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秋水-第3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萧冷儿回忆道:“自小我便以为娘不记得从前之事,因此也不曾问过她。只知道外公好像是个行商之人,冷家家境殷厚,其他便一无所知。”
老爷子叹一口气:“家境岂止殷厚而已。冷家世代行商,富可敌国,但行事低调,是以并非广为人知。冷竞天冷庄主虽然不懂武功,但极为聪明,也生就一副侠义心肠。他昔年偶然与你爷爷相识,不但救过你爷爷的性命,对于中原对抗楼心圣界,也出了极大的力。萧冷两家关系亲厚,一次冷庄主夫妇到紫峦山做客,却在这期间与你奶奶同时怀孕,几人一合计,便自定下那婚约,这便是日后的如歌和剑心。”
萧冷儿不由自主想到依正豪,片刻回神道:“就算冷家不注重名望,但毕竟是名门大家,后来更出了我娘这闻名天下的美人,为何我自行走江湖以来,却从未听到过有关冷家的传言?”
老爷子叹一口气:“武林是多事之地,那些前尘往事,又能被记住多久,况且,我听你爹提过,昔年知道冷家是非之人,也多多少少把它当成了禁忌。若是刻意遗忘,自然便会忘得更快。”
萧冷儿不解。
“大约在二十年前,那时你娘堪堪出现在江湖,便已惊动四方,没多久即被公认为天下第一美人,冷家庄素来沉寂,却也因你娘而一夜成名。但这名声并未维持太久,冷家上下五十余口人,便被灭门,同样只发生在一夜之间。”
萧冷儿手指冰冷,到吸一口凉气:“是何人作为?为何竟下得了如此狠心?”
老爷子摇头道:“这件事到现在也依然是一个谜,没有人知道。那样大的一个家族,一夜之间消失得连一砖一瓦都不见,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这样一个大案子却是任何人都找不出线索来。你娘伤心过度,没多久便嫁给了你爹。”
想到信上所言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冷剑心显然是找寻仇人去,萧冷儿一时心乱如麻。听萧如歌几人语气冷剑心如今却是在苗疆,又想起冷剑心临走之前便已存了必死之心,难道一夜使得冷家灭门的大仇人竟是楼心月?但萧冷儿自与楼心月相识以来,纵然半分猜不透此人所思所虑,但觉他不失为一代枭雄,却是为何要做下如此卑劣之事?尤其冷剑心还是他喜欢的女子!
见她半晌不语,老爷子倒有些奇怪:“你好端端却是问此事作甚?难不成想要为你外公一家翻案?”
摇了摇头,萧冷儿勉强笑道:“我无意间想起,随便问问。我吃饱了,出去走走,爷爷你慢吃。”
老爷子无奈道:“多加一件衣服,莫要走得太远,一柱香时辰之内便得回来,否则我饶不得你。”
点头答应,萧冷儿已披衣走了出去。
站在冷剑心坟前,萧冷儿一时感慨万千。六年前娘诈死之后萧如歌在她病好之前便已立下坟,但却不肯把坟迁入萧家世代墓地之中,萧冷儿终因此事离开。现在想来,却有些明白为何萧如歌当年执意在此事上不肯让步。
眼前这一座必定只是衣冠之冢。
而冷剑心当日决然离开,未提及半句让萧如歌帮她一起报仇,内心又是否真的想要这坟墓留在萧家之中?
胸口有些闷气,萧冷儿连忙抓过老爷子配给她的药包用力呼吸几口,心中苦笑数声,这一次,只怕仍是要辜负老爷子一番心意了。
慢慢回屋中收拾好行囊,想了半晌,萧冷儿也不知该如何跟爷爷和众人告别。他们虽并未表现在脸上,但她却知道,自从她回来,大家心里却是高兴得紧。头痛得揉了揉额角,考虑半晌,萧冷儿铺开洁白纸张,这法子虽然拙劣又没有诚意,但她唯一也只能想到这法子。
脑中不期然闪过庚桑楚笑脸,那日走得急,只留下几个字给他,却不知他生她的气没有?
