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城 by 蓂荚-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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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你好~”邱晗一边往对子上抹着糨糊，一边抬起爪子招呼了一下。　
　　“哥哥好！”面对男性丁唯就自在多了，眉开眼笑地招呼回去，还不忘在心里吹声口哨：极品！真他妈的帅！　
　　邱晗挑挑眉，也没解释，不怀好意地冲苏宁一笑，又埋头抹他的糨糊去了。　
　　“……那不是我哥。”苏宁垂下眼帘，“那是……我爸。”　
　　“……啊？！”丁唯这次是生吞了个鸭蛋，差点没噎背过气去，半天才小声嘟哝了句，“靠，你们家的人可真会保养！”　
　　苏宁默默地看着那边一起抹着糨糊还不时相视一笑的两个人，没再解释。　
　　***　　***　　***　
　　苏宁从没叫过邱晗爸。邱晗也从没计较过。只是偶尔使坏时才会带着明显调戏的语气说：乖~叫声爸爸来听听？那表情和之前他说叫声哥哥来听听时一样欠扁。　
　　苏宁有时会想，不叫爸爸，他该叫那个人什么呢。然后他试着回想，这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叫过他。　
　　邱先生，邱晗，小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称呼过他。嘴上没有，心里也没有。　
　　想到他的时候，心里自然反应出的就是：那个人。　
　　那个人。一点都不特别却又最最特别的称呼。　
　　那个人。那个温暖的温和的温柔的人。　
　　那个人。那个自己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得心都会微微发痛的人。　
　　那个人。那个爱着母亲也被母亲爱着在法律上应该被自己称之为父亲的人。　
　　那个人，那个……　
　　“想什么呢？”那个人轻轻撞撞自己的肩膀，“你的几乎没动嘛~”　
　　“小晗你怎么能抢小宁的饺子！”邱婶眼明手快地拍掉侄儿动机不良的爪子，“自己的明明还没吃完，毛病！”　
　　“呵呵~”邱晗笑着打哈哈，“那个谁，你也多吃点~”　
　　那个谁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点儿不客气地塞着饺子，他从来不知道，过年，原来是这么热闹的一件事。　
　　吃过饭，邱晗自告奋勇地去洗碗，剩下的一帮老老少少则窝在沙发上等着看春晚。音乐响起前的最后两秒，邱晗终于改造完毕，冲进来挤在苏宁和苏绮纱之间。　
　　习惯了他奇怪行为的苏宁没什么反应，继续盯着屏幕。而坐在他身边的丁唯则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苏绮纱那边，明明还有很大的空位。　
　　春晚办得还算有声有色，起码看着不会让人昏昏欲睡。只是苏宁很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他还在想笑阶段冲刺的时候，那个人就已经靠在他身上笑得花枝乱颤了。　
　　苏宁无语。真的有那么好笑么，或者退一步，就算真的有那么好笑，他就真的那么像个抱枕么，被这边靠了又被那边拍……　
　　“哈哈~”电视里赵本山说了句什么，那个人又压过来靠着他的肩膀笑。他低下头，意外地发现那个人也在看他，定定地看着他，眼中似乎有晃动的水波，一荡一漾，一荡一漾。　
　　他看不懂，也来不及看懂。因为下一秒那个人便移开了目光，快得仿佛之前的对视只是他的错觉。　
　　客厅里又响起那个人的笑声。　
　　苏宁低下头，屏幕里的影像，终是落不到眼中了。　
　　倒计时快要开始的时候，邱晗忽然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袋子，帅气地一挥手：“孩儿们，跟我走！”　
　　楼下已经有许多等着放鞭炮的大人和小孩了。邱晗兴致勃勃地从袋子里掏出各种各样的鞭炮烟花，丁唯也跃跃欲试地凑上去。　
　　苏宁把双手插在口袋里，默默地后退了一步。他对这种东西很有些抵触情绪，自从小时候被人扔进口袋一串鞭炮而炸毁了母亲赶了很多手工活才买回来的一件新衣服后，他每次看到有人放鞭炮都会绕着走。　
