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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商天下-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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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宣看着女远去的女子,想起方元夫说过的关于高手的问题。自己无意中好像就得罪了……于是觉得有些麻烦。

方元夫倒是没有在意这些,他扯了凳子坐过来。慵懒的午后,人常常会很乏力,困倦得很。不过许宣是才睡醒来,而方元夫的精神看起来也不错。所以,倒是个适合闲谈的气氛。至于所谈的内容,大致也还是先前的事情。许宣在床上躺着的时候已经听过了一点,心中自行脑补过一些,这个时候谈得详细,事情的轮廓就愈发清晰了。

当时的情况其实有些危急,于通已经怒到暴走的程度,连许宣自己也以为是必死无疑的局面。但是居然活下来了。在那样的情况下,若只是单纯的阻止,其实是很难实现的事情,方元夫做了杀人举动,其实也是无奈。至于具体的过程,他似乎不太愿意说得太细,轻描淡写的几句,许宣知道他的意思,便由得他。

二人都算参与到事情里,事情后续的每一种可能,或好或坏,都会对他们造成某种影响。有利的,不利的,都会有。对于这些,许宣有些过意不去,但是方元夫却好像不甚在意。

许宣望着他,二人其实不过初识,要说交情,其实并没有什么。但是对方能为自己做到这一步,令许宣感动。杀人的事情毕竟不是扶老人过马路那么简单……方元夫的所为已经远远超过热心人的程度了。如果一定要对他做的事做说明,那便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是不知道他当时吼没吼。而自己所做的,严格说起来,也只是送了对方一块质量乏善可陈的墨而已。这么简单。

“你家的位置,昨夜在屋顶上你曾指点过的。但也只是一个大致的方向,我寻过去,路上费了些时辰,后来问了路人,听说和你是邻里,便让他带着过去找你。哦~~他好像叫王五……”

至于王五还是王六,许宣脑中实在没有印象,但眼下来说这个并不重要。他望着方元夫一身的书卷气,脑海中想着这样一个书生杀人的情形,这般过了片刻,才轻轻出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方元夫这么做,出于何种理由,但是许宣对人们所表现出来的善意或是恶意,大部分时候都很敏感。所以,身子依旧痛着,但他心中温暖。

“到得你家门口的时候,听人说里面在吵架。王五过去敲了门,说是没事,但我总觉得不对。”方元夫说到这里,伸手挥一下,仿佛驱赶什么一般:“反正都已过去了,汉文……你觉得怎么样了?”

“还好,只是痛。”

方元夫点点头,顺手拿起桌上盛药的碗:“用了药,接下来就是调养,剧烈的运动不要有……”

“我自己可以。”许宣将碗接过来。药入口,味蕾遭了刺激,苦涩的感觉由舌尖开始,渐渐在他的体内蔓延。良药苦口。

许宣的伤其实要说起来,应当是不算严重的,若换作其他人,伤了也就伤了,不至于到昏厥这般境地。于通的一记猛烈撞击,在许宣这里,造成了前世汽车冲撞才有的后果。这也是因为他的体质太弱,这些天来即便有意识地进行过锻炼,但也是前世养成的某些习惯使然,他其实并没有强身健体的意识。好在暂时来说,性命不会有问题,这些即便方元夫不说,他自己心中也是有数的。

“药是师妹熬的,因为习武的缘故,这些伤药大都有储备,有一些是今日采买的。”方元夫说着似是想起什么“说来也巧,倒是又在回春坊见着那日的女子……看来当是受伤无疑了。”

方元夫说着这些,只是想起来,顺口罢了。另一方面,也是找个话题,让许宣心态放松一些,在他看来,经历了这些事情,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对许宣来说都会有巨大的压力。

听者有心,许宣心中有了猜测,接下来围绕着旁敲侧击地东拉西扯几句,在这方面,他已然成了精的,方元夫自然不会觉得不妥。这当然不是许宣不真诚,这件事毕竟复杂,没有将方元夫牵扯进来的必要。随后,他便觉得,那女子很可能就是江边那个!

