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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商天下-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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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将这些东西定下来之后,二人又随意地谈了些近况。许宣生活比较简单,几句话就说完了。倒是方元夫那边,应该是有些事情,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许宣才听出个大概来。

“沈家啊……”方元夫苦恼地说了一句,随后摇摇头。

方元夫家里替他寻了一门亲事,算得上是逼婚了,这个事情许宣是知道的。方元夫找不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先前就一直拖着。但是近来女方似乎有些急了,他家里的态度也坚决起来,有些事情就不好再拖下去。

“那你娶了便是了。”许宣耸耸肩,觉得这应该算不上太麻烦的问题。

“不能啊,汉文,那沈家小姐、咳咳……”方元夫说到这里,又有些犹豫。

“到底怎么回事?”许宣有些疑惑地问道。婚姻不自由的年代里,在这事情上苦恼的不仅仅是女子,对男子来说有时候其实也一样。毕竟娶妻生子这些事情,都是一辈子的。但无论如何,男子总还是占些主动。若是对妻子不满意,那么纳妾也可以,若是还不满意,只要养得起,就再纳一个……看方元夫家里也是做生意的,多养几个人总不成为题。

“汉文,你有所不知。那沈家小姐……喜欢女人。”

“呃……”许宣倚着床沿而坐,听到方元夫的话之后,有些惊呆,后脑又在床栏上磕了一下,这一下有些重了,他皱着眉头伸手轻轻揉了揉,有些迟疑道:“百合?”

“什么?”

“哦,没什么,这个倒难办了……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许宣有些奇怪,沈家既然敢嫁女,方家也有娶之过门的意思,那想来沈家小姐喜欢女人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算得上是秘辛了,方元夫怎么会知道?

“咳……还不是师妹,硬拉着我去瞧了几次,无意中撞见这些事情。”方元夫话语中透着幽怨以及无奈,说到这里想起了什么:“对了,和令狐楚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师妹知晓。依她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保不准会出事。”

“人间有真爱,人间有真情啊……有首歌怎么唱来着?”沈家小姐的癖好,以及方元夫的苦恼,眼下说起来许宣是爱莫能助了,只能出言安慰几句,叫他相信爱情云云。

方元夫眼下确实不太好过,这些事情躲地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的。他现在还能做些微弱的反抗,但是无论如何,他是方家子孙,这些事情家中既然做了主,最后终究还是要按照家里的意思办。不过好在方元夫已经有些习惯了,说起这些来也只是觉得有些尴尬,倒不至于太过失态:“眼下还是以科考的名义搪塞一番,不过这并非长远之计。到时候若是科场失利,就再无回旋余地了。”

许宣闻言笑了笑:“接下来的院试我是准备去的,若是元夫兄不介意的话,倒是可以一道读读书。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到时候金榜题名不敢保证,但是一个举人的功名我可以帮你拿下来。”

屋外院落中的杂草被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声响,老旧的破门“吱呀呀”的叫唤。屋内沉默了片刻,随后方元夫惊讶的声音才响起来。

“呃、这个……此话怎讲?”

第一百一十三章 酒楼故事(一)

“怎么用这种眼神?”油灯的火光有些黯淡下来,许宣朝里头添了些灯油,随后迎着方元夫仿佛看人被驴踢了脑袋的眼神说道:“我又没有真的被驴踢。回头送你一套真题,三年科考、五年模拟之类的,没事多做做,也就可以了。”

许宣随意地说着这些话,方元夫是不能理解的。但是他生来是宽厚的性子,倒也不会因此就去指责许宣乱语胡言之类的,想了想,皱着眉头看了许宣一眼,心中考虑会不会是近来的事情给了他影响。可是,不太像啊。他“呵呵”笑了两声将话题引开了:“压力不要太大。”