　　然而刚才，在明知道那个人拉自己下来是要做什么的情况下，他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就跟着他下来了。　
　　还真是……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嘶——咚！”　
　　远处礼花绽放的声音打断了苏宁的思绪，几乎同一时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嗖嗖的烟花声响彻了整个大地。　
　　一片震耳欲聋中，他看见那个人转过身冲他喊了句什么，他还有些呆，周围又太乱，他听不清。然后他就看到那个人几步跳到他面前，低下头对他微笑。　
　　红的，黄的，紫的，蓝的，绿的烟花在他们身边上升了，绽放了，消失了。　
　　他看见那个人的笑容在火光中一明一暗，一明一暗。　
　　“新年快乐。”那个人伸出手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　
　　“新年快乐。”他闭上眼，无声地舒了口气。　
　　在这样的时刻，第一个听到你的祝福。真好。　
　　“苏宁你快看！那个冲得最高颜色最炫的烟花是我放上去的诶！你——”丁唯兴奋地转过身，然后像被按掉开关的娃娃，声音戛然而止了。　
　　他看见苏宁被那个男人抱着，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又慢慢松开。最终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驯服姿态把头抵在了那个男人的胸前。　
　　翻天覆地的鞭炮声中，那两个人静静地拥抱着，仿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丁唯愣愣地看了会儿，然后默默地转回身，良久，低低地笑了。　
　
　　第14章　
　
　　『丁唯：喂，我这儿跟你表白呢，有点反应成不。』　
　　“没有多余的枕头了，你将就着吧。”苏宁“呼”的甩出一团不明物体。　
　　丁唯把砸在脑袋上的东西拎下来，是一个松软的浅绿色靠垫，当下垮了脸：“人家好歹也是客人呐~待遇怎么这么差啊？又是地铺又是靠垫的~”他委屈地撇撇嘴，再瞄瞄那张他觊觎已久的单人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个鲤鱼打滚从地上蹦起来，扑到怎么看都很舒服的蓝色被褥中，满足地舒了口气，“天底下果然没有比床更好的东西了~”　
　　“起来。”苏宁走过去面无表情地踢踢入侵者的腿。　
　　“不起不起就不起~”入侵者不知廉耻地在床上打滚，“我要睡床我要睡床我要睡床！”　
　　“……”苏宁只觉额头上的青筋在隐隐跳动，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他算是彻底体会到了。刚才放玩鞭炮一切喧嚣都结束之后，他看着那个总是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人安安静静的孤单背影，忽然就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今天要不要住这边？　
　　然后那个上一秒还在深沉忧郁寂寞感伤的人下一秒就进化成终极年糕死死地黏了上来……　
　　“不然哥哥我吃点亏跟你一起睡啊~”丁唯蹂躏完床单，侧卧在床上支着下巴冲苏宁眨巴眼，“这可是多少人哭着喊着都求不到的福利哦~”　
　　“……滚下来。”苏宁后背一阵发冷，脸色也黑了几分。　
　　偏偏床上那人完全不懂察言观色，还千娇百媚地勾了一眼：“你放心，哥哥我是老牌子了，质量绝对有保证，保管你用了一次想第二——哇！”　
　　苏宁忍无可忍地挥拳过去，丁唯早有准备地一偏头，堪堪避过，同时伸出长腿一勾，一个利落的翻身便把苏宁压在了身下，随即猛一侧头躲过了对方紧随而来的拳头，然而就是这么一错头的功夫，身下的小子一个挺身，又把他压在了下去。　
　　被压的人倒是毫不反抗，还羞涩地咬咬嘴唇：“人家知道你心急啦~可是你也不要那么粗鲁嘛~”　
　　苏宁一怔，他还没来得及去想自己行为的意义，只是因为被压了所以反射性地想要压回来而已，现在反而不知该怎么办。正迷茫着，身下那个卑鄙小人已经瞅准了时机一个翻身对换了位置。　
