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月满西楼_第六部分-第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岳凌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慢慢后退着,后背轻轻贴上了墙壁。
「你爹当年写的那本奏折,耿原修交给了我,我还保存着。你可以把它呈给皇上,替岳家翻案,把我绳之以法,要杀要剐,我都没有半句怨言。我不奢望你的原谅……」
「你可以不奢望我的原谅……」
岳凌楼终于说话,声音越来越大,竟大吼起来:「你可以不奢望我的原谅,但你为什么要让我恨你!?——你为什么不否认?……如果你否认,说你没有做过,我就可以相信你……一切还是能像从前一样!但你为什么要把什么都告诉我,为什么要要说你知错!为什么要让我恨你!……我已经……」
气息渐渐变弱,眼泪终于流了出来,「我已经……不想再恨任何人了!」
岳凌楼的身体顺着墙壁缓缓滑落。
——为什么真相总是这样残忍?
前一刻,还像家人一样,转眼间,竟变成了仇人?
「凌楼……」洛宗建从地上抬起了脸,脸上泪水纵横。
「我已经……不想再恨……任何人了……」岳凌楼撕心裂肺的声音,「你为什么不一直隐瞒下去……我好想被你骗,但你为什么不骗我?……我不想知道这样的真相!如果是这样的真相,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声音越来越大,岳凌楼竟一下站了起来,向门外冲去。
「凌楼!」
洛宗建拉他不住,想再追过去,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似的。
「凌楼……」
望着那个隐没在一片暮色中的白色背影,洛宗建无力地靠在门边。
受过伤的人总是习惯去寻找真相,但也许,知道真相后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凌楼!」
突然出现的洛少轩一把抓住了他,「你到底怎么了?」
「放开我……」岳凌楼没有挣扎,他只是慢慢抬头,用冷漠到可怕的目光,望着担心他的洛少轩。
「除非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不然我绝不放手!」说着,洛少轩的手又握紧了几分。
「不要碰我!」
岳凌楼扬手挥开他,眼泪夺眶而出。
『不要碰我』这四个字,不仅令洛少轩心中一痛,然而更痛的却是岳凌楼自己。
强抑住内心的痛苦,岳凌楼冷冷道:「我不想再和你们洛家有任何牵扯……不要管我……」
除了脸上乱七八糟的眼泪,岳凌楼的这句话讲得毫无破绽。
他转身,背对洛少轩而去。
洛少轩悬在半空的手微微抬起,但却没有再追上去的勇气。
岳凌楼的背影慢慢消失,他终于走了,离开了洛家……
◆◇◆◇◆◇◆◇◆◇
天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漆黑。
岳凌楼茫然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边,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路变得很漫长,前方也是一片沉重的黑暗,仿佛没有终点。岳凌楼努力睁开眼睛,擦去眼中的泪水,但除了这片黑暗以外,什么都看不到——天与地,就只是一片黑暗而已。
这种情景似曾相似,很久以前也发生过。
岳闲和慕容情死去的时候,耿原修是岳凌楼眼中的光,但渐渐,那微弱的光芒竟也被黑暗吞噬;耿原修死去的时候,西尽愁是岳凌楼眼中的光,但那道太过耀眼的光线,却被红叶颈脖溅出的红血浇灭。
现在,十二年前积灰的旧案,一切真相都已大白。
但岳凌楼依然看不到光……
他只看到一个混沌的世界,一个无底的深渊,一片将他包裹、将他侵蚀的黑暗。
天旋地转……
岳凌楼眼前变花,他的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缓缓倒了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却接住了他,把他揽入怀抱。
岳凌楼没有力气睁眼,对方是什么人都已不再重要……
◆◇◆◇◆◇◆◇◆◇
当岳凌楼再次睁眼的时候,他看到了西尽愁。
岳凌楼的头很痛,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隐约好像有一股香味缭绕在他四周,让头脑愈发沉重。挣扎着正想坐起来,西尽愁却一下掀开了他的被子,「都日上三竿了,你还赖床?!」