“呃、好吧。”许宣耸了耸肩,这些事情,暂时就这样罢。

方元夫在亥时离开了,许宣送他出去的时候,他走了几步,转过来在许宣的肩头拍了拍,又说了句“压力不要太大”。由此可以看出来,对于许宣说的能帮他拿到举人功名的事情,对方是并没有当真。

也难怪了,科考这种东西,考的是八股制艺,虽然很大一部分讲究的是套路,但是无论如何,一定的功底也是需要的。还有,就是运气也很重要。即便再厉害的大儒,也不敢保证教出的学生就一定能够考到某种程度。

但许宣是有底气的,他来到这时代,就眼下而言对整个历史的发展来说暂时还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徽州府这边科考的试题资料,他也还记得,这是一个无比庞大的战略资源。若是他地位高一些,这些事情真的能够操作起来的话,依照如今大明朝官场衣带关系横行的情况看,他甚至可以培养出自己的势力。

当然,眼下他还只是个连功名也不曾有的书生,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尽快融进这个时代的精英阶层里,然后再做下一步打算。而在这个过程中,若是关系亲近的人,他不介意帮上一把。这些事情自然不能和方元夫说明白,他想的是,到了合适的时机,将题目漏给对方,也算是稍稍偿还对方的救命之恩了。只是,这些事情,暂未到时候,方元夫不相信也属正常了。

许宣关上门,双手覆盖住脸,上面颊微微抹了一把,随后低喃了一句。

“啧,压力太大。”

方元夫离开了,但是许宣并没有立刻睡下。关于“五峰遗宝”的事情,他还要再计较一番。这件事情里,他有些佩服那个叫罗长生的老人了。在令狐楚以为对方不愿意插手的情况下,对方却已经料定了他准备拉方元夫下水的事情。而关于令狐楚会找许宣也在对方的意料之中,应该也是知道许宣在钱家写了好词的事情。

但凭借着这些信息,对方能算到这一步,实在是有些厉害了。更让许宣惊讶的是,罗长生只是和令狐楚打了个时间差,便在潜移默化中,将主动权掌握在许宣和方元夫这边了。

真是厉害啊。他搓了搓手,在床上躺下来。不过想来罗长生并没有将自己当回事,他所做的更多的还是替方元夫考虑的。而对令狐楚那边来说,自己只是一个书生,至多能写两手好诗词,除此之外大概也不会受重视。自己的意义和作用在方元夫同意帮令狐楚做事的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这样也好,倒可以做点自己的事情。

老屋中豆点般的灯火在他视线里恍恍惚惚,豆点摇曳间由一变二,由二变多……最后模模糊糊的一大片。他睡着了。

明天……还有很多事情呢。

第二日的事情果然很多。关于酒楼的最后的选址,其实也没有可以特别挑剔的。愿意转让的酒楼,也就一手之数,若是再算上价格和地理位置的话,又有两家需要被排除掉。但即便最后剩下的三家也不是尽如人意的,其中一家实在是破败不堪,自然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说到底,到得最后剩下能够选择的,也只有两家而已。

“紫霞楼?唔,名字倒不错。”两家酒楼里,叫紫霞楼的名字比较好听一些,另一家叫罗氏还是刘氏酒楼的,就太没有存在感了,他连名字也未曾记清楚。两家的地理位置都差不多,离热闹的中心区比较远,但是也没有特别偏僻,还是有消费人群的。

虽然对两家都不太满意,但是目前的情况下,也没有其他的选择,许宣所准备做的就是再将两家所提出的价钱压一压。

紫霞楼是个小二层的酒楼,今日生意不是很好,七八张桌子在店里摆着,桌上筷筒里一些竹筷子根根直立,中午的时候楼下只有三四个顾客在吃着东西。楼上大约连这个数字也不会有的。这个大概是常态,不过店主人说起来的时候,倒是往最好的状况介绍。比如每天的客流多少多少,收入多少多少之类的,大概在岩镇顶端的一些酒楼那里也不过如此。

这些听听也就是了,到不至于真的相信。最后商定价格的时候,店主人露出为难的神情:“这店是极好的啊,有赚头。只要开门,就有生意,你盘下来肯定是亏不了的……若不是准备去杭州那边做生意,这店无路如何不会让给别人。”

店主是个中年人,个子不高,身子比较胖,和他酒店老板的身份比较相符合,又是圆脸,说起话来的时候脸上堆着腻死人笑容,小眼睛挤几乎要挤没了。

“多少钱?”许宣笑着问道。

“这个不是钱的问题……”

“哦~~这样啊……那到底是多少钱呢?”

