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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商天下-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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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已经将眼下的小挫,上升到了某种类似失败的高度了。
“今日的比试,真是出乎本官的意料……不过因此也能看出我徽州府人才辈出。此乃一大快事。”冠冕堂皇的话说了几句,随后话锋一转:“比试还是要进行下去的。”
“下一项是丹青……”
声音徐徐地落下来,严知礼望着许宣笑了笑:“不知汉文对于此道是不是也如同琴艺一般精通?”
许宣才坐下来,随后就被点了名字。大庭广众之下,几次三番的为难,但对于他而言,其实没有太大的影响。
黄于升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个时候,即便再木讷,但是他也算看出来严知礼同许宣的某种不对路。
“这个……”他站起身,四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随后摊了摊手:“好吧。”
严知礼笑了笑,心中一块石头算是落地了。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许宣既然能够做出那样的琴曲,那么不可能不花费大量的精力在其间。何况他似乎也曾经写出过好的诗文,文才的陶冶也需要时间来铺垫。另外的,便是据说他如今醉心商业,以他不到二十的年纪,自然就不会有其他的精力去钻研其余的东西了。
那么这一局,看来问题不大。
……
白素贞走到水边的时候,心头依旧浮动着先前的琴音,空灵而又不失厚重旋律,有些似乎是很遥远的午后场面自心头回忆起来。
那时有秋日晴好的阳光,她同书生在水边的地方,似乎是第一次见面。看似偶遇的场景,其实是她精心筹划过的。不过相遇是这样了,但之后的谈话终究还是真实的。午后的阳光很好,她细碎地说着心事,关于婚姻的困惑,关于那个叫梁祝的凄美爱情……然后对方也说了一个。
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反正挺古怪的。
她心中的烦恼是其来自有的,关于自己的婚姻的茫然也是真实的无措,这些她并没有同人说起过。在徽州府的日子里到处行医治病,其实未尝不是想通过这种忙碌的生活将一些不那么好受的情绪压住。眼下种牛痘的事情做完之后,妹妹也找到了,终究还是要回杭州去的。
要回杭州的话……有些事情就要面对了吧?
白素贞出神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那个叫吴婶的老妪上门提亲,起初她并不在意。但是后来知道她背后之人,就觉得怪怪的。虽然明白那或许不是许宣的本意,但是时日过去,某一天居然就决定将有些事情定下来了。
不过还好,对方已经订了婚。事后她失落至于,其实更多的是有些庆幸的。因为在冷静下来之后,她也知道自己是有些冲动了——若是真的嫁给他,自己虽然没什么,反正早晚是要嫁人的。但是对于他而言,或许就是天大的麻烦。
在岩镇的日子久了,有些困扰都快忘记了。她和他之间虽然平淡的来往,但是也经历了似乎不少的事情。不过这几日离开的日子近了,也已经开始想起来杭州的种种。某一刻,她似乎很想找到一个让她能够留下来的理由。
如果仅仅是种牛痘,是行医治病……这个其实不够,毕竟在哪里都有病人的。
直到今夜带着失落、带着些许伤感的情绪,再一次回到岩镇的时候,她就听到那样一首琴曲。
仿佛就在那里等着她一般,她走过来,她便听到了。
风轻轻吹过来,水边的地方,素雅的身影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灯火璀璨玉屏楼。沉默了片刻,又朝来时的方向走过去。
还是要去看一看。
……
会场之内,许安绮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身边许安锦疑惑地问了一句。
少女闻言稍稍偏了偏脑袋,表情有些古怪:“因为是丹青啊……汉文的画,是能用炭笔来作的。眼下肯定不会有问题。”她说完之后,大概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幕,于是又笑了笑。
