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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商天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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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姓什么?我姓什么?”一口茶下去,许宣好整以暇地开口问道,这般说着又看了许安绮一眼:“她姓什么?”
见那边刘世南有些失声的样子,许宣有些没好气地道:“在下也姓许的嘛。”随后用征询的眼神看了佘文义一眼:“算外人么?”
佘文义盯着许宣看了半晌,随后有些意味莫名地摇摇头。对许宣是不是外人的事情其实并不在意——这些横竖都对他够不成威胁。他这些年在外见的世面也不算少,南京那边文人才子也很多,因为墨行的关系,也有不少是有过往来的。那些人,都很年轻,又是才子,虽说各有各的不同,但若是要归类起来,也无非是仗着几分才华,目空一切的;或者是表面谦和有礼,但内里的傲气其实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即便有一些人确实也脚踏实地,但是读书人的傲骨都还是有的。甚至很多时候,佘文义都能很清楚的感受到他们打心眼里对自己这样的生意人其实并不瞧在眼中。如同许宣这般不太把读书人的身份当回事,接二连三做出有失身份事情的人却不曾见过。于是,心中难免有些疑惑。
“其实若要细究起来,妾身还要唤许公子一声兄长才是。祖上……毕竟也有关系在那里的。”许安绮倚着太师椅,努力端了端身子,轻轻地说了一句。
啧,祖上有关系……至于到底是什么关系,呵,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众人心中想着,这事怎么说的清楚?
徽州许氏这一脉多年来开枝散叶,不断地分出去,天南海北,各行各业都有,虽说族谱也是修的,但那也只是些文字的记录罢了,并不代表真的就有什么情分在里头。不过,这时候也不是细究这些的时候,也不好真的找本族谱来核对。众人听少女这般说法,便也知道,关于许宣是不是“外人”的争论也就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了。本来还准备说些话的人,便也将话生生吞了回去。
“这样的话……”佘文义朝许宣点点头:“你便问罢。”
第四十章 出手(三)
“呵,佘掌柜做的这些事……”许宣朝佘文义笑道:“在下其实是理解的。”
佘文义闻言瞧了一眼许宣,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疑惑。
他在许家这么多年,虽说能力方面的东西是他自己的,若是独自打拼的话也肯定会有一些成就。但是某些方面的积累毕竟需要时间去打熬,若没有许家的平台以及资金、渠道方面的必要支持,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走得这般快,这般稳。现如今许家遭遇困境,他并不是想着以自己出众的能力去帮忙化解危机,而是反手便将老东家出卖掉了。这些事,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横竖都不会是好事情。此时许宣却说能理解他,这话若是讽刺那倒也罢了,但这书生语气中分明有几分诚恳的味道,他还是听得出来的。这样的姿态,便让佘文义一时间有些不太理解了。
“哎?”许安绮身边,云珠这时候惊疑地发出声音来。
大概是前些日子的某个时候罢,也记不清到底是哪天了,她和自家小姐闲聊的时候常常会听小姐提及一个书生的名字。徽州府这边文风昌盛,本身也是很富庶的,因此土壤很好,常年盛产青年才俊。多年来,每隔不多时,便会出现一些才华惊艳的人,这些人也时常都是一些闺中少女们议论的对象。这样的人很多的,所以对于许宣的名字,云珠开始的时候也不曾太过在意。只是随着日子的推移,她家小姐口中提得次数多起来,另外黛儿那丫头时常也会跟着附和一番,云珠便有些留心起来。
