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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花烟月 by 简青远-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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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真是折堕,十年来锦衣玉食,今番沦为窃食者。
  我倚在床上,极轻地啃着又冷又硬的饼。
  转念间又得这经历也十分有趣。
  忍不住微笑。
  
  一阵笑声自黑暗中发出,妙音坐了起来,点上灯。
  我措手不及,顿时噎住了。
  他忙倒了杯水,递给我:“慢点慢点。”
  
  一股热热的气流自背心传入,我慢慢缓了过来。
  “你一向自自然然、真挚无伪,现在要你假扮成他人,确实难为了你。”
  纯净的低音,带着歉意。
  他自我手中取过饼,放在掌心,过了一会儿,重递给我。
  
  我笑起来。
  素饼变得糯软温热,比刚才好吃多了。
  “妙音师兄,不如你教我武功吧。”
  也许学了这个,从此不用再啃又冷又硬的烧饼。
  “你格骨清奇,却不是练武的料。”他微笑,“怎么,冷饼吃怕了?”
  
  我大窘。
  忙转了话题:“你为什么非要我学它?莲花寺中全是僧人,那迦叶禅师一样是得道高僧吧?再说,一个扫叶僧,哪会有人关注?”
  “简非,最近一年来,江湖豪客、侠女大盗、他国权贵……慕名到相府中夜探的不知凡几,要不是皇上与明国师安排的暗卫,你不知被掳去多少回了。”
  
  什么?!
  怎么从没听他二人提及?
  怕我担心?
  我僵坐在床上,匪夷所思外,头疼万分。
  
  “相府中你那院子里的宁静,不知是多少人日夜不眠换来的。皇上自身武功修为不弱,早探知你没有习武的资质;之所以同意你去莲花寺,实指望我能把易容术倾囊相授;哪知你……”
  我听后,懊恼道:“易容易容,太难学了。世上要是有什么东西一吃就变丑,那该多好。”
  妙音听后,欲语又止。
  怎么?
  
  我不由兴奋地抓了他宽大的衣袖:“原来你真藏有这样的宝贝啊。给我看看?”
  妙音看我半晌,微笑道:“有意思。除了情事上迟钝得不像话外,你竟似生有七窍玲珑心。将来要是开了窍,会是什么样子?”
  无暇细想他话中意思,我笑着催促:“妙音大师——师兄……”
  “阿弥陀佛,这样的求恳只怕世上无人能拒绝。”
  说着,摇头叹息,自袖袋中取出一白瓷小瓶,递给我。
  一副忍痛割爱状。
  
  我接过,笑出声:“师兄,你真小气。”
  瓶子打开,一股清气袭来。
  “皇上提起过,我犹豫着没给。它是莲花寺不传之密,配方已失,如今只剩这十粒。”
  听着这话,我顿觉自己要求过分,忙盖上瓶子,还给他:“从明天起,我加倍勤学苦炼易容术。”
  
  他一怔,看了我良久,看得我不自在。
  我嗫嚅:“我尽力学,学不好罚我没饭吃。”
  “世上怎么会有你……”他顿了顿,“这易容丹吃下去,浑身肌肤会变黑、变糙,散发出不同的气息,有时极难闻,有时则完全相反,因人而异;遇水即失去效用,过后人的肌肤会变得更加晶莹,且有极强的驻颜之效。”
  说罢,递给我。
  
  我一听,更拒绝:“被这容貌所累,想要的自由至今难求,我恨不得一夜间变丑,驻颜?这不自找罪受么?再说,它遇水即溶,我有每天沐浴的习惯,用它,岂不是暴殄天物?”
  妙音微笑:“只怕你再丑,人家一样不愿放手。”
  什么?
  “我突然很好奇你吃下去后,会散发出什么气息。”
  他一副心痒难耐的样子。
  