这些横竖都是插曲,二人说了一阵,话题又转回眼下的事情上。

“于贲是个厉害人物,这下子兄弟死了,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我虽不惧他,但是就怕他拿家里人出气。”方元夫皱了皱眉头:“另外就是汉文你了……若他要对你做什么,会很危险。于贲和死去的那两个不太一样。”

“如果实在不行,就将于贲杀掉……”方元夫沉默了片刻,随后简简单单的说完这句话,抬头看了看许宣:“当然,如果师傅他老人家愿意出手,事情就没那么麻烦。”

这些事情,许宣并非没有处理的经验,但相较于法制完备,治安成熟的前世来说,眼下他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对比太过悬殊。前世的环境和制度,以及政府对黑社会压倒性的掌控力,回旋的余地要大很多。此时他脑海中有几个模糊的应对方案,但都显然都不成熟,因此只是想想便推翻掉,一时间便不曾去接方元夫的话头。想了想他随后说道:“叔鹏,你经常杀人么?”

方元夫闻言沉默了片刻:“还好了。”说这话时,语气明显不如之前从容舒缓,也不知想起了什么。

许宣其实也只是好奇而已,便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心中有些感叹,这样一个满身书卷气息的男子呢……

“汉文,你是第一次罢?”方元夫这般问了一句,如同在问一个与死亡无干的问题,语气并不严肃:“若不是事先知道,想不到汉文你一介书生居然也能很辣到这种程度……”虽然是从容的语气但内里某种惊讶和难以置信的情绪还是有的。方元夫赶到现场的时候,事情已经接近尾声了,但是他从现场的一些情况多少也能还原出事情大致的发展脉络。

手无缚鸡之力,便是读书人给人的大致印象。对读书人来说,即便是强硬,很多时候也只是在精神层面会有一些,或者干脆就没有。会杀鸡的读书人都已是凤毛麟角,更何况杀人?

“还好了。”许宣微微笑了笑,同样这般回答一句。方元夫愣了愣,随后也笑起来。

……

“那于贲……”

“哦,是这样的……”

窸窸窣窣的交谈声音。

午后的时光里,窗口露出的天空偶尔会有薄云飘过,但是更多的时候都是蓝蓝的、宝石一般无暇的天穹。屋内药香还不曾散去,两个男子随意说着关于杀人的某些话题。一些敏感的词汇从容地被说出来,话题转到毁尸灭迹的问题上。天空中一行大雁飞过去,“人”字形的队伍,偶尔变换成“一”。这般过得一阵,屋内坐着的男子起身离开,推开房门的时候,金黄的日光洒进去,碎碎的落了一地。

床榻上,书生微微倚着床沿,他伸手看看自己的五指,目光朝窗外望去,收回来后明显陷入了沉思之中。面色严肃。看神情,他似乎做下了一个决定来。

第二卷 一生痴绝处

第七十章 微澜

许宣如今所住的地方,是一个前后两进的小院落,院中种着些花草,秋天的时候,草木最能体会气节变化,都显出几分阑珊色泽。大概远离闹市的缘故,午后的院落,静悄悄的。这里据说原先是方元夫家中的一处别院,后来因为拜师的缘故,就腾出来给他单独使用,而他如今也不常住。对于方元夫的身份,既然对方没有主动提起,许宣也就不曾去打听,但既然有这样的条件,想来一定不差的。

思绪飘忽,想的还是眼下既已发生的事情。刘世南那边,轻易就下这般死手,许宣不曾料到。按照惯常的经验来说,要人性命,往往都是最后的手段。这样的事情一旦做出来,就不再有回旋的余地。他的眼中情绪复杂,到得最后,又朝窗外看了看,眯着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来。随后做了某个决定。

