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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花烟月 by 简青远-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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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南书房中只我一人,我正坐着翻书。
门外有声音传来:“让明于远去……不行,对他朕有些不放心。嗯,还是让阿敏去吧。”
清冷的声音,森严而缓慢,带着沉思的语气。
说话间,走了进来,见到我,一愣,随即微笑道:“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话音温和。
他后面跟着的尹文平,见我在,微不自在地咳一声。
我看着阿玉,说不出话来。
他竟终是对明于远存了深深的怀疑之心。
想起明于远的辛劳,想起他对昊昂发展投入的无穷心力,我不由一恸。
阿玉已转了身子,坐下去处理奏折。
中午,南书房中无他人,阿敏对我说:“现在我也要离京去处理一些事务了,简非,你一人……”
“也”字被他拖得长长的,话又只说了一半。
我微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一人不一人,没什么关系的。只是你们都走了,闷时找个人玩,倒有些难。你快去快回,回来后我们去红袖招玩。”
阿敏看着我,迟疑间,缓缓开口:“简非,要是有什么事,就去找明于远吧,他手段一流,就是太痴迷这新政了,以致于竟没察觉……”
什么?
他伸手将我往怀中一抱,那么紧,待我反应过来,他已松手。
朝我笑着一眨眼:“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了,小非非不至于小气得连个拥抱都不肯给吧?”
我笑起来,上前一推他:“你小子就放心去吧。”
南书房中,明于远常常忙得不见身影,通常只我与阿玉和尹文平在。
尹文平,向来话极少,细想来,他竟是从来没有主动与我说过话。
阿玉,我想没事最好还是别招惹他。
这一天,我去得很晚。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尹文平的声音:“皇上,你刚刚在朝殿上那么拂拭明于远,会不会……?”
“怎么?朕就不能说他几句了?”清冷的声音,端严的语气。
“他那么骄傲的性子,臣只怕他会……”
“他难道会反了不成?”这声音如此冷冽,听得我心中一片寒冷。
我站在门口,怎么也迈不进去。
转身回家。
却在曦和殿外遇到了明于远。
我喊住他,细细地打量着他。
他微笑着看我,突然眼睛一眯:“怎么了,简非?脸色这么苍白?你有心事——”
说着抚抚我的前额。
他的脸上除了关切与温柔,竟是半分阴影也不见。
藏得这么好,怕我担心?
我暗中调整声息,微笑:“没什么,只是想偷懒了,准备回家钓鱼去。”
他笑起来:“那好,晚上我去验收你的战果。”
我看着他,说:“好,我等你。”
他又喊住我:“湖风凉,你别玩得太久。”
广大的园中,只我一人。
满湖的水,风中,翻起苍苍凉凉的波浪,拍击着岸边的石头,阵阵寒响。
荻花如雪。
西风一夜至,吹老芦苇花。
我抱膝而坐,心头一片迷茫。
那天钓鱼矶旁,阿玉的话突然响起在耳边:“你离开他,我自会待他如往日。”
离开他?
离开他,从此见面也当着陌生,甚至不能对他露出半分微笑、流露半分情感?
离开他,他明明就在我身边,我却要装着隔了水远山长的距离,从此视而不见?
不,我怎么能做到?
十年来的点点滴滴,一一清晰地浮现于眼前,我的心中慢慢涌起无边的疼痛。
一想到竟是因为我的缘故,累他被原本信赖他、依仗他的人怀疑甚至无端指责,我就止不住阵阵寒冷。
或许,离开他,才是真正对他好?
可是,离开他,我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一个人。
那种寂寞如秋风、无孔不入的寒冷蚀骨的滋味,我是否还有勇气再一人面对?
“小公子?小公子?”环儿的声音传来。
我迷茫中抬头,发觉竟已是残阳西沉。
不由一阵恍惚。
“小公子,你看看你,浑身冰凉,”环儿担心的声音,“坐这儿一整天了,滴水不沾,到底有什么心事?”