  “妙音,出家人是不是全像你这样?莲花寺事了,我怕不舍得与你分手……”
  “阿弥陀佛,睡吧。”
  妙音打断我,手一拂,我顿时睡意上涌。
  “抱歉,突然瞌睡如山倒……”
  我含糊一句,遁入黑甜乡。
  耳边依稀有笑声传来。
  
  随后的几天,路上我除了修习易容术,就是听妙音讲佛法。
  修易容术时,妙音看着我,是皱眉连连,摇头叹息;
  听讲佛法时,我看着妙音,是连连皱眉,叹息摇头。
  
  什么教法、理法、行法、果法;心法、色法……
  我听了,真正云里雾里。
  看来,速成是无效了。
  
  最后,妙音想了想,微笑问我:“妙莲小师弟,你如何看待自然与人?”
  这问题真够笼统的。
  我细想想,作答:“自然与人,应是浑然一体的。问题是,人,有时糊涂,看不透这点,常常被外物所累,营营汲汲,面目全非。这样的人,是无法得自然真趣的。”
  
  他微笑加深:“如何才能得自然真趣?”
  我不假思索:“心静,意闲。做到这点,即使身处红尘,亦能超象先,游物外。”
  他追问:“你做到吗?”
  我摇头:“不能时时做到。”
  
  他看我半天,突然抚掌一叹:“简非,你真该称妙莲才对。”
  我疑惑地看着他。
  “行了,遇到迦叶禅师,你想什么就和他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管那佛法佛理。”
  什么行了?
  他微笑,不肯多说一句。
  
  这故弄玄虚的家伙。
  我在心底嘀咕一句。
  
  “阿弥陀佛,妙莲小师弟,腹诽是不对的。”
  我瞠目结舌,顾不上尴尬,苦笑着求助:“妙音,你还是先教我如何掩饰心底所想吧。”
  他微笑:“这个,只怕你一辈子学不会了。”
  我一听,大懊恼。
  “这是你身上最动人的特质之一,掩饰了做什么?”
  
  可你心中所想,人家一眼即知,整个人如透明,有什么好?
  他看看我,了然状:“简非,你想掩饰什么心思?”
  被他一问,我又糊涂起来:“想想,似乎也没有什么是必须掩饰的。”
  他一听,又开始微笑不语,莫测高深样。
  
  不说就不说吧。
  我继续揣摩易容术。
  他看看看,最终叹息:“罢了罢了,我把你这张脸变了,其余就这样吧。”
  
  莲花山,莲花寺。
  下了马车,我随他进山。
  天下名山僧占多。
  幽径云封,峰峦及天;烟霞萦绕,恍若山移;岩壑风来,松涛如海。 
  放眼远眺,一时间心神俱融。
  
  云钟浩荡,谷答山应。
  妙音笑催我:“寺中知道我们回来了……简非,此地以后有的是时间任你流连。”
  
  见他归来,僧人们集于大殿前,有人掩不住好奇,不住打量我。
  他简单介绍:“此次下山,接回了妙莲小师弟。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吧。他需静修,住后山莲花峰。如无十分必要,不可打扰。”
  众僧目露惊异之色。
  “住持方丈,他一人在那儿,吃饭怎么办?”
  问话人二十岁左右,胖乎乎。
  
  诸僧笑起来。
  “圆智,你尽挂着吃。”
  有人打趣。
  圆智嘿嘿嘿笑起来,笑容十分憨厚。
  
  “多谢圆智师兄……”
  “不不不,喊圆智即可,”他涨红了脸,“你是妙字辈,与住持方丈同辈,比圆字辈高出太多了……”
  我忍不住笑起来。
  寺庙里僧人也讲辈份?
  是依什么分的?
  