许宣这个名字,她并不曾听过,起先认为大概是某个新起来的俊彦罢。她花了些心思去打听,得到的消息几乎就没有什么。直到某一天,偶尔听人说起有个叫许宣的书生写了首“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的歪诗,随后和印象中的名字联系起来,才得到一些少的可怜的信息。当时心中的感觉便是很失落了——能让小姐挂在口边的,原本还以为是多么杰出的男子呢。因此,她觉得自家小姐大概是受了蒙蔽,没有看清楚事情的真相。她为此还特地找了机会,在许安绮面前把事情说了一番。哪里料到少女只是稍稍愣了愣,便笑着说了句“还真像他写的呢”,随后许安绮又把事情和黛儿说了一番,二人为此又笑了好一阵。当时云珠在一旁看得有些云里雾里,实在也有些搞不清楚情况——她说出诗的事情时,还有些担心自家小姐知道真相后一时接受不了,原本是斟酌了一番语气的。
今日云珠见第一次见到许宣,便也多留了几分心思。见这书生性情随和,唔,另外好像有些不拘小节的样子——对在闺房见自家小姐居然也没有多少尴尬。虽然才华什么的并没有,不过也确实不讨人厌。先前进了厅堂之后,见他二话不说便将那叫刘世南的掌柜一通胖揍,虽然对于一个书生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般举动有些吃惊,但还是觉得心中很解气,因此对那书生的感官便又好上了几分。如今自家小姐支撑不住的时候,又是这书生第一时间站出来,虽说他的身份有些不太合适,不过在潜意识里,云珠也是有几分期待他的表现的。因此,此刻听许宣如此诚恳地说出能理解佘文义,她便有些接受不了。
云珠的脸是典型的鹅蛋脸,很耐看的那种,这时候即便是婢子装扮,内里某些古典的美感也遮掩不住,此时又紧锁着眉头,某些美感和忧愁的情绪纠缠在一起,便更多上了几分韵致。她看了看身边虚弱的许安绮,少女眼中也是惊疑不定的神色,不过还是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暗示。于是,云珠才将皱紧的眉头稍稍松一些,只是随后又皱起来,这般三五次之后,很费了番力气才将眼神中的惊疑控制住。
“你这后生,休得放屁!”这时候说话的是先前最先对许宣表露出不满的赵老,依他火爆的脾性,说出这般话来,也不难理解。
赵老心中对佘文义做的事情其实是很不满意的,在场的众人里面,在资历以及实力上能压住佘文义一头的也只有他和秦老了。当然还有为数不多的其他几个老辈掌柜或许也能勉强抗衡一番。只是,从先前许安绮在佘文义面前直接撕破脸皮开始,他们并没有太多的表态。原因其实也不复杂,因为他们心中对许家的结局也有了判断,这时候想的更多的其实是如何在大厦将倾的时候给自己留条退路的问题。佘文义本身气候已成,如今又借了程家的东风,实力膨胀何止一倍?他佘文义那边多少还恋着几分许家旧情,或许会给许家留一条可有可无的活路,但是他们这时候若站出来和佘文义放对,佘文义对他们是没有留手的理由的——他既然能做出叛主的事情来,自然也不会将一些本就不是特别牢靠的同仁情谊放在眼中。正是基于这般原因,在事态发生时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观望,虽说这样做多少有些令人心寒,但横竖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是?
尽管如此,这些老者心中的挣扎还是有的。这时候许宣开口说了这番话,他们便觉得抓住机会了,至少可以将这里作为突破口——这书生反正也不认识,喝骂两句横竖问题不大,不仅可以稍稍缓解一下心中某些憋屈的情绪,另外也可以将一些姿态做出来给许安绮以及在场的其他人看。
本来都是老成了精的家伙,这时候的想法也都很类似,赵老仅仅只是快了半步而已,随后秦老以及其他一些老辈掌柜也不约而同地开口了。这时候场面上诸如“竖子愚见”“胡言乱语,简直可气”“一丘之貉,一丘之貉啊”这般类似的话语很多。并没有指名道姓,说的是那叫许宣的书生,其实内里目的也是旁敲侧击地向佘文义传达一个立场——老夫们对你的做法很生气。另外,也告诉许安绮——我等也是站在许家这边想问题的哦。
许宣将一些话听在耳中,并没有在意什么,甚至连面色都不曾变动半分——这些事情,他本来就是料到的。
“原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嘛,佘掌柜也活了大半辈子了对不对,半截入了黄土的人,若是还不知道鸟为食亡的道理,那也真是……啧,太没道理了。”许宣说到这里点点头:“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么,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如今树倒猢狲散的局面,若是佘掌柜不是这般做,在下反倒不能理解了——莫非这人……还不如死鸟么?”说着又朝佘文义笑道:“佘掌柜,在下这话有无道理?”