从前他对于这个时代、这个人间都有着几分近乎执拗的疏离,即便也曾屡次试图要融入,但做的都不够好。如今和死亡擦肩,危险是危险了,但是好处也显而易见——他心中的那层困扰的膜终于悄然消失掉。具体说来,这其实是一个自我定位的问题。无论如何,现代人的心态,难免会对眼下的一切产生某种俯视感。如今这种类似上帝视角的情形被破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其实很容易就可以死掉。

或许生死之间的彻悟,或许没有这般复杂。他所做的决定,也无非是尽快掌握可以立足的东西。否则,眼下连一个小小的掌柜都难以应付……

决定既然做下来,朝着这个方向去思考,想法就会很多。和方元夫学武艺,或是勤学一番尽快将功名拿下来,走上仕途,抑或经商。对于后两者,他的把握比较大,秀才功名他是有些信心的,至于举人或者更上面,则需要走着才能知道。虽说大明朝的科考试题他是知道的,但历史如今朝什么方向演变,是不是还和熟知的一样,这事情说不准。至于经商么,启动资金已经有,关键是项目的选择,他有几个想法……但无论如何,将想法付诸实践,还需要一些时间。

一整个午后的时光都用来思考这些事情,窗前的桌子上有文房四宝,许宣便拿过来将一些想法信手涂抹在纸上。晚膳也是在这里,他和郑婉仪又照了一面。女子依旧记得白日里的事情,脸色不好看,送了一些清淡的吃食和药过来,随后收将盘盏收走。临走时目光瞥了桌子上凌乱摆放的纸张一眼,随后又看了一眼……二人并未做交谈。

第二日一早,方元夫过来将他师傅愿意出手的事情同许宣说了,随后又告诫一番话才离开。晨起的时光宁静温和,许宣咂摸着嘴巴,脑海中勾勒着黑社会大佬之间的谈判场景,觉得有些好笑。身子恢复得不错,已经不妨碍走动。既然暂时是安全的,他便出了院门。

心态转变带来的好处便是办事的效率的提高。接下来今日,他便在许家和如今他所暂住的院落间往返。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小贩为生计奔波,乡里人偶尔担着蔬菜瓜果之类走动,忙忙碌碌的日常景况和往昔并无不同,但如今他也成其中一员了。偶尔路遇到结伴而行的书生才子们,依旧是满口诗词文章,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他便会笑着摇摇头。

更多的时间都在许家的墨坊里,晚上如果不门,他会在灯火下做些计划。有些东西,隔得远了会遗忘掉,事实上他已经开始遗忘一部分了。比如前世原本记得的一些诗词文章……现在他做事的目的性很强,商业计划也有意识地做了取舍。比如一些需要很长时间积累才能显示出分量的商业行为,便完全不做考虑。甚至有些很有内涵和前景,但是短期之内还达不到他的预期的项目,他也只是稍稍考虑一下,便放在旁边,暂时不理会了。偶尔他会想起前世打拼之初的那些日子,情形与眼下有几分类似。

身体一天天的好转起来,他便开始了有意识的进行锻炼。在院落中跑步,借着院中老树垂下的枝桠做些引体向上之类的简单运动,晨曦和秋日的朝露散落在他的身上,院落中炉火上会有烟火气息。这些暂时是不会看见成果的,但是身体是革命本钱这句话,他一直觉得很对,所以决定坚持下去。

杀人的事情仿佛渐渐淡去了,官府那边一直静悄悄的。偶尔在街上走动,会有被人监视的感觉,他知道应该是于贲那边的人,但是除了监视之外,并没有其他过激的行为,甚至到后来,这样的监视也慢慢少起来。虽然知道事情不可能这样就结束了,但是危机果然如方元夫所说的一直不曾再来,许宣因此也对他口中的师傅产生了好奇。

