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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商天下-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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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守义闻言又看了他一眼,随后隔着院墙听着里面的动静,过的半晌,才有一句话从他的口中传过来。
“徽州这边,不能再呆下去了。我的时间很宝贵,如今首辅大人正在酝酿着一些事情。如果在这边耗费太多的时间,恐怕就赶不上……时间和机遇这种东西,是不等人的啊。”他说到后来,声音有些叹息。
“我知那许宣对你的胃口,因此也交代过,如果他还活着,那么在随后的事情里,尽量保他的安全……至于他最后的结果,这个就看他自己怎么选择了。当然,也有可能,他这个时候已经死掉了……”
二人说着话的时间里,一直紧闭的院墙大门,在对面的地方缓缓打开。原本被院墙隔绝血腥气息,就一股脑儿从里面传出来。
令狐楚扛着大刀在最前方走出来,视线的余光里,则能见到满目横陈的尸体。
……
月光从西面照在程家的某个院落里,屋内仍旧有亮着的灯火,茶叶被水泡开的气息,充满了整个房间……
张先生在书桌前,这个时候一点睡意也没有。他伸出手指敲打着桌面,心头泛出几许不那么舒畅的感觉。在曾经的很多次里,这样的感觉之后,就有很糟糕的事情发生。而在他这里,事情若是算得上糟糕,那么就已经是很严重的了,就如同他曾经吃人肉的那一次一样……
第二百四十四章 敌国财富背后的疑云
“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张先生低声说了一句,这个时候程子善在不远地方,已经觉得很困倦了,但因为他的话,还是第一时间打起了精神。
“什么?”
“令狐楚……有没有可能是被刘守义胁迫来对付我?”张先生微微皱了皱眉头。
“胁迫令狐楚?”程子善微微愣了愣,这个时候有些跟不上中年人的思维,随后疑惑地说道:“按理来说,依照令狐楚的性子,最受不了的恐怕便是遭人威胁吧?”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甚至……这还可能是事情的真相。”张先生眉头松开,目光变得有些古怪:“如果我对令狐楚的判断没有错,他应该不会主动同刘守义合作,但眼下若是真的这么做了,就很可能是这样……只是……”他的声音说道这里,目光凝视着身前摇曳的烛光:“刘守义哪里来的人手呢?”
……
令狐楚从门中走出来,走到门口的地方身子稍稍顿了顿,随后在门前的地面上弯腰掬起一捧雪,擦拭着还在滴血的刀刃,声音传过来。
“花山那边你已经有安排了?”
刘守义闻言笑了笑:“并不算特别的安排,对于寻宝帮助不大。但对眼下的局势来说,算得上小小的助力,对计划中一些不完善的地方,也可以起到一些必要的补充。”
令狐楚停下手中的动作,雪渣带着明显的暗红色从刀刃上慢慢落下来。这般过得片刻,他抬头看了一眼刘守义:“你还能有什么安排?”声音说到这里稍稍顿了顿,随后露出若有所悟的表情:“按理说你应该还有一些底牌,那么……现在就要翻开了?”
风吹过来,门窗发出一些古旧的声音,也有瓦片间的雪被吹落在地面上。
“剩下的,便你和我之间事情了……”刘守义伸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胡须,笑着说道:“若说你没有安排,本官也不会信。”
草草地将刀刃上的血迹抹掉,大刀重新被令狐楚扛在背上,他沉默了一下,随后咧嘴露出一丝笑容。
“若说我的安排,其实也简单……”他说着,一手提着造型有些夸张大刀,刀尖朝着刘守义的方向指了指:“一刀剁了你,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被令狐楚用刀指着脸,刀尖上残留的血腥气息在眼下凉冷的空气里,能明显地嗅到。这把刀,先前砍过人的脑袋,捅过人的胸膛,锋利的刀刃上残留着一些同人的内脏相关的物事,不知道是肠还是胃的余渣。
刘守义在刀锋面前,目光很平静,只是稍稍沉默,便也笑着说道:“若是这样,那么你的麻烦才刚刚开始,本官……乃是朝廷命官。”
“嘁……说得好像谁不是朝廷命官似的。”令狐楚撇了撇嘴,这般不屑的说了一句,随后刀子在空中划过了条弧线,重重的落在地面上,将一些已经凝结的雪块砸成细碎的雪沫。这样就算是收刀了。
他其实并不敢将刘守义怎么样。一来确实是碍于对方的身份,眼下徽州府的一个县官并不是刘守义的真实面目。刘守义的背后,可能站在眼下大明朝最有权势的人。只是这样的情况之下,杀他就真的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另外的原因,便是老九在旁边,不动声色地朝前靠了靠。他也就知道,即便自己真的豁出去出手,也没有得手的可能。
那么……何必呢?