我微微笑:“没什么,坐睡着了。”
说着站起,却是双腿酸涨,要不是环儿扶着,差点儿摔下湖中去。
我道声谢,又关照她今天的事,对谁也不要说,尤其是明国师。
环儿看着我,点点头,却又轻轻叹息。
回去,浸泡在热水里很久很久,我心头的凉意仍是沉郁难化。
着了件薄裘,竟仍是觉得冷,不由坐进被中,倚了床头,拿起书,翻看。
月上来,自窗口看,见到斜斜长长的一道明亮的光带;月当窗,清光满室;月渐斜,光影寸寸东移。
终于,有脚步声传来。
“抱歉,简非,”明于远带了一身霜意进来,“原本想早些来,不想被皇上喊住了,现在才散。”
我笑道:“没关系,只是看到你们这么忙,我到生了愧疚之心。”
他笑起来:“怎么?静极思动,想出手了?刚刚乔楠清的奏折里还在对你夸不绝口,他说青江水患得以根治,定然功在千秋。还说想请你再到青江看看,指点指点。”
“哦?”我听着,心一动,“那让我去,好不?”
他看看我,说:“皇上已将乔楠清的这个邀请驳回了,只批了两个字:不准。”
我心中暗自苦笑,除了这个京城,他定是哪儿也不会让我去的了。
明于远在我床头坐下,微笑道:“他不驳回,我也不会同意。”
我笑问:“如果我一人偷偷跑去呢?”
“你说什么?”明于远眼睛一眯,神情间却是十分严肃,“简非,知道你闷……行,我明天看一下日程安排,应当可以抽出几天时间,就带你去青江看看吧。”
说着抚抚我的头,站起来,“你先睡,有几篇文,我草拟一下,明天要明颁天下。”
他在我卧室的书桌前坐下,就着灯火,写起来。
我看着他专注的神情,烛光下,是别样的沉静智慧的美感。
如果我们一同离开呢?
这个念头冒出来。
可是我又想起清晏居中他的话:“我只是想看着昊昂在自己手中变得真正强大起来。简非,给我大约五年时间。”
想起南书房中,他与阿玉宋言之他们讨论国事时飞扬的神采、明亮的双目;想起他的睿智与决断,处理各种繁杂事务时的从容不迫、游刃有余,不由暗中责备自己的自私。
我倚在床头看着他,许是感觉到我的目光,他时不时抬头朝我微微笑。
我笑道:“你专心写吧,别管我,我这就睡了。”
躺下,背转了身子,他一直到四更天,才停了笔。
动作极静地睡在我身边,熟悉的檀香味传来,我终于感到安心些。
睡去。
醒来时,他已离开。
我磨蹭着走进南书房时,只听到阿玉冷冽的声音:“什么?!你……”
他们俩看到我,皆一愣。
阿玉快速缓和了口气:“明国师,目前朝中事极多,青江之行,能否暂缓一步?”
明于远却不答阿玉的话,只是看着我,微皱了皱眉头:“怎么不在家多睡一会儿?昨夜吵到你了吧,看你脸色苍白的。”
我忙飞快地看一眼阿玉,笑道:“没什么,别管我,你们继续吧。”
阿玉注视着我,深黑的眼睛情绪不显。
慢慢转了身,不再看我们。
我看着他挺拔修长的背影,发呆。
回过神来,却见明于远正微眯了眼睛,看看我,又看看阿玉,神情间一片沉思。
“简非,你究竟瞒了我什么?这两天你……”他问。
“没事,”我快速打断他的话,笑道,“只不过还没有自前一阵子极忙碌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他将我一拉,走出南书房。
一直来到曦和殿外广大的空地上,他才站定了。
“简非,是不是慕容毓对你做了什么?”他双眼注视着我,轻声问。
我向四周看看。
他微笑起来:“我们站在这么大的空间里,任他再大的本事也难隐身,放心,没有人能听到我们的话。”
我慢慢问他:“这几天,阿玉是不是老是指责你?老是挑你的毛病?”
他一怔,说:“没有啊,简非,你听到什么人胡言乱语了?”
他想想,问道:“董以仁?”
我细细看他,他神情竟不似作伪。
他不肯告诉我,我又怎能说出心中的那些纷乱的疑虑?
“简非?”他的声音轻轻传来。
我抬眼看他,笑道:“我是听到些传言,既然没有,我就放心了。”
想想,我又问:“你们刚才?”
