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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商天下-第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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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W-Γ-S-H-U)

“最近有人在查了,看来人力拉车果然是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比如今天上午就有人来这边打听,说是要见一见背后的老板。”黄于升说着,看了许宣一眼:“这种事……汉文一早就知道了吧?”

“恩。”许宣点点头:“但是先前看你很高兴的样子,便没有说。不过让那边查吧,暂时而言,是不会查到有用的东西的。不过今日过来的人,我们顺藤摸瓜,反倒是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哦?是何人所为?”

“呵,好巧不巧……正是于家的人。”

许宣声音淡淡地说完,黄于升却是坐了起来。

“李贤?”

“倒也说不上背后是谁,但不管是于家还是李贤,区别并不大,总归都是要面对的。”

许宣说着,笑了起来。

其实人力拉车的不只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的,除了是一项新颖的行当之外,深层的意义也是有的。那些车夫每日走街串巷,会遇到很多的事情,遇到很多的人,也就有了消息的来源。这是最值得关注的地方——不管哪个时代,掌握信息,一定程度上就能占据优势。而在信息流通缓慢,信息渠道又相对匮乏的年代,这种优势就显得更加珍贵了。

这些车夫没什么身份,一些机密的东西自然无法知道。但是他们接触的人多,总能够留下一些有用的东西来。乘客坐在车上,总会随口说一些东西,这些东西保不住就有用。

就比如某个官员在外面偷偷养女人,这样的消息并不怎么重要,但若是他的对头知道这件事情,就可以拿此事来做文章。更为关键的在于事物之间是有联系的,一些看起来无用的消息,若是联系起来考虑,说不定就能勾勒出惊人的内幕。当然,这个需要有专门的人才来处理、分析和归纳。那么前面说过的人才培养,便有了用武之地。

许宣将车夫分成了三批,隔几天的时间轮流训话,便是让他们将自己这些日子的见闻说一说,当然,也是装作不经意地样子,那些说出消息的车夫本身是意识不到问题的。虽说这样的风险很大,但是在许宣这里,这些车夫也只是一个前期的试水,随后的一段时间里,他还会根据这些车夫的表现进行一些考评,将一些不可靠的人剔除出去。

边说边聊,黄于升对于许宣的很多想法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过了一阵,许宣拍拍手站起来,二人回到各自的房间,准备一下明日的事情。到得夜色深沉的时候,吹灭灯火。这样的生活过了几日,原本觉得平静还是会持续一段时间的。但是不曾想到有些事情,很快就找了过来。五月底的这天,刘余帆派人送来一封信,说是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第四百八十三章 麻烦事(二)

信里的内容并不复杂,但是即便不复杂,在知道了之后,许宣还是觉得有些麻烦。先前在岩镇的时候,就知道刘余帆在杭州这边的事情有些状况。过来杭州之后,他也偶尔提起来,但是刘余帆则表示问题不大,再加上许宣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因此也就将事情放了过去。

但是此时才知道,有些压力还是依旧在的。即便从岩镇回来之后,刘余帆的心态有些改变,对一些原本狠不下心来的事情也能够真的狠下来了。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光靠狠劲也就可以的。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并不能假设,寄希望于一方狠,而另一番束手待毙这也不可能。刘家的情况很复杂,暗地里刘余帆这一辈的几个兄弟的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原本或许还能拖上一阵,但是到得刘余帆开始狠辣起来之后,原本积累的一些矛盾,登时就爆发开了。

都不是省油的灯。

简单来说,就是刘余帆在一些事情上被人摆了一道。说到底狠辣是有了,但是经验上还差一些。毕竟同是杭州刘家的人,即便是心狠,但是他在有些事情上还是考虑到给对方一些脸面。但是在他这里算是比较稳妥的做法,其他人就不这么想了。

近来的事情,便是他被人栽赃了。

事情还要从一年以前说起,去年夏天的时候,钱塘潮水泛滥,杭州这边有些人家受了灾。当时刘余帆出于好心,安置了一些人。这原本也是一件好事情,但是问题是有时候也会出现白眼狼。有几户受了他恩情的人家,因为利益趋势,做了一些很过分的事情。拿了一些好处之后,居然反倒指责刘余帆进行人口贩卖。