「你!」岳凌楼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什么我……」西尽愁把衣服丢到岳凌楼身上,「你再不快点起床做饭,我们连午饭都没得吃了……」
「我做饭?!」岳凌楼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们不是讲好了么,阴天我做饭,晴天你做饭。你看今天艳阳正好,你想推都推不掉!来来来,穿好衣服,乖乖给我进厨房……」说着,西尽愁坐在床边,帮岳凌楼穿起衣服来。
「西尽愁!」岳凌楼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皱眉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什么地方?你又在装什么疯,卖什么傻?」
「有吗?我明明就是很正经地在叫你起床呀。」
「我怎么会在这里?」
岳凌楼拉好衣服,站了起来,冲到门口向外望去。
屋外是一片山野,一条小径蜿蜒伸向远方。苍山一片青翠,树林郁郁葱葱,目所能及,没有一点尘世浮华,就只是一片碧色的苍山。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岳凌楼彻底懵了。仔细回忆,记忆的前一刻还停留在冬季的京城,但现在出现在眼前的景物,却是一片融融春景。
「怎么了,一觉睡醒,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西尽愁走到他到身后问。
「我看你才像变了一个人!」岳凌楼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爹!』
岳凌楼惊讶地循声望去,竟看见一名五六岁大的孩子,正张开双臂,向他们跑了过来。
「乖,宝宝。」西尽愁敞开双臂迎接他。
「爹!」孩子扑进西尽愁的怀里。
「爹?!」岳凌楼不可思议地望着西尽愁,「你什么时候生的?」
——居然都养这么大了!
西尽愁给那个孩子抱起来,下巴指了指岳凌楼,「叫人呀。」
于是那孩子非常乖巧地又叫了一声:「爹!」
「爹!?」岳凌楼指着自己的鼻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孩子见人就叫爹么?
「宝宝乖,自己去玩。」西尽愁把孩子放下来,摸了摸他的头。
「等等……」岳凌楼一把抓住那孩子,「我刚才一定是听错了,你叫他什么?」
说着指了指西尽愁。
「爹呀。」
「那你叫我什么?」岳凌楼指了指自己。
「爹呀。」孩子偏了偏头。
「那你叫这个什么?」岳凌楼指着一棵树问,他怀疑这个孩子是智障。
「那是一棵树嘛……」
还好,能分得清人和树。于是岳凌楼又问:「你怎么会有两个爹?」
「一个大爹,一个二爹。」
大爹是西尽愁,二爹显然就是岳凌楼了。
岳凌楼不满意地小声低估一句:「我为什么要做小……」
「二爹,你今天怪怪的哟,怎么老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嗯,我也觉得他怪怪的。」西尽愁在孩子耳边小声说,但音量却故意放大到岳凌楼能听到的程度。
「有什么奇怪的!」岳凌楼转身进屋,他现在简直一头雾水,走了两步,回头警告那小孩道,「总之你不能再叫我爹,知道了吗?」
「为什么……」孩子委屈地撅起了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二爹不喜欢宝宝了吗?」
「宝宝不哭,还有大爹疼你……」西尽愁急忙把孩子搂在怀里,同样委屈地望着岳凌楼,「你二爹今天就是怪怪的……」
「西尽愁,你给我进来!我有话问你!」
「不要……」西尽愁摇头。
「进来!」语气又严厉了几分。
西尽愁这才不情不愿站起来,摸摸宝宝的头,恋恋不舍地分开,带着上刑场的表情走进了屋。然后只听『啪』的一声,门被岳凌楼关上了。
背靠门扉,岳凌楼沉声问道:「这究竟怎么回事?那孩子哪儿来的!」
「你这么问就不对了,宝宝不是你捡回来的么?」
「我捡的?」
「是啊,五年前在京城,雪下得很大,这个孩子被人扔在路边,就快冻死了,你看着可怜,就把他捡回来养了呀。」
「五年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睡觉把什么事都睡忘了么?」西尽愁偏着头,「五年前,武林同盟镇压了紫星宫,你离开京城,和我一起南下,进了一座山,搭了一间屋,捡了一个孩子,说要生活一辈子。」
「怎么可能!」难道现在已经是五年后?