  诸僧看着我,又看看妙音,微露不解,似乎觉得我喊乱了辈份有些不该。
  “阿弥陀佛,散了吧。”妙音看我一眼,“妙莲小师弟且随我来。”
  
  后山,莲花峰。
  精舍数间,掩映在竹径、梅林的深处。
  阶前白云轻流;槛外青山相对。
  走进去,石室藤床,几净窗明,极为干净。
  我看着,真是满意到极点。
  
  “如何?”妙音微笑问我。
  “太好了,以后我要是归隐山林,就住你这儿,好不好?”
  “此处乃玄觉大师当年静修之地,是莲花寺圣地。除了极重要的贵宾,一般僧人是禁足的。当然,妙莲小师弟愿住多久就住多久。”
  我大喜,上前抓了他的手臂摇摇摇:“谢谢师兄。”
  
  他笑出声:“看看还缺什么?”
  我这才细细打量室内,这一看,不禁哑然。
  器用多我惯用之物,只有琴是教阿朗时用的——霜钟。
  那只琉璃净水瓶居然静静地立在桌上,瓶中斜插一枝生意盎然的古梅,清氛满室。
  一盏白玉刻制的莲灯,线条简洁,纹饰古朴。
  书架上,除了几叠雪白的纸外,一本书也无。
  
  “精舍后面有一个温泉池,你放心使用,不会有人来的;沈都统他们在后山腰,扮作菜园僧人。你衣物浆洗、一日三餐全由他们负责。”
  什么?
  我听着发愣。
  “阿弥陀佛,合寺上下只有妙莲小师弟有这样的待遇。”他居然打趣我。
  我尴尬地朝他一笑。
  
  “莲花峰周围风景清幽,就是长日无人,只怕你会寂寞,”他微笑,“既名扫叶僧,这边竹径、梅林的叶,你闲时就扫扫吧。”
  “那你住哪儿?”我脱口问。 
  “我住莲花寺后丈室。你要是有兴趣,早课晚课时可以去看看。估计迦叶禅师与阿巴克王子这两天就会到了。他们算寺中贵宾,有可能会到这后山来转转的,到时候你小心些。”
  说着要走,我忙指了那净水瓶问他如何处理。
  他一笑:“就放你这儿吧。”
  
  三天。
  三天里除了见过沈都统几面外,这儿确实是人迹罕见。
  我把莲花峰转了一遍,发现峰下一条溪流极其清澈,溪畔居然还有篷船一只。
  沈都统他们大约也是闲极,把这船从里到外清洗得一尘不染,我有时带了书去,在舱中看;有时枕楫而卧,从流飘荡,静观山移。
  这样的日子,水般清澈,我觉得十分恬淡自在。
  这日静极思动,起了个绝早,想去看僧人们如何早课。
  
  古殿昏灯,禅香袅绕中,众僧诵经、礼佛,神情庄重。
  我算最后一个到的吧,暗道声惭愧,幸亏无人注意。
  与殿门左侧觅得一浦团,静坐其上;大门高敞,寒风袭体,不由微一瑟索。
  这时又有人来,悄然坐于身后,正好替我挡了寒风。
  原来还有人比我更晚,看来妙音治寺,十分宽和。
  
  大殿里诵经声不绝,许是起得过早的缘故,我渐渐眼皮打架,起初还免力支撑,后来看看他们全神贯注,并无人注意我,一边暗笑自身果然没有慧根,一边放松下来,坐着梦游。
  ……
  “喂,再不醒,小心僧值僧发现了,罚你没饭吃。”
  耳边有人压得极低的笑声,接着,脸上微痒,顿时惊醒。
  环顾四周,早课即将结束。
  晨光自门外透进,半明半昧间,只觉神思恍惚,周身温暖,背后尤为温软。
  ……温软?
  
  一愣,忙回头,猛然发现自己整个人全蜷在身后之人的怀中。
  我吃惊过甚,紧盯着这人,发呆。
  此人背光而坐,面目难辨,他双眼幽幽两点光,落在我眼睛上,也是一呆。
  “竟如幽暗的背景上画出了最明净的花……”
  他喃喃自语,语声中带着迷惑不解,手差点抚上我的眼睛。
  
  我清醒过来,方意识到自己还倚在这人胸前,忙烫着一般坐直了,动作幅度过大,要不是这人眼疾手快,我差点没向前方摔出去。
  暗自羞惭。
  他笑起来,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说:“你这偷懒的小沙弥有趣。法号什么?”
  有趣?
  