他笑起来:“刚才我正告诉他,如果不让我去,你可能会一人偷偷跑去青江。”
我前后想想,没有破绽。
他扶扶我的头:“原来这几天,你竟是在为我担心。放心,简非,昊昂朝中上下,目前还没有人会明着来针对我。”
我看着他,心中更觉酸涩和悲凉,面上不肯带出,只朝他点点头,微笑。
想想,又提醒一句:“你小心些阿玉与尹文平。”
他笑着看我,说:“好好好,我会小心他们的。”
语多敷衍,一听就是假的。
唉,我在心中深深叹口气。
云分关路
人事安可恒,奄忽令我伤。
时间缓缓向前,每一天我都在提防,担心。
有时中夜回首,才发现以往的幸福竟是建立在浮沙上的城堡,每一次潮来,都有可能将它卷得无影无踪。
日日夜夜,我小心地护着它,绝望地守护。
我那么清醒地知道,也许就在这一刻,也许在下一瞬间,那些纯净而透明的时光,就会湮没在岁月的烟尘里,片片飞散,再也寻不到。
南书房中,尹文平,仍然少语。只有在意识到我的注视时,会现出不自在,如坐了针毡般。
阿玉,却一如既往地沉静而雍容。
他看向我的目光,一天比一天深沉,一天比一天光芒更盛,却也一天比一天温柔。
可是他却什么也不说。
他不说话,我就无法开口问。
他是这样聪明。
站在朝殿外,才发现,原来我身边居然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也没有。
不知道朝殿中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暗算那个专注于朝政的人。
不由后悔当初不去朝殿的决定,如果我在,会不会比现在好?
这日散值后,我竟不想回家。
犹豫一番,来到兰轩。
四下里打量,发现一段时间不来,这茶室又装修过了,焕然一新。
陶掌柜见到我,力邀我到兰轩后园里坐坐。
推辞不过,我在他那个算得清幽的园中坐下。
陶掌柜问我何以一段时间不来了。
我笑道:“怕你那茶博士烫我。”
他哈哈笑起来:“小余对我说过这事。不过,也怪不得他,任是谁见了简状元,都会心神不宁。”
我不由暗中苦笑。
陶掌柜看看我,突然不自在起来,期期艾艾,又不开口。
我笑问:“陶掌柜,你打什么哑谜呢?”
他搓搓手,红涨了脸:“小可有个不请之情……能否请简状元给鄙店写个招牌?”
我笑起来,说:“可以。举手之劳而已。”
陶掌柜大喜,着人取了纸笔,我缓笔写下:兰轩。
陶掌柜看着纸上的字,兴奋得两眼发光:“简状元也许不知,城中糖人苏现在整天忙不过来,说到底,全是沾了简状元的光啊。他摊头那个简状元模样的糖人,不知多少人想出高价买,苏老头都不肯。”
我一笑,辞了他,来到听松阁。
刚坐定,就听到隔壁有说话声:“放心说话吧,刚刚我们不是去看过?听松阁里面没人。”
竟是董以仁。
小余上来倒茶,我做个噤声的手势,接过壶,压低了声音吩咐他别说我在这儿。
他点点头,飞快看我一眼,轻轻离开。
我关上门。
“董给事中,你说皇上如今在朝殿,隔三差五地编排明国师究竟是为什么?”
一个陌生的声音,虽是极力压低声线,听上去仍是有些尖利。
隔三差五地编排?
董以仁“哼”地一声,却说:“这个,我们做臣子的,不好枉猜圣意。”
那个尖利的声音:“想当初明国师何等风光,朝殿上一站,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能揭中事情的要害,言辞简短准确,使人无可置疑,当真叫光彩夺目。圣上对他又十分信任和尊重,你说,怎么说变就变了呢?唉——”
我心底也是一声长叹。
董以仁说:“今天,我看着明国师被指责,心中真是十分难过,忍不住为他说辩解了几句,竟挨了圣上一顿猛批。我还从来没见过圣上发这么大的火。”
“我到听说这事,与……有关,你想想啊,你可是我们昊昂的第一个状元,也没见皇上下来亲迎过。”
与谁有关?那个没有说出的名字,不听也知道是谁。
竟终是因为我。
全是因为我。
董以仁叹口气:“别人的事,我不管。但我实在不忍心看着明国师失意落魄的样子。你有没有注意今天散朝时,那些平时围着他的人的嘴脸?竟是个个面露嘲笑、幸灾乐祸。唉,可惜我帮不上他的忙,要是能够,什么事我也愿意为他做的。”
他声音中的激愤、诚挚与忧郁,听入我的耳中,竟是如此刺心。
放眼朝中,现在,我应当是惟一可以为他做些什么的人吧?
