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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之二]_麒麟正传(第一章)生死与共(下)+番外_by:_桔子树-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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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净。

  两个小时之后,飞机进入指定区域,夏明朗站起来训话,内容很简单:

  前进,直到无法前进;坚持,直到无可坚持。

  自己折腾死在训练中,不是什么英雄,不占烈士名额。

  方进帮他补了一句:被三只以下的野猪和两只以下的熊干掉的同志,去见阎王的时候不许提他方进的名,方小爷丢不起那个人。

  众人听完一阵哄笑,刚刚还紧绷得生火的气氛顿时松懈下来。

  飞机沿着指定区域画了一个圆,队员们陆续跳了下去,而郑楷和夏明朗则伞降在圆心的位置,一天之后会有直升机支队的人过来帮忙救援临时遇险的退出者,于是,至于这一天之内退出的队员们,用夏明朗的原话来说就是:那你就等死吧!

  低纬度地区的冬天也不觉寒冷,郑楷和夏明朗两个落地后收了伞,开始了百无聊赖的等待。

  夏明朗随便给自己找了个背光的地方,从包里拿出一个黑盒子来按个不停,郑楷抬眼看过去:“什么东西?”

  “PSP,从陆臻那儿抢的。”夏明朗随口答道,忽然一愣,手上警报大响,他又OVER了,夏明朗觉得无味,把东西收了起来,开始和郑楷打赌猜测今年到底谁能第一个从这密林深处走出来,到达这集合点。

  郑楷在这批新人里最看好常滨,体力好,几乎不知疲倦。可是夏明朗却不同意,丛林深处的前进不像山地越野,他要的不光光是体能而是计谋,其实他看好徐知着,徐知着的越野能力也非常强悍。

  他们聊啊聊,话题慢慢从新到老,又开始猜测这次到底有谁能超过老队员先撞线,又有谁会可怜的被新兵甩开一条街。于是说道说道,两人相视而笑,因为大家都想到了方进。方小侯威武不凡,可耐力是他永远的痛,如果没有意外,他总是最后一个,唯一一次反超,还是他刚进队那次,就赢了一个陈默,因为陈默在最后两天里扭到了脚,扭得不轻不重,别扭扭的走到了终点。

  郑楷感慨:“今年就看侯爷和陆臻这两人谁比较次了。”

  因为又一次听到了陆臻这两个字,夏明朗脸上一僵,双手垫在脖子下面,躺倒在树下的绵软的草地上闭目养神。

  日影西斜,郑楷砍了半颗枯树生出一把火,夏明朗看着那跳跃的火光愣了愣,拍拍屁股站起来,说:我去准备晚饭。

  半个小时之后,夏明朗带着一只兔子两条蛇出现,刚刚剥了皮的新鲜肉体还带着余温,夏明朗用盐腌了,挑了几根看起来比较直的树枝开始刮树皮。反正是无聊,夏明朗做这些事的时候非常的缓慢,于是思维像是被风吹起的纸片那样在脑子里转啊转。他低头看到被砍断的蛇头卡的一声用力合上,死死的咬住了一根枯枝。

  “你得把它扔远点,蛇是低等爬行类,神经中枢分布全身,你砍了它的头,它也照样能咬你。”

  夏明朗微微笑了一下,那小子,真是啰嗦,还以为这世界上就光他懂道理呢,他夏明朗吃的蛇比他见过的还多,这还用他教吗?夏明朗发现他最近总是会想起之前,从最初选训的时候开始想起,试图捕捉出一些蛛丝马迹,但事实上,他总是想不出,一切发生得太没有痕迹了,或者说,太自然了!

  手艺当然是一贯的好,脂香肉滑,夏明朗忽然想到了他这几天等在这里能干点啥,于是打电话让支队的飞行员们明天过来之前去食堂要几包调料。郑楷虽然望天觉得这事实在有点无聊,可是等待显然更无聊,也就随他去了。

  吃过晚饭,天色已经大黑了,夏明朗抽了一根木柴点上烟,吞吐着烟雾问郑楷是不是也要来一根。

  郑楷瞧了他半天,忽然说道:“你最近有点不太正常。”

  36.一步之遥b

  夏明朗笑起来:“怎么了?连你都看出来了啊?”