方元夫似乎也很忙,但是会时常过来探望他,做一番闲谈。偶尔听他话语间的寂寥语气,许宣才明白,他似乎没有朋友,很孤独。他为许宣杀人,一方面是有能力而为之,另外的原因大概是因为那日夜间的屋顶闲谈,他已经将许宣认作了朋友。天南海北地扯淡间,二人的关系日渐深笃起来,他对这浑身书卷气息浓郁的男子也有了更深的认识。自从身体渐渐康复之后,叫郑婉仪的女子便不曾再来过。不过想着被一个自己得罪的貌似高手无视,许宣倒觉得心中庆幸。等到身子完全好了,他起了告辞回家的念头,但是方元夫说还是再等等,至于为什么要再等等,他不曾说明,许宣也不曾再问。

许家近来显得很忙碌,同先前的死水微澜的局面相比有了明显的不同,而这样的变化源头是从前几日那阵大雨之后才有的。当然,并没有人太过在意,徽州的墨业发达是不假的,但是对于后世号称“镪藏百万商”的徽商故里来说,墨业所占的份额其实也有限的紧。最大的格局还是把持在盐、茶、木、典当行业的一些大商户那里。即便是墨业本身,很多人对许家的变化还是不以为意,认为不过是临死前的垂死挣扎、回光返照之类罢了。

但是在隔起的高墙另一面,许家内部的很多人,感受又不一样。从这样的情形里,他们感受到的并不是垂死挣扎的气息,有时候他们会觉得眼下情形居然有些类似老东家许惜福还在的时候,居然有几分活力了……他们常常以为是到了最后关头的某种错觉,因此心情就更沉郁几分。

许安绮的病好的很快,虽然看起来依旧有些恹恹的,但是已经不妨碍日常的生活,这倒让来替他看病的张大夫啧啧称奇了一阵。她这几日会和一些许家核心的老掌柜们一起商议事情,对许家的前途大家都表露出一脸忧心忡忡。随后的一系列安排,却是神神秘秘的。作坊里不仅和以前一般照常开工,甚至加工的情况也时有出现,人手、资源一股脑儿往里面砸进去。对于这些,也有人啧啧称奇。

一切都按照某种既定的节奏,朝某个方向慢慢发展过去。其间也发生一件事情——许家三年前远嫁杭州的大小姐许安锦回来了。这一件对许家来说比较重要的事情,在更多的人那里,却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岩镇如今聚集的人数量之多,也只比年节的时候少上一些。人一多,消息就很杂。不知道哪里传来的说法,说许安锦在杭州被夫家休了,这个消息据说很可靠。

另外的,便是许家不得不面对的墨上大会,在离中秋还有两天的时候也到了。

第七十一章 雨幕茶香

到得离中秋还有两日的时候,天又下起雨来,弥弥蒙蒙。路上行人不少,带着斗笠、蓑衣、或是打伞,步履匆匆地擦身而过,面色都有几分沮丧。毕竟是中秋佳节,大多数人心里都存了赏月的心思,这倒和风雅无碍,纯粹是多年风俗积累下来的某种习惯。虽说还有两日才到中秋,但是若雨下不停,原本很多安排也就失去意义了。

另外,在岩镇底层的很多人那里,所期待的中秋晚间,为庆祝佳节准备的节目也可能不会有。如今娱乐活动少的年代,很多人所盼望的也不过是除夕、上元夜、端午、中秋、重阳……这些少的可怜的日子里某些欢愉热闹的场面。

这一天许安绮早早起来,昨夜在做最后的准备,家里很多人忙到很晚才睡,连带着黛儿、云珠一众丫鬟也是。她自己做了一番洗漱,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心中倒是微微紧张,但另外一方面其实也有些期待。到得眼下,她和许家已经将能做的,该做的都做了……

随后坐在梳妆台前,铜黄的镜面被打磨得很光洁,她在镜子前左右照照,脑中回忆一番,对着镜子里漂亮干净的女孩子比划了一个手势,做个鼓励的口型。时间还早,接下来便是梳妆打扮。

有人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正准备描眉,回过头,看清楚来人,于是展颜露出一个人笑容:“姐姐。”