「怎么不可能……」
「尹珉珉呢?」岳凌楼始终最在意她。
「紫星宫灭亡以后,她和江城在一起住在杭州,陈绫安自己放弃了。」
「还有紫乾紫坤呢?」
「死了呀。紫坤本就重伤,没有撑过多久就死了,然后紫乾悲痛欲绝不吃不喝,没过多久也死了。他们两个一倒下,紫星宫其他护法也都各奔东西,到处云游去了。」
「那其他人呢?」
「你问谁呀?如果你问洛少轩,他还在京城,和妻女共享天伦;如果你问月摇光,他又重建了北极教,现在在帮皇帝办事,也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你问我……」
「你又怎样?」声音有些紧张。
西尽愁笑道:「圣血麒麟的肉身被武林同盟毁掉,留着麒麟魂也没用,我把血换了!」
「换血?!」
「没错,只要摆脱麒麟之血,就能摆脱永世不灭的命运。现在的西尽愁不是燕冥无忧,而是一个凡人,一个会老,也会死的凡人。」
「……」岳凌楼说不出话。
「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
西尽愁俯身在岳凌楼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然后转身走进了厨房,边走还抱怨说:「虽说已经过了五年,但你的厨艺不见一点长进,每次吃了你做的东西一定会闹肚子,所以……今天的饭还是我来做吧,你随便转转,不要走得太远。」
随便转转?
岳凌楼环顾着这间简陋的屋子,表面看去,一切都很正常。但是,总觉得有股奇怪的幽香,弥散在空气之中。这淡淡的香气,好像让头变得有些晕眩,但却并不是讨厌的感觉。相反,在这股幽香之中,可以让人心变得舒畅,一切都美好起来。
顺着香味,岳凌楼突然看到角落里燃着的一柱清香。
——那怪怪的香气,就是从这柱香里发出来的。
岳凌楼缓缓靠近,香味越来越浓。果然,这一切奇怪,都是由这柱清香引起的。
「不要碰它!」
就在岳凌楼伸手想要灭香的时候,西尽愁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拉入怀中。
「你干什么!」岳凌楼推开了他,指着那香炉问道,「这到底是什么!」
「香呀。」西尽愁简明扼要地回答,「山上毒虫多,这是驱虫的。你把香灭了,待会儿大群大群的毒虫全都飞来,被咬了很难医的。」
「你说谎!」
「我没有。」
「这明明就是迷香!」
「这不是。」
「我不信!」
「等到太阳落山,你就会知道真假。」西尽愁把香炉重新摆放好,「这柱香燃得很慢,会一直燃到太阳落山……到时候,一切真相自会分明……你为什么就不能等等,等到它自己熄灭呢?」
「我没有时间陪你玩!」
岳凌楼推开西尽愁,向门边冲去,他要下山。无论这里是哪里,无论西尽愁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不能留在这里!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见他,但他为何要一次一次地出现在自己眼前。说什么这是最好的结局,把自己搅得心烦意乱!
「凌楼!」
西尽愁抢先一步,挡在门口。
「让开!」岳凌楼朝他大吼。
「只到太阳落山而已,时间已经不多了,你为什么就不能等等?」
「我说过我没有时间!」
「只到太阳落山而已……」
「让开!」
岳凌楼推不开西尽愁,反倒被他拉入怀中。不等岳凌楼反应过来,西尽愁的吻已经落到他的唇上。嘴唇相触的瞬间,岳凌楼感到一股透彻的寒气!瞬间明白,西尽愁身上的寒毒依然没有解开。
不一会儿,西尽愁放开了他,在他耳边问道:「你还是要走?」
岳凌楼不能回答,他低下了头,抬手轻轻触摸着下唇,那里依旧停留着刚才的冰寒之气。
西尽愁说着并不高明的谎,用一柱迷香让岳凌楼看到一个梦境。当太阳下山,迷香熄灭,这个梦境就会破碎。岳凌楼明白其中道理,也许现在,就是他和西尽愁的最后一次见面,当太阳落山以后,西尽愁便会彻底消失?
