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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商天下-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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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一出口,黄德福等人心中一惊,知道老人家对于他们的闹腾终究是有些意见的。

老人家也只是说了个开头,并没有借题发挥的意思,随后有些疲惫的抬抬手:“事情便是这么个情况……眼下就等着结果出来吧,老夫同你们一起等。当然,趁着这些时间你们呢,有什么想法,都是可以说的。先前就同你们说过,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出来,你们就知道闹、闹、闹……”

他说着叹了口气,随后接过身边人递过来的一盏茶水,稍稍喝了一口。

二房的黄德寿站出来,声音微微一沉:“今日的事情,原本就三弟挑起来的。父亲原本说着等县试结果出来之后,再来定夺这些事情。我们也是可以等的,但是三房……啧。”他说着摇了摇头,随后说道:“作为始作俑者,但他今日却不现身……”黄德寿说着,目光撇了撇一旁黄于升:“怕是知道最后是不可为,无脸见人了吧。”

听着他的话,黄于升脸上一脸淡定的表情。黄愈看了看,心中微微有些意外。这种从容和笃定,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这个时候算是兄弟不和,老人家心情当然不会好,不过脸上也没表露出来。这都是经年积累下来的情绪,暂时来说,也没有办法来改变。

倒是黄德福,相对务实一些。既然答应了赌斗,这时候已经准备着将三房的一些东西拿过来。先前他还担心着老太公出面喝止,但眼下见老人家没有表态的一意思,想了想,将一直木盒递在桌上,沉声说道:“两淮的盐产,苏州、杭州、扬州、南京这些地方的铺子,还有田产、房契……这些都是大房的东西,几日放在这里,请父亲做个公证。”

他说着将手中的盒子朝前推了推,黄愈只是垂着眼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黄德寿看了黄于升一眼,心中有些憋闷。这个昨日还口若悬河,有些讨人嫌的侄子,今日倒是这般乖巧,样子确实做得很足,无非是想在老太公面前卖个乖。而黄德元今日居然不曾到场,只是让了儿子过来,让自己显得低了一等似的。

撇了撇嘴,随后也就将二房的东西拿了出来。黄于升笑了笑,随后也将三房的资产证明放在桌上。

三只木盒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上面,呼吸都有些不顺畅。庞大的黄家,这么多年的积累,眼下都凝聚在眼前这三只木盒之中。

即便黄愈,这个时候也都抬了抬眼睛。目光在三只盒子上扫过去,颇有些感慨。

沉默了片刻,黄愈轻轻咳嗽了一声:“于翔、于瑞、于芳……你们上前来。”老人口中点了几人的名字,随后看了黄于升一眼:“还有于升。”

大约七八个年轻人闻言出了人群。黄愈上下打量着几人,随后说道:“看到你们,老夫就想起了年轻的时候……那时候黄家可没这么多人。你们很好,很年轻……有着很多的可能性。”他说着声音稍稍顿了顿:“不过爷爷希望你们记得,你们终究是黄家的人,既是兄弟,还是要和睦相处。”

黄德福和黄德寿闻言,身形一震,这话分明是冲着他们来的。潜在的意思,便是指摘他们兄弟几个不和睦。

黄于翔点了点头,黄于瑞闻言看了身边的黄于升一眼,口中说道:“不是孙儿不知兄弟和睦的可贵,只是……”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老人伸手压了压:“好了,今日不是想听你们争辩的。这些天莫非还不曾吵够么?”

黄于瑞闻言,低了低头,没有说再说话。

“今日已经派了人过去县衙,消息很就会传过来了,今日就再等一等吧。”

黄于升想了想,随后说道:“爷爷,趁着还有时间,孙儿有些话要说……”他说着上前一步,待到黄愈点头之后,他看了不远处的黄德寿,偏了偏头:“今日不论结局如何,孙儿都觉得,大伯和二叔大概都不适合执掌黄家。”

他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厅堂的气氛猛的一沉。黄德福还好,黄德寿已经勃然变了脸色。“竖子,放肆!”