“命官兄,若是取得了那些宝藏,别忘了兄弟的情谊……”令狐楚收回刀,这般说了一句。随后身子朝巷口走了几步,才转过头来朝刘守义说道:“我的人,你可以放了吧?”
刘守义闻言点点头:“这个自然……”
令狐楚静静地看了刘守义片刻,随后目光变得有些复杂:“真的不想同你为敌,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愿意同你合作。不过到得这一步,也没什么好说的。这次的事情之后,你大概要离开徽州了。今后我们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不过刘大人、命官兄,这次的事情不会这样过去的。往后走稳一点,不要忘记我是个锦衣卫,日后定然还有打交道的时候。”
他说着眼神露出些揶揄:“不过,若不是这样的合作,事情估计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这样看来,倒也不算坏事。你做事情比较讲究分寸,若是其他人,拿我的人来要挟我,我就算死也要将他剁了。”令狐楚说到这里,目光渐渐平静下来:“现在可以说你的底牌了吧?”
“汪季舒。”刘守义淡淡地望着令狐楚,随后吐出一个人的名字。
令狐楚闻言稍稍沉默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呵,原来是他。你来徽州府这边一直很低调,原本就觉得你应该有所依仗。但是未曾到背后还有这样的助力,这个却是连我都不曾查出来。”
“现在知道也不迟。他眼下是这边的卫指挥使,当初任职时候受了一些刁难,我替他出过力,因此这一次也算是还我个人情。”
“除了人情之外,恐怕那些宝藏也让他心动了吧。”令狐楚撇撇嘴,随后扛着大刀朝着巷口过去。就在他要拐过转角的时候,刘守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这次的事情,你也算是出力的,到时候功劳上免不了记你一笔。”
“呵。”
“还有便是……有一个消息觉得有必要通知你一下。至于消息的好坏,你自己判断……”
“穆云槐其实没有死。”
这句话自身后传来的时候,令狐楚刚刚准备拐过巷角的身子陡然间顿住。
……
花山之上,久久的安静。古往今来,甚至在以后的很多日子里,这片面积不大的土地上都不会像眼下这般有价值。方圆十几丈内,堆满了带着淤泥的箱子。有的已经破损,有的依旧是完好的模样,眼下都已经被打开了。数量夸张的金银、珍珠、玛瑙堆积如山。很多东西是大明能够经常见到的,也有很多是属于东瀛的特产,西洋的东西也有不少。最让许宣在意的,是一箱子火器……
因为泡在水中的关系,眼下大概已经不能正常使用。但是箱子打开的时候,他看见里面的东西,还是有些意外。
十几把燧发枪,在淤泥里露出一个轮廓。
“哇哦”
他口中发出一声惊叹,随后过去拾起一把,就着一旁的干雪微微擦拭一下,随后就见到全貌了。
“真的是燧发枪……这个可是好东西啊。”他口中低低的说了一句。后世所见到的有关燧发枪的资料便在脑海中回忆起来。
按照时间来看,这东西眼下也才刚刚出现,但是却已经在汪直留存下来的宝藏中出现了。许宣伸手在枪身上摩挲一番,随后举起来,照着不远处的郑婉仪微微瞄准,口中说了一句:“嘭!”