一直以来,人们对取得如今成就的佘文义的看法便是年轻。他敢抛弃落难的旧东家,做出一些注定会被相识之人戳脊梁的事情,是因为他也笃定了自己还年轻这一点——他前程远大,不应该随着许家这艘船一道沉没掉。但是许宣这番话,开口就是“活了大半辈子了”,接着又是“半截入土”“死鸟”“人亡”之类的词语,大致意思便是你其实也老大不小了呢。不得不说,这些确实戳在他的痛处上。当然,横竖这也只是一些话语上的机锋,佘文义倒不至于因为这些就失了态。
听罢这番话后,佘文义眯了眯眼,笼在袖中的手轻轻地握成拳状,过了半晌松开来之后,便又淡然地朝着许宣点点头:“是这个道理,没有错的。”姿态间确实从容不迫,许宣心中想着,是有些本事的人呢,仅就这分城府气度而言,许家在座的掌柜中便少有人能抗衡了。这般想着,心中便也重视起来,这时候许宣的感觉其实很奇怪,隐隐地竟有了前世遇到对手时的某种兴奋感。
许宣这番话虽说带着几分调侃,可偏偏又说得极为认真,众人听在耳中虽觉得很有几分怪异的感受,但是也都纷纷明白过来——这书生其实并不像先前有人喝骂的那般是和佘文义一路的。因此一些喝骂的声音便也不好再继续下去,打住了之后,大概是一些姿态没能做到位,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看着许宣的眼神便也有几分幽怨。
云珠圆润的肩膀陡然降了降,胸膛微微伏动,显然松了一大口气。黛儿伸着小手在她的手心里轻轻挠了挠,随后朝她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仿佛在说,看吧,许公子哥哥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第四十一章 交锋(一)
“佘掌柜,其实说句真心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有些事许家其实还要感谢你才对罢。”许宣又一次开口道,同样是让人觉得惊疑不定的内容。只是因为之前有些事情有经验了,除了有些许细碎的私语声,大部分人都没有选择立刻表达出心中的想法。于是,有些情绪都摆在心里面,想要看看这书生接下来又有什么说法。
“在下觉得,和其他一些事情比起来,账册的事其实算不得太大了。这般情况下,程家那边不论采取什么激烈的手段也都是可能的。如今的手段还算温和,大概是佘掌柜在那边说了不少好话。抵住的压力也不会少罢?”许宣说着像佘文义拱了拱手:“若是这样,倒真是……辛苦了!”
感谢佘文义?
众人听了许宣的话后,大致的感觉便是也有些风中凌乱罢。总觉得这书生抑扬顿挫的搞法,叫人听到得心中一上一下的,那边云珠浑圆的双肩又有些紧张地稍稍提起来了有放下去。
“呃……”直到这时候,佘文义才觉得有些抓不住这书生内里的目的。先前许宣站出来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觉得怎样的——横竖都只是会胡搅蛮缠的家伙,成不了什么气候的。随后听其说话,观其姿态,虽说并没有特定的章法,但是心中总是有不太好的感觉——这书生似乎能容易就能将场面上的气氛把握住。这时候,他竟然又将事情道破出来。虽说这样的事情也不算难以揣测,但这书生轻描淡写的语气还是让人有些不太适应。
在背叛许家、另起炉灶这件事情上他既然已经做出决断来了,程家那边对他还是给予了最起码的信任,所以有些计划也并没有刻意回避他。也正是因为如此,程家那边的几个方案他都是知道的——有些若是实施起来,许家若说家破人亡,那是轻巧的。他佘文义是生意人,很多时候讲究周旋之道,也不想看事情轻易地就走到某种极端上来。另一方面,便是和许家或多或少还有几分情谊在,所以觉得很多事情在生意场上铺开便好了,没有将人的身家性命搭进去的必要。因此,从内心深处来讲,佘文义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还顾及着许家多年的感情,帮忙周旋了一番,其实也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
“那么佘掌柜,接下来在下可是要说一些事情了。”许宣说着看了许安绮一眼:“这次我代表你家小姐。”
佘文义闻言点点头:“某洗耳恭听便是!”
“这次丢了账册的地方是余杭、南昌、嘉兴……以及扬州和淮安,一共是五个地方,是这样罢?”许宣说着朝一旁的季云中等人看了一眼:“那边,这三位掌柜在下见过了。那么……扬州和淮安的掌柜来了没有?”