说到底也是刘余帆自己不小心,近来刘余帆需要集中力量对家里的兄弟做一次狙击,因此重心都放在了这边,对于背后阴谋诡计之类的就忽视了。

在眼下的时代,暗地里的人口买卖其实是有的。尤其是女人和小孩,毕竟是法律和执法都跟不上的年代,作为弱者,这两种人随时都可能面临这样那样的风险,面临着很悲惨的命运。

眼下青楼妓馆之内,被强行掳掠来做几女的占了相当大的一部分,一些富贵人家的长工和下人,也是被人贩子卖给牙婆,随后转卖的。不过即便如此,在传统观念之中,买卖人口都是极大的罪过。人们说起来,都是会戳着脊梁骨骂祖宗的。因此虽然法律和执法跟不上,但是若是一旦有这样的事情暴露出来,那么便会导致民怨沸腾。

刘余帆这一次的情况便是这样,家里面的几个兄弟联合起来下阴招,将一些证据都做足了,基本上已经没有翻盘的可能。刘家方面对于这样的事情,其实也很无奈,几个兄弟之间的斗争是有的,但是这样的斗争在哪个大家族没有呢,何况只有竞争才能突显出个人的能力,让家里的老一辈有一个明确的判断。但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

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眼下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抑制已经是不可能了。虽说刘家在杭州很有面子,但是奈何沸腾的民怨在眼下就代表着压力。官府即便有心将事情压一压,也是很难办到的。于是一切就都摊开到面上来做,如果要怪,就怪刘余帆运气不好了。

这当然也是刘余帆的几个兄弟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但终究是很难办。刘家以后还是要靠下一辈来延续,眼下后辈羽翼丰满,已经能够将老一辈不放在眼里,即便生气也没有用。因此,便有了弃车保帅的念头。

在书房之内看完信,那边黄于升沉默了片刻,有些无奈地“啧”了一声。一般意义上的斗争,他并不陌生,先前黄家也是这样子的。但是到得你死我活的程度,他也觉得事情有些束手无策。

“汉文,这事情……该如何事好?”

夏日的窗外传来蝉鸣的声音,格局不大的书房之内,处于其间的二人都是复杂的情绪。

对于许宣而言,眼下是一个非常关键的时段,他一直在刻意保持的低调,积累一些资本。若是牵扯到麻烦的事情里,那么很可能就将自己提前暴露了。这样之后,很多原本的计划就全部砸掉了。如果事情能够缓和的话,他当然不想这么快将自己暴露在人前,毕竟还完全没有准备好呢。

不过出了事情眼下不管也不行,先前在岩镇的时候,自己遇到了很大的危机,当时是刘余帆出手解围的。这种情分,他自然是无法忘记了。在他这里,轻易不想欠人情,何况还是这般大的人情,如果能找到一个还掉机会,自然再好不过。

沉默了一阵,许宣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阳光,有些叹息地说了一句:“这么热的天,还在闹腾……真是不省心啊。”

……

既然做出了决定,便不要再考虑太多的后果了,这世上的事情很多都是无法预料的,遇到的时候,也就有相应的应对办法。接下来的几天,所有的精力就朝着这个方向去了。刘余帆眼下已经被收押了起来,许宣原本是想见他一面的,但是看起来他的那些兄弟在背后也上下打点了一些关系,令得一次普通的探监也变得极为艰难。

这一日傍晚黄于升从外面回来,许宣正坐在庭院之中乘凉。

“真是入他娘的……直娘贼,这般狗官……”

黄于升在那边骂骂咧咧地进来,很热的天气,他伸手将胸前的扣子解开,情绪看起来有些烦躁。

这几日他利用黄家在杭州的关系,上下走动了一番。钱也花出去不少了,但依旧没有什么结果。说起来,黄家虽然厉害,但是终究也只是一介商贾,同刘家这样的士大夫家族是无法比的。对方能够见他一面,也已经是足够给面子了。

黄于升性子比较急躁,那边许宣还是淡淡的表情不曾说话,他就已经不停地骂了起来。刘余帆同黄于升的关系比较远,总共见面的次数加起来也不多。但是他此时为了刘余帆的事情,还是出了大力气的。一方面,刘余帆对于许宣有救命之恩,他也是替许宣承了对方的情。另外的原因便是近来人力拉车的生意已经成为他的一个奔头,刘余帆在杭州,如果安然无恙的话,对于他是有帮助的。还有便是李家的事情还摆在眼前,多一个人的支持,就多一分力量。