那风生水起的一把折扇一旦出现在脑中,便似再抽离不掉,写几个字,萧冷儿便停下笔细思一会儿,一时也不知是酸楚还是甜蜜。心中对他思念,萧冷儿却不知少林寺一别之后,两人要再相见却该等到几时。
三更之时,用砚台压住墨迹斑斑信纸,萧冷儿最后望一眼满室清静,全是留恋,却也绝然转身离去。
她心中有种预感,那人此刻还好好活着,但她却应该赶去她身边,一分一秒也不能耽搁。
第二日中午老爷子采药回来,进到萧冷儿小楼之中,却已人去楼空。刚拿起桌上的信,便有人进来叫他:“长老,外面来了一人,只说要找冷儿。”
老爷子一言不发,转身出门去,连背篓也不曾卸下。走到门口时,他看向远远站着的那人,长身玉立,黑发如缎,折扇轻摇,素白一方背影,尽显风流。
老爷子轻咳一声,那人转过身来,容姿雍华,笑意翩然直叫天光湖水,一瞬间尽数失了颜色。老爷子纵然一生阅过无数妙人,却也不由自主在心中赞一声好。
庚桑楚折扇合拢,躬身行礼:“老爷子有礼,在下庚桑楚。”
老爷子微一颔首:“来找萧冷儿?”
庚桑楚含笑:“正是。”接过他顺手递过来的纸张,不由有些愕然,“这是……”
老爷子摇头,有些无奈:“萧冷儿已经走了,这是她留下的信。你既能上得此山,必定甚得如歌夫妇信任,这信便给你看了罢。”
匆匆览过,庚桑楚很是懊恼,自己又再来迟一步,半晌叹道:“这紫峦山她比我熟悉数倍,只怕此刻便是追她,也早已追不上。”
“正是。”老爷子笑眯眯点头,话锋一转,“我帮你一次,你自该还我一次。请公子相告,冷儿此行目的为何?”
庚桑楚再次愣住,一时哭笑不得,沉吟片刻道:“老爷子可知,六年前萧夫人冷剑心诈死之事?”
老爷子心中一动,叹道:“不怪她日前突然向我问起昔年冷家庄灭门一案,却原来终于知道此事。”
庚桑楚胸口不由发闷:“敢情这山上每一人都知道真相,唯独萧冷儿被蒙在鼓里。”
老爷子苦笑道:“谁想要刻意瞒她来着。我相信剑心离开之前,也必定留下了线索,只怪那丫头太冲动,否则此番又何必回来这一趟。公子既然上山来,若不急着赶路,便自到处走走,中午不妨到老夫家中吃饭,届时随意寻个人问路即可。”
含笑颔首,庚桑楚四下看得一眼,忽道:“我原以为,所谓紫峦山,该是宫墙殿宇,戒备森严,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番,山清水秀,世外桃源。”
随他目光扫过不远处几道种植人影,老爷子悠然笑道:“萧家几百年基业,求的也只是个人们安居乐业,难以兼济天下,唯有独善其身。”他一边说着已走远。
绕过一道溪水,那潺潺之声悦耳,庚桑楚几乎要忘了此行的目的,走到低头锄地的一人面前站定,那一双握锄把的手厚实,有力,掌心和指节处生满了茧子。庚桑楚半晌道:“昔年燕帝带同紫衣十八骑,杀入楼心圣界总坛,三日三夜,毁掉楼心圣界多年经营大半基业。今日得见十八骑中的九爷,三生有幸。”
那锄地之人站直,抬头,容貌却与打扮一样,不过普通村夫,过目即忘,庚桑楚又在笑道:“能否请叫高姓大名。”
“萧一宽。”从容报上名字,萧一宽这才道,“在下一届山野村夫,这位公子见闻广博,叫人佩服。”
庚桑楚连连摇头笑道:“九爷莫要误会,普天下之人,见闻再如何广博,又怎能识得紫衣十八骑。但楼心圣君自昔年战败,对诸位很是赞赏佩服,倒是对我说过一些,在心因此这才大胆猜测。”
“原来是圣界中人。”萧一宽点头道,不甚感兴趣模样,复又低下头去,“一宽还要继续锄地,公子请便。”
庚桑楚也不以为意,笑着走开去,心里却有了些顿悟。紫峦山和楼心圣界,原是不同的两处地方。他却完全没有料到,这不同却是完全相反的生存方式和精神境地。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庚桑楚喃喃道,“萧家以道家面貌,随遇而安,尚只能遗世独立。即便叫我楼心圣界以杀止杀,夺取中原,却又有何等胸怀兼济天下?”