“呃,六百两。这个是底线,不可能在少了。”

“六百两?”许宣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后点点头:“嗯,知道了。”说完之后,就抬脚朝酒楼外过去。身后矮胖的店主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你不要了啊?”

许宣闻言转过身来朝他拱拱手:“三百两。”

矮胖的店老板脸色便黑了下,这个砍价太狠了,简直是腰斩。他矮胖的脸上还想努力挤出个笑容,但是努力了一番后,也只是说道:“三百两,开什么玩笑?”随后有顾客过来,他才脸色稍稍好看一点地过去招待,过得片刻再看许宣时,那书生的背影已经走远了。

“三百两啊,开什么玩笑。”那店主人又悻悻地嘟囔了一句:“至少也要三百五十两吧……”不过许宣既然已经走远了,他也无法可想,苦恼地在楼前站了片刻,转身进去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酒楼故事(二)

许宣朝东巷的方向过去了,紫霞楼的生意没有谈成,但是严格说起来其实也是许宣根本未曾用心去谈的缘故。他说“三百两”虽是带着些玩笑的,但是无论如何,那紫霞楼也确实不值六百两。紫霞楼连小二也没有,想来也是因为本身盈利太少,或是客源不足的缘故,掌柜的一人便可以应付,并不需要打杂的人。

反正还有选择,他也并不急,准备等去另一个酒楼看了再做计较。另外还有一些事情,趁这个当儿便可以一道做了。

在东巷的地方,离许宣买下的酒坊不远,记得是有一个做木匠伙计的,是个年过古稀的老者。姓赵,附近的人叫他赵四,据说做了一辈子的木匠活,手上功夫比较过硬。酿酒的事情要提上日程了,眼下需要去做一些设备出来。虽然他准备准备依照后世的酿酒方法来做,但是因为不需要那么高的要求,因此,用木器也就可以了。

许宣过去的时候,走过自己的酒坊,原先的主人已经离去了,他自己换了一把锁,路过的时候,心中忍不住又开了门进去看一看。

以前的主人走时,将一些酿酒的器具也一并留下来了。许宣在格局不大的小作坊里来回看了看,这些东西大抵都是这个时代酿酒所需要的必须品了,但是对他似乎用处不大。回头可以找人处理掉,换点钱来,蚊子腿虽然小,但毕竟也是肉。

嗯,以艰苦奋斗为荣,以骄奢淫逸为耻,他这般想着。

在不大的酒坊里逗留了一会儿,脑海中勾勒着未来的日子里这个名义上属于自己的酒坊该有怎样的格局。比如这里比较宽敞,以后可以摆上一只蒸馏锅;那里比较挤,就只能摆些冷凝设备了。他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很快回过神来,锁好门后又推了推,崭新的锁撞在古旧的木板上,发出声音来。

叫赵四的老木匠家比较好找,问了路人,都说往前走看到有片菜园子,再走几步就可以找到。这边因为比较偏僻的缘故,附近居民将一些空地利用起来,开垦了一些土地,又运来猪粪之类肥土,种上些瓜果蔬菜。毕竟是没有城管和拆迁队的年代,这些事情很少有人会来管的。一园子的蔬菜瓜果被篱笆圈起来,大概是为防止被鸡犬之类的破坏。眼下是丰收时节,许宣走过的时候,见到满园都是收获的气息。