  我满心里为自己的行为懊恼着。
  幸亏没看出什么破绽来。
  我自我安慰般在心里补一句。
  这人在我身后催促。
  怕惊扰了僧人们早课,略平静了心神,低声道:“明自暗出,净由秽生,妙莲见过……”
  略犹豫,看他服饰,并不是僧人。
  
  他一听,微惊异地“咦”了一声,刚要开口说话,妙音出现在大殿前。
  趁那人听妙音说话间,我退出了大殿。
  
  自前天早课后,再也没有离开过莲花峰;妙音来看我时,我已解衣将寝。
  他细细看了看我脸上的易容,笑道:“难为你了简非,不过涂抹的这些东西无损肌肤。”
  说着把一粒黑色的丸药塞进我口中,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丸药竟自动滑下,只余清氛满口。
  
  “喂,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他微笑:“易容丹。迦叶禅师与阿巴克王子已到莲花寺。他们也奇怪,并没有提及比试的事,只整天在寺内转悠,似参观,又似寻人。”
  他看看我,似乎想说什么,终于没说。
  我兀自皱眉:“不是说好了不吃它的吗?”
  
  他不答,手掌抵了我后背,一股热流缓缓流遍四肢。
  我笑道:“妙音,你冬天里睡觉肯定不冷。”
  他微笑收手:“我在催化易容丹。”
  什么?
  
  慢慢只见手上肌肤变暗,毫无光泽。
  “看看?”
  自他手中的镜子看过去,不由骇笑。
  原本平淡无奇的一张脸,变得黄巴巴,暗沉沉,一副营养不良、暗疾在身的模样。
  我大赞:“这张脸,走遍天下都是安全的。”
  他微笑:“嗯,明自暗出,净由秽生嘛——”
  
  什么?
  我的脸慢慢烫起来。
  他一定是看到了我早课时偷打瞌睡的事了,而且还听到了我与那陌生人之间的对答。
  我一双眼顿时没处放。
  
  他一笑:“闻到什么了吗?”
  什么?
  我闻了闻,皆没有发现异常。
  
  他既好笑又失望般:“这张脸配了不太好闻的体息,才叫相得益彰;可你现在周身全是莲的清气,比你原先的浓郁了很多……”
  我想想,笑道:“我反正闻不到,只当它不存在好了。再说,别人看到我现在这副病容,只怕避之犹恐不及。”
  他微笑不语。
  我一想,不对。
  “你说它遇水即溶,那我明天起来洗脸怎么办?还有这手……”
  
  他一愣,大笑:“你就忍耐忍耐吧。”
  我看着他,哭笑不得,这也能忍?
  他要笑不笑:“记住,这几天你最好别去沐浴。否则,易容丹吃多了,你以后哪儿也别想去。”
  
  啧啧啧,满眼促狭,哪有半分得道高僧模样?
  他扫我一眼,拖长了声音:“妙莲小师弟,腹诽是不对的。”
  居然又是这句。
  我瞠目,再次为自己无法藏住心思而懊恼。
  
  ……
  
  午后,扫罢叶,身子暖和起来。
  放下扫帚,坐在揽翠亭中,神游。
  莲花峰中诸事皆好,只是没个说话人。若得明于远晨昏同游,会是什么光景?
  想起分手那天他的话,我的心咚地一跳,脸悄悄升了温。
  
  “殿下,这两天你到底在找什么?”
  突然一陌生的声音传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转眼已到亭前。
  
  “喂,你——”
  我未及回头,已被人拉起,转瞬落入一人怀抱。
  “不错不错,就是他。就是这样的气息,这样的触感……”
  
  我挣脱这人双臂,回头。
  面前这人,二十五六岁,面容十分英俊,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泛着阳光的色泽。
  两眼深沉,透着睿智之光。
  此刻这眼睛的主人正诧异地打量着我。
  