他说话时已慢慢走远,萧一宽低着头,毕竟却听到他说法,心中不由得不震惊,此人出自楼心圣界,短短两句话,心胸之广,却似更胜昔年楼心月。
推开木门,吱呀声中庚桑楚一眼看到墙壁上那画图中人,顿时移不开眼睛。半晌在心中叹道,难怪连楼心月也对她痴情不悔,冷剑心姿容气度,委实天下无双。圣沨容貌自与她肖似,但此女风采天成,却是旁人难及。
半晌绕过那画像,庚桑楚奇怪自己竟用了一个绕字。这分明只是一幅画,却仿佛这当中真真立了一个人,叫任何靠近她的,都不敢亵渎。那书信仍摆在梳妆台上,庚桑楚犹豫了片刻钟,他此行虽为萧冷儿而来,但随意翻她书信,却似有些不尊重她隐私。终于还是拿起了信封,无论如何,此刻她行踪安危,却是最重要。至于其他,日后相见,再向她请罪便是。
匆匆扫过,庚桑楚原处放好,转身出门去。
老爷子已做好饭等他。庚桑楚却无意拖延,直截了当问道:“昔年冷家庄一案,在下也听闻过一些,老爷子若知晓,能否详细告知?”
老爷子只稍微愣怔,便把那日对萧冷儿说的话,再向他重复一遍。
庚桑楚静静听完,心里已有所决断,向老爷子深深一揖:“多谢相告,晚辈感激不尽。”却又有些疑惑,问道,“老爷子不曾问过我身份,为何却要信任于我?”
为两人面前酒杯中都斟满酒,老爷子悠然笑道:“我一见你面,便知你定然是冷儿丫头中意之人。她的眼光,我却信得过。”
庚桑楚难得一阵面红,却是颜色姝绝,半晌道:“老爷子却是错信了我。实不相瞒,我正是楼心月之子,此案我自从知晓,心中也存了些疑惑,想要查探清楚,这才冒昧相问,请老爷子原谅。”
老爷子听闻他前半句已是愣怔,待他说完这才叹道:“萧楼两家的冤孽债,早已延续百年。你是楼家之人,倒也不足为奇。但你能坦诚相告,却也说明我并未错看。”
庚桑楚只是摇头,起身再向老爷子揖道:“我知您老人家必定是疼爱冷儿也是她尊敬之人。晚辈心中有些执念,给了冷儿承诺,只怕终究完成不了这誓愿。晚辈私心太重,以至留下冷儿在身边。今日看她成长环境和紫峦山众人胸襟,这才明白冷儿为何有那般慈悲和大度,不由心中惭愧之至。”
一番话倒说得老爷子刮目相看,不再多说,只示意他坐下吃饭。庚桑楚心潮起伏,这顿饭吃得却是有些艰难,紫峦山每一粒米都是他们亲手种出来,萧冷儿心性淡薄,可想而知,昔日他逼迫她之事,她最终答应下来,如今他才能够体会,那对她而言是何等艰难。
冷家庄旧址在云南昆明,萧冷儿一下山,便向着西边打马疾驰。所幸路程并不太远,走得两日,萧冷儿已到了云南境内。
二十年,世事早已变迁,萧冷儿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来到这娘亲早已不复存在的故土故乡,毫无踪迹可寻,萧冷儿走在街道之上,却不知该从何查起。
勉强找到冷家庄从前所在之地,确然秀丽宜人,但处处的民居稻田,萧冷儿想象那山庄的模样,却哪里还找得到半分的影子?