女子眼神古怪的望过来,对他的举动有些无法理解。
燧发枪是在转轮火枪的基础上改进而成,取掉了发条钢轮,在击锤的钳口上夹一块燧石,传火孔边设有一击砧,射击时,扣引扳机,在弹簧的作用下,将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门边上,冒出火星,引燃火药击发。这种改进大大简化了射击过程,提高了发火率和射击精度,使用极为方便,并且因为成本较低,便于大量生产。从它诞生之后,在之后的两百多年间,一直是欧洲军队普遍装备的武器。虽然在后世来说,类似古董的遂发枪威力实在不值一提,但在眼下来说,也已经是领先大明的火器不知道多少步了。
这一箱子东西给许宣带来的惊喜并不会比先前一箱子金砖少。虽然他没有特别大的野心,但是燧发枪这种在人类历史进程中起到重要作用的东西还是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极重的分量。若是以后……
呵,以后在说吧。
他心中想着这些,随后将心态收拾好。
箱子里的金银财物掉落在地面上,这个时候也没有人去捡。即便郑婉仪,在最初见钱眼开了一阵之后,到得此时也已经平静下来。虽然没有人同钱财过不去,但物因为稀,才会显出价值,到得眼下见到堆积如山的财物之后,众人最初受到震撼的心也已经麻木了。
箱子还在不断送上来,这样的过程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在这个过程中,许宣的心态已经从最初的欣喜开始朝另一方向转变。一抹疑虑写在他的脸上,眉头微微地蹙紧。
方元夫见到他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于是走过来,在他身边站了站,随后才有些迟疑的开口。
“汉文,你这是怎么了?眼下的这些收获,应该是好事,为何看你的神情,似乎有些不满意。”
许宣回过头来,朝方元夫看了一眼,随后抬头朝西天已经快要落下去的月色看了一眼,偏偏头,叹了一口气:“不是不满意,是满意得有些过头了。”
方元夫闻言微微愣了愣,(W//RS/HU)随后才意识到一些问题。
眼下的财物太多了,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会过分。虽然徽州繁华富庶,有钱人很多,即便方元夫家中也有着不菲的家资。但是无论如何,同眼下的情形还是不能比。比如一些号城富可敌国的盐商,具体资产虽然不能计数,但是也不可能到得眼下这一步。
钱财这般多,又是天上掉下来的——虽然这个过程中波澜起伏——但是无论如何,担忧也就有了。
这些都是汪直在海外经营多年,积累下来的东西,虽然只是其中一部分,但也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吃下去的。特别是眼下的大明,整个国家一年的财政收入才三百万两白银,面对这些东西,即便是皇帝都未必能坐得住。
“吃不下去啊……”许宣伸手在额头上轻轻拍了拍,烦恼的语气间透露出些许无奈。即便他有心,但是这样泼天的财富面前,他觉得麻烦其实才刚刚开始。
刘守义、令狐楚几方人马,对于五峰遗宝的事情做了很多前期保密的工作,因此消息还不曾泄露出去。但这也是因为这样的宝藏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并没有得到证实。并不代表这样的消息,外界并不知道。如若不然,刘守义大概也不会被派来徽州府。
现在汪直遗留的东西被发现,那么很多事情就再也捂不住了。随后该知道的人,也一定都会知道,随后各方势力就会将目光转过来。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一个小小的书生——至多在加上一个生意人的名头——横竖是没有应对能力的。别说是他,即便刘守义自己,在这个局面之下,可能都会身不由己。到时候,即便想要夹缝中求得生存,对于许宣而言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还有的问题便是……刘守义、令狐楚等人真的没有其他的准备么?
今日刘守义同令狐楚联手对付张让,表面看起来是在合作,但内里的原因是因为刘守义拿住了令狐楚的人作要挟。虽然令狐楚也未必在意那些手下的死活,但是他和穆云槐带领众人来到这边,若是都死光了,就很不好交代了。因此最后也只有屈服下来。
至于在临仙楼的会面,也只是表面上所做出来给人看的某种误导。另外的原因便是这样的合作,对令狐楚而言除了憋屈和被动一点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损失。
但是在消打了张让之后,剩下的便是刘守义和令狐楚之间进行最后角力,这样的过程中,双方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许宣自然也不会知道。
许宣心中这般想着,目光自半山的地方朝下逡巡四顾。被白雪遮盖的大地,寂静无声,水边一些干枯的芦苇丛被雪覆盖住,风吹过去的时候,一荡一荡的摇落一些白色。这个时候当然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找什么……
事情进行到这个时候,除了穆云槐的出现带来的一些意外,横竖便没有其他的了。但是真的没有问题么?
……
至于其他的疑惑也是有的。随着越来越多的盛放财物的箱子被发现,疑惑就越来越深,眼下这些财富的主人——当年那个在海上纵横一时海盗汪直——他为什么将如今惊人的财富囤积在花山的石窟之内?而这样的过程是在什么时候完成的?
根据历史,汪直早年下海,到后来做了海盗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被大明视为匪寇之流。从他的经历来看,他在东瀛建立了极为庞大的势力。处于战国时代的东瀛,各个家族的兵力大概在三千左右,但是汪直作为一个外来者,手下武装人员的力量已经接近五千,并且,还配备了弗朗机人的火器。虽然相对于整个大明而言,这样的力量实在不足一提,但是在东瀛,他确实算得上是土皇帝。在这种背景之下,有人甚至将汪直称为“徽王”。
那么他为什么要回来?