  “明自暗出……妙莲,你果然够黑的。”
  说罢大笑。
  
  我微笑合什:“相逢即有缘,阿巴克王子殿下,多谢那日帮妙莲挡了风寒。”
  “哦?你知道我?”
  “就像你知道莲花寺有个妙莲一样。”
  
  他想想,笑道:“这么说也只是仅知其名了。”
  我不语,转对他身旁一直打量着我的苍白瘦高僧人合什一笑:
  “迦叶禅师。”
  
  他不答,看看我身旁的扫帚,看看我的僧服,皱了眉:“既是妙字辈,为何却只是个扫地僧?”
  神情颇为倨傲。
  
  “耳听溪声如琴,身伴青山如画;妙莲禅林扫叶,只觉心境如明月穿沼,虚空无着。缘何大师眼中不见妙莲自在,只见妙莲辈份、职司?”
  迦叶一怔,微笑道:“殿下,这小沙弥果然有些意思。”
  
  阿巴克看看我,指着梅林旁的精舍问:“你一人住那儿?”
  我点头。
  他一笑:“国师,我们也搬来住,那边正好还有几间精舍空着。”
  
  
作者有话要说:某简被催得满得大汗。。。熬夜赶文。。。 
                  无为无作
  会得个中趣,破得眼前机。
  
  也住这儿?
  我一时真不知喜忧。
  刚刚还在盘算着去温泉池什么的,这一来,我还敢洗吗?
  唉。
  
  我朝他二人微一合什,准备离开。
  “喂,小丑八怪!”
  我停下来,看着阿巴克。
  他笑道:“你会煮饭洗衣的吧?”
  什么意思?
  
  “你们妙音方丈说过,如果我们愿意,就可以搬到这儿住,但不得带随从。圆智……是叫圆智吧,说你住这儿,没见你去寺中吃过饭。”
  我一听,不知是要怪妙音还是要恼圆智。
  妙音明知一切的,为什么仍要如此安排?
  “行了,就这么定吧。我二人衣食由你负责。”
  他一副理所当然状。
  
  我直接拒绝:“不行。”
  拖了扫帚就走。
  一股暗劲袭来,我向前猛扑过去,眼看着就要摔个面磕地。
  
  斜刺里一截宽袖卷过,我被轻轻带进一人臂弯。
  “阿弥陀佛,王子殿下到这儿较量武功来了?妙莲没习过武。”
  低沉纯净的声音。
  妙音微笑而立,神色宁和。
  
  “大师好俊的功夫。”
  阿巴克一笑,居然半点愧色都没有,仿佛他刚才震飞的只是一片树叶。
  我扶着妙音的手臂,凌乱的气息稍平,看着阿巴克。
  
  “小丑八怪害怕了?”
  “何谓美丑?世间妍蚩荣枯本皆幻象,阿巴克王子看不透,原来是一俗人。”我微笑道。
  
  他眼底一暗,看看我扶着妙音左臂的手,意味不明地来一句:“妙音方丈很关心你这小师弟嘛。”
  不管他这话什么意思,我决定气他:“那是我师兄慈悲为怀,怕你伤了我,增你罪业。”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丑八怪,有趣有趣。” 他看我半天,忽然哈哈大笑。
  神情十分愉悦,眼底一派晴明,看来是真高兴。
  倒有些度量。
  看着这样的他,我不禁为自己话中火气暗道声惭愧,抱歉般对他说:“行了,王子殿下与迦叶禅师的衣食就由妙莲……”
  
  “二位远道而来,这样吧,本寺破例一次,二位衣食由本寺负责好了。”
  妙音微笑着打断我。
  他二人自无异议,道了谢,前往整理。
  转身前,迦叶看我一眼,这一眼通透锐利,竟似可以看到人心底去。
  我虽吃了一惊,仍朝他微微一笑。
  他面露讶异,目光转了平和,朝我一合什,去了。
  
  待他们走出去很远,妙音微笑道:“这迦叶禅师好厉害的晦明眼。”
  什么?
  他看看我,似叹似赞:“这功夫练到第五层,就可辨人心明暗、灵台清浊。他大约已练至第七层了。许是见到妙莲小师弟心思澄澈,不染纤尘,所以迦叶十分吃惊。”
  我一听,大感兴趣:“师兄,你会不会这功夫?教教我好不?”
  