“银子都送了几千两了,事情还是不曾办成……汉文,要不继续砸钱?那些狗官,就是见钱眼开的主,眼下一定是送的钱还不够。”

稍稍缓解了暑气,黄于升在一旁提意见。

许宣闻言,皱了皱眉头,砸钱虽然不失为一种方法,但是结果其实也不能保证。随后摇了摇头:“我们的资金也有限,接下来用钱的地方很多……”

“那怎么办?”黄于升闻言站起身:“再这样拖下去,刘兄就要废了……我听说大牢之内,有很多腌臜的事情。甚至酷爱男风的……也不知道刘兄的后庭保住了没有。”

许宣闻言,眼角抽搐一番,随后笑起来:“你懂得东西倒是不少。”说到这里,稍稍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事情说复杂,也并不复杂。如果在平时,这事确实有些麻烦,但眼下来说,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他说着,嘴角微微牵出一抹笑容。

“呃……”许宣的笑意让黄于升觉得有些古怪,偏头想了想才疑惑地说道:“汉文此话怎讲?”

许宣拿起身前的茶盏,稍稍抿了一口,随后才从容地说道:“当官的其实也不是没有惧怕的东西,说起这个,你能想到什么?”

那边黄于升稍稍愣了愣,随后才像是反应过来:“你指的是……”迟疑了一下,随后陡然拍了拍手:“是了,我居然不曾想到。”

有些事情,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二人眼下都知道彼此的意思。杭州的这些被人事先打点过得官员本身就代表着手脚不干净,因此也就是有了把柄。虽然贪污受贿在眼下的大明朝是很普遍的,所谓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说法便是这么来的,但是即便再普遍,有些事情也不可能摆到明面上来说。贪污受贿之类的事情既然做出来,那么就有了把柄……这些贪官污吏么,最怕的是什么?

“锦衣卫……嘿嘿。”黄于升在那边乐呵呵地笑起来。

这些天上下打点,装成孙子一般,其实心中已经积累了极大的怨气。这时候看到了发泄的可能,自然是心头暗爽。

这般笑了一阵,随后又皱着眉头说道:“可是哪里去找他?”

眼下的“他”,自然是指令狐楚。先前许宣在无意中遇到对方一次,这事情黄于升已经听说了。当时对于令狐楚所谓的“暗中探查”其实是有些不以为然的,但是随后发现对方真的如同消失了一般。

“这些事情,我已经做了准备了……”许宣笑了笑,看那神情,似乎对一些事情也有些满意:“随着人力拉车的铺开,很多的车夫都在本身不曾意识的情况下成了我们的眼线。从这几日汇总上来的信息来看,令狐楚那厮还是露出了马脚,被我发现了所在……”说到后来,他“哈哈”地笑起来。

“既然有了准备,你早先为何不说……让我白白地担心。”黄于升在那边颇为怨念地说了一句。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的那些准备也不是没有意义。”许宣身子朝身后的椅背靠了靠:“眼下很多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件事情之上,那边大概也是知道刘余帆不会坐以待毙的。因此你在明面上做出的举动,那边一定能在第一时间知道。这样子,我们就等于放了一个烟雾弹。”

“烟雾弹?”黄于升疑惑地重复了一句,这古怪的词语让他有些不解。

许宣摸了摸额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词,过得片刻才笑了笑:“总之就是迷惑对方的意思。明面上让人觉得所有事情不过如此,完全被对方看在眼里,我们才能在暗中做些事情……”

……

夏日的夜晚,杭州城内有很多不准备早睡的人们。热闹的气氛弥漫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便是在这样的氛围里,几辆拉车穿越街巷,朝着某个安静地角落过去。车上几个人说着话,指手画脚的,颇有几分踌躇满志。

“老二这一次是怪不到我们身上的。”

“说的不错,原本大家都在斗争,所有的东西都是压在私底下的。但是这一次老二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从徽州府回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如果不是他做得过分,我们这边哪里会这样子?”