　　苏宁看着上方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想都不想就出拳，然后用力把他掀翻再压上去……　
　　于是两个人完全忘记了初衷，上演了一场压与反压的戏码，最终丁唯凭借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控制了全局，取得了战争的胜利。　
　　“呼呼，你输了~”胜利者从上方俯视手下败将，一边喘气一边笑。　
　　苏宁瞪他，手脚都被按着丝毫动弹不得，他真是不明白这人明明很瘦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　
　　“我赢了，所以给我点奖励吧~”丁唯看着身下苏宁细密的汗珠和微微潮红的脸，慢慢地低下头……然后不出所料地看到身下的人皱起了眉。他笑着，继续往下压，直到与对方鼻尖相触。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姿势，这样的行为。那双澄清如水的眸子却依旧定定地看着他，不躲不闪，没有一丝迷惑与慌乱。　
　　“……真无趣。”良久，丁唯直起身耸耸肩。　
　　苏宁撑起上身，看着他不说话。　
　　“小宁~你要的被子……”邱晗象征性地敲了下门，抱着床被子探进来，然后，瞬间，他的笑容僵住了。　
　　苏宁，还有那个姓丁名唯的小子，两个人衣衫不整面色潮红地坐在凌乱无比的床上——不，是苏宁坐在床上，而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则跨坐在他的腿上。　
　　短暂的僵硬后，邱晗又笑起来，他抱着被子靠在门边，看着床上的两个人。　
　　“你们在做什么？”他用温和的声音，温和的语调，温和的笑容，温和的表情这么问。　
　　他看起来温和得不得了。可苏宁还是知道他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　
　　这样的认知让苏宁感到隐隐的焦虑和莫名的……窃喜。　
　　“摔跤呀~这盘是我赢了呢。”丁唯从床上跳下来，笑嘻嘻地伸个懒腰，“呵呵我的被子也送来了呀~”他光着脚走过去接过邱晗手中的被子，笑着抬眼看他。　
　　邱晗也正看着他，嘴角挂着温和的笑。　
　　他们笑着注视着彼此。　
　　邱晗从丁唯的笑容中看到了浓浓的敌意与挑衅。　
　　而丁唯从邱晗的笑容中，只看到一片冷冰。　
　　没有温度的厚厚的冰层，冻结了掩盖了所有的情绪与情感。　
　　“睡觉觉睡觉觉~”丁唯收回目光，抱着被子在地铺上一抖，草草脱了衣裤便钻进了被窝。　
　　“呵呵，那你们就早点休息吧。”邱晗远远地看苏宁一眼，伸手关掉顶灯，“晚安。”他退出去，带上房门。　
　　黑暗中一切都归于安静，然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丁唯裹着被子挪到苏宁床边，依稀能看见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脱衣服也没盖被子。　
　　丁唯趴在床边看着苏宁，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只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脸部轮廓。他一眨不眨地看着，然后露出对方根本看不到的温柔笑容。　
　　“要不，咱两交往看看吧。”　
　　“……”　
　　“你看，我一直挺喜欢你的，你也知道吧？”　
　　“……”　
　　“喂，我这儿跟你表白呢，有点反应成不？”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　
　　“……”　
　　“我真当你同意了啊。”　
　　“……”　
　　黑暗中有谁轻轻叹了口气：“这人都走了好大一会子啦，你怎么还没回魂呐？”　
　　苏宁猛地转过脸。　
　　“终于听见了？”丁唯笑着坐到床边，“我不知道你们俩到底是不是父子，不过他是你妈的老公，你就得管他叫爸——当然了这也都无关紧要，我们这种人反正不能要孩子，不怕乱伦。我就是想说，你们俩现在看着挺纠结的，谁也不敢往前迈那一步，所以，我来迈。”　
　　苏宁看着丁唯，黑暗中低低诉说的人眼睛亮亮的，一眨一眨地闪着光。　