第四百章 意料之外(一)

黄家今日到场的人有很多,因为黄于升这句话,其中绝大部分都不由变了脸色。在黄德寿忍不住喝骂出来的同时,黄德福的脸色也不由一沉。上首的地方黄家老太公黄愈,微微皱了皱眉头。以前是掌管一个大家族的老人,这个时候只是一个轻微的动作,就让人感受到几分威严。气氛由是狠狠地窒了窒。

黄家三房,以及牵扯进去的偏房诸人,之所以争斗、之所以翻脸的理由,无非是想着要占一个名分。眼下闹到这一步,所有的事情即将迎来最后的结果。县衙那边大概已经张了榜,随后便会有消息传过来了,是好是坏,也就是在半个时辰之内便能见出分晓的。议事厅中原本的气氛虽然不活跃,但是当事的一些人,心中其实都有些轻松。

大房、二房这些天除了在生意对三房进行打压之外,另外的便是在家中大肆拉拢。所为的便是得到最大的支持。

先前很多人望着桌上的几只木盒,都觉得那应该已经算作是大房和二房的囊中之物了。虽说眼前这些属于三房的资产,未必能够真的落在他们每个人手里。但无论如何,却是可以大大的提升大房、二房的整体实力。这样之后,水涨船高,他们做起事情来也就方便了许多。况且三房那边有一些生意原本来自鲍家的产业,属于他们插手不进去的区域,这个时候一并拿过来……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但是不曾想到,三房这个看起来不成气候的后辈,在大庭广众之下就那般指责了出来。

这话……倒是有些过了啊。

众人相互对视了几眼,心中纷纷想到。

黄德寿显得极为生气,嘴角的胡须不断地颤抖着,双目瞪得很圆。

面对长辈的怒气,黄于升多少有些不适应,因此就偏过头去不再看他,心中却难免微微地哂笑起来。

“你着竖子,这话是你有资格说的么?”黄德寿伸手点了点黄于升,根本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声音火爆地响起来,震耳欲聋的。

“你爹平素不管教你,却让你此时此刻在这里丢人现眼?执掌黄家,哼,谁有没有资格,且不去论。但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简直是岂有此理……黄德元教子无方,今日不过来,是不是也是怕见到你这放肆的模样,怕丢了他那张脸?”

黄德寿原本就是火爆易怒的性子,这个是撕破脸,直接骂出这种话。黄于升闻言,倒也没有多少害怕或忐忑,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随后“哈”地笑了一声。

“二叔注意身体,侄儿听说怒气是会伤肝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那边黄德寿的神情猛地一窒。随后黄于升不待他再次开口,就摇了摇头紧接着说道:“爷爷方才已经说过,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他说着,目光望向黄德寿,脸上稍稍露出嘲讽的神色:“二叔眼下这般怒火,是不是觉得侄儿已经不是黄家的人了?又或者说……黄家眼下已经是你二房的,你可以不将爷爷放在眼里了?”

这简直是诛心之言,黄德寿原本就要骂出来的话被狠狠地堵了回去,面色一下子涨得通红,慌忙之中看了一眼旁边的黄愈,见他皱着眉头,心中猛得一沉。方才只是图一时畅快,喝骂出来,倒是没有想到被黄于升抓了把柄。

黄德福在一旁,脸上也有些不好看。原本他不是没有呵斥几句的心思,但是黄于升这番话出来之后,他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不然也就有了忽视黄老太公的嫌疑。另外的,心中也稍稍有些疑惑,自己的这个侄子……居然能够说出这一番话?

觉得有些惊讶。

他自然不会知道,今日的场面,先前黄于升在同许宣聊天的时候,也已经有过意料。这些话,也都是许宣随意点播过的。当然,许宣也只是笼统地教了几个针对性稍微强一点的说法。具体到眼下的环境里,黄于升很好地演绎出来,也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情。

见到自己的话起了效果,黄于升心中“呼”地出了口气,最后一点紧张也消去了,神态变得越发自然:“侄儿先前那句话或许不对,但是二叔……眼下场合有爷爷在,自然还是由他来做主。我说得过分,说得不在理,要打要骂都不要紧。但是你是不是应该容侄儿将话说完了。如此发飙,倒让侄儿觉得是不是先前的话说到你的痛处,你觉得……心中不喜了?”