开门的是一个老妪,大概是赵四的妻子,许宣同她说明了来意,那边依旧懵懵懂懂的样子,似是不曾听清楚。许宣于是又说了一遍,这次她听清了,许宣才知道赵四不在家,据老妪说是替城东的刘老爷修缮东西去了。老妪将他请进门去,院落里,有年轻人叮叮咚咚在敲打东西,见了许宣进去,那人便站起身来招呼。

“宗子,这位公子寻你爹做些木匠活。”老妪朝那年轻人说了句,随后转身过来问许宣:“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呵呵,许宣。”

“原来是许公子。”那边年轻人约莫三十左右,手里敲敲打打的,似乎也再做这些木匠活。许宣稍稍留意了一下,地上横七竖八地摆了很多散乱的零件。对木匠许宣不在行,因此反复看了看,也没有研究出到底是什么东西。

天气并不热,但因为劳动量比较大的缘故,又是在自己家,那年轻人赤裸着上身,汗津津的样子。大概是注意到许宣的目光,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呵,小孩子的玩物……许公子见笑了。”说着手在裤子上左右拍了拍:“不知许公子需要做什么,家父最近比较忙,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到可以试试。哦,我叫赵大宗。”

老妪进了门,随后“叮叮咚咚”的有茶盏碰撞的瓷器音传出来,大概是在准备接待客人了。许宣连忙朝里面喊了一句“不用麻烦”,但是并没有回应。

“家母耳背。”赵大宗朝许宣笑着解释道:“进门即使客,公子无须客气。家里无甚好东西,但是一杯茶水还是有的。来,公子这边请罢。”赵大宗引许宣进了门,又朝门外唤道:“阿囡,取我的外衫取过来。”

许宣随着年轻男子进了里屋坐下来,很快外面颠颠的跑过来一个小女童。手中抱着一件衣衫,小女童太小了,才四五岁大,宽大的衣服将她的半个身子包裹住,袖子的地方还在地上拖着。远远看着,还以为是一堆衣物自己过来了。衣服遮住了她的脸,走得急了,在门槛的地方稍稍绊了一下,许宣离得近,顺手将她扶住:“小心啊。”

女童扎着可爱的鞭子,闻声将头从衣衫底下探出来,等看清了许宣之后,瓷娃娃一般的小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咦,你是谁啊?”

“囡囡,不可无礼,这是许公子。”赵大宗在旁边说道。

“哦~~许公子啊。”小女童重复了一遍,随后捧着衣服踮起脚尖朝年轻男子一递:“爹爹,衣服。”

赵大宗接过衣服,夸奖了小女童两句,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朝许宣介绍:“许公子,这是小女。”

许宣朝小女童笑了笑:“阿囡?今年几岁啦?”

对于许宣的问题,小女童先是愣了愣,随后低下可爱的脑袋,将小手伸出来:“一、二、三、四……”这样掰着手指数了数,期间数错了一次,等到第二次的时候才确定来:“唔,四岁了。”

“呵呵。”许宣笑着夸了她几句,赵大宗让她到一边玩耍,随后和许宣说着话。

“是这样的,我有些东西,图纸已经有了,想要做出来。你看看……”许宣说着从怀里掏出来几张折叠好的纸页,在桌上摊开:“这些,关键的地方我都标出来了,你看看能不能做。不要求一模一样,但是尽量做得像一些。”许宣一边摊开图纸,一边对赵大宗做些解释。

赵大宗穿好衣服,随意地朝许宣的图纸撇了撇。来家中找做器物的人不是只有许宣一个,有一些人也会提供一些图画做参考,这样的事情他见的多了,倒也没有觉得奇怪。

赵大宗看了一眼之后,又低下头将衣服的扣子系上。从下往上动作,第一颗扣子很快系上,紧接着系第二颗的时候,动作便有些放慢起来,待到系第三颗的时候,他的动作便止住了。大概是有些东西经过这短暂的间隔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猛然抬头朝桌面上摊着地图纸望过去。