　　“我原来一直不敢招你，怕毁了你，毕竟这条道还挺难走的。不过今天我知道了，你也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能接受男人这是事实，所以我再装也就矫情了，放开了跟你说就成。”　
　　“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块儿。你那点小心思我也能看出来，说不介意那是骗人的，不过还是想跟你在一块儿。”　
　　“想替你扛着点儿，苦了累了也有个地方歇歇。你要有一天实在觉得不甘心想去争取那个人了，我也不拦着，说实话我对你也没到离不开的地步，这世上谁离了谁都能活，我就是想跟你在一块儿，走一天说一天。”　
　　“想让你知道，领个参赛资格，然后去参加马拉松，兴许还能拿个奖。”　
　　“你看，我要个有个，要样有样，家底虽然不厚，可怎么着也饿不着，那啥经验还丰富，包你满意。我这么一绝版产品现在只要你点头就是你的了，多简单呐，你稳赚不赔。”　
　　“所以……跟我在一块儿吧。”　
　　***　　***　　***　
　　邱晗站在阳台上，伸手推开了窗户。夜晚的风夹杂着淡淡的硝烟味灌进他单薄的衣衫，他觉得有点冷。　
　　手里的香烟燃烧着，烟灰随风而散。他把头倚在玻璃上，慢慢地抬起手吸了口烟。　
　　他很少吸烟，除了必要的应酬和心情很糟的时候，他几乎不碰这种东西。　
　　而现在让他重新摸出这种东西的原因显然属于后者。　
　　他心情不好，很不好很不好很不好。不好得想要打人，不好得想要嘶喊，不好得想要拆房子，不好得想要毁灭一切！　
　　可是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躲在这里默默地抽烟。　
　　他什么都不能做。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是他选择掩埋自己的感情，安静地守护；是他选择挑起他肩上的担子，给他喘息的空间；是他选择替他照顾他最最在乎的母亲，让他安心；是他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束缚心中的野兽，不让他受到伤害。　
　　他还只是个孩子，他想让他健康明亮地成长，走笔直顺畅的大路。　
　　他不想把他拖下泥潭，哪怕是用爱这样神圣的字眼。　
　　可现在却有其他人想不顾一切地把他拖下泥潭。　
　　邱晗闭上双眼，慢慢地呼出那有些辛辣苦涩的气体。　
　　在看到那一幕的那一刻，他差点就要失控了，一直维持良好的理智几乎就要消失殆尽，他甚至已经握起了拳。　
　　然而他终究还是没有出手。因为他看见了那个少年的眼神，清澈坦然，没有一丝尘埃。　
　　干净得让他愿意用一切去守护。　
　　他那么努力那么努力才克制住自己不去污染，他相信那样的纯粹。　
　　他要让他像每个孩子那样放肆地笑，尽情地哭。纯白如歌。　
　　“小晗，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呀……”苏绮纱披着睡衣站在阳台门口，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　
　　“嗯，这就睡了。”邱晗掐灭烟头，关上窗户，半抱着睡眼朦胧的苏绮纱回到床上。　
　　“晚安。”他为她掖好被子，在她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　
　　“晚安。”她闭着眼在他怀里蹭了蹭，含着笑睡着了。　
　　他轻轻抚着妻子柔顺的发，心底空空荡荡。　
　　他忽然有些不确定，自己的选择，究竟是不是对的。　
　
　　第15章　
　
　　『丁唯：把我当成备胎吧，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用，不需要的时候丢掉也可以。』　
　　大年初一，新年的第一天。在这样连空气中似乎都漂浮着红色音符的日子里，苏绮纱却感到自家餐桌上的气氛着实僵硬。　
　　儿子一句话都不说闷头吃饭还算说得过去，毕竟他从小就不是爱闹腾的孩子，但丈夫也如法炮制可就太奇怪了，要知道自从他搬来小宁就没安安生生吃过一顿饭，那么大的人总是放着锅里的不吃非要跟孩子抢东西，被瞪了被无视了还乐此不疲。　
　　“那个……小唯你要不要加饭？”餐桌上安静得甚至让人觉得压抑，苏绮纱抬起头怯怯地问。　