黄愈望了黄于升一眼,心中有些意外。这个孙子他是知道的,没有什么大本事,麻烦惹了一箩筐。先前头鲍家的矛盾闹得那么大,好在给家里带来了一些利益,也就不曾惩处。这一段时间以来倒是安分了一些,但也不能因此就判断他有多大的长进。不过今日的几句话,可圈可点,而且在这样的场合也没有多少怯场。仅凭这一点,觉得平素倒是忽略了一些东西。

“于升呐,你二叔毕竟是长辈,有这般同长辈说话的么?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老人家皱了皱眉头,出言呵斥了一句,随后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黄德寿。

黄于升闻言躬躬身,恭敬地道了声:“爷爷教训的是。”

“你有什么话,就说完吧,老夫同众人一起听听。”

黄于升闻言吸了口气,随后缓缓吐出来:“孙儿觉得,大房、二房做的事情太过了。完全不留余地做法,这本不是持家者应该有的态度。”神态不慌不忙地侃侃而谈:“毕竟我黄家三房有着血浓于水的感情。这还不曾到了正式分家的时候,就开始下死手。生意上的事情孙儿不太懂,但是也知道,最近我三房的一些生意被大房、二房联手压制的很厉害。”

他说着看了黄愈一眼,稍稍垂了垂眼睑:“眼下爷爷还在,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若是、若是有一天……”话说道这里止住了,随后声音变得有些沉重:“那时候我三房大概就会被扫地出门了吧……”

“呵,若是执掌黄家,这点容人的气量都没有,又如何能成大事?诸位可记得李家?”

李家?众人闻言,露出几分疑惑的神情。岩镇姓李的大族倒是有不少,但是若是特指的话,大概便只有一个……

“盐商李家。”黄于升将众人的神色收在眼底,这般提醒似的说了一句:“早年李家同我黄家斗得很凶,后来爷爷执掌黄家之后,通过拉拢分化,疏通关节,一系列的雷霆手段之后……才将其彻底击败。”他说着脸上露出几分叹服的神色:“李家也是很厉害的了,要做成这些绝非三言两语说的那般简单。需要大魄力,大能耐。”

“在此之后,我黄家作为胜利的一方,对李家却并没有赶尽杀绝,相反却是给与了必要的宽恕,对一些事情既往不究。看看眼下,李家因此感恩黄家,成了我黄家的坚实盟友。”黄于升说着,拱了拱手:“孙儿不才,但也知道,如同爷爷这般举措,才是大家风范,是一个持家者该有的心态。对待敌人是这般,那么对待家里人,又何尝不应该如此呢?”

黄愈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后脸上露出几分缅怀的色彩。人老了,原本就喜欢回忆一些曾经的往事。很多年前,黄家的对手有很多,有些已经在岁月里慢慢沉沦下去了,有些存留了下来。一切原本的敌人变成了朋友,一些原先朋友慢慢地疏离。

黄家从几代之前同李家就开始斗争,算得上的宿敌。双方的仇怨是在黄愈手上化解掉的,随后联手进退,开创出了大好的局面。这一直被他引为平生最自豪的几件事情之一。

黄于升既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同时也不轻不重拍了一记马屁,以黄愈的阅历,不可能看不出来这些,但依旧觉得心中有些受用。随后看着他的目光,也不像先前那般严厉。

注意到这一幕的黄家人,脸上微微有些变了。

倒是抓破脑袋也想不到黄于升居然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这个……还是先前那个人么?看神态,举止之间有着一种莫名的风范,说的话也是实在的道理,一丝一毫都没有曾经那个浪荡子的痕迹了。

对于众人微妙的心理变化,黄于升自然能够感受得到。随后压住有些得意的心情,接着说道:“但眼下的大房……”他的目光略过黄德福,随后落在黄德寿身上:“二房……呵呵,都做得不好。”

“这种胸襟气度,影响了格局。这些年黄家在爷爷的带领下,事先确定了大的方向,我们在其中只是按照这个方向去做事情。都是规定好的东西,所以不会出太多的岔子。但若是爷爷卸下担子,由下面的人来接手的话,怕是要出大问题的。做生意就比如登山,到了一定的层次之后,就越发需要谨慎,说是步步为营、如履薄冰也不为过。若是意气用事,摔倒了,那么整个家甚至会面临着倾覆地危险。”

黄愈坐在上首的地方,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收起来,脸上出现了几分凝重。黄于升口中的道理,他自然不会不知道,但是这个时候被一个后辈这样点出来,还是觉得很有些意外。