岳凌楼无力地靠在门边,他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该留。
但突然,一股比迷香还要奇怪的气味传了过来!闻到这股怪味的岳凌楼,不禁皱起眉头,就连西尽愁,也都脸色一变,叫了一声『不好!』,就朝厨房冲去!
——果然,是菜烧糊了!那怪味就是焦味!
西尽愁急忙抢救,但还是损失惨重。那天中午,他们就只能吃着那些焦黑的菜叶,勉强填了填肚子。即使饭菜难以下咽,但是那天的饭桌上,却非常热闹。桌边围坐着三人,西尽愁和宝宝,还有岳凌楼。
没错,岳凌楼留了下来,并且再没有问过迷香的事情。
岳凌楼不过问,西尽愁也不提。在他们说笑之间,时空过得很快,不一会儿,天色就暗了下来,就连天边红火的晚霞,也慢慢隐去色彩,归于昏暗。
岳凌楼站在门边,望着天边最后一丝光线消失,随后转回头,香炉之中的那点淡红,也在同时熄灭。在香火熄灭的瞬间,天地突然黑了下来。
是很彻底的黑,连一点光线也没有。
即使岳凌楼睁着眼睛,仍然什么都看不到。
「结束了……」
黑暗之中,他听到西尽愁的声音。
渐渐,岳凌楼的视野再次变亮,但他看到的不是那间小屋,而是一片空地。空地上画着白色的奇怪图案,就和当日乾坤两人使用招魂术时,绘制在祭台上的图案非常相似。
所以岳凌楼猜想,这恐怕也是出自紫星宫的幻术之一。
在图案中央的土壤中,插着那只燃尽的香。
西尽愁站在他前方三步远的地方,而西尽愁身后,图案之外,却还站着一名裹着黑色斗篷的怪人。岳凌楼望着那个斗篷人,他觉得颇为熟悉,但西尽愁却没有给他介绍。
「果然还是迷香么?」
岳凌楼冷笑着问西尽愁,他被骗了很多次,已经麻木。
其实他根本没有相信这是五年之后,但却心甘情愿地被西尽愁骗,因为在他内心深处,也期望着这样一个结局。
即使被骗也好,如果五年之后,真的可以像这样隐居在一片山林之中,不问世事,那该多好?
「虽然用了迷香,但迷住你的东西,却不是香。」西尽愁轻轻叹气。
迷住岳凌楼的,是这片宁静的梦境,是这片平和,这片安详。
在岳凌楼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这样宁和的一天。他总是生活在一片血腥和阴谋之中,总是生活在各种各样的机关和危机之中。所以西尽愁想在自己离开之前,实现最后一个心愿,他希望告诉岳凌楼,这个世上还可以有这样一份宁静。
西尽愁没有多说什么,他转身向那个斗篷人走去。
岳凌楼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西尽愁,五年之后,梦境会不会成真?」
西尽愁突然停住了,此时此刻,他不敢再对岳凌楼承诺什么。
「西尽愁,你不是很会说谎么?为什么现在连一句谎话也说不出来?」
即使明知道是谎言,但岳凌楼想听。
「一切结束之后,如果你还想见我,我就会出现。」西尽愁的答案。
「什么时候,才是一切结束?」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说出这句话时,西尽愁已经跨出了那个图案,他对斗篷人点了点头,那斗篷人便走到他的身边。两人并肩而去,背影渐渐消失在树林深处。
岳凌楼站在原地,很长时间都不能动弹。
会使用紫星宫的幻术,会和西尽愁在一起,会披着斗篷……
这所有一切加在一起,岳凌楼已经猜出了那个人的身份——她是欧阳扬音。
第三章
「你就这样丢下他一个人,有些残忍。」
月光下,欧阳扬音的声音很轻,「你来京城见他最后一面,把他从街边救起,带入迷幻阵中,让他看到一个美好幸福的梦境,然后又在他的眼前打碎一切,再次丢下他,跟我离开。你不觉得自己真的很残忍?你对我残忍,我无话可说,但你为什么要对自己喜欢的人残忍?」
「如果继续纠缠下去,会更残忍。」
「但是……你真的能够放下一切?」
「既然你已经像约定那样,制造出一个梦境,完成我的最后心愿。我也会按照约定的那样,完成你的心愿。」
