事她连一个字也不曾抱怨过她。她降了敌人,累她受尽委屈两面为难,她甚至要连自己的嫁妆都统统送给她。

她早已不再是她心目中刁蛮任性的大小姐。

她是强逼着自己长大了。

抹去不知何时又再沾染脸颊的清泪,萧冷儿轻声道:“是我对你不起。”

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依暮云哽咽道:“你别……别这样说……”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完整,她捂着嘴低低啜泣。

却是连哭也不能当着她的面前痛快哭了。

内心极致的倦怠,萧冷儿将手中食物递给萧佩如,闭目不复言语。

只是她也不曾再进食。

又一日下来萧冷儿面色比洛依二女灰败十倍。

萧佩如劝她不动,只能拿了目光看庚桑楚,他却也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心中惶恐,饶是萧佩如平素心淡,此时却也急得流出眼泪来。

萧泆然心下又如何不急,见她眼泪更是烦躁,冷声道:“有甚好哭,只看她能坚持几时!”

萧佩如几乎是喊叫出声:“她如今只凭一口气吊着命,你说她能坚持几时!”

庚桑楚长长的睫毛微不可见地轻颤。

洛烟然和依暮云几乎是同一时刻扑向装着干粮的包袱,随手拿了也不知是什么就狼吞虎咽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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