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执手约-第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她猜出了他的身份,杨忠良将军她听哥哥说起过,那是哥哥所崇拜的人,西征将军的故事哥哥曾讲给她听过。他让她唤他衡,而不是易,原来,他是杨将军的后人,他们间真有着深仇大恨!
  她猜出了他的身份,连说了三个好字后不再言语了。他蹲下来,扶直了她的身子看向她的眼睛,他急了,她的眼睛空洞洞的,里面什么也没有,仿佛只是空空洞洞地映着他的影子。
  “心同、心同、心同!”他唤她,“你说什么呢?”
  她似乎回过神来,瞧他一眼,竟是满眼的疲惫,“我累了,带我回府里让我歇歇吧。”她的声音也似乎充满了疲惫,她闭上了眼睛。
  不,不要将他排在她的生命之外,仿佛她睡去,就再与他没有关系了。
  “心同、心同,听我说。”
  “我都听到了,衡,你是忠良之后,我是叛王之女。”
  “不,不是的!心同,不是这样,我对你……”
  “是愧疚吗?为了这张脸愧疚?不必,我还幸运过你的幼弟,我到底还活着,他那么小便被我父亲害死,我受这样的罪是上天的惩罚,应该的!”
  “不!”他吼了一声,他不要她这样的误会,不要她把他排开,“不,心同,是……刚开始是为了接近……你父亲,接受了娶你的安排。因为,他太谨慎,便是做了他几年的门生,我始终不能接近他,而这是得到他信任的最好机会。”
  他讲出了事情的缘由,“见到你的脸……因为对这张脸的愧疚,我决定如果我有余生,那么,我愿照顾你一生。”
  怀中的人儿一颤。
  “听下去,心同,这只是开始的时候!你不能就这样否定了我,给我解释的机会……然后,你渐渐地走进了我的心……你让我感受到家是什么样子的,自从我六岁失去……我便再也不知道家是什么……你走进了我的生活、走进了我的心。那次你生病,我才知道我已经爱上了你,郎中说只是染了风寒,我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往坏处想去,我不敢想象没有你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人一旦感到了幸福,再失去,那得而复失的痛苦会让人疯狂的!那日,你父亲与我说纳妾之事,你知道吗?最让我难受的是他说你也知道,也同意。那时,我、我想马上找到你问问是真的吗,在我爱上你的时候……”
  听着他的一声声剖白,她的心绪翻腾着,“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痛苦,是的,当我冷静下来时便体会了你的痛苦。心同,你身上淡淡的药香和清香、你柔和的笑容、你低哑的声音,你的一切于我而言都代表着幸福!心同,我爱你,不为了任何事,只是一个男子爱上了一个女子!”
  她哭着环上他的颈项,“衡、衡……为什么,为什么老天在给了我们这样的身份后让我们相爱,是它在捉弄我们吗?天上的银河尚有喜鹊为桥,我们为什么要有这样的仇恨?”
  他的泪也流了下来,她说的便是他每次思维的停止处。
  抱着她急急地赶回木府,远远地见着停在府门口的几辆马车,他的心中一沉,是荆显棣!消息传得如此之快,他知道了什么?看看怀中已经睡去的人儿,他想要如何解释?只要她一说,便什么都明了!他应该如何是好?他一闭眼,当务之急是先把心同送进房,再请个郎中来瞧瞧,别又受了风寒才好。别的,该来就来吧!
  刚一进府就见方端叔走来,他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若是怀疑了他,那么此刻方端叔不应在府里。此人是荆显棣的亲信,武功绝高,多为荆显棣打探消息、监视敌人。
  “大人,”只见方叔端一揖,  “王爷请您到厅里。  ”
  感受到杨衡的紧张,荆心同也醒了过来,听到方端叔的话,心中一动,怎么父亲也来了,可是知道了衡的秘密?不会,若是,只怕此刻府中已是重兵把守了,那么是听到她走失或是她被绑了?
  “你先回王爷的话,说我把夫人安置回房便去!”
  “不,”她睁开眼睛,“夫君,此事竟惊动了父亲,我自当去请罪!”
  听着她轻声说着,他心生感动,看来,她是要为自己遮掩了,“还是先送你回房吧,莫受了风寒……”
  他不想她直面他与荆显棣的矛盾,那样只会让她为难,怎样的选择于她而言都是痛苦的!