  郑楷笑道:“也就我能看出来吧,你比较不瞒我。”

  夏明朗仰起脸瞧了他一会,声音弱了几度:“楷哥。”

  “说说吧!”郑楷转过脸去看火,黝黑的脸映出金红色的火光。

  夏明朗沉默了半天,忽然闷声闷气的说道:“我,好像喜欢上一人。”

  郑楷张大嘴转过头去,夏明朗特别不好意思的冲他笑笑。

  半晌,郑楷忽然问道:“是队员吗?”

  夏明朗一下子跳了起来,半张脸隐在黑暗里,半张脸被火光照亮,有种肃杀的凛利气息。

  “是?”郑楷镇定的逼问了一句。

  “为什么这么说?”夏明朗硬邦邦的问道。

  “你最近没休假没外出,前一阵乱七八糟相得那些姑娘也全没联络,你说你还能看上谁?”郑楷顿了一下:“是陆臻?还是……”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夏明朗打断郑楷。

  “猜的,老的那些个你要有想法早就有了对吧,新人里,要么,徐知着?别的都长成那样五大三粗的,跟你也不亲近,陆臻特别亲近你。”

  “他对谁都亲近。”夏明朗森然道。

  郑楷低头:“其实你也别激动,这种事儿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还记得刘永亮和杨宁吗?他俩当时住一个屋,好得像什么一样,同出同进的,干啥都在一起。

  “我没听说过这件事。”

  郑楷道:“你那时候刚好在猎人,是你出国那阵儿出的事。也不知道祁队当时是怎么看出来的,反正祁队这人你也知道,他要是想查点什么,什么法子都下得了手,总之就是让他拿着证据了。”

  “后来呢?”夏明朗压低了嗓子问道。

  “祁队想把他们调走,刘永亮差不多岁数了,要退也可以退了,杨宁嘛,反正他们两个走一个,这事儿就算了。不过当时,唉……杨宁多犟的一个人呐,哭得像什么似的,在祁队屋里跪了一天,我怎么拉都拉不起来。最后还是严头出面平的事儿,严头说:‘咱们管天管地还管他们晚上抱着谁睡觉吗?’”

  夏明朗沉默无言,忽然想起来:“可是我回国的时候刘永亮已经不在了。”

  “是啊,演习事故,不算重,大腿骨骨折,能好,不过就是肌腱也受了伤,不能像以前那样发力了,所以还是调走了,过了两年杨宁也走了。”郑楷抬起头看到夏明朗脸色阴沉,抓了抓头发继续说道:“其实我总觉得祁队也不是真心就烦这事儿,后来那两人都去武警那边了,在一个地方呆着,祁队亲自写的推荐信。他主要是怕坏了队里的风气,虽说咱管不着别人晚上抱着谁睡觉吧,可是一大队的全是年青小伙子,血气方刚的晚上都抱一块睡去了,那还怎么得了。再说了,他们好的时候还没什么,那万一要是掰了呢?心里还能没点嫉恨?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事到临头的时候不能有半点疑虑。”

  “我知道,祁队有他的道理。”夏明朗点了点头,心中发苦,何止是有道理,如果不是现在事情落到自己头上,他简直会觉得祁队完全正确。

  “其实祁队后来也挺后悔的,他总觉得是他没压住火,反而把事情搞大了,这年头谁都不是傻的,有一点风言风语的猜猜都能猜出来,大家表面上不说什么,背地里都有讨论,虽然不会真有什么,可是杨宁最后那两年,日子其实真的不好过。”

  郑楷转而问道:“陆臻他是怎么想法?”