黄于升这个时候也只是点到为止,随后就笑了笑:“这只是原因其一。至于其他的……”说着摇了摇头:“我本就是一个不长进的后辈,犯错是常有事情。不懂察言观色,偶尔说错话了……作为长辈,应该提携教导,而非一味的呵斥、责骂。对家人是这样的态度,难道在生意场上便会好么?”他说着看着黄德寿,眯了眯眼睛,那边黄德寿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了,脸上越来越难看之后,他才慢慢的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二叔这性子,怕是在生意场也是改不了的。这些年没有出太大的问题,一方面是因为底下有一些能干的人手,另外便是我黄家势大,有人镇着场面……”他说着目光转向黄愈,又是一记马屁轻飘飘地拍了过去:“有爷爷在,大家都卖黄家一个面子。只要能把生意做成,这些也都无关紧要。至于二叔你,大家客气的也就‘哈哈’一笑,说声真性情罢了。”

“但若是有一天,爷爷不在了,你又得罪了人……那说不准就将黄家往火坑里推。这些天,侄儿四处打听了一番,即便是眼下,对二叔你这性子无法容忍也是大有人在。你想不想知道背后都是怎么骂你的?”

这个时候,厅堂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仿佛无形中有一只大手,将气氛攥紧,众人只是听着他说,怔怔的想着那些或有或无的东西,表情古怪。

而黄德寿被他连番点名,这个时候众人都在场合,老脸早就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了,但偏生黄于升说出的道理让他无法反驳,于是颤抖着嘴唇,气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二叔,事实而已,你也不用气。若侄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呢,你也可以批评指正的。我改就是了。”他说着拱了拱手,朝后退了一步。

这个时候,人群中几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黄于升稍稍偏了偏头,那边黄于瑞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怨恨,显然对于他在大庭广众之类扇自己父亲的耳光很是愤怒。甚至黄于翔也是眼神复杂。

这种感觉……啧。

黄于升脸上表情从容淡然,但心中却有些纠结……这些话,要是真是自己的说的,就太好了。

不过眼下的情况,呵,其实也差不多了。

黄愈像是才认识自己这个孙子一般,上上下下又打量了几眼,随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这时候,黄德寿终究是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大放厥词……”黄德寿看了一旁沉默不语的黄愈一眼,随后说道:“你若认为这几句诳语便能够影响到父亲的决断,那你就错了。父亲何等人物,这么多年,我大房、二房勤耿做事,难道他见不到么。若是真的有问题,还至于要你来说?今日无论你如何狗急跳墙,三房的结局都是注定的。三房出不了人才,一切都是空谈。”

他说道这里,眼神露出几分狠戾:“原本对于赌局,我还觉得有些不妥。但眼下,嘿嘿……今日的本钱我要加上一倍。”说到这里,伸手点了点桌上属于二房的木盒:“而且,你县试若能取中,我黄字倒着写。”

声音干脆利落,掷地有声。

黄于升闻言,沉默了片刻,就在众人以为他被黄德寿的话骇住的时候,却见他伸出指头挠了挠耳朵,对着左右说了一句:“倒着写黄字……嗯,你们谁带笔墨了么?”

似乎有一阵冷风吹过来,黄德寿脸上带着几分愕然,随后暴跳如雷地指着他,手指不断地颤抖着:“你、你、你……”

黄于升笑了笑:“两倍本钱的话,我三房不惧。”

这个时候,沉默多时的黄德福轻轻咳嗽了一声,简单地说道:“如此,大房也跟了。”

上首的地方,黄愈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几人一眼。待到目光看向黄德福的时候,他将低头低下去避开了老人的目光。

这个时候,黄于升终于皱了皱眉头。

……

日光照在黄于升的院落之中,叫黄樱的少女走进院门,心情不怎么好。这几日家里的情况,即便她再大大咧咧的性格,也多少能够感受得到。形势对黄家很不利。这时候走进院落,见到正在怡然喝茶的书生,稍稍愣了愣,随后脸上露出一抹愤怒的神色。

“你这家伙,居然还有脸来……什么破赌局,你这是要将三房将火坑里推么?”

呵斥的声音传过来,许宣疑惑地看清来人,随后将口中地茶水咽了下去。

“黄樱兄,早上好啊。”

黄樱原本的怒气,待听到这句话之后,陡然一阵不稳定了,随后说道:“谁和你是兄弟了,人家是女孩子。”

“我怎么记得曾经有人说她是男人?”

“你……”

“好了、好了。”见少女冲了上来,许宣连连摆手,随后说道:“看起来,你对今天的情况不太满意啊。”

黄樱撒了一通气,随后在许宣身边的石凳上坐下来,脸上露出一抹担忧:“你弄出来的什么赌局,眼下大概要将三房全部赔进去了。黄于升那混蛋,凭什么就相信了你?”