“不曾呢,扬州是罗叔,淮安是沈叔,今日都不曾前来的……”这时候最先回答她的居然是许安绮,少女在太师椅上紧了紧身上的暖裘,声音传过来的时候,明显有几分堵堵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因为生病呼吸不畅的缘故,还是因为心中的某些情绪原因。说到末了,少女有些意味莫名的轻叹一声。
“呵。”
许宣听着许安绮的叹息声,觉得有些奇怪——内里好像有些什么。但随后想想又没能抓住,这时候当然也不能在这上面花心思太多。于是点点头表示知道。
“佘掌柜,先前在下也与许小姐有过交谈的,其实说是丢了账册也不尽然,入秋前交上来的账册数目还是没有变的。只是,其间这五个地方交了无字的白本对不对?若不是这般,倒也不至于一时不察。”
“只是,在下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佘掌柜所图甚大啊。”
“哦?”听了许宣这般说法,佘文义笑了笑,随后好整以暇地问道:“是么?”听语气,就仿佛如今他和许宣谈论的对象是另一人而非他自己一般。
许宣认真地望着佘文义,佘文义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只是一脸平静地回望过来。
“呵……”大概是觉得两个男人这般大庭广众之下四目相对实在是不太适合的事情,最后还是许宣先笑出声来:“佘掌柜还当在下在诈你么?”
二人的真正交锋这时候才算是正式开始,众人也不多说话,只是拿眼睛瞧着二人的做派。这时候很多人似乎都在潜意识里将许宣和佘文义的对峙看成是一个层面的事情,横竖居然有些忘记了许宣作为一个书生的身份。
“在下这么说,并不是没有根据的。”许宣说道:“我方才对季掌柜等人做了观察,随后才发现了一些问题。”说到这里,顿了顿才又开口:“佘掌柜,你有没有觉得,这几位的性情都很类似呢?”
性情?很类似?
云珠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想将这书生掐死地冲动,这书生从开头到现在,要不就是将话说一半,弄得人心中七上八下的,才肯继续往下说。要不就是像如今这般,话语间巨大的跳跃性,根本没法跟上他思路。黛儿这时又在云珠的手心弱弱地挠了挠,大大眼睛里某种歉意的眼神——大概是要替她的许公子哥哥道歉。云珠轻轻瞪了她一眼,那边轻轻吐了吐舌尖,可爱极了。
“这几个掌柜的为人大家想必也都清楚的,他们的性格放在生意上,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说的好听一点,便是老实,说的难听一点,便是软弱。这样的人有个最大的特点,便是很多时候对事情的执行力比较强,但是,在大方向上的掌控力便相对不足一些。然而,现在偏偏是这样的人不约而同地在账册上做了假。若是一个人如此的话,那还勉强能用在‘沉默中爆发’的理由解释过去,只是现在是五人,在下不信他们的心思会这般巧合,所以想了想,也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只能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了。”说到这里许宣看了佘文义一眼。佘文义挑了挑眉毛,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呵,好吧,是佘掌柜你在背后操纵啦。”许宣摊了摊手:“程家的人若是要策反许家掌柜,当然会选择最为厉害的一些了。没道理去策反一些阿猫阿狗的小角色……”季云中等人听许宣将他们用“阿猫阿狗”来做形容,脸色便都有几分难看。
“那么,在下为什么会说佘掌柜你所图甚大呢?”
佘文义只是看着许宣,并没有去接他的话头。
对于这样的情况,许宣也没有觉得尴尬,自问自答地将话圆起来:“关键是为什么会是这五个人呢?”
这个问题,人群中不是没人想到,但是大部分人对事态的关注其实都还没有深入进去,这时候有些事情被许宣点出来之后,才不由地去想,对啊,佘文义为什么会这五个人呢?