若仅仅用留恋故土,希望叶落归根来说,其实有些解释不通。汪直甘于做海盗,并且在各种斗争中做到后来地步,心中对于乡愁之类的情绪肯定是不屑一顾的。
嘉靖三十三年四月,汪直的同乡胡宗宪受命出任浙江巡按监察御史,官至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总督南直隶、浙、福等处军务,负责东南沿海的抗倭重任。新官上任的胡宗宪,派遣蒋州和陈可愿赶赴东瀛同汪直养子王滶交涉,得以见到汪直。随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汪直于是将蒋洲留在日本,命毛海峰护送陈可愿回国面见胡宗宪,具体商量招抚和互市事谊。在个过程中,胡宗宪厚抚毛海峰,使汪直消除了疑虑,最后决定接受招安。
随后汪直就迎来了他人生中最大的灾难。胡宗宪慰劝汪直到杭州见到当时的巡按王本固,随后王本固在嘉靖三十七年二月五日诱捕了汪直。紧接着三司集议,直接将汪直打入十恶不赦的死地。
嘉靖三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汪直被斩首于杭州宫港口,临刑前见儿子最后一面,二人相拥而泣,当时汪直拿一根髻金簪仰天长叹:“不意典刑兹土!”。兵不血刃地干掉汪直,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胡宗宪的布局都算是成功的。
但是从历史的角度而言,事情也有两面性。汪直被处死后,由于群龙无首,倭寇之患又严重起来。明代的谈迁就曾经说过:“胡宗宪许汪直以不死,其后议论汹汹,遂不敢坚请。假宥王直,便宜制海上,则岑港、柯梅之师可无经岁,而闽、广、江北亦不至顿甲苦战也。”
从胡宗宪开书布局到汪直最后被斩首,也就是几年的时间。在这样的过程中,大明方面对汪直的关注和监视大概都不会有放松的时候。要在人眼皮底下,将这些财物运过来并且埋在花山,即便许宣已经知道历史,但也觉得横竖都应该是一件极难完成的事情。
最有可能安排这些事情的时机,便是在汪直接受招安之前。但是,他应该并没有意识到随后的招安,那又为何会将财富转移到这里?疑惑在许宣的心头悄然弥漫开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 陡现
汪直遗宝眼下虽然被发现了,但是许宣却觉得,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这么多的宝藏,在汪直接受招安之前,不可能被平白无故地被安排在这里。这背后一定有别的原因,原先他对这方面并不是没有做过考虑的,但是因为在那时候对五峰遗宝并没有直观的概念,因此就下意识地放过去了。
眼下一箱箱数量惊人的财物被堆在他的面前,那么心中的疑惑也就被放大,变得清晰起来。但因为并不知道事情的真实,单是想象横竖是出不来结果的,因此有些事情只好先行放下。
关于背后的疑惑,若是以后有机会,那么也应该去了解一下。许宣心中想道。
横竖他现在也算深陷其中,汪直的事情所牵涉到的又是朝堂之上比较高层次的斗争,如果对这些事情一点都不去了解,那么或许稍有一个意外,就有可能将他碾得粉身碎骨。
他并非怕死,但是也不愿意死得不明不白的。
月色偏到了最西的地方,人影在山间被拉长,零零落落铺开在被翻卷的泥土破碎的雪地之上。
许宣因为疑惑并开始变得谨慎的情绪,除了方元夫已经在心中隐隐意识到问题之外,在一开始并没有影响到其余的人。
众人中大部分都是武夫,小心思方面的细腻也许有,但是在大局观之上横竖是没有什么概念的。因此,除了在面对越来越多的财物之时变得平静一些之外,大抵都是轻松并愉快的气氛。这样的心情,即便空气中的冷意也未能影响。但是这样的心态在保持了一阵之后,还是有了改变。
毕竟,财富太多了一些……麻木的心情再次解封之后,就有了很多惊疑在心头轰然碾过。
夜幕随着月亮在天空中划出的弧线,慢慢走到了尽头,在东方天际的地方,启明星已经高高挂起来了。孤星垂在视线的尽头,使人只是稍稍看上几眼,便能够感受到自天际而来的几分寥落气息。实现的情景变得有些模糊,熹微的晨光里,原本在月色中还清晰的远山近水,雪霭轻雾,一瞬间变得朦胧起来了。山间的地方,尸体停在泥土里冷得如同冰块,这个时候,也没有人再去注意一眼。
原本还显得有些宽敞的山间泥地,眼下因为堆满了箱子的缘故,变得有些拥挤。众人被迫转移到沿崖的地方,而石窟之内还有箱子不断由内而外地运出来,随后被打开。
……
时间过去,除了老六之外,在牛峰的带领之下,很多人也下到了石窟之内。方元夫也进去过一趟,随后湿漉漉地爬出来之后,表情复杂。显然财富的数量也在不断压迫着他心理的承受能力。
到得这个时候,惊奇、震惊的情绪完全过去,众人的心头才开始有了一丝荒谬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众人的心头潜伏已久,随着箱子落地的沉闷声响,才有些抑制不住地显露出来。
这么多的钱财……真的没有问题么?