  她摇头坚决地说:“父亲来了,还是先见过父亲!夫君,放心同下来吧。”
  荆显棣坐在椅中,手持着茶杯,却不曾饮下,他的脸色很平静,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端倪。若单从面貌来看,他很儒雅,身上充满了文人的风范,看不出他曾驰骋疆场、杀人无数;他给人一种淡薄无求的感觉,很难看出他心思深沉,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王爷!”
  “父亲!”
  听到声音荆显棣转过头,见杨衡扶着荆心同走了进来,平缓地说:“寻到了?出了什么事?”他的心中很是狐疑。
  “心同不懂事,父亲……”
  不等杨衡说话荆心同跪在了荆显棣的面前,她垂着头,尽力忍住心中的寒意,克制着不让自己颤抖。
  “怎么?”荆显棣的话一向不多,不过他平静的语调、淡淡的语气却给人一种很大的压迫感。
  “前日母亲差人来说大姐得了一双儿女,我想为他们买长命锁、如意镯求个吉利。心同曾听闻下人们说起集市的热闹,又知道今日是集,心同……心同不曾见到过的,便想去瞧上一瞧。今日过晌,心同见夫君无事,便求夫君带心同出府走走……到了街上,心同见着什么都觉得很新奇,见了这对瓷人好玩便想买下,”她自怀中取了那对瓷人出来,“夫君交钱时,心同又瞧见一个卖五颜六色风车的小货郎,便追了去想买一个,谁知竟与夫君走散了……心同从未单独出过门,心中焦急,却又寻不着路,后来在一处偏僻的巷子里给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截下……”
  一阵寒意冲了上来,她抑制不住地抖了一下,这一抖看在荆显棣的眼中只道是她想起来还觉得后怕。女儿一直乖巧懂事,不曾出过这样的错。
  “真是胡闹!你母亲不曾教过你礼数吗,怎么如此的任性妄为?!日后不可再如此了!”
  “父亲,心同知错了……”知道父亲不会追究了,寒意、痛意涌出,眼前一花,她软软地倒了下去。
  杨衡疾步上前,把她扶在怀中,“王爷,是我没照顾好心同,王爷要责怪就责怪我吧!心同可能受了风寒,要先寻个郎中来。”
  唉,看着女儿苍白的面容,知道她定是吃了些苦头,他也心疼,可是,为了成大事,他顾不得这些儿女情怀,“好了,既没什么事,我先回府了!”
  刚起身,他又想起些什么事,“衡易,此事报到官府那里了吗?”
  “没有,就是怕惊了官府,我才一个人去的!只是些乞丐,说是本也不想伤害心同的,所以我便放了他们。”
  荆显棣点点头,“好,此事压下,莫传了出去!”
  “小婿知道了。王爷,小婿……”
  荆显棣没有转身,只说了句:“你不必送我,吩咐人去寻郎中吧!”
  看着荆显棣走远,他在心中呼出一口气,若不是心同帮他,他定过不了这一关!心同,他低头看着怀中已经昏过去的女子,他们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请了郎中来,把过了脉,说是受了些惊吓又着了凉受了风寒,静心修养上一段时间应无大碍,然后开了个调理的方子,让人跟着他去取药。
  遣走了下人,杨衡关上门,坐在床边看着昏睡中的心同。他从没像这一刻这么强烈地希望自己只是世间的一个平凡男子,让他没有这么多的顾忌,不用动这么多的心思,可以用心、安心地爱着眼前的这个女子,过一种平凡却可以期盼未来的生活。
  他自被中握住她的手轻抚着,她的手还是那么凉,若真的有一生的时间,他一定会温暖她!他的心从不曾像现在这样的柔软,他想若荆显棣不再握住肃帝的权、成为南亘安定的威胁;若他为他曾经的错误自省的话,自己或许可以放下心中执着了二十四年的仇恨吧!是从爱上这个女子的时候开始,心中的恨意少了的吧。他想父亲也会理解他的吧?母亲也会开心他寻到了幸福吧?可是,这一切都只是可是啊!
  第7章(2)
  低头,看着她的手腕处,那被麻绳勒过所留下的紫红印记,已经渗出丝丝的血迹来,郎中说,不妨事,若是包扎上了反倒好得慢些。这一次她真的吃了很多的苦,十一月的安阳已是北风卷地,雪花扑面了,着了裘衣也不觉得暖,她却被反剪双手扔在青石地板上一待三四个时辰,怎么会不受风寒?