  “阿弥陀佛,就你这料,最多练成斗鸡眼。”
  啧啧啧,这说的什么话?
  我看着他一副高僧模样,不知是气是笑,最后还是笑了。
  想想我现在的样子,再变成斗鸡眼,一定十分精彩吧。
  要是明于远来了,会不会惊出一身冷汗来?
  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不由笑起来。
  
  我努力把眼睛对视起来,看着妙音。
  妙音呻吟一声:“阿弥陀伸,果然丑得厉害。”
  说罢,打量着我,忍不住笑道:“真够黑的……”
  被他这一看,忽觉浑身难耐,恳求道:“妙音师兄,我刚刚扫地出了汗,又被阿巴克吓出一身汗,你看看……”
  
  “不行,你就忍忍吧,澡是洗不得的。”他居然一口回绝。
  我大失望。
  他看看我,似解释般:“小心那阿巴克,前两天他到处寻你。”
  我不以为然:“他大约是没见过早课时打瞌睡的沙弥,所以好奇吧。”
  
  他一听,头疼般皱皱眉:“记住你老师的提醒,对陌生的人不要太真诚。”
  我也头疼:“那二人什么时候走啊?”
  “阿弥陀佛,这就要看妙莲小师弟的了。”
  说完,居然就这么走了。
  
  看着云径深处他大袖翻风、飘逸出尘的背影,我发了半天呆。
  无奈,回去。
  
  午梦是被一阵琴声唤醒的。
  这二人有意思,竟拿我这儿当作自已的家了吗?
  堂而皇之而来,一人当窗演琴;一人……居然就坐我床头。
  睁开眼的瞬间,对上的正是阿巴克兴致勃勃的目光。
  
  不去理会他,我坐起来,静听迦叶弹琴。
  琴声高邈清和,如天外之声;不细听,丝毫听不出其中些微的滞、涩。
  犹如白鹤翔云,忽逆遇气流,轻盈之态微失,飞势略挫。
  但站在地面看,隔着太远的距离,目力不好的,只看到翩然之姿,看不到它震翼时刹那的沉、坠。
  
  可惜了,我在心底暗叹一声。
  古琴,仍中土特有,最受平和中正、温柔敦厚、顺应自然等思想的影响,在古典文化气息上,没有什么乐器能和古琴比肩。
  作为芬陀利国人,能把古琴演练到这种境界,纯属难能。
  
  一曲终了。
  “我迦叶禅师弹得如何?”
  我微笑道:“但得琴中趣,何劳弦上音?”
  迦叶听了,深深看我一眼,似乎在想这两句,出神静思,如入禅定。
  
  “什么但得何劳的?小丑八怪乱吹大气,不知害臊。”阿巴克目露揶揄之意,“我看这琴放你这儿,顶多也就装装样子。你看看你这书架,一本书也没……”
  他突然愣在那儿,一双眼睛突然流露出极兴奋、激动的神气。
  犹如沙漠久行,干渴待毙,忽逢甘霖。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琉璃净水瓶。
  昨夜被我移放到书架不起眼处,里面随手扔了几支毛笔。
  
  迦叶似乎是被室内突然的安静惊醒了,他看了看阿巴克,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这一看不打紧,他忽地站起,琴桌呯地倒地,琴摔在地上,发出仙翁仙翁的颤响。
  他不管不顾,一下扑到书架旁,忽又停步,极小心地擦了双手,轻轻将它捧起,细细端详。
  犹如端详失而复得的爱子。
  他双手微颤,鼻翼轻张,眼睛慢慢湿润了。
  