许宣闻言,摇头笑了笑:“这话不对,其实……应该是我相信他才对。”他说着拿起一旁的茶壶,取过一只空茶盏,慢慢地朝里倒茶:“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的事情,若是能够做成了,才会有最大的收益……所谓投机,便是这个道理了。”

“富贵险中求啊,黄兄,你且喝下这杯茶……”他说着朝黄家议事厅的方向看了看,口中低声说道:“那边、大概也快有结果了吧。”

这个时候,黄府门外,几个小厮正迫不及待地朝里冲,表情又是兴奋,又是激动,但更多的还是古怪。

……

“你这竖子……”

厅堂之内,黄德寿抓起一只杯子准备朝黄于升砸过去,外面有声音传过来。“县试、县试……出结果啦。”

第四百零一章 意料之外(二)

“县试、县试……出结果啦”

黄德寿的手在空中僵了片刻,外面的声音先传过来,随后就有下人的身影往这边跑着。上首的地方黄愈目光冷然,令他心中一凛。不过这种情绪很快就过去了,他稍稍冷静下来,随手将茶盏重新放回在桌上。

县衙那边这个是已然张榜,这小下人便是见到了结果,过来传讯了。

心中确定这一点,黄德寿的心头开始变得从容了一些。愤怒自然还是有的,但是这个时候也不准备继续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县试的结果来,无论是老太公说的家业的分配、还是三房之间眼下所谓的赌局,最后都要落在县试之上。

先前他已经发过火,一些意思表示的足够清楚,这个时候也觉得没有继续的必要——反正横竖自己都已经是胜利者了,应该有些得胜的模样才是。

外面的天气依旧阴沉沉的,风开始呼呼的吹起来的,春日的叶子摩挲之间,泛起一阵阵琐碎的响动。如同人们心中掀起的波澜一般。

那下人大概是一路跑回来的,这个时候额头上渗着汗,胸膛的起伏短暂的时间之内还未能平复下来。见到这么多人都在场,脸上露出一丝胆怯的表情。不过随后黄愈在上首的地方冲他招了招手,于是恭恭敬敬地走了过去。

众人的目光都被这个下人的举动牵住了,黄德元随手将茶盏放在桌上,感慨地叹口气,随后伸手指了指黄于升:“你的想法也说出来了,我也听了。总体而言,没有什么特别的。你无非是替三房鸣不平,确实黄家三房这些年来,劳苦功高。但我二房莫非就没有么?因此,纯粹的指摘并没有意义。而且,你以为大房还有我二房眼下的局面是凭空来的么?那是有原因的……于翔、于瑞能取中,这是一方面。至于另外的……”

他说着目光瞥了瞥不远处的黄德福,话锋一转:“你还年轻,不识时务,很多事情看不清楚,这个也是可以理解的。”他说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过来传讯的小下人,继续说道:“你爹就好得多了,今日大概知道了结果,因此根本不敢出现。我这三弟啊,能力是有的,不过关键时刻……呵。”

黄于升闻言稍稍蹙了蹙眉头,听黄德寿的话,大房和二房似乎还有着什么别的倚仗。念头在脑海中转了两圈,有些把握不住,随后也不去管了。只是望着那下人的目光,也有几分紧张的意味。

他心中有些急切地想知道结果,但是又怕事情不是按照自己想的那般发展,因此颇有些矛盾。但须臾之后,还是努力平复下来——反正木已成舟,做出去的事、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是泼出去的水了……

“其实,是你们三房自己多心。原本老太公的意思,按照县试的结果来定名分,说是这么说了,但其实也只是重要参考……不可能真的让三房没有回旋的余地。你们三房啊……你不争气,到底是没有底气。倒是将自己绕了进去。”他说着“啧啧”地感叹。

“想得太多不好啊……”说到这里,黄德寿的目光瞥见上首的地方,先前进来的下人正躬身在黄愈耳边小声地说着话。黄愈沉默的听着,某一刻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陡然间一凝,随后颇有些惊疑地看了那个下人一眼。下人小心地点点头确认了一些东西,黄愈怔了怔,朝黄这边瞟了一眼,很快就收了回去。须臾之间,很多人也没有意识到他看的是谁。

黄德寿注意到这一幕,不过也只是微微皱了皱,莫非这一次县试黄家考的不好么?仔细想了想,又觉得那目光里意外的神情更多一点。过了片刻,因为心中原本的话还不曾说完,他很快回过神来,目光望着桌上的木盒子,慢慢地站起身:“这个什么赌局,其实也是没有必要的嘛。贤侄今日还跟着下了两倍的注,呵呵,有点冲动啊。为叔不过是激你一激。”