  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她的手很凉,脸却有些烫。此刻他仍能体会那时自己心中的恐慌,一种令思维也几乎停止了的恐慌。这恐慌他不陌生,二十四年前初知所有的亲人都离去时,就是这种恐慌;二十年前,离开安阳、离开他曾经日夜相伴的将军府时,也有过这样的恐慌。然后,经过二十年的历练,他变得不再是那个惶恐不安的少年,他以为自己已经成熟得处变不惊了。可是他遇到了她,爱上了她,让他又一次感到了那样的恐慌……
  看着她安稳的容颜,他知道自己真的眷恋上了她,见得到她的身影,触得到她的气息,便会让他安心。他自怀中取出父亲的瓷像放在她的手心,她的手一颤,轻轻地向后缩了一下。
  她醒了,在郎中把脉时便醒了,不过她安静地躺着,静静地听着他与郎中的对话,听着他言语中的关心。然后,感到他温暖的大手握上了自己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她都不动,这一刻她只想好好地体会这无声却温柔的幸福。可,那瓷人提醒了她,让她想起了他那充满着仇恨的眼神,提醒了她的身份,他们之间有难以逾越的鸿沟。
  他紧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挣脱自己的掌心,而那瓷像便在他与她的掌心中固定。
  “心同,好些了吗?若……若你不那么累,不那么困乏,若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
  看着她的睫毛轻动,一串泪珠流下,他用手接住了那泪珠。他俯在她的耳边,“心同,你愿见到真实的我吗?”
  她睁开眼睛,对上他的清澄、坦诚的眼睛,“真实的你?”
  他肯定地点了一下头,“是的。不是朝中的木大人,而是杨将军的后人杨衡!真实的我。”
  她自他的掌中抽开自己的手,调开与他相对的视线,她的心中也满是矛盾,初听到他是谁,她只愿自己不曾听到。那样,一切便只是她猜的,也可全不当真。如今,她不能再这样骗自己了。
  “我不知道,衡,我也是那样的矛盾啊。开始,我只认为你是迫于父亲的压力而不得已娶我。我对婚姻虽也充满了期盼,但却不敢有太多的幻想。后来,我开始有了幻想,有了奢求。然后,我知道你有着许多的秘密,而这秘密关乎着父亲。我……我曾与你说过,对于父亲的野心,我早早就知道了。在别人眼中,那是狼子野心,而我却是能理解的。衡,他虽然不是王位的继承者,但他却有权力争夺,现在的天下是他率人打下的,他十六岁随祖父上战场,一战便是二十七年。听母亲说,父亲身上的伤她每每看了都会后怕,不知父亲是如何从生死边缘辗转回来的。当南亘天下初定,是他携着肃帝处理,待社稷平稳人心安定,要他把辛苦得来的江山双手奉人……我从不怨父亲,亦不恨,我只是静静地在等一个结果,无论是什么样的,我都承受得了。”
  她的语气轻且飘忽,好似在讲一个故事,“只是,我也知道父亲虽满腹谋略,却不适合治国,因为他的疑心太重,他的个性中隐着残暴;我知道,皇权的更换总是要付出些代价,几百条人命不为保家卫国,却丧于皇权的争夺之中,他们多么不甘?肃帝是个宽容的人,我愿他治理天下,这对百姓来说是好事!所以我愿意帮你,可是,他……他总是我的父亲,我……”
  杨衡看着她低垂的双目、看着她没有血色的唇、看着她绞在一起的手,他知道,最痛苦的是她,最为难的是她,最被伤害的也是她!这样一个女子受着这么的痛苦与伤害,却还是帮着他,爱着他,他怎么能不好好地待她,不好好地爱她?