  “不,这事跟他没关系。”夏明朗断然道:“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与他无关。”

  “那就好。”郑楷按住夏明朗的肩。

  一点压力沉下去,好像直接按在胸口上似的,夏明朗一支接一支的抽烟,郑楷终于忍不住问:“你带了多少烟出来?”

  “就这么一包,就这还违规了呢,所以,算了,抽光算数。”

  夏明朗勉强一笑,眼睛眯起来,黑漆漆的瞳仁被火光映出异彩。

  第二天天亮了之后,夏明朗一直在专心逮兔子,逮着了就用背包绳绑在树上扔草窝子里养着,武直的兄弟们赶到的时候惊叹不已,午饭是用老鼠肉和蛇肉熬的汤,还有烤兔肉和食堂里顺来的馒头,吃得那两位飞行员心满意足的直哼哼,放言以后出来跑还得跟着夏队长混,跟着队长有肉吃。

  夏明朗手脚太利落,折腾了一整天,方圆几里之内的兔子算是彻底的绝了后,到晚上他守着篝火心有不甘,早知道去弄点硝盐来他就能把那些皮子都给硝了,出山还能去集巿上卖卖皮草。于是第三天,无聊的夏队长只能割草喂兔子玩儿,忽然想到陆臻此时不知道在哪个丛林沼泽里挣命,而他现在清闲舒适的嘴里都能淡出个鸟来,这场面要是让他看到了,非得气个半死不可。

  想到生气,便想到那双火光闪闪的充满了生机的黑眼睛,还有圆鼓鼓的脸颊,夏明朗只觉得更无聊了。

  当天晚上出了第一桩意外,那名队员因为赶夜路误中了当地猎人的陷阱,本来是已经躲开了,没想到那些铁齿上还抹了毒,无奈之下只能赶在昏迷之前宣布退出拉了信号弹。夏明朗刚听到耳机里的沙沙声就已经一跃而起,武直的两位兄弟也揉着眼睛爬了起来。

  大半夜的要从漆黑一团的丛林里找一道黄烟还真是不容易,好在他们在出发之前就在地图上分过区,查找的范围小了很多,当夏明朗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了,直升机直接转场,飞去事先就定好的军区医院紧急抢救。一路上就看着气息越来越弱,夏明朗的手指一直按在他的颈动脉上,摸到后来手指头都僵了,差点把自己给吓死,好在本地人常用的毒药就那么几种,一进了医院就开始打血清试了两次之后就找到了对症的,夏明朗赶着回去,只能关照护士等病人一醒就马上通知他。

  37.一步之遥c

  心惊肉跳,不过这种心惊每次训练都能遇上几回,像这样的训练与演习都有死亡名额的,5天300公里的极限野外生存是2%,夏明朗盘算着他这次带出来87个人,也就是说可以死1。74个人,当然这是一个极限状态,只不过保证在这个死亡率之下,带队的负责人不必受到行政处分,至于自己心里怎么想的,那就是自己的事了。

  夏明朗回去之后就觉得心神不宁,好像会出事。

  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总会有一点奇怪的感应,就像是狼天生能够感知危险,当然,这样的直觉也不一定能作准。郑楷看到他一回来就找了棵树靠着坐,仿佛是在闭目养神的样子,就知道他心情紧张,走过去三步之外夏明朗就睁开了眼睛,漆黑璨亮,看着他:“有事?”

  “没。”郑楷摇了摇头,在他身边坐下。

  夏明朗把烟盒捏在手里闻着,郑楷笑道:“早知道就留一根嘛。”

  夏明朗笑着摇了摇头:“早点抽完拉倒,反正都是不够的。”

  郑楷有点感念,安慰他:“你太紧张了,放松点。”

  “明天才是事故的高发期。”夏明朗看着漆黑的密林。

  “往年都这样,今年你特别紧张,别这样,真出了事,也和你没关系!至少和你那事儿没关系吧!”

  夏明朗笑一下,不置可否。

  当天晚上没有出事,第四天白天风平浪静,到黄昏的时候有人要求退出,夏明朗听到那声音沉静如水,心里一松,搭话问道:“陈默你没事吧!”