众人随后下意识便去注意许宣,眼前的事情都是他闹出来的,这么多的财富,随后若说应对手段,也应该由他说了才算。
“就先到这里罢。”
许宣揉着额头,想了想这般说道。谁也不知道石窟之内还有多少财富聚集在那里,但是仅仅是眼前所见到的这一些,就已经让人心中有些难以承受了。无论什么东西,哪怕再好,但是若是超出了人心理的承受范围就会变成一种麻烦。
虽然财富对许宣来说,更多的只是一种符号,除此之外的意义或许还是资本积累的阶段的某些助力,但是这个时候,想着这些财富背后所产生过的,或者还在酝酿之中的斗争,他的心情便无论如何也不能平静。
“能留下来的尽量留下来,其他的……恐怕未必能保的住。”许宣皱着眉头同方元夫说了几句话,这个时候虽然不知道刘守义等人具体的安排,但是心中也已经确定,随后一定还会有的别的事情发生。因此,有些提前的安排,也是必须的。
时间慢慢流逝,东方的天际有些微白的光芒开始出现,当一些事情到得尾声的时候,白昼就是近在眼前的事情了。
柳儿从水中爬出来,洞窟内因为水的温度比外间稍高,因此还不觉得太冷,但是刚刚爬出洞窟,一阵冷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阿嚏!”喷嚏声也是很可爱的那种。
许宣连忙拿着先前准备好的羊毛褥子小心地披在她的身上。如果可以,眼下所适当的做法当然是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但是如今的山间,都是男子在聚集着,这样的举动显然不大可行。
少女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衣服紧紧地贴住她的身子,即便披着褥子,修长得惊人的双腿也在瑟瑟发抖。先前在水中泡着,素手上原本光洁的肌肤已经皱起来。但是这样的情况之下,她的神色并没有多少痛苦露出来,显然对于先前自己的表现,有些满意。
横竖能为他做一点事情了呢。
柳儿心中想着这些,随后悄悄地看了身前的书生一眼,才将眼睑垂下去。
许宣小心地将褥子披在她的身上,随后关切的询问一番,这样亲昵的动作,又是在人前,因此少女的脸颊在一瞬间就爬上了几许羞红。脑袋低低地垂着,湿漉漉的长发紧贴着脸颊。只是这种由情绪引起的燥热没有持续太久,就被寒冷所淹没了。
而在许宣这里,这种关心的举动背后,所有除了对少女所做一切的感激之外,或许也有一些连他自己也没来得及去细究的原因。但这个时候,也没那么重要了。
许宣随后又拿着干帕子,小心地替柳儿擦拭着长发上的水渍,动作仔细认真,一思不苟。帕子是从郑婉仪那里强行要过来的,不过因为先前大发了一笔横财的缘故,女子对于许宣这样的举动也没有太过计较,倒显得颇为慷慨。
石窟里的水因为沉积了山间的淤泥,并不是很干净,柳儿长发丝间的泥沙随着许宣的擦拭将原本素白的帕子染成古怪的色泽,郑婉仪在那边,某一刻,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是随后下意识地伸手拍了拍身旁已经臃肿得不成样子的布袋,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动怒。
老六带着人随后也从石窟里上来,口中嘟囔着低声说些他人听不清的抱怨。显然对于并没有将财富全部打捞上来,很有些耿耿于怀。但是随后见到外间已经有些熹微的晨光,也知道,并不能再持续下去了。
到了白日,路上的行人多起来,山上发生的一些事情,难免会暴露。因此最好的选择便是趁好就收,早早地离开此地,将一些可能会有的麻烦避免掉。但是即便心中有这样的觉悟,随后探头朝石窟里看了看,他的脸上还明显有些不甘心的神色露出来。但这样的情绪,待到杨守最后从石窟中出来之后,目光看了他一眼之后,也就没有了。
一行人开始为下山做最后的准备。
借着熹微的晨光,可以明显的看到,书生正在同身边的人指指点点地说着一些话。众人沉默或是点头,随后稍稍散开了一阵,复又聚集,然后再散开……“噗通、噗通、噗通……”不断有重物被扔进河水里,砸出一朵朵的浪花,随后又归附了宁静。这样的过程中,山间聚集的装着财物的箱子少了一些,但是若不是原本就清楚情况的人,大概也无法发现。