　　“不了，谢谢。”丁唯朝她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碗。　
　　过于礼貌的语气和态度让苏宁和邱同时一顿，随即又都像没察觉到似的继续喝粥。　
　　苏绮纱悄悄环视一圈集体沉默的三人组，有点担心地低下头，总觉得……他们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每个人都怪怪的。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昨晚真是打扰了。”　
　　“诶？不在这边过年么？人多也热闹一些啊……”苏绮纱有些急切地看着丁唯，她是真心想让他能留下，毕竟这是小宁第一次带朋友回家，她以前总担心他会因为沉默寡言而交不到朋友，所以现在很希望两个人能好好相处。　
　　“不了，因为是初一所以得早点回去。”丁唯对苏绮纱解释着，感到苏宁在看他，又侧过脸对他做个口型：老头子那边。　
　　“这样啊，那我送你吧。”邱晗放下碗，作势要站起来。　
　　“不用了。”丁唯看着他，露齿一笑，“我打车就好，不麻烦叔叔了~”　
　　“如果你坚持的话。”邱晗微笑着耸耸肩。　
　　丁唯看看他，又看看苏宁，再看看苏绮纱，这所谓的一家三口穿着同一款式的家庭装，而且显然是因为过年而选了比较喜庆的颜色。他忽然觉得很讽刺。　
　　明明都没有把彼此定位在父子的关系上，却偏偏还要以父子的名义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死死守着心底那份无望的感情，以为只要自己不说就没有人会知道，却不知这样的隐忍不仅伤己，更伤害了身边的人。　
　　就像他昨日把心都捧出来给他看却只换来沉默一样。尽管当时还笑着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但其实，心里疼得厉害。　
　　如果能就这样放弃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只可惜，受点伤流点血就止步不前从来都不是他丁唯的作风。不管对方的态度如何，他都想尽力去拼，他不想日后回忆起来的时候只剩后悔。　
　　“喂。”他想着便伸手戳戳苏宁的肩，“后天有没有空，要不要去滑雪？”　
　　滑雪？苏宁承认刚听到这个建议的时候的确很心动，但随即又犹豫起来。在这之前他虽然也能隐隐约约觉察到丁唯的心思，但下意识里一直当做不知道，如今他那么直白地说了喜欢说了想要在一起，他不知自己还能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地继续和他自然相处。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丁唯觉得这句话简直变成了自己的口头禅。　
　　“那就去吧。”这边还在犹豫，那边已经干脆地作了答复，邱晗隔着桌子看着苏宁，“反正那天也没什么事，一起去玩吧。”　
　　苏宁看着他不说话。　
　　邱晗笑了：“一起去吧，我们四个。”　
　　***　　***　　***　
　　“酷~”丁唯一个利落的转弯，停在苏宁面前，拨开防风镜，露出一双弯弯的眼，“怎么样，哥的技术还过得去吧？”　
　　苏宁白他一眼，压低重心继续练习。　
　　丁唯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看着你这样，我还真觉得老天是公平的呵，能在有生之年发现你的弱点真是死而无憾了啊~”　
　　苏宁自动屏蔽他的话，摇摇晃晃地向前走。说起来也真够丧气的，从早上过来到现在，连运动神经极度迟钝的苏绮纱都能在平地上滑行一小段距离了，他却甚至连步行都没有学会。所谓的打死也学不会的某些事，对他而言大概就是指滑雪了。　
　　“孔夫子不是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嘛，你要懂得不耻下问才行啊。”丁唯轻轻松松地贴上来，笑嘻嘻地进行场外指导，“重心再前倾一些啦，滑雪杖也不是那样握的……”他絮絮地说着，然后就发现受教人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儿，双眼直直地盯着斜前方的某一点。　
　　丁唯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果不其然地看到了邱晗和苏绮纱。　