  “嗯,没事!”陈默冷静的说道。

  夏明朗一头雾水,好好的没事你退出什么劲儿,到了那边才知道是伤到了跟腱。

  “不能发力。”陈默指给他看:“而且我担心走到底,跟腱会断裂。”

  跟腱断裂的意思就是,这只脚,这辈子都不能再发力,夏明朗点了点头,忽然庆幸伤的是陈默,要是换了方进大概会一直走到脚断掉为止,然后他盘算了一下他队里有多少人会一直走到脚断,头疼的发现还真不少。

  陈默的伤不算重,不肯浪费燃油往医院跑,索性就被一并拉回了集合点。

  一夜未眠,大家都知道这是最后一个夜晚,都守着,偏偏通话器里一点声音都没有,看到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夏明朗松了一口气,心想应该没事儿了。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陆续的有人到达集合点,夏队长开始快乐的杀兔子烤肉,只是可怜了筋疲力尽肚子饿得咕咕叫的队员们,饿成这样子吃得太猛容易闹肚子,可是不吃猛了又馋得慌。出乎夏明朗意料的,第一个到达的新人就是常滨,不过这种事也作不得准,可能刚好他的路线比较好走也不一定。紧跟着的是徐知着,方进还是没到,已经被好几个新人甩下,估计这次小侯爷回了府得有的郁闷郁闷。

  日头过了最高的那一个点,慢慢开始偏西,夏明朗动作流畅的剥完一只兔子扔给别人去洗,耳朵里忽然一跳,沙沙的电流声响起来,伴着嘶哑的沉重的喉音:“N2,请求退出。”

  夏明朗心脏顿下一拍,哑着嗓子问道:“陆臻?”

  沉默良久,声音竟然又弱下去了一些,游丝似的微弱:“队长,我是陆臻,救我!”

  夏明朗茫然的站起来,忽然发现自己有点不辨方向,郑楷匆忙走过来拉他,夏明朗着急的问他:“我没听错吧,是陆臻?”

  “没错,是他!”

  郑楷拉着他往直升机跑,驾驶员已经到位,正在发动飞机。

  陆臻是一个对问题设想很周到的人,他甚至对于退出这件事都做了很周到的控制。他给自己找了一个河边的空旷地带,虽然后来夏明朗知道他去河边不光光是为了让他们好找一些,还有更重要的理由。不过像这样,信号烟幕弹插在河边的乱石里的确方便了他们在第一时间锁定他的位置。

  夏明朗在机舱门口往下看,陆臻靠在一块石头上,清亮的河水从他手边流过,带走一片血痕。

  空间太小不方便降落,武直的师傅找了个适合的角度在空中悬停,夏明朗拉着绳子跳了出去,粗糙的绳索在掌心滑动,好像着了火似的疼,他这才意识到他没有戴手套。

  夏明朗先落地,跑了两步之后忽然停住,郑楷从他身边冲过去,莫名其妙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蹲到陆臻面前检查他的状况。

  “还,还活着吗?”夏明朗结结巴巴的问。

  “废话!”郑楷把人抱过来,心想有见过死人还能吐血的吗?

  夏明朗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按上他的颈动脉,陆臻忽然睁开眼睛看着他,夏明朗心口一凉,像是被一发子弹击中胸口,灵魂飘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先上去!”郑楷推了他一把。

  夏明朗反应过来,说道:“我先上,拉你上去。”

  直升机上已经扔了软梯下来,夏明朗用背包绳把陆臻绑到郑楷背上,自己先爬上去,再把另外两个拉进舱门,直升机马上调头飞去医院。

  “队长……”陆臻的声音极轻,几乎是气流,夏明朗靠过去握住他的手,掌心一片湿腻,全是血。

  陆臻努力睁开眼睛,喉节滑动个不停,像是努力在吞咽着什么,他的声音低哑:“我的胃很痛,应该是消化道出血……”说话间,嘴里又有血漫出来,陆臻被呛到,低声咳嗽。

  “够了,行了,别说话!”夏明朗急忙按住他。

  “不行!”陆臻声音一提,眼神炽热而急切:“我应该是食物中毒,口袋里,口袋有收集的样品,不过可能不全……我怕撑不到医院,你记得告诉医生。一定要救我,我不想死……”

  陆臻固执的低语,粘稠的血沫从唇齿间漫溢出来:“我不能这样死……”

  “好好,我知道,你不会死,有我在,不会让你死!”