气氛似乎沉了沉,赵大宗目光死死地锁在纸页上,双手依旧保持系纽扣的姿态一动不动。这般沉默了半晌,才抬头看了看许宣,声音有些迟疑。

“许公子,这图……”

第一百一十五章 酒楼故事(三)

“这图……”迟疑了一阵之后,赵大宗将图纸拿起来,举在眼前左右看了又看半晌才说道:“这图是立体的。”带着某种肯定的语气,与其说是同许宣说的,倒不如说是他对自己想法的某种肯定。

图纸上的东西并不复杂,都是许宣根据前世的经验画出来的关于酿酒设备的一些设计图。有些东西其实已经忘记了,但是毕竟还有些基础,反反复复推衍几次,也能够画出来。虽说不会特别精确,但对眼下来说,够用也就可以了。这些东西在许宣曾经的那个时代,很多人都是会的。只是此时,即便是最顶尖的木匠也难以理解其用处。

赵大宗大概得到了父亲的真传,在木工活上有一定的经验,也不缺眼力,但图纸上奇奇怪怪的东西确实不曾见过。那个漏斗形的东西那么大,用来做什么呢?还有那根管子,双层的……想不通啊。

但这些也只是奇怪些而已,比这还奇怪的他不是没有见过。真正让他惊讶的,其实是另外一些东西。那图的画法……很特别。那些器物给人的感觉都是立体的,活生生的。比如那个圆管罢,就好似真的侧摆在眼前的一般。而旁边标注的东西就更让人惊讶了,从器物的体积,长度,宽厚等等都做了极为详尽的说明,连最细微的地方都没有放过。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标注,但是在赵大宗这里,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把握住所要制作器物的大概了,接下来也只是机械地照着理解做出来便可以了。只是一个简单的数据说明,便足够做到这一点,但是他从前居然从未想过。

赵大宗看着手中的图纸,表情不断变换着,越到后来,看得就越仔细了,简直要将眼珠子贴在图画上一般。这些举动落在许宣眼中,虽然不会很了解对方的心思,但是大概的猜测还是可以的。

按照后世的观点来看,许宣的设计图并不是很专业,甚至粗糙得有些可笑,但是在这个木匠做东西很多时候都只是靠描述的年代,还是有些超前。即便《天工开物》之类比较专业的书籍,关于器物的制作很多所记载的也只是一个长宽的大概,并不会精确到每一个部件的每一个细节。另外的,他对赵大宗的水平也放心起来,能因为一张设计图便陷进去的木匠,实力绝对是有的。因此,他并没有去打断对方,甚至在心中,一些新的想法也开始冒起来。

如果做家具生意的话,不知道可不可以……徽州府这边富庶,想来愿意花钱的人不在少数,若是赵大宗有经验,自己能够提供思路,两者结合,事情还是可以做一做的。心中念头一阵阵的闪过去,但也只是一个大概的想法,暂时也没有可供操作的流程。

赵母送茶进来,才将赵大宗从某种思绪里拉扯回现实。他看了看许宣,又看了看手中的图纸,才想起来自己居然将客人忽略很久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许宣自然没觉得怎样,于是两人将事情商量下来。按照规矩,接下来就是付定金了,不过赵大宗却将他拦住。

“许公子今日的图、图纸罢,很有意思。定金就不收了,我信得过许公子。那么三日之后,你来取东西。”

“呵呵,既然如此,那在下便等着赵兄的手艺了。”

“嗯。”