进来的女子,与许安眉眼间有几分相似,身段要高挑不少,另外的,便是有几分遮不住的愁容。大约哭过,眼角有些浮肿的痕迹还不曾消去,但无路如何,依旧是很美丽的女子。这便是许安锦了。她昨日才到得家中,已经三年多没回来,虽说家中大多数东西都没有变,不过还是有些觉得陌生。她走走看看,试图找回曾经的某些熟悉的感觉,是听到许安绮房内的响动,才进来的。

“姐姐,怎不多睡会儿?”昨日才回来的许安锦,在许惜福的墓旁哭泣了很久,这个许安绮是知道的,于是关心地问了句。

“离家久了,居然开始认床……”许安锦歉意的笑了笑,声音中有几分疲惫:“不过,我不乏的……倒是妹妹,今日都准备妥当了?”

她这般问着,眼神中一抹担忧的情绪被很好地隐藏起来。许家的情况她在杭州就有过了解,方家也是商贾世家,她嫁过去之后,耳濡目染学会了很多东西。

“姐姐,你放心!”许安绮说着,朝她比划了一个手势,随后迎着许安锦疑惑的眼神解释道:“许公子说……这个代表胜利。”

又是他……

虽然回来不久,但是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妹妹提起这个人,好像是个书生。书生也懂这些么?许安锦心中疑惑,不过并没有表露出来,在杭州的三年,她学会的东西还有伪装自己的情绪。

方如海休妻的时候,方家大约也有愧的,在银钱上没有亏待她,她自己还有原先的嫁妆。总之,即便许家垮掉了,也饿不死她们姐妹也就是了。她这般想着。至于那样的书生,她在杭州听说的多,无非是能说会道,夸夸其谈。自己的这妹妹……估计就是和杭州那些大户人家女子一般,被迷了心窍了。

这也是她才回来的缘故,很多事情,许安绮没有对她说起,只是叫她放心。

“姐姐,许公子说,今天要霸气一点……你看这样行不行?”

“呃……好像有点淡,胭脂……”

……

辰时过半的时候,许安绮走出家门,她将怀抱的锦盒又紧了紧,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门庭。车夫已经将马车准备好了,胡莒南掀开帘子朝她挥挥手。

……

许宣今日不曾再去许家,这是原先就和许安绮说定的。墨商大会的场合比较正式,为了让原先的很多安排能够起到最好的效果,他作为一个外人就不搀和进去了,免得遭人闲话。昨日和许安绮主仆告别的时候,少女显得激动地抱着手中某个精致包装过的锦盒,模样像是要打一场仗似的。他拉着二人做了一番击掌鼓励的动作,惹得两个丫头俏脸通红。

呵,想来就觉得有趣。

所谓墨商大会有些类似后世的某种高端论坛性质的会议,但是不会每年都开,往往是到了需要的时候,由官府牵头,一些墨商坐下来召开的某个小型聚会。在其他行业那里,也都有类似的。

这一次的墨商大会,在一个叫竹月轩的地方,据说是程家出钱包的场。那里也是岩镇比较高端的消费场所之一,不过比起玉屏楼、金风楼之类的规模上要小很多,但是胜在精致典雅。

秋雨有时候迷蒙起来,比之春雨还要厉害。雨才下不久,青石街道上,仿佛蒙上了一些润泽的油脂,人走过会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随后脚印化做圈圈涟漪淡去时,人已经在十丈之外的地方。

撑伞走在这样的雨里,对许宣来说,还是头一回。不过,闲适的心情褪去,如今边走边看,想的是自己的计划应该怎样实施的问题。偶尔走过店铺,便想着,如果换了自己来做,如何如何……