可我为他做了什么?
茶,倒在杯中,竟是一口也喝不下。
他们的话,还在继续,在我,却是半句也听不得。
放了杯子,下楼。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西风一吹,阵阵寒冷。
可是,体内却有一团火在焚烧,我只觉得中心如沸。
来到宫门口,却又犹豫。
这一步迈出,就是水阔天遥。
可是不迈,又将如何?
如果我,是他的情之所钟,却又是他最大的顾虑与牵绊,这样的相守,又有何意味?
如今,新政推进,半年不到竟已成效初显,这当中他倾注了多少心血, 要他舍弃了,内心一定是不甘的吧?
带着这样的失落,纵使五湖归隐、云山寄啸……,还有多少快乐可言?
弃了这些儿女情长,他还有他所执着痴迷的昊昂未来;他满腹才华才有施展的舞台,他终将还是人人景仰的明大国师;是被信赖依仗的帝王师。
去吧,简非,反正你从来都只是一个人。
以前时,以后也将是。
那些快乐的光阴本就是借来的,如今已经到期。
再舍不得,又如何?
天渐渐黑下来,再拖延,宫中就要下钥。
一咬牙,我走进去。
兴庆宫。
深秋晴明的夜,透着一种奇异的冰蓝与深邃莽苍。
独立殿外,如处旷远洪荒,只觉无限孤寂。
“简非,你果然还是来了。”清清冷冷的声音,竟是说不出的落寞。
我一怔,抬头。
长长的台阶尽头,一人当风而立,素衫如水,瘦削挺拔,正是阿玉。
他一步一步走下来,仪态尊容端方。
随着他的渐渐接近,我心中只沸腾着一个声音:离开吧,转身离开吧。
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没有后退。
我站着,站得笔直。
在他到我面前时,我终于能够微笑。
微笑着面对。
月光下,他看着我,竟似一愣,随即也笑起来。
“恩荣宴上,你拒绝我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你竟有如此风骨。现在也是,这样的笑容,才配得上这样的容颜。”他清清凉凉的指尖抚上我的眉眼,低沉的声音,迷茫的味道。
“怎么?皇上要与我站这儿讨论美丑?”我语带嘲讽。
“这些天,我天天都在等。等你来,又怕你会来。如今,你竟真的来了。”他竟似听不出我的挑衅。
冷洌低沉的声音,无限清寂。
“如你所愿,我来了。这下你该称心。”我微笑,语气平淡。
“不,我很失望。”他面容沉静,清冷的声音,无波无澜。
什么?
他笑起来,笑得苍凉空洞。
“你并不明白,对不,简非?我早就知道的,可竟还是忍不住要出手试探。”他看着我,低声说,到最后,竟似自言自语。
我看着他,原本充溢于心的怨恨,竟一点点消散,最后变成一声叹息。
他一听,双眼刹那间明亮一片。
我不禁后退一步。
他微微一笑:“怎么,你刚才的勇气呢?别怕,我不会碰你。但是既然来了,就别想再离开。”
这样决绝的话,他却说得如此温柔。
我也笑:“我既然来了,就不会离开。这下,你可以放心了。不必再对他……”
月光下,他脸色一白,伸手按住我的嘴唇。
他说:“累了吧,咸安宫……”
我打断他的话:“做戏,做足了,那才像。我留在兴庆宫。这样,……他才会相信。”
这话说出,心中竟似重锤一击,刹那间的疼痛令眼前一黑,竟不住身子一晃。
他眼底一片沉暗,伸手将我一抱,进殿。
将我送进后面的温泉,就离开了。
浸进水中;擦干自己;换上衣服;走上那张硕大无朋的紫檀大床。
我是如此镇定从容。
将身体蜷起来,转向床里,居然也睡着了。
无梦到天明。
终会醒来。
晨光中,穿衣起来。
慕容毓一身黑色镶金的朝服,高高的冠冕,站在窗口,长身玉立,气度清华。
听到我的动静,转过身来,看我。
“你怎么一夜间这样瘦了?”沉静似水的眼里震惊之色尽显。
我微笑:“是吗?我感觉很好。”
是很好。
还能呼吸,还能行动。
掐掐自己,似乎也感觉到疼的。
很好。
我又微微笑起来。
他看着我,不再说话,只是深深深深地看着,然后慢慢地转身一步一步走向他的殿堂。
环佩不惊,雍容优雅。
南书房中,一切依旧。
是啊,也不过是经过了一夜,能有什么变化?