“其实也不复杂嘛。”许宣想了想道:“具体情况我不了解,在下只是一个外人。”
“但这里有几个思路……”
众人到了这时候,都倾了倾耳,面上带着几分认真倾听的神色,或是有意或是无心,反正都收起了心中对这书生的某种轻视。
第四十二章 交锋(二)
“在下虽说是局外人,但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做些逆推,有些事情横竖还是可以明白的。”迎着众人的目光,许宣指了指季云中几人,怡然地说道:“三位掌柜的性情大家想必很清楚,我若是程家人,那么肯定不会第一时间去拉拢他们——毕竟没有特别的存在感。”
许宣的声音并不高,但有些精明的人——比如几位老者以及佘文义等等——听后心中便有些凛然的感受。这书生的话听在人耳中颇有几分娓娓道来的感觉,语气、神态的拿捏也很到位,即使站在他们专业的角度也并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但令人疑惑的也在这里。这书生做出一些姿态来,说着一些并不高深的话语,众人随后便被牵扯进他的叙述之中。他的肢体以及语气表达出来的东西,甚至远远超过了他所说的话。
此时许宣话里的内容在一些有经验的人那里并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但是内里的某些气场,竟像是久经商场的老手——这些东西,本应该是在人际关系圈中久经风浪,被打磨得圆润到极致的人那里才可能有的。即便连他们自己,做到这一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那书生是年过半百的老者,因为积累到了一定程度,这样举手投足间不经意地流露出来老道,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偏偏不是,他明明是一个书生呢。
大明朝的文人地位虽然高,但是大抵说来,也只是因为主流价值观的原因,在明面上更得人尊敬一些罢了,并不代表他们在很多方面就真的很行。很多时候事实恰恰相反——很多弃文从商的读书人,一败涂地、倾家荡产的并不少见。
他们曾经听过一些说法,说是在书读到了某种极高深境界的人那里,很多东西其实都是一通百通的。但这横竖也只是一个说法罢了,即便是真的,也肯定不是一夕之间就能达成的。有那般能力的人,都是成了精的老怪物了。这是这书生莫非到那种境界了?留心了这些细节的人随后仔细地打量这书生几眼——年轻的过分的脸庞,朴素的青衫,都是显而易见的,但是却偏偏让人觉得很不一样。于是,暗自寻思的时候,免不了有几分啧啧称奇。此时此刻,在这些人眼中,许宣先前无赖书生的印象便急剧改观,一时间变得有些莫测高深起来。
“在下有个问题,在这里还希望诸位能如实替在下解惑一番。”许宣说道:“程家那边,近来动作应该是比较频繁的罢,我相信在座的有很多人,在变故发生之后肯定和程家有过接触。那么……有被程家找过的请举手。”
“呃……”
这是什么套路?
众人纷纷面面相觑起来,一些人因为顺着许宣的话下来,听到这里便下意识地将手抬了抬,等到了一半的时候,才微微警醒,随后立马放下来时眼神还警惕地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才稍稍放心下来。心道好险,差点被这书生带到沟里去了!
这时候有这般神色以及举动的人并不算少……
少女轻盈而疲惫的身子靠在椅子上,自从账册事件之后,她便直觉这些事情肯定不是偶然。这时候的情形被她收在眼底,有些事情更清晰起来。她素手便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微微握了握,随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哎……果然!
不过她如今横竖也已经疲惫到极点,倒也没有因此就变得更虚弱。当然,身体上是这样,但心中的无奈肯定很多——这么多人被程家找上来,背后动摇了的人又有多少呢?
想来不会少罢……
场面稍稍冷了些。赵老随后冷哼一声:“程家简直断子绝孙,当初那程子才过来寻老夫说这些腌臜事情,架子端得大,但老夫岂是见利忘义之辈,他被老夫喝斥了一番,愤然拂袖而去……”赵老这般说着随后叹了口气:“只是有些事情,还是老夫想当然了。原本以为咱们老许家该是铁板一块的。”说到这里赵老站起身来朝许安绮施礼:“便因为如此,这些事情老夫也不曾早先知会小姐,实在是……实在是……唉!”