　　两个人穿着情侣样式的滑雪服，在纯白的场地上格外显眼，说说笑笑的看起来很开心。苏绮纱滑得有些不稳，邱晗不时地扶她一把，有人从她身边滑过时就揽着她往自己那边带，完全的保护姿态。　
　　丁唯看着，忽然觉得很好笑。这算什么呢，邱晗？现在这样的状况，究竟算什么呢。你不放心他跟我单独出来，却又这么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跟别人搂搂抱抱，你要保护要抓住的人，还真多啊。　
　　做人怎么可以这么贪心。　
　　“喂，别看了。”丁唯摘掉手套，扳过苏宁的脸，“别再看了。”　
　　苏宁有些木然地看看他，下意识地又想转过脸。　
　　“叫你不要看了！”丁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有些懊恼地皱起眉，“自虐也没有你这样的啊！”　
　　苏宁很慢地眨眨眼，眼底一点迷茫，一点空洞。　
　　那样的眼神让丁唯心里一紧，什么怨气都没有了，只剩下软软的心疼。他有些无力地叹口气，看着那双无助的眼睛喃喃自语：“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低低的宛若叹息的声音让苏宁霎时清醒起来，有些慌张地想要掰开对方的手，却被对方顺势抱在了怀里。　
　　“我不计较了，不计较了……”丁唯闭着眼轻轻拥抱着少年修长而单薄的身体，“无所谓了，我怎样都无所谓了，把我当成备胎吧……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用，不需要的时候丢掉也可以……就把我当成那种备胎吧……”　
　　“丁唯……”苏宁觉得自己的嗓子有点堵，在那一瞬间他很想伸出手回抱住这个喃喃低语的少年，为了他甚至愿意放弃自己，这样的感情他真的不能说不感动。从小到大，除了母亲没有人对他这样好，让他有一种原来自己不是无关紧要的，自己也是很重要的感觉，很温暖，很安心。　
　　可是……他能伸出手么？这样的感情不足为爱，不爱的话，他能伸出手么？伸出手，为了不孤单不寂寞不害怕，而抓住自己不爱的人么？可以这样么？　
　　苏宁慢慢地抬起手，又一点一点地放下了。　
　　“现在是在做什么呢？”背后传来的声音让苏宁一僵，反射性地就想推开丁唯，可对方却比他更快一步地搭住了他的肩膀。　
　　“就像你看到的啊~”前一刻的忧伤被笑容掩盖，丁唯握握苏宁的肩，“这不是男人间很正常的行为么？”　
　　“但愿。”邱晗微笑着，眼神却很冷，他甚至没有看苏宁一眼，拉了他的手腕转身就走，“走吧，去吃饭。”　
　　丁唯站在他们身后，静静看着。看着苏宁被那个男人拉得一个趔趄，几乎要跪到地上，而那个男人却仿佛丝毫都没有注意到似的继续大步向前走，苏宁在他身后踉踉跄跄地跟着，却始终没有甩开他的手。　
　　那么现在，究竟是你傻，还是我傻。　
　　又或者，是我们都傻。　
　　可是怎么办，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不想放手。　
　　因为现在的他，根本没有资格。他不能，也不配给你幸福。　
　　所以，我决不放手。　
　
　　第16章　
　
　　『苏宁：我们之间的距离，不是靠贴近就能缩短的。』　
　　这是记忆中第二次无声的相处。　
　　然而与上次那种忧伤中带点释然的心情不同，邱晗此刻最深切的感觉是压抑。胸中的火焰劈啪燃烧，他却只能死死守住牙关，怕一开口，那无法控制的热度就会将两人灼伤。　
　　他很生气。气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敢就这样正大光明地拥抱他的少年，气那个淡漠清冷的少年竟然就这样毫不反抗地任他拥抱，然而比起这些，他更气的是，自己竟然会这么生气。　
　　气到这样不顾一切地把他拉上了缆车，忘了他根本连步行都没有学会，也忘了还站在原地等他的苏绮纱。　
　　邱晗低下头，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他看到对面少年的膝盖附近沾了很多雪，那是刚才被自己硬拉着向前走时摔的，摔倒的少年不喊不叫，很快地站起来继续跟着自己走。他不用回头也知道那孩子走得多么勉强，可他掌心里的手却一直安安静静，没有挣扎与拒绝。　
　　他在那一瞬间，或者说，他在很多很多个瞬间，都想就这么一直抓着他的手，抓着他的手，直到走到时间的尽头。　