  我在心底摇摇头。
  还不如把这瓶子给了他们。
  看他二人神情,对它只怕已是思之成狂。
  对它那神奇的功效,我实在是持怀疑的态度。
  就算有,又如何?
  一国之运势,在人,不在瓶。
  
  我走过去,扶起琴桌,把古琴拾起,试了试音,无恙。
  琴音惊醒了这两位。
  “你究竟是谁?”
  迦叶右手轻抱净水瓶,左手五指箕张,扣住了我的肩颈。
  
  “阿弥陀佛,大师对妙莲的笔筒感兴趣?”
  我不理他,忍了肩头的疼痛,微笑着自他手中取过净水瓶。
  “笔筒?你竟然把它当笔筒?!”
  阿巴克走上前来。
  
  我浑不在意地把它放在桌上,笑对阿巴克:“不好?那当花瓶好了。”
  说着,取了剪刀,到外面梅林选了一枝梅花,在瓶内注入清水,插上。
  
  “如何?”
  净水瓶,光华流溢;古梅枝,冷香寒泻。
  他二人不置可否。
  不知是不是趁我出去时,二人商议过什么,这会儿神情已恢复正常。
  
  “妙莲出家多久了?”迦叶坐在书桌前,俨然又成一代高僧样。
  “没多久。我不喜参禅、诵经、礼佛……所有佛经我都不感兴趣,一应佛事我也不想参加,所以主持师兄让我一人在此静修。”
  这话,不算说谎吧?
  
  “有意思。什么心境如明月穿沼,虚空无着,——东鳞西爪偷来的吧?你这小沙弥是不是胡乱听了和尚们几句话,于是搬来吓人?你识字吗?”
  阿巴克依了窗子,笑问我。
  我也微笑:“书以读无字书为上;识不识字有什么重要的?”
  
  “何为无字书?”迦叶问。
  “天光云影,木石花鸟;风物流转,四季邅递;……机神触处,尽是无字书。”
  我随口答。
  
  他一哂:“这话也是听来的吧?”
  我指着梅花,问他:“大师看这如何?”
  他目光痴迷地注视着瓶子:“这净水瓶乃佛门圣器,不可妄评。”
  
  我笑道:“大师眼中见到的是瓶子,妙莲眼中见到的是生机,——梅的生机,自然的生机。”
  迦叶一愣。
  阿巴克问:“那又如何?”
  “心心念念全是这瓶子,吃斋念佛,终难成佛,充其量一瓶痴。”
  我微笑。
  
  阿巴克不怒反笑:“我迦叶禅师不是佛,你这贪吃贪睡的小丑八怪倒是佛了?”
  “饥则食,困且眠,一切均随真性本心,如何不能成佛?”我不以为然。
  他看着我,无语。
  “你这小沙弥确实有些意思。”迦叶深深看我一眼,走了出去。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在飞雪,纷纷扬扬,远山近树,皑然欲白。
  我不由一阵兴奋,再下大些,就可以踏雪寻幽了;转念间,又怅然。
  这大雪要是封了山,明于远如何才能到来?
  
  “忽喜忽忧,分明是个小丑八怪,刚才却要充老成。”耳边热气传来。
  回过神,阿巴克一张放大的脸正横我面前,我急向后退,撞在了桌角。
  “小心。”他一把扶住我。
  身后桌子一阵轻摇。
  
  我疼得丝丝吸冷气,却笑道:“殿下是怕把这瓶子撞碎了吧?”
  他不答,打量我:“你怎么好像越来越黑了?第一次见你时到还好,……不过当时光线太暗了。”
  又疑惑状:“明自暗出,净从秽生……身上气息是真好闻;声音也十分动听;举手投足也韵味十足,偏偏这脸这肌肤……”
  
  这都说的什么话?
  他们芬陀利国对佛门弟子都是这种态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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