桌子上,仍是一大蓬花,新鲜洁白,带着晨露,在净水瓶中迎风微动。
窗外,依旧是亘古高远的天空,卷舒的流云。
天空的下面,依旧是芸芸众生,沧海蜉蝣。
什么也没变。
只有尹文平踏进来看到我时,却变了脸色,他开口:“简侍讲,你怎么……唉,你别听……”
话未完,阿玉已走进来。
我看着他,提出进朝殿的要求。
他静静地注视了我很久,深黑的双眼里落寞之色闪过,却平静地说声:“可以。”
一天都没有见到明于远。
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这样迫切地希望见到他,却又是如此地害怕,害怕见到。
直到散值,直到黄昏,直到夜色如墨,直到月上中天……
他在哪儿?
夜渐深,兴庆宫内静如苍山寒林。
我在书桌前,翻了一本又一本书,再无昨夜的勇气走向那张紫檀大床。
阿玉临窗而立,一个多时辰没变更姿势。
只是孤高地站着,修长挺拔的背影,清光里,秋山般恒远淡静,与寂寞。
宫外有说话声传来,转眼柳总管走进:“皇上,明国师求见。”
明于远?
我未想,已飞快站起,抬脚就往外跑。
“简非。”沉静如水的声音,从容清冷。
我一怔,站住。
他缓步走到我面前,深深地注视着我,浓黑的双眼光芒闪烁间,似有无数的话要说,最后,变成一句:“去见见他吧。”
声音低沉,轻如叹息。
我看他一眼,飞快出殿。
凉风一吹,我猛然停了脚步,站在殿外的台阶上,发呆。
见他?
见了,又能说什么?
相见争如不见。
这一刻,这句里深刻的无奈与悲凉,雪水般将我浸了个透。
闭了闭眼,我转身进去。
“简非,你给我下来!”明于远一声低喝。
我一颤,十年来,从未见他这样怒气勃发。
不由自主地走到他面前,看着他。
他打量我,一怔:“简非,你……”怒意渐消,最后叹口气,“你这样做,我该高兴还是生气呢?”
语气温柔而又无可奈何。
“简非,有时眼见的也未必是事实,更何况是耳闻?”他轻轻开口。
什么?
他叹息一声:“我怎么会遇上你这个傻小子,”抬手细细地抚上我的眉眼,“现在终于明白你所谓的小心皇上与尹文平的提醒。”
他微笑:“将你身边的人一个个地抽离,演一出猜疑、暗算、迫害的戏给你看,你就信了?”
我要开口,他伸手一阻,继续:“别说,让我猜猜。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还会有谁呢?董以仁?对不?”
他眼睛微眯:“简非,你总怪我对董以仁的态度冷漠,你知不知道,有时冷淡于人反而有益。他对我是什么想法,我焉能不知?我既已了解,就得冷漠与疏远,你明白吗?”
我听着,似明白似糊涂。
“呵呵,他竟连董以仁的感情也算计在内,”明于远笑起来,“是我疏忽,傻小子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走吧,简非,跟我回去。”
我前后一想,慢慢明白过来,原来他并没有真的去做什么。
只时,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来骗我,值得吗?
想起他的骄傲,想起他那站得挺拔而落寞的背影,我实在想不出,他在使出这样的手段时,其内心会是什么滋味。
“简非?”明于远低沉而磁性的声音。
“好。回哪儿?”我开口。
他一愣:“你那儿我那儿,随你。”
“回去以后呢?”我苦笑。
他眼微眯:“你担心这个?简非,只要你自己想清楚了,其余一切就交给我吧。”
“明于远,”清冷的声音传来,“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明于远闻言一笑,略一施礼:“这一点,我从不怀疑。可是,皇上,你真的会这样做吗?”
“为了昊昂,我肯定不会。”他一步一步走下来,站定,“可是,如果是为了简非,我将不惜。除非你动用……”
“慕容毓!”明于远打断他,“谋国者,当先忧天下。作为人君,要强国富民、成就万世基业,就必须有所取舍。”
“取舍?”阿玉淡淡一笑,“明于远,那你选选看?不管你选什么,我都会选你剩下来的。”
明于远微怔。
我看着他,看着他们两个,轻轻开口:“还是让我来选吧。你们两个,我一个也不要。”
明于远眼中光芒凝聚:“简非,你说什么?!”