绕着这些民宅走了一圈,萧冷儿低了头细细寻,无论这山庄是如何消失,炸掉也好,烧毁也好,人力夷平也好,总该留下断壁残垣,但这地上,甚至连一块砖瓦、一方焦土也找不到。这般干净,难怪冷家庄一案惊动虽大,最终却不了了之。
如此看来,如今住在这附近之人,想必都和冷家没有半分关系。沮丧的在一方池子边石凳上坐下,萧冷儿一筹莫展。
一把苍老声音笑道:“此间山水颇佳,姑娘远道而来,却不知作何愁苦?”
萧冷儿闻言回头,四周唯有对岸悠然垂钓的戴笠老人,想必便是他对自己说话,便答道:“我原本来此走访故旧,谁知却遍寻不见。”见那老人古稀之龄,心中一动,扬声问道,“老人家,请问您可有听闻昔日这附近有个冷家庄?”
那老人笑道:“老头子一把年纪,哪里记得甚冷家热家,小姑娘若不嫌弃,便陪同老头子一起钓鱼,说不得老头子心情一好,便自做东请你吃饭。”
萧冷儿无精打采,摇首道:“老人家闲情逸致,我却是心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您找我垂钓,岂非白白误了天光。”说着复又起身向前行去。行了一阵,她突然停下脚步,再想一遍垂钓老人方才所言,他说什么来着,哪里记得甚冷家热家?若当真不知,难道不是应该用哪里知道?
再次转过身,那老人却已经见不着人影。萧冷儿由此心中反倒笃定,见前面一人扛了柴捆行来,便上前问道:“这位大叔,请问你可知这附近住了一位老人,大概有百岁高龄,时常在前方池塘垂钓……”
不待她问完那中年人已笑道:“小姑娘说的是楞老爷子吧,他就住在前面拐弯的茅屋。”说着腾出一只手指给他看,“老爷子一到这时分就收拾钓具回家,姑娘此刻前去,他必定在家中。”
姓楞?萧冷儿心中疑虑更深,连忙笑道:“多谢你啦大叔,我这就找他去。”挥手离开,心里不得不想道,是自己长得太过无害,还是此间人委实特别热心,怎的对她半分防范也没有?
考虑半晌,萧冷儿终究向相反的方向行去。再小的地方,总该有间小馆茶寮甚的。吃饱喝足,萧冷儿买了香烛元宝,又折回那池子边的石凳上坐了半晌,留心观察,却未曾再见到那老人身影。
是夜,萧冷儿眼见天色已黑,便自提了香蜡,寻了块无人家的空地向东而拜,点着了冥钱一张张燃尽。烧了半晌,这才当头拜道:“不孝外孙女萧冷儿,特来拜祭外公外婆与冷氏一门在天之灵。”她起身之时,便见到午时垂钓那老人正从暗处走出来,不由心中暗喜。
老人细细看她眉目,半晌道:“小姑娘方才说你姓甚名谁?又是拜祭谁来着?”
萧冷儿原就是要他见这情形现身相见,倒也不做隐瞒,坦然道:“我姓萧名叫冷儿,爹爹是萧如歌,娘亲是冷剑心。此处二十年前有个冷家庄,便是我娘的娘家,却不知何故销声匿迹。我近日偶然得知此事,便想来此看看,拜祭无缘谋面的外公外婆。”
老人淡淡道:“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的身份?”
萧冷儿一怔,摇头笑道:“我自幼一直当母亲失忆,从未问过她任何关于冷家之事,因此直到现在才寻了这一丝线索,却有甚证据。不瞒老人家,过去几年我一时以为娘亲已不在人世,不久前得知她至今尚存,这才匆匆前来。”
再打量她片刻,老人点头道:“二十年前我与萧如歌有数面之缘,我相信你是他的女儿。”见萧冷儿神色,又道,“我原姓冷。你若当真有兴趣,不妨到我屋中一叙。”
萧冷儿自然毫不犹豫跟着他走。
握住手中茶杯,萧冷儿一点点感受暖意,油灯上的火苗忽闪忽跳,竟然会觉得像星星,萧冷儿看得有些发呆了去。
老人见她模样,不由显出些笑意,悠然道:“自从冷家被灭门,老夫便一直隐居在此,时光匆匆,竟已过了二十载。”
萧冷儿仔细看他刻满风霜的脸:“你是……”
老人叹一口气:“老夫冷自扬,是二十年前冷家庄的管家,也是那场灭门之祸当中唯一逃生之人。”
萧冷儿心中更见疑虑:“凶手那般谨慎,连砖瓦也不剩下一块,又怎会让老人家你有逃跑的机会?”