　　他想。很想。想得心脏都一下一下抽搐着疼，最终却只能放手。　
　　从一开始，他就剥夺了自己任性的权利。他束缚着自己，按着设定的道路走，他甚至早已看到了结局。在道路的尽头，那个长大了的少年牵着他爱的女人的手步入礼堂，而他像个真正的父亲那样微笑着祝福。他早已想到了，他以为想到了，发生时就不会疼。　
　　可到头来他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大大高估了。　
　　“传了简讯给丁唯，他会带我妈上来，一起吃饭。”苏宁把手机放回口袋，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邱晗的愧疚忽然就开始翻江倒海。　
　　明明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决定，无论是怎样的结果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可他现在却不由自主地迁怒于那个孩子，而那个孩子，那个什么都没做错的孩子，却丝毫没有怨言，默默地以他的方式包容着自己。　
　　这样的他，让他如何不爱，如何不疼，如何不愧疚！　
　　“……对不起。”邱晗握住苏宁放在膝盖上的手，看着他的双眼轻声重复，“对不起。”　
　　“……”苏宁不知道他是在为什么道歉，可他眉宇间流露出的忧伤沉重以及隐隐的无助——是的，无助，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个人的眼中看到这样的神色——都让他觉得心底发颤，一种恐惧与兴奋混合在一起引起的颤抖。他不敢去解读去品味去思考，只能低下头，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离他很近，近到令他觉得害怕。那个人第一次推翻那堵透明的无形的墙，有些不安地想要传递给他什么，他却不敢看。　
　　他知道，无论此刻的这方天地多么纯净美丽，无论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多么紧密，缆车停后，他依然是他母亲的丈夫，依然，是他的父亲。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是靠贴近就能缩短的。　
　　***　　***　　***　
　　从滑雪场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三个人都没什么精神，邱晗煮了粥，苏宁简单扒了两口便去洗漱了。他觉得很累，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所以在这种状态下，他不想再勉强自己和他们坐在一起，看着她的温柔与他的关切。　
　　苏宁坐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脑袋木木的，似乎有很多东西需要去思考去整理，可潜意识里又有一个声音在低声重复着：不要去想不要去想，什么也没有的，什么也没有……他甩掉毛巾，仰面倒在了床上。　
　　“小宁，妈妈能进来跟你说会儿话么？”苏绮纱敲敲门，探进来一个脑袋。　
　　“嗯。”苏宁坐起来，露出一个笑。　
　　苏绮纱像只小猫一样钻进来，走到床边蹬掉拖鞋坐上来和苏宁面对面。　
　　“怎么了？”苏宁盘着腿支着下巴歪头看她。　
　　“嗯……只是想问问……小宁你是不是跟小晗闹矛盾了啊？”苏绮纱吞吞吐吐地说完，抬起眼观察着苏宁的表情。　
　　苏宁心里一紧，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目光：“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从三十晚上起你们就怪怪的啊，小晗那天一个人在阳台上抽烟，今天又突然把你拉走……你们吵架了？”　
　　“……”苏宁闭了一下眼，脑海中呈现的画面让他心里长满了柔软的小刺。他可以想象那个人独自仰望夜空的景象，风吹散他手里的烟灰，却吹不走他眼中的黯淡。　
　　“真的……吵架了？”见苏宁不说话，苏绮纱担心地再次问。　
　　“没有。”苏宁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