我微笑:“你没有听错,明于远。你们两个,我一个也不要。请别再为我争吵。”
我转身看向阿玉,笑道:“抱歉,看来又要违约。不过,阿玉,你还是赢了,我会远离他。请你从此专心朝政,做个明君吧。”
阿玉静静地看我,不说话,只是他眼底的执着,令我心惊。
明于远拉住我:“行,我们离开。上次去锦城,我已购得宅地数顷,正在修建。我们可以先去游历天下的名山大川。”
我听着听着,心中只觉酸涩难当。
这样的离开,并不是我想要的,又哪是他所甘愿的?
我拂开他的手,转身。
可是回到家,困坐书房,一静下来,脑海中竟全是他。
那夜离开他时,他骤然沉痛的眼神,令我现在想起,仍是呼吸艰难。
他一声“简非!”几乎没将我钉在原地。
那声音如西风原上迟到的送别,触目处只剩下漫天的雪花,飞卷。
片片苍凉。
这一切,慢慢地充斥整个空间。
明于远这些天都会来看我,也不说话,只是负手立于我窗外那株将开的老梅下。
初冬的风,吹拂着他玄色衣衫的一角,有一次,他低语:“梅破知春近……聊赠一枝春。”
竟是我与他初见面时的一句戏语。
我要用尽所有的力量,才控制自己不跑出去,跑到他的身边,与他一同离开。
无视他的抱负,只求一己私心。
只得逃离,离开家。
一连多天,我坐在街角,看那老人捏弄他的糖人。
软软的糖泥,随意一搓,成方成圆,但随心意。
看着看着,渐渐茫然。
这喧闹嘈杂的街头,往来不绝的人流,能有几个自由率性地活着?
皆是提线偶。
逆旅天地间,谁是提线手?
这一天黄昏,正学着捏糖人,路中心一骑马的突然将一壮汉撞倒,马上之人的恶言相向,双方于是发生剧烈争吵。
马路上很多人围上去。
这时,摊头停下一辆马车,车上下来一个中年人,面目普通,他四周看看,递给我一封信。
打开看,却是汪澡雪,邀我去止善楼一聚。
没有多想,跟着前往。
作者有话要说:建了一个群;愿意来玩的;就来玩:29832202。。。。。
变生肘腋
不识坎离颠倒,谁能辨、金木浮沉?
在一个布置清雅的套间里,汪澡雪一人独坐,正在品茶。
关了门,他倒杯茶给我,却不说话。
我笑着接过,喝一口,说苦不苦,说甜不甜,茶味说浓不浓,一杯喝下,竟是不辨滋味。
他苍白着一张脸,笑起来:“简非,你向来对人都这么信任的吗?我如果在杯中下了药呢?”
我一怔,看着他,问道:“你会吗?”
他微笑:“我不会。但为了一个人,我会。”
什么?!
我站起来要走,他下一句话却成功地将我阻在了原地。
他细细地打量我,一叹:“也难怪皇上为了你要遣散整个后宫,在你面前,天下的美人全成了庸脂俗粉。”
遣散后宫?
他轻笑:“你竟然不知道?看来皇上的一番心意是尽数付了东流水。”
我一听,转身,不想头一眩晕,重重地跌坐进椅中。
汪澡雪看着我,平时略显尖硬的声音,慢慢低沉下去:“我听到这个消息,本来很开心,甚至对你心生感激。可是她哭着来找我,要我想办法除了你。她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皇上的行动。真可笑,对不?可是,我偏偏见不得她流泪……”
我越听越心惊,想走,却发现身体发软,使不上劲。
他停下来,注视我。
我强抑下越来越深的恐慌,微笑:“想不到澡雪兄如此痴情。”
“痴情?”他苍白的脸上,渐染上一层绯红,“我与她一同长大,她对我也有些情意。可是他左恂德父女二人却又贪恋更大的荣华富贵……就这样我从准夫婿变成了义子。呵呵,我知道这样的女子不值得记挂,可就是忘不了,有什么办法?”
我叹息一声:“不知道澡雪兄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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