  夏明朗看着他的眼睛,觉得自己简直语无伦次,可是陆臻居然就这样被说服了,嘴角微微翘了一下,慢慢合上眼睛。

  38.一步之遥d

  只是胃出血而已,上消化道出血。夏明朗不停的安慰自己:看着很可怕,其实也不过是胃出血而已,不会有事的,不会死人,只是看着可怕。

  “明朗?我来抱吧?”郑楷看到他的手指全绞在一起,骨节发白,好像随时能拗断掉。

  夏明朗忽然抬起头看他,一瞬间的目光,黑到至深的幽明,杀气腾腾,郑楷吃了一惊:“明朗!?”

  夏明朗用力闭一下眼,低声道:“我来就可以了。”

  医院离得不算近,上次夏明朗就觉得慢,这一次更是慢得不可思议,慢到他几乎想把飞机上的螺旋桨拆下来顶在头上自己飞着走,甩开这么大个铁盒子应该会快得多吧!可是,连时间都变慢了要怎么办呢?他从两分钟看一次表,飞快的变成了半分钟看一次表,腕表大概是坏掉了,数字居然一动不动。

  陆臻很安静,肌肉在轻微的抽搐,表达着它们的痛苦与不满,鲜血不停的从嘴里溢出来,混杂着消化液和胆汁,变得粘稠而含混,夏明朗不停的帮他把嘴边的血迹抹掉,不能放平,更不能呛血,如果血液流进肺里,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夏明朗忍了再忍,微微抬眼看着郑楷,偏过头把嘴唇印上陆臻的额角,触感咸涩,全是汗。

  郑楷悄无声息的转过头,连余光都不往那边飘。

  夏明朗低头去看陆臻的脸,苍白的,漆黑的睫毛随着呼吸的起伏而颤动,像墨做的蝶,飞越苍海,振翅前行,漫延的鲜血把胸前的迷彩服染透,印迹斑驳。夏明朗听到自己的心跳缓慢而沉重,随着陆臻的呼吸起伏,心痛的滋味,与别的队员受伤时完全不同样的那种痛,血肉成泥的纠结。这个名叫陆臻的家伙是他的心病,但是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已经病得那么重。

  人送到医院的时候单架床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夏明朗一路随着狂奔,一边把情况告诉医生,最后轰的一声,那个人被撞进了手术室,红灯亮起,生死再不由他掌握。

  “你留在这里陪他?”郑楷和他商量。

  夏明朗权衡了一下,干脆利落的下达命令:“好,我留在这里,你回去整队,尽快把陈默也送过来,他的脚不能拖。”

  郑楷点点头,大步离开。

  夏明朗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转角,忽然觉得身上一空,坐到墙边的椅子上,开始沉默的等待。

  他不喜欢等待,非常的不喜欢,他可以潜伏,但其实,那不是等待,那是随时随地的观察,随时随地的进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漫长的,完全不由他控制的,结果未知的等待。他不会去设想,如果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是一具尸体他会怎么样,不会有这样的结果,他不接受。

  他这一生,与阎王抢命,与死神调情,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有无法去面对的现实。

  他忽然有种强烈的冲动,他想把陆臻踢走,什么理由都好,去哪里都好,不要留下来,他可以死一千次,但陆臻不可以,就这么简单。

  夏明朗闭上眼,脑海里全是那双清明透亮的眼睛,专注到几乎固执的:我不能这样死!!