有些事情许安锦并不知道,少女一边笑着,一边将自己的回忆说出来:“那个时候啊,是第一次见到他……”
“他就坐在街头画着……”
“一点读书人的样子都没有……”
……
正如严知礼所认为的那般,眼下的读书人大多年轻,科考是作为第一要务的,这样的过程中,但凡有些进取之心的,都将时间花在上面了。对于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大抵都是爱好,因此所能取得的成就就有限。
毛笔划过纸页传来“沙沙”的声响,文魁大比既然走着全面的路线,这个时候是丹青之道的比试,有很多人就已经参与不进去了。因为前面两场的古怪局面,他们都知道夺冠的可能恐怕没有,于是这个时候也就调整好心态,带着旁观者的从容来看着其余之人的比试场面。
墨泼在纸上,随后颜料涂抹。一幅幅图画很快完成了,关于人物、关于花鸟、关于仕女、关于山川……
许宣也参与进去,不过这个时候心态已经彻底从容了起来。前世徽州就是他的故乡,他对这片土地有着由衷的情感。关于这片土地的山山水水,草草木木,以及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某些事情,生活着的人,都是热爱着的。
灯火之中,虽然姿态上还算得从容,但是他握着画笔的手却明显有些颤抖了。心头被剧烈起伏的情绪所冲击,难以平静。抬头看看灯火,看看四周的人群,看看远处喝茶闲谈的严知礼。随后低头笑了笑,他想起来眼下还不曾出现的新安画派……
饱蘸浓墨的笔尖自宣纸的页面划过,一笔一划间,似乎带着某种历史的韵律。毛笔柔软同时有显得坚硬的笔锋落下来的是世纪的风雨沧桑。
……
“如纪今日似乎有些较真呐……毕竟是一个后生……并无必要这样子。”
谢榛身边的地方,叫蒋通保的老人摇头说话。近些日子他染了风寒,因此精神一直不太好。今日的文魁比试还是来参加了,但先前说话并不多。许宣的表现落在他眼中,颇有些惊艳。只是这样之后,对于严知礼明显带着几分打压意味的举动有些不满。他是性情中人,因此忍不住还是开口点了出来。
“蒋公说的是。”严知礼笑了笑,随后说道:“不过年轻人要经得起挫折,既然他是有才华了,那么这种程度的考较想来问题也不算太大。真金不怕火炼么,本官岂会真的为难他?”
这话也不算错,蒋通保点点头,也就不曾在多说什么。
谢榛喝了口茶,看着埋头泼墨的书生才子们,目光在许宣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这些人的年纪,能够将四书五经读好,就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先前汉文的诗文已经很让人吃惊,不想今日还见到了他的琴艺。啧……”有些感慨地咂摸了一下嘴巴。
“本官也是这般认为的,既然人才难得,那么更要考较和打磨一番才是。”严知礼笑笑。
“不过丹青之道同琴艺相比,有极大的不同,汉文岂能做到样样精通呢。”
“这个、恐是如此。”严知礼听出对方话中的某种指责,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或许也未必罢……谁知道呢?”
口中虽然说这“或许未必”,但严知礼心中自然是不这般认为的。随后目光下意识地朝许宣看过去,那边书生面前的宣纸之上,已经能够明显得看到几分格局。眼神稍稍怔了怔,因为离得远了些,他的身子朝前靠了靠,随后才将一些东西看清楚。
这样之后,手在桌角的地方猛得捏紧。
……
等候结果的时间,有些无聊。身边的地方,谢榛等人还在说话,一些商贾们也在讨论着什——或是眼下的书生们的表现,或是生意上的一些事情。
但是这些声音到底在说了写什么,严知礼再也不曾听进去。
怎么会这样?他将心中泛起的疑惑稍稍按捺下去,这个时候因为隔得远,只是见到许宣化作的大致格局,因此告诉自己或许也很一般。
只是……那样的格局,会一般么?
……
戌时过半的时候,比试告一段落,书生们的画作被呈上来。谢榛等人依旧做着评审,以他们的年纪,风雅之物都是接触过的,虽然在丹青上的造诣或许各有高下。但是毕竟见多识广,眼光之类的总没有问题。
一张张地翻过去,严知礼在灯火照耀之下觉得有些紧张。每翻过一张,谢榛几人小声地讨论几句,他都在仔细听着。
这个时候,居然有些怕听到那个名字了。
许宣、他才多大……怎么能懂这么多?这个很没有道理。
纷乱的思绪。
世上莫非真的有全才么?若是真的那般厉害,为什么他曾经在徽州府名声不显?