大半个月前,杭州紫星宫招魂术失败,西尽愁离开岳凌楼,去了武林同盟驻守的四川水寨。
在那里,他再次遇上了欧阳扬音。
欧阳扬音一直死守着那块千年寒冰,直到现在,仍旧没有放弃毁灭那块寒冰的打算。于是西尽愁和她约定,彼此帮对方实现一个愿望。西尽愁的愿望是再见岳凌楼最后一面,而欧阳扬音的愿望则是,毁灭那块寒冰。
现在,欧阳扬音已经为西尽愁实现心愿,该轮到西尽愁为欧阳扬音毁灭那块寒冰了。
这个世上,也许只有西尽愁一个人可以摧毁那块寒冰,因为只有他继承了司火之力,可以使用蓝焰的力量。而蓝焰,则是融解寒冰的唯一途径。
但西尽愁已经被寒毒侵蚀的身体,究竟能不能撑到寒冰融化之时?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
另一方面,岳凌楼也离开了那片树林。
他已经放任自己和西尽愁浪费了一天时间,他不能再浪费下去。他想起了那道宗明熹不承认,但却又确实存在的圣旨。如果那道圣旨是伪造的,谁又有那个胆子?岳凌楼想到了延世蕃,因为和洛少轩结仇的人,岳凌楼只知道他一个而已。
不知不觉间,天空又飞起了雪花,风变得有些涼。
岳凌楼走得更快。
他以为自己只离开洛家一天,但事实上,他已经离开洛家三天了。他被西尽愁从街边救起的时候,整整昏迷了两天,直到第三天,也就是今天,才睁开了眼睛。
然而就在这短短三天之中,洛家惨变。
当岳凌楼凭着记忆和直觉来到洛府门前时,他敏感地嗅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氛。
很冷清,不仅是雪和风的关系。
岳凌楼低头,竟突然看见台阶前的几点血迹!
急忙蹲下身子,那血迹已经变干,像是落在这里一整天了。
岳凌楼急忙敲门,但门却未锁,一推就开。
大门敞开的瞬间,岳凌楼的大脑空白一片,他只看到漫天飘扬的白幡!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岳凌楼缓缓走入府中,竟没有任何人过来拦他。整个府邸都是空的,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究竟,是怎么回事?
岳凌楼越走越害怕,他不知道什么力量在支撑着他继续往下走。突然,他竟看到一个人影,定睛一看,居然是洛府的管家!
「福伯!」岳凌楼冲上前去抓住了他,「究竟怎么了?」
那福伯什么也不答,只是垂着头,地上竟是一摊水迹——那是泪水。
「福伯!」岳凌楼一把抓紧他的肩膀,用力摇了起来,「少爷呢?」
福伯只是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那老爷呢?」岳凌楼的心中好像被捅了一刀,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人呢?人都到哪儿去了!」岳凌楼用尽全力吼着,指着头顶那些招摇的白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福伯,你说话呀……你不说话我会乱想,你说话呀……」
「岳少爷……」福伯终于抬起了头,他的脸上早已被眼泪弄得乱七八糟,干裂的嘴唇张了张,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只颤抖地慢慢抬起右手,给岳凌楼指了一个方向。
岳凌楼一下冲了过去——那是洛府的中堂!
岳凌楼本想冲进去,但他的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停在了堂前的台阶上。他闻到了血的味道,台阶上的血迹更加斑驳,堂中的白幡更加招摇……岳凌楼的眼睛被这片白色遮住,血腥的气味令他胃中翻腾起来!
突然一阵夜风袭来,堂中白幡都被刮向一个方向。
在飞扬的白幡之中,岳凌楼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是黎雪!