  是的,是的,夏明朗苦笑。

  你不能这样死,我知道,所以,你也不会这样走,我更知道!

  陆臻,这真的是我最大的妥协了,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除了那些不必要的伤害!

  红灯闪灭,夏明朗看到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神色平和,顿时如释重负。

  “没事吧?”夏明朗问道。

  “还好,他很机灵,马上给自己洗了胃,所以中毒不算很深,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医生把口罩摘下来:“不过他的胃受到很大的损伤,具体的我们会在出院之前做一个确诊,看是不是必须长期吃药来做调理。”

  “好的。”夏明朗伸手与他相握:“谢谢。”

  “话说,夏队长,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等在这儿呢,每次都是把人一扔就走了。”大概是病人脱危自己心里也开心,医生开起了玩笑。

  夏明朗笑道:“因为这次是尾声了。”

  “哦……”医生像是有些失望似的:“我还以为那是个特别重要的兵呢,这么年青的少校。”

  “不,”夏明朗非常认真的看着他:“我的每一个队员对我都很重要。”

  所以他不光是我特别重要的兵,他还是我特别重要的人。

  唔,医生有些尴尬,说道:“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他?”

  “随时都可以,等他转好病房。”医生笑了笑,转身离开。

  病房里很安静,陆臻还失陷在半昏迷中没有醒过来,脸色苍白,像一张纸,随时都会飘散。

  黄昏日落,夏明朗看到窗外像失了火一样的红,晚饭时刻,外面有吵闹的人声,他坐在陆臻的床边,那个人很近,却又远得不可思议,于是心里空了一块,像是被烟头烧灼的纸页,焦枯着,带着疼痛的空洞扩散开来。

  夏明朗站起身到窗边看了一会风景,然后把窗子和窗帘全合好,走到门边,开门看到走廊里空荡无人,于是把房门锁牢。

  好了,现在这样比较好,一个密闭的空间,他与他的两个人。

  夏明朗在床边站了一会,缓慢的,无声无息的把自己移到床上,隔着被子拥抱,鼻子贴在陆臻的脸侧,深深呼吸。然后当他睁开眼睛,发现陆臻已经醒了,睁开眼睛看着他,一动不动。

  因为发烧的缘故陆臻的眼球上蒙着一层水膜,漆黑的瞳孔明亮光滑,像一面镜子清晰的映出夏明朗的脸,而眼神却是恍惚的。

  “不要动,也别说话!”夏明朗低声道,声音缓缓流转,陆臻合上眼睛,看到金色的细砂砾在指间流过。

  徐知着收队后跟着陈默一起去了医院,问到陆臻的病房却发现开不了门,用力拍了两下正想找护士,房门却从里面哗的一下打开了,夏明朗迎着光站在他面前,房间里光线昏暗。

  “你来了?”

  徐知着点着头,咽了一口唾液,发现自己居然说不出话。

  “也好,那我先回去了,好好照顾他。”夏明朗侧身从他身边走过。

  “啊!”徐知着张口,愣愣的看着他就这么消失。

  “臻儿?小臻子……”徐知着忽然扑到陆臻床边,陆臻皱着眉头挺无奈似的瞧着他。

  “哎,你说,咱们队长有没有可能也对你有点意思?”

  陆臻看着天花板,轻声说道:“别乱猜。”

  39.请你相信我

  冬夜,肃杀而萧寒,单层的迷彩贴在身上,有点冷。

  这间医院年代久远,楼梯道里光线昏暗,冬天的爬山虎掉尽了叶子,枯茎贴在大幅的玻璃窗上,像黑色的裂纹,把外面路灯的光线割得支离破碎,夏明朗沿着这些破碎的阴影一级一级的走下去。

  走出大门的时候一股清寒的空气扑面而来,大脑顿时变得清醒起来。

  他忍不住抬头往上看,找到那个窗子,徐知着已经把窗帘拉开了,窗子里透出明亮的光。

  可怕的冬训之后,就要过年了,基地的气氛非常欢腾,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严头最热爱的驭人之术。不过今年的新年特别的欢腾,因为美丽的郑家娘子来军区探班,虽然麒麟基地不让进,不过挡不住那帮小伙子们去军区看美人,