他说完之后,已经走到了黄于升的身边,随后就在黄于升的肩膀上拍了拍,表情显得和善,脸上露出几分笑容,仿佛先前那个怒发冲冠,给予动粗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到底是年轻,被黄德寿一激,就跟着下了注,黄家三房这些年的积累……都要被这后生坑进去了。

一些长辈有些惋惜地看着黄于升,随后同自己的后辈对比一下,觉得有些庆幸。

还好这个不是自己儿子。

黄愈回过神,张了张嘴,大概是想要说什么话,但最后也只是冲那下人疲惫的挥了挥手。下人躬身告退之后,老人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前方几丈的地面上,带着几分沧桑气息的眉眼,紧紧皱了起来。

这种表情,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一贯都因为考虑比较重大的事情才会有的。莫非这个时候,老人家心里已经有了权衡,在做着最后的决断么?

黄于翔面无表情地在人群之中。他比黄于升年长几岁,今日的场合里,一直都沉默着不曾说话。一方面是因为有着长辈在,轮不到他来说什么。另外的,便是一直以来都懂得的韬光养晦,保持必要的低调。

黄于升先前说出来的一些针对性的话,指出的或许是大房和二房的不足,只是也不算是多么致命的地方。他反倒觉得,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有意激怒黄德寿……说不清道理的,但是这两天,他一直有着这样的感觉。

总觉得黄家三房这种做派,不像是所谓的垂死挣扎,或者说背水一战。今日他在一旁冷眼旁观,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他反复思索这些,而眼前这个原本在他眼中不值一提的堂弟,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当然,这也只是他的一种感觉,没有实际的依据,也未必就是对的,而想来父亲黄德福和二叔黄德寿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也轮不到他来说什么。因此有几次话几乎都要出口了,但是觉得言多必失,反倒不美,于是又按捺下去。

其实另一方面,对于黄德寿的怒气,他也有自己的看法。虽然自己的这个二叔平日里是火爆易怒的性子,但总归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过很多年的老人。打磨了这么多年,现在又是二房名义上的管理者,原本的那些性子多少磨合了一些。至少眼下黄家众人齐聚的场面里,控制自己的情绪,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但是黄德寿却并没有这么做,相反黄于升看起来很粗糙的举动和话都能够刺激得他暴跳如雷。这里面的原因其实有些耐人寻味。

三房的出局眼下几乎是注定的,即便老太公改变主意,不以县试的结果论成败,但是这些天大房和二房所做的事情不会没有意义。至少眼下很少有人站在三房这边,这种局面大概已经足够让三房自己看形势。

这些人,即便以后还能够回归三房,但其间的隔膜肯定也已经产生了。虽说三房经营这些年,不是没有可靠的人,但那些人在黄家阵营里所处的中下层。

这些人是家族的中坚力量,原本没有错。只是,没有了来自更高层面的支持。这些人手中掌不了权,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如若不然,三房此次大概也不至于这般被动了。

二叔黄德寿的做派,之所以比平素要差劲了很多,大抵也是做出来给大房看的。这一次风波之后,三房被淘汰掉,剩下的便是大房和二房的事情了。就眼下的情形而言,大房的优势要大上很多,毕竟自己至少能够搏一个功名回来。二房这些天所做的一切也无非是向大房靠拢,争取一个可能有的地位。

也确实是有心了。

黄于翔心中点点头,对于二房在这件事情比较识时务有些满意。但是另一方面,却有觉得,三房的表现其实有些难以理解。

黄于升先前说出的一番话,虽然算不上多么惊艳,但是按理来说也不是他能说出来的。这个时候,也只是觉得,大概是黄德元事先教好的。

长时间的沉默,让人群有些骚动,不少人开始小声的交谈起来。

“到底怎回事啊?”

“老太公看起来颇有些犹豫……莫非黄于升先前那句话起了作用了么?”

时间过去,上首的地方,黄家老太公终于回过神来。目光复杂地看了黄于升一眼,随后轻轻咳嗽了一声。

场面很快就恢复了安静。

“首先,有些事情众位或许还不知道。”老太公眯着眼睛,声音缓缓地说道:“一个月前,大房给于翔联系了一桩亲事,对方是歙县吴家……”

歙县吴家?

很多人闻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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