二人说这话,第三个人插话进来:“本来么,手足兄弟,若不是被逼急了,谁愿意这样?不过老二暗地里积攒的产业,真的是太过吓人了……若是能够全盘接手……”那人正这般说着,身边第一个说话的人稍稍咳嗽了一声:“老四,慎言……”

那边刘家的老四闻言闭起嘴,抬头看了看身前正卖力拉车的车夫,撇了撇嘴。但是也不曾再说下去。

几辆人力拉车在杭州这边的监狱门前停了下来。几个贵公子随手付了钱,对于匆匆离开的车夫们也没有在意。随后几人抬头看了看监狱前的匾额,有些意味莫名地笑了笑,一齐走了进去。

监狱在那个时代都不是好地方,在眼下的大明朝就更加不堪了。潮湿的环境里,一些已经腐烂的稻草混合着排泄物,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臭气。一些刚受了刑的犯人正在呻吟,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也有的牢房里,一些腌臜的事情正在上演。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感情么……

门口的地方,几个狱卒不知道从何处弄了几个小菜,正在酒着浊臭的空气喝酒。对于牢房里所有事情,都不怎么关心。

正喝着酒,几个贵公子便走进这样的环境里。才一进来,那边几人便捂着嘴,显然是对于这样的环境极为嫌弃。

那边几个狱卒见状连忙迎了上来,口中笑眯眯的。

“航少,哈哈……”

“什么风将几位少爷吹来了?”

那边被称作航少的,正是刘家眼下后辈之中的老大刘余航。此时他一脸嫌弃的表情,一面从袖口之中抽出几张银票朝那边的狱卒递过去。

“在下过来看望一番我家老二……毕竟是一家人么,自家人怎么能不关心自家人呢?你们说是吧。”

“航少是懂道理的人,你们说是,自然就是了。”几个狱卒嬉皮笑脸地接过银票这般说道。

其实他们心中对于事情的前因后果跟个明镜是的,当然也不会觉得刘余航是对的。只是对方毕竟给了钱的,给钱就是爷,那不对的事情自然也是对的。

“呵,前方带路吧。”刘余航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夜色之中腌臜的环境了发生的腌臜事情,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但身处其间的所有人他们并不知道的是,这番举动在不多时之后就被许宣知道了。

彼时他正同人喝着酒。

那边相貌粗犷地年轻男子一脸古怪地看着许宣:“你怎么找到我的?最近我的行踪莫非很公开?”

许宣闻言笑道:“本公子几层楼高的本事,找你还不简单?”

那边令狐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吧,什么事?”

“也不算什么大事。”许宣笑着摇摇头。

“放屁。”令狐楚闻言,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没事你这个时候找我?你不知道我最近很忙么?”

这一巴掌拍得很用力,桌面上的一些盘盏被拍得连连跳跃。倒是将一旁正在吃菜的黄于升吓了一跳,手中的筷子跌落在桌子上。不过一旁的地方,许宣倒是淡淡地笑了笑。他同令狐楚接触过很久了,知道对方这时候只是做出样子,算不上真的生气。

“好吧,先喝完这一杯酒……喝完这一杯就告诉你真的有事。”

“这才像话嘛。”令狐楚闻言伸手在许宣的肩膀上拍了拍,也是毫不留情。即便许宣眼下的身体素质比以前好了很多,但这一下子下去,也依旧痛得咧咧嘴。

“简单地说,今日是找你救命的。”喝完一杯酒,许宣组织了一下语言:“如果你不出手,我可能会恨你一辈子。”

“哦?这倒是有些奇了……”令狐楚挑了挑眉头:“倒是有些好奇,对方同你什么关系?”

许宣认真地望着令狐楚,一字一顿地说道:“救、命、恩、人……”

“刘余帆?”许宣在岩镇的一些事情,先前见面的时候已经同令狐楚说起过,这时候他想了想,也就知道许宣要救之人的身份了:“不过,我还是没有理由出手的。他同我又没什么关系。”“是的,刚才得到的消息,他现在已经危在旦夕了……如果你敢、不出手,我杀了你。”许宣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第四百八十四章 麻烦事(三)

潮湿的环境里点着几盏微弱的灯火,有几盏灯已经快燃到尽头了。但是狱卒们并没有去舔灯油的意思。他们喝酒吃肉,至于犯人们的死活,那是根本不用去关心的。如果有人死掉,也只是需要随手一裹,自然会有人来收尸。基本上来说,死在牢里的人多是无足轻重。毕竟若是真的大人物,也不会轻易进到这个里面来。

几个贵公子,就在一个狱卒的带领之下,朝着某个方向过去了。一路上到处都是臭气,湿漉漉的地面上混着些说不清的东西,看起来像是粪便,也不知道是积累了多久了。一些犯人在身边呻吟,见到他们过来,将手从栅栏的缝隙间伸出来,刘余舟被抓住了衣服,惊得叫起来。