这般想着,居然走到了竹月轩,倒是……巧了。

许宣在竹月轩对面的一家茶楼屋檐下收了伞,轻甩出一道水线,又将长衫上沾上的水汽拍去一些,随后朝对面的竹月轩看了一眼。

典雅的双层小楼,在雨中显得秀气。二楼的最大号的雅间里,隐隐约约的有人进出。隔着窗子,胡莒南的身影出现在那边,正和熟人客套地打招呼,过了一会儿,秦老过来拉着他在一旁说话。而进进出出的,大致也都是这般路数。许安绮不知道去了何处,许宣站着等了一会儿,才朝茶楼里面走去。

他在二楼临窗的地方要了壶茶,随后隔着茶水升腾的雾气,边喝边朝外眺望。徽派民居的屋顶在雨线里高低起落,鳞次栉比地朝视线远处绵延而去。或许下雨天,视线更清明的缘故,白墙黛瓦,层次分明。小半个城,如同浸润在烟雨水墨之中,画图也似。

随后见到几个熟人。程子善在那边出现,前呼后拥地进了竹月轩,之后出现在二楼的窗口。佘文义也过来了,同行的是几个许家原先的掌柜,他的班子已经扯起来,大概想要借着这次大会将旗号打出去。另外的一些墨商是没见过的,有的步行过来,也有的坐轿子。总之很快呼啦啦的都是人。随后官府的人到了,轿帘子掀开,据说这次来同知方正己派来的代表,只知道姓卢,叫卢行素。其他的,至于官衔、品级之类的,许宣倒没去在意。众人这时候都忙着迎接,排场做的很足。许安绮的身影混在其间,柔柔弱弱的。再到后来,有人将窗子关上,许宣才收回目光。

茶已经喝了大半。

这次的墨商大会也确实是一场战斗。各路人马汇集,程家携了大势,要对许家做出最后的清剿。

结果……会怎样呢?

“将军抽车!”

茶楼上有下棋的老者,将棋子拍在棋盘上,“啪”的一声。周围茶客受了惊扰,纷纷投去不满的目光,老者的同伴于是朝众人歉意地抱了抱拳。

许宣回过神来,摇头笑了笑。

第七十二章 将至

因为下雨天色黯淡,沿街很多店铺都点起灯火,尤其是茶楼酒肆之类的地方,临近佳节,商家也不至于吝啬这点花费。秋雨迷蒙中,长街灯火点点,让人打雨里走过,只是看了便觉得心中温暖,随后不禁会生起进去坐坐的心思来。

竹月轩里。

众人围坐的桌上摆满了卖相很好的吃食、点心以及蔬果。这样的聚会或者说宴会,许安绮是第一次参加。但开头的新奇感过去之后,她只觉得有些枯燥。卢行素卢大人滔滔不绝的说话,和窗外下着的雨有些像——少女在心里做了类似的比喻——不知道何时会停止。对于这一年岩镇发生的各种事情啊,墨业取得的发展啊,未来的展望啊,换汤不换药的,大概每年都会说。今年由于情况开始变得特殊,但他还是说了好些东西,只是在关键处闪烁其词地模糊过去。事实上,对于徽州墨业如今的真实格局,如今落座的许多人,即便是许安绮,大概都要比这卢大人清楚很多。

竹月轩对面的茶楼生意兴隆,大抵这样的雨天,不愿闲在家里又无处可去的人都会选择在这里歇脚。人多嘴杂地众说纷纭,大多数话题都是才进行了一半,便随后转到其他上头。许宣听了片刻,觉得无趣,将手探出去在雨线里翻转,随后被雨丝细密包裹住。

“桂花糕……”邻桌有客人要了点心,几人分食,互相交谈几句,其中一人偏过头与身旁的一名同伴说话:“对面的事情,你怎么看?”

那同伴没有立刻回答,不紧不慢地对付完手中的桂花糕,才低声道:“从今往后,许墨就没了。”

许宣将湿漉漉地手掌收回来,正要听那边的说法。

“啧……不会这么容易罢?”