“姑娘有所不知。”冷自扬长叹一声,“许多年前老夫也是江湖中人,那时干的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为恶甚多,有个外号叫‘千面人君’。老夫武功虽不是顶尖,但说到易容之术,天下间老夫若称第二,有谁敢称第一?”他说自此语声中很是有些傲然,随即又转低迷,“后来有一次老夫得罪权贵,被一个大仇家追杀,那仇家委实太厉害,我多次负伤,走投无路,却遇到冷家老爷子。老爷非但治好了我的伤,还肯收留我,教我佛法。我自觉从前作恶多端,便听从老爷分吩咐,改了名字叫做冷自扬,也算新生,从此多做善事,只当赎罪。”
“后来呢?”萧冷儿听得有些出神。
“自此我在冷家庄住下,老爷对我当真恩重如山,不但收留我,还让我做管家,待我有如兄弟手足一般。老夫一生,从未见过比老爷和夫人更仁慈的人。二十年前出事那晚,我原本在外办事,那几日总有些心绪不宁,于是办完事便匆匆赶回,时值半夜,冷家庄早已没有了踪迹,只剩一堆尸体和砖瓦,我悲愤若死,却明知那时和他们拼命只涂得一个死字,我死固然是小事,但谁来查明真相,谁来为老爷报仇?于是我在最短时间之内混入他们当中,扮成他们的人,一夜里眼看着他们把所有的尸体和瓦砾处理掉,完美得就仿佛那地方从来没有存在过一个冷家庄,五十几条人命,消失得比蝼蚁更轻贱。”
茶杯已趋凉,萧冷儿只觉双手发冷,控制不住的有些颤抖:“是怎样处理的?”
冷自扬也自抓紧手中茶杯:“所有的尸体,都被化骨粉化得尸骨无存。整个冷家庄,在一夜之间填平了后山的溪涧,就仿佛那地方从来都没有过溪涧。事实上,这二十年来,见过那地方的人无数,确实没有任何一个怀疑过那地下的真相。”他略略有些讥笑,“若是把那底下的财务全部挖出来,只怕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一夜之间就能变得富可敌国。”
萧冷儿吸一口气:“当初调查此事的人只怕也不在少数,那么多人,就看不出新土与旧土的分别?”
冷自扬似在回忆,半晌喃喃道:“我从未见过作案手法比他们更高明的人,我深知老爷心底仁厚,从不与人结怨,委实不知,那人为何竟恨冷家庄恨成这般,这不是谋杀,根本就是抹杀。再没有比这更残忍的,让冷家庄消失得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你知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
冷自扬静静道:“昔年追杀我的人,是楼心圣界之人。其实那夜中我便知晓,天下除了楼心圣界,哪里还有第二个如此残忍杀人手段的地方。”
心中早已猜到,萧冷儿仍是忍不住抽气,二十年前,二十年前统管楼心圣界的人只有一个,竟然真的是楼心月?半晌萧冷儿勉强道:“六年前,我娘可有回来过此处?”
冷自扬点点头:“那件事之事,我再不敢以真实身份露面,于是易容隐居在此。我看着小姐长大,明知她总有一天会回来,天下能和楼心圣界对抗的只有萧家。小姐嫁去萧家,迟早会为老爷报仇。苦等十年,终于等回了小姐,我把这一切告诉她之后,她只叫我从此好好生活,安享晚年,报仇的事,她自有安排。”
萧冷儿默默听着,为了让这老人晚年能过几天安生日子,娘竟然骗他是萧家对付楼心圣界,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拆穿?
考虑片刻,萧冷儿问道:“此事如此机密,更关乎前辈你的性命,为何却要无保留告诉于我?”