黎雪背对着岳凌楼,跪在房间正中。她面前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但岳凌楼没有看清楚,一来是被黎雪的身体挡住,二来,是小秋儿的哭声把他吸引到另一个方向!
小秋儿不知道哭了多久,声音已经嘶哑,但黎雪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依旧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好像一座雕像。
岳凌楼顺着哭声望去,他看见小秋儿就在离他不到五米远的地方。
身上裹着白布,被随便放在地上。
岳凌楼急忙冲了过去,一把把小秋儿抱了起来。
「放下她!」黎雪冰凉的声音听上去格外严厉。
岳凌楼向她望去,黎雪依旧没有回头,而小秋儿的哭声却越来越大,好像要把房子都吵抬起来!小秋儿的眼睛已经哭得肿了起来,喉咙嘶哑,好像就快发不出声音。
岳凌楼心中好痛,也顾不上黎雪的异常反应,揩去小秋儿脸上的泪水,低声哄着她不哭。
「放下她!」黎雪又说了一遍。
岳凌楼非但没有放下,还抱着小秋儿向黎雪走了过去——然后他看见了他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画面。
他看见了洛少轩,不过是躺着的,闭着眼睛。
黎雪就跪在他的身边,手中握着一根针,针上穿着线,线的另一端……
——连在洛少轩的颈子上。
岳凌楼身体一僵,大脑又是一片空白!
他看见黎雪一针缓缓刺入洛少轩的脖子,然后再把线拉出来,再刺,反反复复……
「黎雪!」岳凌楼一手抱着小秋儿,一手扼住了黎雪的手腕。
「放开我……」黎雪转过头来,冷冷地望着岳凌楼。
「这究竟是……」
岳凌楼放开黎雪,他望着脸色已经僵白的洛少轩,颤抖的手指,抚上了洛少轩的脖子,那里有条很粗、很清晰的断痕……而那断痕之上,是黎雪的线……黎雪用线,把洛少轩的头,缝在身体上……
「不要碰他!你不要碰他!」
黎雪一把敲开了岳凌楼,发疯似的扑倒在洛少轩的身体上,好像想要保护那具尸体。
岳凌楼被她敲得向后一仰,抱住小秋儿的手也瞬间失去了力量,小秋儿顺着他的身体滑了下来,被黎雪一把抱起。
黎雪缝下最后一针,俯身咬断了线头,抱着小秋儿站了起来,「你回来干什么?」
「我……」
岳凌楼说不出话,他望着洛少轩,望着洛少轩的脸,望着脖子上的线……即使已经到了这一刻,他依然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摆着一张很宽的草席,草席上遮着白布。
岳凌楼向那里走去,他在草席前蹲下,拉住了白布的一角,向上掀起!那一刻上扬的白布,和满堂的白幡一起,都被雪风卷到了最高的地方……
在白布之下,岳凌楼清楚地看到了两具尸体——是洛宗建,还有洛心儿。
洛宗建的脖子和洛少轩一样,都是断掉以后,再用线缝好的。相较而言,洛心儿的尸体比较完好。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闭着眼睛。
「伯父……心儿……」
岳凌楼僵在那里,眼前一片漆黑。但突然,他的脖子上传来一阵凉意。随后,他便听到了黎雪的声音。
「岳凌楼,你偿他们的命。」
黎雪一手抱着小秋儿,一手握剑。
「他们是……怎么死的……」
岳凌楼很想站起来,但他却站不起来。浑身都是软的,在他看到洛少轩的那一刻,他的脚就已经软了。而当他看到洛宗建和洛心儿的时候,他的全身都已发软。
「他们是怎么死的?」
岳凌楼又问了一遍,一把握住了黎雪的剑。
黎雪挥剑想杀岳凌楼,但却发现无法把剑从岳凌楼手中抽出来。
「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岳凌楼第三次问时,只听『嚓』的一声,黎雪的剑锋竟被他硬生生地折断。岳凌楼把断剑握在手中,他的掌心已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是……你害死的……」
黎雪手中的剑柄坠落在地,她紧紧地抱住了大哭的小秋儿,蜷成了一团,「是你害死的……是你……」
「怎么会是我?」岳凌楼问。
黎雪什么也说不出来,把一本东西重重扔到岳凌楼眼前。
岳凌楼捡起来一看,竟是一本奏折。
奏折已经很旧,因为那是十多年前的东西。那本应该是呈送给皇上看的东西,但却在十二年前,被耿原修拦了下来,交到洛宗建手里。洛宗建说他一直保存着,如果岳凌楼恨他,就把这折子交给皇上看,让朝廷惩罚洛家,让岳家的冤屈昭雪。
——这就是岳闲十二年前写下的奏折!