也许是低调……可是这个书生明显是不知道低调为何物!他心中这般想着,谢榛在那边将画纸翻开一页,原本议论的声音陡然止住。诡异的安静里,严知礼猛地回过神来,随后视线不可避免落在谢榛身前的画纸上。
第三百五十九章 许大家(下)
灯火打在纸页之上,目光落上去之后,却久久无法移开。画幅是简单的那种,不过常见的山水画而已。这种题材的作品,也是文人墨客们所偏爱的。但是很难出彩。古往今来,但凡能够在历史上留下痕迹的丹青大家,大都不会选择这种题材。
在历史,画竹、画兰或是画虾都能达到很高的成就,但是靠山水画出名的其实并不多。而这个时候,许宣所画却恰恰是一幅山水题材的作品。
蒋通保稍稍咳嗽了几声,伤寒虽然不严重,但是对于他这个年纪的老人而言,多少也有些影响。
“不知严大人对此画有何看法?”蒋通保说话的过程中,目光并没有从画纸上移开。眉头稍稍锁着,似乎对这幅画有些拿不准。
“这个……”严知礼欲言又止了一番,随后皱了皱眉头。
他三十多岁的年纪,早年的时候,大部分精力都是在科考之上。四书五经的造诣是有的,但是因为精力的关系,对于丹青之道更多的也只是作为爱好,本身的水准并不算高。这个时候既然存了打压许宣的目的,所说的自然不会是好话了。但是先前许宣的琴艺方面的表现,让他心中开始警惕起来。考虑到影响,有些话也不能乱说。
目光朝在场的众人打量的一番,随后说道:“这样罢,今日的原本就是雅会,倒不若让场间的诸人来做些评价。”严知礼说完之后,不待其余人接话,声音紧接着响起来:“李毅。”
他冲座中读书人中的一人点点头。
“在。”
“本官知道你在丹青之上颇有造诣,这幅画你怎么看?”
那边先前同许宣打过招呼的叫李毅的书生怡然起了身,目光似是有意无意地朝许宣看了一眼,随后走到严知礼的席位之前。
偏头稍稍打量了那画几眼,随后嘴角处轻轻扯了扯,随后冲严知礼拱拱手:“回大人,此画不过堪堪入眼,算不得好画。”他说到这里之后,目光又带着几分傲气地看了看许宣。
“汉文,他说你画的不好。”黄于升伸手顶了顶许宣,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许宣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间,随后也带着几分微笑朝着李毅望过去。其实他只是将心中的一些东西画了出来,这个对于他而言,就已经足够了。其余的,比如画得很好或者很差的评价,其实并不在乎。
心思其实还不曾从先前作画的情景里抽离出来。
新安画派啊……这个也是还不曾出现的东西呢。这般想着,他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
徽州府古称新安,大好山水历来为人们所称道。两岸青山,水静山明,而黄山与新安江水这样一幅天然的山水画为画派众人提供了丰富的创作素材。徽商带来的经济繁荣为又为其打下了良好的物质基础。徽商称雄数百年,市井街巷兴隆一时,巨贾重臣,衣锦还乡。建馆舍,扩祠堂,立牌坊,架桥梁,办学堂、兴教育等支持文人儒士发展文化。徽州还是文房四宝的故乡,“澄心堂纸,徽墨歙砚”,加之浓郁的文化氛围,推动了文化流派的兴起。
更为重要的是,这支流派诞生于明末清初。在那个沦陷的年代里,画派中人以气节为重。山河板荡,家国破碎,身世飘零,国家不幸反应在他们的画作之中,使其画风明显趋于枯淡幽冷,具有鲜明的士人逸品格调。
总之,这一群可敬之人忍受了巨大的悲怆之后,所做出来的东西,历史也给与了客观公正的评价。
前世他曾经专门师从新安画派的传入。在他的那个年代,很多东西都已经开始没落,新安画派也已经风流云散,布不成阵。眼下这个时候将记忆中的名画随手画了出来。虽然不至于真有原画那么好,但是七八成的功力还是有的。更多的,其实是感慨。
……
“哦,何出此言呢?”严知礼带着几分好奇的话音响起来。
“之所以那么说,在下自然是有些把握的。请大人容在下一一到明。”李毅淡然的笑了笑,显得颇有几分自信:“评判一幅画的好坏,下笔处、收笔处,都极为关键。是否带有神韵,手法如何,笔墨浓淡等等……多方面考虑之后,再看其是否生动传神。”
“带着这些问题来看这幅画,唔,名字倒还过得去……太平山水图……啧,到是看不出来太平在何处。”李毅说着,伸手在画纸上点了点,声音接着响起来:“首先,这幅画所表达的内容并不清晰。题目是‘太平山水’,但是整体的画风格趋于枯淡幽冷,看得人心中有几分凄凉的感觉。这是大大的不妥,说明作画之人,并没有很好的把握住主题,画得偏了。”
他的话说完之后,那边许宣稍稍咳嗽了一声。
“李兄,这个太平……不只是太平的意思。”
李毅闻言,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那边许宣摊了摊手:“徽州府这边有个叫太平的地方……李兄莫非不知道么?”