“咸吃萝卜淡操心,月饼给我……”

看来,也不过是一种无聊谈资,许宣摇摇头。

呵。

……

竹月轩中卢大人场面上的话临近说完,已经接近正题,众人于是安静下来,等待着事情开始。

秦老、胡莒南和许安绮坐在稍微边缘一些的地方,这般场合,对于少女的出现,不少人投以关注的目光。她起初慌张,但是,随后素手拂过怀中的锦盒,就不知不觉间镇定下来。这样的锦盒,在胡莒南和秦老那里都各自怀揣一个。

这不是个例。这样的聚会有关墨贡,当然也有关各大墨商此后在徽州墨业中的地位。当今皇帝喜爱书法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虽说被张阁老训斥之后有所收敛,但毕竟天子爱好在众人这里说起来,都有些津津乐道。当然,皇帝还小,本身用不了多少墨。但是,大明朝是读书人的天下,为官的也都是读书人,或者曾经是读书人。即便宫里的公公们,舞文弄墨的也不在少数。每到年关,京里采买一批墨,作为赏赐,这是雅事。

当然,即便没有这些。对自家东西有信心的,都会拿出来露露脸,若是质量上乘,此后的墨业市场或受影响,这些事其实也难说的紧。

因此,卢行素才将话说完,表达出这般意思,这展示就在某种迫不及待的气氛中开始了。

“今日请诸位共同鉴赏我佘家新近制成的‘玉虎符’,此墨制作不易,制成之后,光泽可鉴,馨香宜人,请诸位看看,其上墨色凝练,我们在制作过程中用了一些特别的手法……”

最先说话的居然是佘文义!他说着似是朝许安绮这边看了一眼,不过因为心中某些底气在,她也没有回避佘文义的目光。直直地回望过去。

对佘文义来说,这次的墨商大会,他只是能做一个独立的商户参加,便已经达到目的了。如今所做的,无非是将自己的名气再向前推一推。这款“玉虎符”已经具备了许家高端产品的很多特点了,甚至隐隐有了某种超越——看来也是准备过很久的。

有人笑着围过去看看,有的人在周围坐着聊天。

“墨倒还不错……”

“只是好一点,似乎并没有特别的地方,还不是极品……”

“不知产量如何……”

佘文义所求无非是露个脸,这时候所做的交谈也只是个大概,但有兴趣的都已经上去看过质量,就算没什么兴趣的,例如程家、方家、曹家也都会有人过去品评一番,说几句好话,对于他的身份问题,便算定下来了。这事情一开场,气氛也就变得热烈起来。

紧跟着佘文义之后,却是方家站出来。先是说了说方墨这一年的大概,其间不无几分炫耀的意思。众人倒不介意这些,都认真听着——有些商户或者也会在这样的聚会上透露一些想要透露的讯息,若是忽略过去,或许也是损失。方家来人结束简短的总结,旁边的人呈上来一个锦盒,他笑着拍了拍:“以往我方家‘寥天一’墨受诸位关照,近日以来,我们沿用了‘寥天一’的思路,眼下制出了一款新墨,先拿出来与大家品评一番,请诸位指正……至于名字,诸位大概也曾听过。”他说着打开盒子,让身边之人将一款墨展示在众人面前,人群中随后发出惊叹的声音。

锦盒打开,一方润泽的墨呈现出来。墨色晶莹,映照灯火发出微微的荧光,随后,荧光内敛,显得润泽剔透。墨正中龙腾虎跃地雕镂着“九玄三极”几个金字。这墨才出来,现场的气氛便有了些变化。方家的“九玄三极”制成有一段时间了,还未曾上市,有的人是第一次见到。其他的,即便已经见过的,这时候还是难免受到影响。

“寂光内韫,神采坚莹……端的是好墨啊!”有人这般赞叹。

程子善也张开嘴看了几眼,随后几乎是与家中同行的掌柜同时,将目光望向了一旁,随意地打量着周围一些墨商的反应。这次墨商大会,方家才是程家最大的对手。方家的“寥天一”原本便是徽墨名品,如今出了“九玄三极”这等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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