  郑家娘子是哈尔滨人,身上有八分之一俄罗斯混血,精华俱现,生得高挑貌美,皮肤白净。

  小伙子们看完之后一个个神魂颠倒,成天在家里狼嚎不止,见天的请郑楷去军区吃饭,只盼着搭上嫂子一起,饱饱眼福,并且连人家大姑家表哥那读高中的孙女儿,也都订下了主,常滨说:他完全不介意等待小美人慢慢长大,完全不介意!

  临近年节,整个军区的气氛都比较轻松活跃,美女军嫂的大名传开来,让严头觉得自己倍儿有面子,那可不,自己手底下的男人个顶个的能干,自己队里的媳妇,艳压四方!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啊!

  不过一想到这儿,他又开始怨恨上了夏明朗,你说这小子平常精得像鬼一样,什么人哄不下来,怎么就是不能给自己哄个媳妇?郑楷就一张刀削脸,三句话都能说红脸的主,偏偏娶着个这么称头的媳妇?

  这人生呐,这人参哪!

  于是严头赶着夏明朗交年终总结的时候半真半假的拿话敲打他:你那家乡可是美女如云的地方啊,怎么也得给你队里那帮小子整个拿得出手的嫂子吧!!

  夏明朗脸上一红,表情诚恳得一塌糊涂:严头,我跟女人不对盘。

  难得三寸厚的脸皮还能刮出血,严正愣了一下,让这小子溜出了门,事后才仰天长叹,出师了出师了,都会卖弄纯情了。

  陆臻出院的时候是徐知着接的他,事实上,这半个月的住院时光,夏明朗没有再出现过,前两天集体请完了郑家娘子,全员携着美人去看望伤员,陆臻眼尖在门口看到他半张脸,之后,就真的成了浮光。

  夏明朗知道陆臻出院了,还知道他在医院里都混得像自己家似的,会有小护士分出自己带的午饭给他加餐,主治医生免费请了自己爷爷来给他瞧病,几乎让他背了一麻袋中药丸子回来。

  干净,帅气,温文而爽朗,这是个明媚如五月春风的青年,自然谁都会喜欢他,所有的男人和女人。

  夏明朗本以为陆臻一回到基地就会来找他,他们之间有太多暧昧不明的东西需要解释说明说清,可是陆臻开心自在的与他的朋友们打成一片,他在享受假期。

  或者,他不希望有解释,他也想把这一页揭过,让一切的暧昧就回到暧昧中去。

  夏明朗叹气,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滋味,轻松?期待?遗憾?失落?

  或者,什么都有。

  于是,当陆臻如常的敲开他的房门,如常的站在他面前,夏明朗几乎有些惊慌的站起来,结结巴巴的问道:“有,有事吗?”

  我本来以为你不会来了。

  陆臻笑眯眯的看着他,像一只快乐的兔子,他红着脸点头,夏明朗发现他已经把房门反锁。

  “我,我忽然发现我耳朵好像又出了点问题。”陆臻偏过头,视线游移。

  夏明朗失笑,很不错的开场白,他于是说道:“要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吗?”

  “啊,不,不用,你能治的,只有你能治。”飘移的视线又游回来,像浮光掠影,羞涩的一闪而过。

  夏明朗看到他的眼神热切而明亮,就这样看过来,有摧毁一切阻拦的勇气,多么勇敢的少年,然而,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夏明朗走到窗边去,指引陆臻往外看:“你看到什么?”

  窗外是后山的层峦谷地,陆臻看着它,口气干脆:“麒麟。”

  “告诉我你的渴望!”夏明朗转过头去看他:“最重要的那一种,为了它可以放弃一切的那种。”

  “快乐的人生。”陆臻道。

  夏明朗挑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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