“呃……”李毅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表情,不过随后就又恢复了自信:“即便是双关,你这个也不对。这幅画从整体而言,布局太紧,不够舒展大气。之所以这么说的原因,在于画的远景处理的过于凝实,局限了画面的开阔和深远程度,显得有些压抑。眼下的画风,师法前贤,讲究的是大气。这个算什么呢?”
“呵……而且用笔过于琐碎,匠气十足,显得……”李毅说到这里,又朝许宣看了看,见到那边书生只是一脸从容淡定不置可否的表情,随后目光转回来,才落下后半句话:“俗不可耐。”
对于严知礼在这样的场合询问一个年轻后辈,众人都有些好奇。随后听他的一番论调,似乎真的有些水平,想来多半在丹青之道上有所造诣。
于是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便四下响了起来。
“这个李毅是何人?先前似乎不曾见过。”
“确实不曾,听他说话,也不似这边的口音,到有些像是钱塘人……”
“在下倒是知道一些,他好像是跟着严大人一道来岩镇的。”
“难怪不知道太平是一个地方了。”
“那看样子,很有来头。”
声音传入耳中,许宣眉眼间稍稍有些疑惑。
这个李毅……不是徽州这边的人?
严知礼点点头,李毅的话其实颇为符合他的心意。要说明许宣的画作不好,自然就要给出恰当的理由。他虽然不太懂画,但是对比着李毅的那番说法,觉得还真是那么回事。
随后开口说了几句话,既然李毅已经说出了一些子丑寅卯,他要做的就简单了。无非是将李毅的话再深入一步罢了。这些在技术上没有太大的难度,围观多年,即便随意说几句,也能够保证针对性。
总而言之,许宣的画个人化的痕迹太明显了,同主流不相符。仅此这一点,有些事情就能够坐实。眼下的时代,很多方面都是相同的。那便是讲究正道。何为正道?自然是大家都认可的东西了。学问是这般,艺术自然也是的。
那边谢榛皱了皱眉头,随后说道:“老夫倒有些不同的见解。”
严知礼闻言,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那边李毅也将目光投过来。对于谢榛的话,年轻的书生似乎有些不满,不过对方毕竟是长辈,即便心中不以为然,但也不能毫无遮掩地表现出来。
“请茂秦公指正。”声音闷闷地说了一句。
其实李毅的这些小情绪,以谢榛等人的阅历,基本上是可以一眼洞穿的。不过心态和层次不同,这个时候也不会去计较。
摇头笑了笑。
“眼下作画讲究‘步履古人,摹仿逼肖’。但是一味的摹古,而不知变通,其实反倒会落入偏狭的格局之中。”谢榛的声音有些感慨:“这幅画,以黄山风光为本,一反柔媚甜俗、奢靡华贵之气,老夫倒是从中读出了情趣、韵味和品格。”
“简淡高古、秀逸清雅之风。”蒋通保将目光从画上收回来,随后点点头,补充着说了一句。
“复古终究是要超越的……李毅你的观点,老夫明白。早些年在文坛之上,老夫同几位老友也是你这般的看法。但是到了眼下,其实也知道一味的复古,终究难以进取。”
这些话算是谢榛对他人生的总结。在文坛之上,他和其他的一些人以复古的旗帜试图打开一种新的文学格局,但是最后的结果并不如人意。文以载道,但是更多的应该同时代相适应。
“可是……”李毅张口,似乎想要辩驳几句。
谢榛的话接着响起来:“最为关键的是,老夫从眼下的这幅画中看出了一些东西。这些笔锋看似随意、琐碎,但并不是随意为之。”声音说道这里,稍稍顿了顿:“这已经明显成为风格了……”
李毅闻言,微微一怔。丹青一道,以及艺术的其他种类,最难的便是形成独特的风格。即便画的花团锦簇,但是若是风格不成的话,终究还是脱离不了匠气的范畴。而要想登堂入室,就一定要有自己的风格。只要有了既定的风格,即便是完全不同的画,也能很容易地判断是不是出于一人之手。
但是……风格这种东西,岂是说说就有的?