许宣看着那边的赵老,心中觉得姜到底还是老的辣,这家伙简直要成精了。在座的很多人都被程家勾搭过,有的人是因为和程家有过接触,但是有些事情还没有谈妥;有的人是谈过了,但是谈崩掉了,还有人虽然被程家找上来,但对许家依旧保持着衷心……但无论如何,在如今这时候,和程家扯上关联,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情。赵老说这番话,其实也是有目的在其间的。摒弃掉细枝末节,大抵说来,其目的主要是安抚一番众人——和程家接触没什么大不了的,连老夫也和你们一样呢。这样的解围,众人对他的归心感便会多上几分。更另外一方面,他也是想将先前在许安绮面前还没有做足的姿态表露得更清晰一些,好让东家知道他对许家的感情绝对是没话说的。
因此,赵老这番话,给无论是因为心中有鬼而发虚,还是原本身子正,但是怕惹来闲话的众人注入了一剂强心剂。众人的脸色平和下来,看神情,都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赵老说了这番话,姿态摆得也很低,许安绮做为东家也不能不有所表示。虽然身子乏力,但她还是打起精神朝着赵老虚扶了一把,那边便也没有再拜下去。
许宣在一旁看着,觉得好笑,这老人家一方面明明是想要做出一些姿态,另一方面居然还不专心。随后又想,若是换自己来的话,死要活都肯定是要拜下去的,唔,最好是跪下来,磕九个响头——这时候看着那边的老人,他不免这般恶意地揣测一番。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大家放轻松……”许宣随后笑着摇摇头:“不要紧的,既能被程家盯上,也是从反面对大家的能力做了肯定嘛,是好事!”见那边赵老身子坐下来后,许宣继续说道:“程家的拉拢,赵公既能拒绝,自然是因为心中正气。”
赵老听到这话心中觉得颇为受用,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随后书生的声音又响起来:“只是无法拒绝的肯定也大有人在。”
第四十三章 交锋(三)
“只是无法拒绝的,肯定也大有人在。”许宣说完这话,目光平静地看了赵老一眼。
人总是喜欢听好话的,即便久经历练如赵老这般,虽说很多时候对一些东西能够看淡,但这种看淡并非淡泊名利,而是作为一个过来人,对很多东西经历多了之后的一种习惯,不过,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到拒绝他人褒奖的程度。
到了赵老这般高度,钱财之类肯定是不缺的,多些少些意义都不大,所以反倒会将名声之类的东西看得更重。何况这时候他原本的目的就是要将一些姿态在许安绮这个东家面前做一番表现,许宣和许安绮的关系看起来有些密切——不然她也不至于将事情托付给这书生。无论这书生对生意上的事情懂不懂,但他话里头的奉承之意,听在赵老耳中某种程度上便也等同于东家许安绮的意思了。
然而面上受用的神色才稍稍表露一些,许宣随后半句话便将他拉回了现实。这书生的话里,对自己先前的做派的某些否定,他是听得出来的,于是脸色便沉了几分。
赵老先前的那番话,是抱着打圆场的目的的,一定程度上给很多人和程家有接触的掌柜们解了围,毕竟他的身份和资历摆在那里,连他都和程家有过接触的,其他人也就情有可原了。总之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很多时候,很多场合,圆滑之道若是用的好,确实可以将人与人之间的一些裂痕做一番表面的修补,至少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一定的平稳。但是如今许家内忧外患之下,些许圆滑,横竖作用都不大。
许宣先是将赵老单独点出来稍稍抬一抬,随后才说出后半句话来。这样子,至少从明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丝毫贬损赵老的意思,高帽也戴上去了,赵老那边也找不出不愉快的理由,也不好做反驳。有些话他是那般说的,但是心中未必就真的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和程家接触的人里面,肯定有不少已经身处曹营了。
“拒绝程家的利诱,这一点赵公做到了,但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能做到。”许宣自顾自地这般说着,他从开始说话到如今说出这些,大多数时候其实并没有特别去注意众人的态度,仿佛众人喜、怒与他的所为全然无关系:“即便利诱不成,但是威逼也是可以的吧?”
“从程家狙击许家的手段便也可以看出一些东西,这确实是一个很不择手段的对手。所以,用最坏的恶意去揣度一番。有些举动,比如拿妻儿威胁,比如糖衣炮弹,比如金钱交际、美女公关什么的——大凡手段能够打击到许家,即便是一些手段再下作一些,他们或许也不介意去试一试。”
许宣这时候才认真的注意了一番众人的情绪,大概是被许宣说中了某些东西,很多人不自然的表情很好把握。
做生意,或言经商也可以,其实说得更直接一点便是买和卖的关系。自从人类朴素的贸易活动产生以来,到如今大明朝万历二年,古代社会在商业方面经历了从酝酿到成型再到相对成熟的流变,到得这时候已经有了极大的进步。但若真要细细探究起来,商业运作中所经常要用到的常规手段,其实也就只是围绕供求关系的那些。在这一方面,即便历史再向后世发展几百年,到得许宣的那个时代,那时候商业操作虽然在深度和广度上有了空前的突破,但是一些本质的东西并没有太大变化——就商业来说,很多时候都不是纯粹的,掺杂了很多非商业手段的手段在其中。程家这一次到底用了多少下作手段,许宣说出来的或许也只是一部分,至于其他的……横竖只要往大里去推测,总不会有问题。
“大家都很难做的。”许宣稍稍顿了顿又说道:“所以说,即便诸位有了些其他的心思,在下也都是可以的理解的。当然,你们东家许二小姐那边也是这个意思。”
“呃……”
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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