冷自扬道:“你既是萧家的女儿,我自然信任于你,更何况……”他说到此声音顿了一顿,方续道,“我委实担心小姐的安危,自身却无能为力,自然希望有人前去相助小姐。”
萧冷儿一震望他:“你……”
“小姐的心意老夫怎会不明白。”冷自扬苦笑道,“但我既然已经无力帮她,唯有故作不知。三十年前,自从老爷救了我,那时我一心只想余生跟随老爷,便早已自废武功。”
萧冷儿这才结结实实愣住。
冷自扬苦意更甚,萧冷儿却不愿他再多想下去,柔声道:“时间也不早了,老前辈休息吧,我明日一早便启程去苗疆,定会救得娘平安出来。”
当下两人各自休息,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萧冷儿便向冷自扬辞行而去。
脚下的泥土厚实平坦,委实和其他地方无甚两样,谁能知道这下面竟然埋了冷家上下五十余口的残骸和惊人财宝。冷家不涉足武林,他们杀人,不为钱财,却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要断去萧家一方羽翼?
整晚也想不透这问题,萧冷儿决定先放在一边。俯下身恭敬的拜了三拜,她上马,挥鞭而去。
出云南,经贵州,过蜀道,萧冷儿直奔苗地楼心圣界总坛而去。
庚桑楚终究比萧冷儿早一步到苗疆。
他从紫峦山下来之后,料到萧冷儿必定往冷家庄旧址一行,查探真相。他虽然也极欲前往,却明知自己若去冷家庄,必定又落在萧冷儿后面,而他是决计不许萧冷儿独自一人前往苗疆。
楼心圣界经营多年,若楼心月不愿,在苗地内,就算一只苍蝇飞过只怕也会死在乱刀之下。楼心月纵然不会轻易杀了萧冷儿,但若想要她步步险境,毫无头绪,却也是轻而易举。
几番衡量,庚桑楚终于直接转回苗地,入境即招来心腹打探楼心月行踪,得知楼心月回来之后,并未下达任何劫杀命令,这才稍微安下心。想到萧冷儿即使来此,必定也要三天以后,这时间却已足够他安排好一切。
于公庚桑楚并不愿帮助萧冷儿太多,于私即便是为了已死的娘亲,他也想要弄清楚当年的往事。他娘抱憾一生,就算在她死后,他也想给她一个交代。
细细交代下去,庚桑楚只交代展扬在此掌握消息,他自己便回家去。
提了祭品,庚桑楚入得林中,却意外看见楼心月身影,却也不愿理会,径自放下祭品,伏地拜了三拜,起身时,庚桑楚突然想起那时再紫峦山所见,剑心楼?不知这名字当真有这歧义,或者只是他想太多。不由自主看楼心月一眼,却意外见他目中追思沉痛。
摆好各色祭品,烧了冥钱和香烛,庚桑楚跪地片刻,便起身慢慢除去周围杂草,动作却不由自主慢下来。自从娘死后,都是他独自守着这里,但自从他三年前离开去了中原,三年来这却是头一次回来。为何这墓地竟如此干净?
犹豫片刻,他还是问道:“是你派人来此清理?”
楼心月半晌摇了摇头。
庚桑楚挑眉,也不再多问,继续除去周围并不多的杂草,听楼心月突然问道:“你知不知道,当年镜明、剑心和你娘三人,都是一见如故,感激极深,甚至还结拜成姐妹?”
庚桑楚笑道:“哦?却不知为何姐妹又互相变作了情敌?”他此话只是随意,倒也并不指望楼心月回答。
却听楼心月叹道:“剑心不曾怪罪镜明,就如同你娘也不曾怨恨剑心。她们三人之间的情谊,却是比我和萧如歌洛文靖更坚定。”
庚桑楚心中一动,笑道:“你和洛文靖之间关系我虽然明知不简单,却不知你们竟是兄弟。”
回忆往事,楼心月一时失语,半晌道:“那时文靖初出江湖,当真是个冒冒失失的愣头青,却总也把我和如歌当成高人,前前后后,竟也帮了我们不少,遂成好友,后来更结为兄弟。”
庚桑楚回想与洛文靖几次相遇的情形,如今一代大侠,仁者风范,实难想象他二十多年前,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该是何样,轻笑道:“这般想来洛家父子容貌倒是肖似,洛大侠年轻时,难道便和我初次见洛云岚一样?”