“茂秦公此言未免有些过了吧?”严知礼在一旁皱了皱眉头,质疑了一句。
“画作得漂亮或许并不难,难的是有一套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便是风格。老夫敢这样说,自然是有些依据的。”谢榛说完,伸手将旁边的一幅画取过来:“这是汉文的另外一幅画。虽然描摹的景象不同,但是风格是一致的。”
呃……
严知礼的目光陡然间停顿了一下,先前的时间里,许宣居然画了两幅画么?这样的速度……背后自然是一定程度的娴熟技巧。眼下谢榛似乎对他的画作另眼相看,那么想来另一幅画的水准也能够入谢榛之眼。这样短的时间,能够保证两幅画的质量……仅此一点,许宣就要领先其余众人很大一截了。
才正这般想着的时候,谢榛的话又一次响起来。
“如果还觉得难以判断的话,这里还有一幅……”
呃、还有?
灯火之中,三幅画齐齐摆开在严知礼的眼前。心中陡然涌上几分荒谬的感觉。
底下众人张了张嘴,这个时候觉得有些麻木了。文魁比试,每一项的时间都不会太长。在先前短暂的时间里,很多人作完一幅画都已经很勉强了。不料许宣竟然作了三幅?
“众位如果不信的话,可以过来比照一下……落笔着色之间,风格已经形成了。凭着这些,即便没有落款。老夫也能从众多的化作中一眼看出来,这是汉文的作品……短短的时间,虽然仓促的,但是居然保证了大体相同的水平。”谢榛说着咂了砸嘴巴:“真是难能可贵。”
而在许宣这里,前世因为兴趣的缘故,新安画派的几幅名作都是时常临摹的。某种程度上其实已经能够算作是本能了,眼下不过是重新做一遍输出。省去了布局构思的时间,照着印象中的东西画出来,至于是一幅两幅或者更多,其实区别不大。
谢榛说完之后,目光又落在画作之上,神情带着几分复杂和感慨,过的半晌才叹息着说了句:“琴艺已经让人意外了,不想丹青之道也如此出众……汉文啊,老夫是不是要唤你一声许大家了?”
许大家?
还真是没有想过。其实对于这些评价,许宣本身还是淡然的。一方面是因为原本就是意气之争,若不是严知礼先前的态度,他甚至不准备做什么。因此这样之后,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也就够了。另外一方面,虽然在谢榛看来算得上惊艳的表现,其实终究还是上不得台面的。无论如何,人不能将自己骗了,这样很危险。抄袭虽然没有压力,但是这样之后,若是将抄袭所带来的荣誉也算到自己身上,那就是不自知。
李毅的目光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几幅丹青画作,不断来回看了几次……不得不承认,谢榛的话是对的。随后张了张嘴,呐呐无言了一阵,才猛地合起来,低头不语。
蒋通保伸手在一捧画纸上点了点,有轻微地咳了几声,才说道:“这些画作老夫已经品赏了一遍,大抵都还不错……只不过相较于汉文的而言,还有些差距。”
又胜了?
众人面面相觑地看了看,蒋通保的话,显然就是代表着最终的结果。
而屋外看热闹的人们经过一阵沉默之后,猛烈地欢呼起来。对于谁输谁赢,他们并不在意。先前有了诗词和琴艺的比试之后,他们对于丹青比试的期待其实已经降低了。技压群雄这种事情,哪里能够每次都遇到?先前有了两次,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但是不曾想到,随后而来的事实,再一次推翻了他们的认知。
白素贞在人群之中,热闹的情绪感染之下,不由的轻轻笑笑。
这个家伙……总是有太多的出人意料了。
……
“姐姐,我就说了,汉文的丹青是很厉害的。”
“噫,不信。先前那个李毅评价作品的时候,你明显紧张兮兮的。”
“哪里有了……”
“还嘴硬。”
许安绮同许安锦小声的说着话,习惯性的要去挠对方的时候,身边有人古怪的看过来,她才意识到眼下的场合自己二人是书生身份。随后恢复了一派正经的样子。
……
如果说先前谢榛还因为顾及着严知礼的面子,言语间还有保留的话,但这个时候许宣的表现实在是到得他的心里去了。因此更多的就是纯粹的赞赏和欣慰。
“今日的三次比试,汉文能够占得双首……啧。”他点点头,随后带着几分打趣意味的说道:“幸好先前诗词比试中另有高作,不然你一人囊括三项第一,老夫可是要被吓死了。”他说完之后,自己“呵呵”地笑了笑。
以他的身份,既然笑了,严知礼等人也就不尴不尬地陪着笑上两句,但是心中其实郁闷的厉害。
不过也确实了,那首词不是他写的。
觉得有些庆幸。随后拿一旁的茶盏,稍稍喝了一口。
“那个……”突然有声音传过来。众人循声望过去,那边黄于升在众人的视线里欲言又止的模样。
“其实、其实……那首词,也是汉文写的。”
声音落下来,整个场间的气氛仿佛陡然间沉了沉。严知张刚将一口茶水抿如嘴中,闻言“噗”的一声,茶渍四溅。
类似落针可闻的局面里,谢榛的身子猛的一抖,随后望着许宣,神色带着几分惊疑不定。
似乎真的被吓到了。
许宣的在琴艺和丹青之上的表现,已经让人有些麻木。原本以为即便再厉害一点也能够适应。但是这个时候,黄于升将一些事情陡然道破的时候。更多的想法其实是……怎么可以这样?