清晨的空气,仿佛陡然间变得清新起来。山间原本的硝烟味、血腥味,都在很短的时间内消失不见了。只有眼前横七竖八的尸首,以及被某种外力翻卷出的泥土,显得有些狰狞的地面,在默默提示着众人眼下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虚妄,而是真实。当然,这样的提示,最明显的还是众人不断朝山下运送过去的财物。
“叮、叮、咚、咚”的撞击声从木箱里传出来,有些是贵重金属碰撞的声音,有些因为是泰西的一些物事,就难以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易碎的物品原本就不多,因此这个时候也不用因为当心物品破碎而刻意放缓手中的动作。
来来回回好几趟,箱子才被尽数运至水边停泊的几只渔舟旁。河水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显得比平日更加静默,枯黄的芦苇被风吹着发出一些轻微的声响。
箱子被运到水边堆好,这样的过程中,即便众人都是能打的江湖好手,但也都累的有些气喘。许宣站在众人的身后,渔舟只要开动,那么这一次的事情便可以告一段落了,但是这样的话,事情会不会太过顺利了一些?
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当然,许宣并不是受虐狂,这些事情若能够顺利地办成,那么横竖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常常都会在最不经意间出现波澜。
因此,在众人忙碌的过程中,许宣只是面无表情的安静地站在那里。远处柳儿由郑婉仪陪同,回到原先马车所在的地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物。在眼下的时代,医学条件落后,一些小病比如伤风感冒,若是处理不好,很可能都会有致命的危险。
“许公子,接下来怎么办?”杨守伸手在堆积如山的木箱旁拍了拍,这般问道。
看起来似乎没有问题了……
正这般想着,远处突然传来马蹄的声音,马蹄声声,沿河传过来。
许宣的面容陡然间变得凝重。
“来了!”他朝身旁的方元夫看了一眼,随后低声说了一句,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居然有些如释重负地古怪感觉。
马蹄声既然能听见,那么也就代表着离众人已经不远了。这样的夜里,围绕着五峰遗宝所发生的事情,都和斗争有关系。马蹄声急,带着果决冲过来的时候,众人知道,目的地便在此处。
这个时候,因为心中的判断被证实,许宣反倒举得有些发自内心的轻松感。最麻烦的情况,便是不知道将要面对什么的提心吊胆。
众人脸上都露出一些警惕或是慎重的神情,手头的兵器被捏紧。随后互相看了几眼之后,身子微微聚拢在一起。
“众位,按照先前的约定……咱们分头走。”许宣冲众人拱拱手,这般说了一句。
花山周围大抵都是叫不出名字的山丘,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里,书生的话音落下,众人便没有再犹豫,随后身形散开,顺着山间有路,或是没有路的地方将身形隐没了。并不需要刻意躲藏,雪眼下覆盖了所有的地方,只要人钻进去,随后稍稍朝密林深处走上一阵,身形便能被遮盖住。
“嗖!”
马蹄声还未至,就有利刃破空的声音先一步到达了。一只在晨曦中穿行的利箭,并没有花太久的时间便到得众人原先所站立的地方。
羽箭斜斜地插入被雪覆盖的地面,只露出箭尾摇摇摆摆,一阵颤动,带着近旁已经凝结的路面露出数道蛛网状的口子。因为距离隔得远,这样的羽箭并没有准头可言,虽然看似气势骇人,但是实际上却是射不中什么东西的。因此更多的用途,大概是在进行某种试探性的攻击。
“嗖、嗖……”
虽然在第一时间进到密林之中,但是在弓箭群射而来之时,众人其实都没有跑远。晨曦里他们的身影已经被远处的骑兵们发现了,随后的奔行之中,弓箭的准头稍稍朝密林里偏转过去。
马蹄依旧疾行,晨曦在视线的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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