“你做什么?狗才,你快放手……”

“老爷,我是冤枉的,冤枉的啊……”

“快放手,谁管你是不是冤枉的。”

纠缠了一阵,随后还是那边狱卒狠狠一鞭下去,伴着一声惨嚎,场面才算是安稳了。刘余航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刘余舟则是在一旁不断的骂着,一边拍打着被弄脏的衣物,满脸晦气的表情。一边骂着,还朝着牢房里的人狠狠地踹了一脚。

也有一些看起来狠悍勇的人,身上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但是此时看起来精神依旧很好。刘余航经过的时候,那边高吼着从牢房里扑过来,将他吓了一大跳。不过很快调整了过来,继续面无表情地朝里走……这样的地方,实在是一刻都不想再呆了。

在最靠里的一间牢房门口,狱卒停住了脚步,冲着里面打了个招呼:“刘余帆,有人来看你了……”

一连叫了两句,里面才传来轻微的动静,窸窸窣窣地传来稻草被扯动的发出的声音。

刘余航紧走几步,借着微弱的灯火看清了里面的情况。一张简单的木板拼成的卧榻,上面的铺盖倒是新的。底下垫了些稻草,还有一些简单的食物,以及一碗清水。当然,关键的还是其正盘膝坐着的人。

年轻的面庞上面,此时显得有些憔悴,身上的衣服有几日没有换了,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脏兮兮的,不过精神似乎还不错。听到外面的动静,他在微弱的火光下看过来,稍稍愣了愣,随后才冲刘余航几人拱手笑道:“大哥,三弟,四弟……你们来了啊。”

很难想象他是在用一种极为淡然的语气在如此环境里同人打着招呼。牢房之外,刘余航微微愣了愣,原本是准备好很多话的,他也想过刘余帆的样子,但是此时见到对方的镇定的做派,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呵,二弟。”过得片刻,也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为兄看你来了,这几日过得可好?”

“多谢大哥关心,牢里清净,有吃有喝的,还不错。”

表面上是兄友弟恭的样子,但是有些事情若是真的揭开来说,这也是让人心情极为复杂的一幕。

刘余帆淡淡地点点头,看着过来的几个兄弟,半晌之后才说道:“如果所料不错,此时大概已是夜里了……你们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呵呵……来看看你,看看你罢了。”刘余航没有说话,倒是他身边的刘余舟抢先说到,说完之后,身子朝前探了探,将牢房里的情况看清楚之后,“啧”了一声:“这样的环境,二哥你好说过得好……未免有点打肿脸充胖子了吧?”他说着,伸手点了点那几堆烂稻草。

刘余帆闻言,面色也不变,依旧是淡淡的表情:“你们是希望我不好过,我当然不能如你们所愿了……这几日吃饱了就睡,恐怕都要养膘了。如果有机会,三弟你也可以来试试,这感觉着实不错……”

“你!”刘余舟闻言,伸手朝刘余帆点了点,声音里有些怒意:“你如今这样子,完全是咎由自取。如果不是你自己先做得过分,事情何至于弄到这一步?你怪不到我们头上。”

刘余帆闻言,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随后闭上眼睛盘坐在那里,不再说话了。

场面就此安静了下来,狱卒如今退在远一点的地方,微微打了个呵欠。他在牢狱之中待了好些年了,见的事情多了。如今刘家兄弟反目,也不算什么稀奇。更夸张的也不是没有见过。若不是拿了对方的钱财,必要的姿态要有,他此时恐怕就离开了。

牢房之外,刘余航几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他们此时过来“探视”,当然不会是真的出于兄弟之间的感情——毕竟不是亲兄弟,而且即便有一点感情,也早在先前的斗争之中消磨干净了。主要的目的,其实是想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过来羞辱对方一顿,然后顺道借着这样的机会谈一些事情……他们对于刘余帆手里的资源相当眼热,这几日便想着刘余帆大概也认清了现实,因此过来见一见对方,想着兵不血刃地将他的那些资产拿到手里。

在他们这里而言,刘余帆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此时见到他们过来,一定会勃然大怒才对。但事实恰恰相反,刘余帆的脸上根本看不到丝毫怨怒的神色。就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而他对于眼下的现状也是甘之如饴一般。

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怒气?