第三百六十章 等风来(一)
精神在灯火之中时而清晰,时而紊乱。良久之后,才知道眼下的情况所代表的意义——到得这一步,文魁大比其实已经没有在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老实说来,在严知礼的心中,今日的“文魁大比”盛况其实并没有达到想象中应该有的高度。先前觉得原因很简单了,两项比试之中,许宣一人便将其余众人死死压住了。即便这个时候有心的拔几个同他抗衡,也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这样的局面已经让严知礼难以接受,但是随即就传来了消息……
那首《木兰词》竟也是他所写的。
严知礼并不是没有遇到过有才华的人,甚至他自己,在某些方面也很有天赋。但是往日里所遇见的那些人,或是才高八斗、或是学富五车……但大都是在某一个特定的领域里有着比较雄厚的积累,像这样的场合不过厚积薄发而已。
但是若说厚积的话,许宣才二十不到的年纪,能厚到哪里去?况且,还是完全不同的几个领域。
不可避免地皱了皱眉头,类似后知后觉的情绪自心底泛起来。先前他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许宣做了抄袭诗文的指摘。
那个时候书生从容的表情背后,大概觉得很好笑吧?
心中想着这些,他有些僵直地坐在位子上,很久之后,才“呵”地笑了一声。
……
四下里已经轰然炸开了,今日的场合,这般状况并不是第一次。每一次都是陡然的沉默,伴随着轰然而起的或是疑惑、或是惊叹的声音。虽然并没有龙争虎斗的盛况,但是眼下的局面在观众人眼中,其实早已超出了预期许多。
类似英雄主义的情愫,每个人那里都有的。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写一首诗、做一幅画,举座皆惊惶。
要的其实就是这种效果。
到得此时,文魁比试其实已经不用再进行下去。
这个毫无争议。
先前黄于升抛出一首《木兰词》之后,其实没有让所有人却步。因为比试不仅一项,而黄于升平日里不学无术的性子众人都是知道了。莫名其妙的诗才之后,在其他方面基本上就不用担心。
但是到得此时此刻,真实的局面出现,很多人心中已经没有多少想法了。议论了一番之后,也就等着那边将最后的结果公布出来。
然后走人……
真是的,如果知道这样的情况,还不如去喝个花酒来的实在。
……
“姐姐。”许安绮偏过头,小声地同许安锦说道:“要不我们不同他生气了吧?”
许安锦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在少女这里,其实即便原本有气,时间过了这么久其实也早已经消去了。之所以不搭理许宣,不过是为了以后会出现的类似事情做一些预警罢了,让他知道一些分寸。原本心中就盼望着见他,如若不然,今日也不会过来了。
先前的一曲《梁祝》之中,少女的感动和震撼无以言表,心中最后的芥蒂也已经消除,这个时候恨不得立刻上前去问他。
去问他为何能弹出那样好听的曲子,嗯,对了,还有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
“先前的惩罚也够了,我是觉得,闹一闹……适可而止,早晚还是要嫁人的。”少女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解释般地说了一句。
“你确定了?”
“当然……”许安绮说着下意识地朝四下里看了看,在少女这里,害羞或者扭捏的时候总是这样的做派。这个时候倒不是真的要看什么,但是随后目光落在门口的地方,狠狠地顿了顿,半晌之后回过头来,又一次转变了语气:“当然还不曾想好。”
目光顺延,许安锦将好奇的目光沿着她先前看的方向望过去。那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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