上面赫然记录着洛宗建受贿的罪行。
「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你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交给皇上?你为什么要让皇上惩办洛家!……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黎雪抱着小秋儿泣不成声。
「我没有……」岳凌楼不知该说什么。
「岳凌楼!」
黎雪把小秋儿放在地上,一把抽出了腰间的匕首,朝岳凌楼扑来。
岳凌楼闪身躲开,而这时,却又有无数人冲上了中堂,那都是锦衣的护卫——东厂锦衣卫!
那些锦衣卫一方面把岳凌楼保护起来,另一方面却围住了黎雪。
岳凌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延世蕃已经走了过来,他对黎雪道:「念在洛家还有一名未满周岁的婴儿,朝廷本来已经好心放过你,谁知你却不知好歹,竟敢刺杀朝廷重臣!」
「我不仅杀他,我还要杀你!」黎雪朝就像一只发狂的野兽,举刀向延世蕃扑来。
「不要!」
千钧一发之际,岳凌楼冲了过去,挡在延世蕃面前。黎雪的匕首刺入岳凌楼的肩膀,血一下飞溅而出,溅上了黎雪的脸。
「抓住这个疯女人!」
延世蕃话音一落,锦衣卫已扑上去,夺过黎雪手中的刀,把她双手缚在身后。
延世蕃一扬手道:「先把她带回去!」
「延公子,你放过她!」岳凌楼捂住鲜血直流的肩膀,给黎雪求情。
「岳凌楼,我不用你猫哭耗子!」
黎雪狂吼着,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挣脱了那两名缚住她的锦衣卫,冲过去抱起了地上的小秋儿。
「黎雪!」
岳凌楼转过头望着她,他竟看见黎雪把另一把匕首横在了小秋儿的脖子上。
「岳凌楼,我黎雪活着杀不了你,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黎雪流泪大吼,她已经神智不清,低头望着怀里的婴儿,像个疯子似的说着:「秋儿……娘没有本事,活着无法报仇……我们只有变成厉鬼……为你爹,你爷爷……你姑姑……报仇!……我们变成厉鬼,再杀了他们报仇!」
黎雪举到刺向了怀中的孩子!
「黎雪!」
岳凌楼再次扑了上去,扼住黎雪握刀的手腕。
「放开我!放开我!」
黎雪挣扎着,岳凌楼缴过她手中的刀,重重摔在地上。
「啊!」
一声狂叫,黎雪紧紧抱住小秋儿,无力地蹲了下来,「为什么?……你既然已经杀了他们,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不让我跟他们一起死!……」
「你冷静一点!」岳凌楼在她耳边大吼。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我也想死……」
「黎雪你听着,如果你想杀我,我的命就是你的。但我不能死在你的手上,你把孩子好好养大,教她武功,让她长大以后,再来找我报仇……如果是她来找我报仇,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去死……」
「不……」黎雪抱头痛哭。
「还跟她废话什么,抓回去。」延世蕃又走了上来。
「延少爷,你放过她,这是误会……」
「这么多人都看到她想杀我,还想杀你,你竟然说这是误会?」延世蕃不容岳凌楼多说,对手下人挥了挥手,让他们把黎雪抓起来。
「不要……不要抓她……」
岳凌楼肩膀流血不止,心中也受到莫大的打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