想了想,刘余航开口说道:“老二,不要硬撑了……你如今无论什么样的做派,对于事清都没有任何帮助。你早点认清现实吧,事情是可以谈的……你也很年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以后出去了,若是想翻盘,想报仇,横竖都不是不可能,我们等着你也就是了……但这一次,你必须承认,你是输了。”

刘余航说完之后,那边刘余帆依旧是老僧坐定的样子。他的话显然没有对对方造成任何影响。

等了一阵,一旁的刘余舟摇头说道:“莫非你以为自己还能够翻盘么?你要知道,眼下所有人都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即便家中几个老不死的,也没有什么办法。这便是大势,你要认清楚才是。”

刘余帆这时候才有些动静,慢慢的睁开眼,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望着刘余航:“老不死的?这便是你对长辈的态度?”声音说着,带上了几分冷意:“这话若是传出去,恐怕也不怎么好吧?”

刘余舟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你看,你还认不清现实……二哥啊二哥,我的好二哥……你不是自诩很聪明么?在眼下,你我平辈……你只有一个人,我们有三个……家里面的几个老……”

“老三!”他的话才说道一半,身边刘余航皱着眉头呵斥了一句。

刘余舟在微微收敛了一些情绪,嘟嘟囔囔地说道:“我又没有说错……反正一个孙子和三个孙子,孰轻孰重,自然是不言自明的。”

刘余航借口到:“老三说话心直口快,但是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老二,说句实在话,你这一辈子若是毁在这里,就太可惜了。机会不是没有,就看你怎么去把握。”

刘余帆闻言也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一边,盯着牢房之外的第三个人,那边被他盯了一阵,微微缩了缩脖子。

便在这时候,刘余帆的声音响起来:“老四,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就是这般报答我的?”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平静到让人感觉不出他的任何情绪。这时候砸在那里,那边被他叫做老四的年轻人脸上猛地一红。嘴唇嚅嗫了一阵,才开口说道:“你是待我不薄,但是你知不道我也是人……你总是说这个不准做,那个不准做……你凭什么来指使我?我刘余济连替一个青楼女子赎身的权利都没有么?一直以来,我忍着你,就是为了等这一天。我要告诉你,我有自己的想法……你是错的。别想着操纵我!”

“老四,说的好。”刘余舟在身后拍了拍刘余济的肩膀,口中赞叹一句。

牢房之内,刘余帆平静的将话听完,随后伸手揉了揉额头,声音有些苦恼:“哪里是不许你替人赎身了,主要是……人太丑了啊。”他说着,摇了摇头:“原本以为我是做兄长的,对你有着责任……也是,你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那么你们今天过来,是想着我的那些东西么?”

刘余航闻言沉声说道:“老二,毕竟是一家人,我们也不愿闹到这一步。做出这种事情,家里面会怎么看我们?外人会怎么看我们?我们压力也是很大的……”他说着摇摇头:“为兄也不卖关子了,你的那些产业,如果你舍得的话,我们可以谈一谈。”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边刘余帆笑着打断了:“我的那些东西……还真真是舍不得啊。我可以送给任何人,甚至可以变卖资产全部拿去施粥布饭接济穷人……那样的话还能搏一个名声。但是给你们……呵,想都不要想。”话语虽然平淡,但是斩钉截铁的意味也很明显。

“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底气。”沉默了片刻,刘余航摇头说道。他在几人之中年龄最大,先前也一直比较沉得住气,但此时也难免带上几分火气。

“我知道你有些安排,最近似乎有人也在为你上下打点……但是这都是徒劳的。我这边已经将所有的可能考虑进去了,如果你是这样的态度,那么就继续在这里呆着吧。不过,如果再这样下去,会不会有意外,也难说……毕竟牢房这种地方,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刘余航的话里带着很明显地威胁意味。那边刘余帆闻言,双手猛地抓住自己的衣角,随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将目光看向这些兄弟的时候,平静的眼底那一抹波澜,几乎就要抑制不住了。

“呵,你终究是生气了……”刘余航在那边笑了起来。

不过下一刻,刘余帆严重的怒气又慢慢散去,整个人再一次变得平静了起来:“有人在替我打点……”他说着皱了皱眉头:“知道是什么人么?”

刘余航闻言有些意外:“莫非你自己不知道?”

“或许知道,但也说不好。”刘余帆想了一阵,轻轻的吐了一口气,面色变得轻快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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