事情谈完之后,便是喝茶了。闲谈间知道赵大宗家世代木匠,祖上曾经还为当年成祖修建北京城出过力,到算得上是有一段光辉历史的。

对赵大宗来说,其实心情也比较好。他是一个做木匠的粗人,但早年也读了些书,心中对读书人是有些仰慕的。眼前的书生比较随和,言谈间并没有平素一些读书人对匠人的轻视,甚至也不介意同他讨论一些木工方面的东西。有些东西,这书生不懂,但是也不介意听听自己的看法,若是听得有兴致了,也不吝啬赞同。另外一方面,这书生偶尔说出来的东西,居然是自己都不曾考虑过的……后来依稀记得许宣的名字在哪里听过,等小心地向对方确认之后,才知道他正是那首“醉落魄”的作者,外间这首词已经传开了,他也有过耳闻。

赵大宗知道他是“醉落魄”的作者之后,便更兴奋起来,甚至要将那些酿酒器具的功夫费给免掉。许宣当然不会贪这些小便宜,笑着拒绝了对方的心意。其实心中对于这些也觉得有些无言,一个匠人也附庸风雅了么,这年代,徽州府这边的风气会不会太好了一点?

二人正说着话,先前出现的叫阿囡的小女童在门口冒出一颗小脑袋,古灵精怪地朝门内瞅了瞅,随后缩回去。过得片刻,又伸出头来瞅瞅,然后又缩回去。这样重复了几次之后,赵大宗奇怪地唤道:“阿囡?”

叫阿囡小女童哧溜一下把头缩回去,过得许久都不曾再露出来。赵大宗朝许宣笑了笑:“这丫头……”正准备接续先前话题的时候,小女童的脑袋又露出来了。

“呵呵。”这样的场景,让许宣不由得笑出声来。

“爹爹,弟弟问……木马什么时候能做好?”小女童在门口扶着门边沿的地方,奶声奶气地问道:“弟弟说,要是爹爹不给做好,就哭。”小女孩说完之后,脑袋又缩了回去。随后脚步声一溜烟自远处去了,轻巧可爱。

许宣这才想起来,先前进门的时候,赵大宗是在忙活一些事情的。想来是在给两个孩子制作玩具……随后想着此番过来的目的已经实现,他便起身告辞了。赵大宗和许宣相谈甚欢,得书生尊重的感觉比较不错,他有留许宣用午膳的想法,但是许宣实在有事,连连推脱了两次,他便也没有再勉强。

随后赵大宗将许宣送出去,不大的庭院里,摆了不少制作完成或者做了一般的木制器具。有些是桌椅,有些是农具,零零落落的摆放着。许宣随意扫了两眼,从做工看品质都很不错,是很花了些心思的。

有孩童从不远处跑过来,是个眉眼间同赵大宗有些相似的男童,比先前见过的叫阿囡的女童要小上一些。这孩子怀里正揣着一只木盒,虎头虎脑地只顾跑路,也没有见着前面的人。

“阿淇!”赵大宗朝他喊了一句,那边小孩童反应过来,不过已经到了许宣跟前,也刹不住脚步,随后便撞了上去。撞的不算重,但他手中的盒子却没有拿稳,跌落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便哗啦啦地滚落出来。

许宣看着滚落的东西,微微有些意外,居然是一些金银珠宝。

“弟弟!”阿囡从也跟着跑过来了,哼哧哼哧地用力将小男孩拉起来。随后赵母也过来了。

“死孩子,死孩子!”老人家喘着气过来,等看到被摔在地上的木盒,以及散落一地的东西之后,面色就变了。她有些惊恐地看了许宣一眼,随后又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有些呆然的赵大宗。

这么多啊。心中对地上的做出了估计,许宣心中的惊讶就更甚了。

气氛在这个时候,稍稍有些定格。正午的阳光下,一地的金银闪耀着珠光宝气的光泽,但是这时候却将众人的心绪搅乱了。

“死孩子啊~~~”赵母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来,这一次带着些许惶恐,又是老妪特有的尖音,听在人耳中便觉得有些凄然。

“你这死孩子!要死了!要死了!”