“我倒听湄儿提过洛云岚。”楼心月也低下身与他一同除草,“此子无论情性胸襟,倒当真与文靖肖似。但文靖头一次被我们看见时,却哪像你们都已有些成就魄力,那时的他当真只如一张白纸。”
庚桑楚一时失语。看眼前墓碑半晌,楼心月情不自禁伸手轻触,叹道:“我们在你娘的墓前讨论洛家之事,想必她也是爱听的。你娘生前一直把文靖视为挚友,对他情同手足。即便在她临死前,最不放心之人,想必也在洛家。”他说这番话,心里伤感,踏踏实实。
庚桑楚心中一动,道:“洛烟然你已见过,对她却做何感想?”
楼心月闻言笑睨他:“只怕你见到她时,感触却是比我更深。”颔首道,“那孩子面貌和你娘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我很是喜爱她。”
庚桑楚也叹道:“我但愿今后都能对待自己亲妹子般疼她,但愿一直有这机会。”
楼心月复又站起身来,静静有些出神,仿佛眼前立的不是一座墓碑,而是那永远温柔婉约的苗家姑娘,一时不由痴了。
见他模样,庚桑楚一瞬间仿佛见到许多年前此人面对他娘时的眼神,竟也想此刻这般复杂?他待娘,多多少少,总是有些情意。明知他来此是为寻另外一个女子,明知他对娘就算现在有多少的追思那也已晚了,但只要他在这里多站一刻,他心里总是为了娘,温情脉脉。
“我们甚少有这般交谈的时刻。”良久楼心月叹道,“多谢你,楚儿,你当真长大了。”
“难道我竟在娘亲面前与你争吵不睦?”庚桑楚声音带些讥诮,却不愿再多说此事,问道,“小姑姑一行人,只怕也已经到了此地,为何我却没有见到他们?”
楼心月立时挑眉道:“本座早已说过,在我想知道的事情没有弄清之前,谁也别想在此地任意行走。”
心中不快,庚桑楚却不愿表现出来,只道:“你限制了他几人行动?”
“一个镜明,一个洛文靖,哪里是我轻易能限制得了。”楼心月笑道,“再说,过得几日,萧如歌只怕也要来了,我们总算还有些兄弟情分,我怎能动他老婆。”
怎能动他老婆?庚桑楚只觉这句话委实异常好笑,便当真笑出声来:“你不惜东奔西走只为一个冷剑心,却不知她是何人的老婆。”
楼心月沉下脸去,拂袖道:“我们的事,你最好莫要插手。”
“我没这兴趣。”庚桑楚淡淡道,“但关于我母亲昔年的一切,孰是孰非,我必定要弄清楚,你最好也莫要阻止我。”
楼心月挑眉:“在此地本座就是神,说一不二,你舍得萧冷儿身陷险境?”
庚桑楚摇扇而笑:“你若当真舍得杀她,何必拖到现在,我拭目以待便是。”
二人难得针锋相对,却是各不相让。半晌庚桑楚又突然想道自己怎的面对父亲也这般毫无风度,立时敛了锋利,含笑施礼,风致如月桂雍华优雅:“孩儿适才不敬,请父亲大人原谅。父亲此行找寻萧夫人,却不知她此刻身在何处?”
眼前这笑靥粲然如花之人张弛之间,举止之度,比起他年轻之时不知要高明多少倍。这般言笑无忌,真真假假,却是连楼心月也难测他虚实,半晌只道:“我自然知道,只不过……”
“只不过你目前还未准备好该如何见她。”庚桑楚再向他施了一礼,“那我就不打扰了,父亲尽管仔细思量,只怕也不会介意我去找小姑姑叙旧罢。”他说这已拾起竹篮,提步向前走去。
楼心月正自沉吟,却见庚桑楚忽又停下身来,也不回头,只轻声笑道:“对了,忘了问父亲大人,二十年前冷家庄灭门一案,却不知该如何对萧夫人解释?”
楼心月心神一泄,未曾答话,庚桑楚却早已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大笑声中走远。此行紫峦山一趟,收获只怕却比他所预料来得更丰厚。
坐倒在地,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