“啪!啪!”两声脆响。

“呜~~哇~~”

小孩子的哭声陡然间响起来,其间夹杂着一些惶然的喝骂。叫阿囡的小女童蹲下小身子将一定金银捡回小盒子里,不远处赵大宗望着许宣,不知所措的吞了吞嗓子。

一头雾水……

第一百一十六章 酒楼故事(四)

秋日的天空是比较干净的那种,阳光也清爽,空气因为渐凉的缘故,尘土气息少了很多。在岩镇东面比较偏僻的处所,菜园里是蔬菜瓜果味道隐约可闻。有人家新施了粪肥,一阵阵的刺激着人的嗅觉,因为充满了生活气息,倒也不觉得难闻。

蝴蝶、蜜蜂不见了踪影,苍蝇倒还是时时能见到,不过也不似夏日那般惹人厌烦。候鸟朝南飞去,一阵阵的仿佛天空的翅膀。一些土生土长的本地鸟儿,比如杜鹃之流,依旧贪恋着午后的暖阳。

赵大宗家的院落里,一些木制器物随意地摆放着,占了小半个院落,风吹过来的时候,一阵阵木料清香。因为无人照看,厨房里有饭烧糊的味道传过来,和木料味夹杂的一起,气氛就变得很奇怪了。但是眼下吸引人眼球的,还是那只古拙的木盒,这时候,散落的金银已经被叫阿囡的小丫头捡回去了。

“奶奶……”小女童怯生生地将装满的木盒朝赵母递过去,因为身子比较小,她费力的踮起脚尖,想让那边感受到自己的努力。

“不要打弟弟啊……”

不明白为什么以往都很慈祥的奶奶会突然发怒,还打了人。但是,这个时候,她所想到的还是做些努力让对方开心一些。这些东西,其实是小孩子发自内心的某种本能——奶奶生气了,还打了弟弟,这样做会让她开心——第一次这样做的时候,大概是偶然,但是后来次数多了,这便是取悦老人的惯常经验了,以往这么做也都会有效果的。

但这次的情况好像不一样……

老妇人脸色煞白,大概是年轻时候吃了苦的,因此老得比较厉害。原本笑起来如菊花的满脸皱纹,这时候都不见了。或许是有些烦躁,老人伸手将那盒子又一次拍在地上。因此先前被阿囡捡回去的东西,再一次掉落出来了。

阿囡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奶奶将盒子打翻,先是有些弄不清情况,被吓到了,随后低头看了看,也“呜哇”一声哭了起来。而先前就已经在哭的小男童,就捧着自己被打痛的屁股,哭的更欢了。

许宣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发生。先前的某些莫名其妙,这时候才慢慢露出一些端倪来了。

许宣将一定的金银略略做了估计,比较醒目的是几锭黄金,还有一些银元宝,成色都比较好,看模样,应该都是同一批铸造的。另外还有一些珠宝翡翠之类的,这个的价值就不好估计了。但总得说来,应该价值不会低于百两纹银。当然,一百两,在有钱人那里算不得多大的数目,但是依赵家的情况却是未必拿得出来的。而且,即便能拿出来,大概也不会是这样的形式。

这盒金银的来路,恐怕有问题啊。

赵母以及赵大宗的反应其实已经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赵家只是普通人家,平素的生活比较简单,每天所要面对的也只是劳作生息。在大户人家里所常见的勾心斗角,这里是没有的。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往往都会比较朴实一些。虽然未必没有一些小心思,但大抵说起来,弯弯绕不会那么多。

若这金银没什么问题,那么也只会是稍稍尴尬一下,赵母的反应不会这么激烈。另外的,赵大宗也不至于呆立当场,半天没有动静。

在小孩子的哭声里,许宣将一些事情想明白。不过他今天过来赵家,是来办事的。既然事情已经办成了,那么其他的事情他并没有计较的心思。这金银来路正常与否,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干系。

“你叫阿囡对不对?”许宣弯腰捡了颗石子,顺势在小女童身边蹲下来:“今年五岁了对不对?”

“不、不对,阿、阿囡四岁,呜~~~”小女童小手可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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