  他握住她的手,把那对小喜人和父亲的瓷像一并塞进她的手中,“心同,你好生保管着!若他日,”他顿了一下,他日局势已定时,也是她最心痛的时候吧?  “我可与你长相厮守,  这瓷人便做我们的见证。”
  她未抬头,可是却猜得着他眼中的神色,是爱护、是疼惜、是信任。她紧紧地握住了那三个瓷人,如握着自己的命运一般。他将他父亲的瓷像交与她,便是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她的手中,这不是一种承诺是什么?只是,这承诺太过沉重,这爱竟成了煎熬。
  “心同,小的时候我住在城郊的西征将军府里。那里很幽静,府里长了许多的树,每当槐花开满枝头时,我娘便会在槐树下给我们讲爹的故事,在我心中我爹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爹是皇上封的西征大将军,曾随着你父亲容王四下出征,为南亘立下了汗马功劳。我四岁之前,几乎不曾见过他,记得我四岁时,爹终于回了安阳,他一下就把我高高地举过头,那感觉就像在飞一样,本来被他黑黑的面容和满脸的胡子吓得躲在娘身后不肯出来的我,一下子就爱上了他。然后我抱着爹的腿,任娘怎么说也不肯回房里去睡觉。”
  看着他脸上幸福的神情,她伸出左手反握住他的大手,  因为越是幸福,  之后的痛苦才越令人难以忍受。
  看看她握住自己的手,看看她依旧不曾抬起的头,他继续说着,那段时间里的他是幸福的,“小的时候我很顽皮,书多半要爹娘看着念才不会偷懒,或许爹觉得亏欠了我们吧,所以,只要有时间他总是陪着我们。我最喜欢坐在他的腿上给他念先生教的诗,我很聪明,连几乎从不夸奖学生的先生也是这样说的,先生说若假以时日,中个状元怕也不是难事。爹总会用大手抚着我的头说,我儿长大了也会成为将相之材啊。那语气中竟充满了希翼,娘却笑着说将相杨家有一人便好了,衡儿做个读书人,将来当个教书先生就好。呵呵,那时我在心里想,我是要当像爹那样的大将军的。”
  听着他的讲述,她也沉浸在了那种平凡又平静的幸福之中,那种幸福是她渴望却从不曾体会过的。
  “我娘是江南人,讲话柔声细语,她总是淡淡地笑着,我从未见她训过谁,便是我不小心打破了就快酿好的槐花酒,娘也只是找人来清理了碎片,虽然那酒是要差人带到驻守边关的父亲那里去的。槐花酒你吃过吗?我吃过一次,是爹喂我的,不好吃,有点辣,没有闻着的那种清香。那次吃了一点就醉了,听姐姐说我抱着个大花瓶回到房里睡下,嘴里还呢喃着:亭,别哭,哥带你去玩。亭是我的小弟弟,小我四岁,他总是在娘的怀里,我一抱他,他就皱着小鼻子呵呵地笑。”
  她牵着他的手,听他说着那让他幸福又使他痛苦的过往。
  “灾难之前什么预兆也没有,我记得那时娘刚腌了程叔从南方带来的梅子,爹也说过个把月带娘和我们姐弟回江南去瞧睢,我和姐姐兴奋极了。江南,只听娘一遍遍地提起过,江南的细雨纷纷、江南的小桥流水、江南的青竹野梅终于要见着了。”
  他的声音骤停,她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改变了他的一生。
  “我从小身体就不是很好,一年里有半年多是病着的,那日病初愈,奶娘带了我去庙里求平安。回到城门时远远地看见……看见父亲身首异处的尸首挂在城门楼上。”
  她一抖,那是怎样的痛苦?
  “幸亏奶娘经事多,只说到城里看亲戚,进了城却不敢回将军府,寻了人打听才知道将军府给抄了,满门七十二口一个也没留。”他的声音已由平静变成了空洞,“奶娘带着我逃了出去,却没走远,四年后寻到了父亲的一个旧部才知道事情的原委,我家七十二口,只为那莫须有的罪名命丧黄泉。奶娘的孩子与我同岁,大我几天,江辰和奶娘是夫妻,他用自家的孩子顶了我的名字,荆显棣认为我死了才没有追查我的下落。”
  一滴水落在她握着他的手上,是泪,他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她心痛,却什么也说不出,犹豫着抬起手为他擦了泪,他似乎没有任何的感觉,空洞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程叔去容府报仇,却伤了你。”终于他的目光有了焦距,锁在她的脸上,“然后我与奶娘便开始了逃亡,若要报仇就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存在、找到我。我们去了杜城,不久奶娘便去世了,她才二十九,是失去丈夫和孩子的痛苦夺走了她的生命。奶娘走时声声句句都叮嘱我莫忘记了仇恨……心同,我恨。这恨意支撑着十二岁的我一个人在杜城生存了下来,支撑着我专心苦读。”
  “衡……”一张口却不知要说些什么,以她的身份她应说些什么?她是他仇人的女儿,她又是他的妻子。她所能做是便是流泪、流泪。
  讲出了故事,心中反而不那么痛了,以前,他从不敢回忆这些痛苦的往事,他只怕自己被悲伤摧毁。
  “四年前我回到安阳,中了探花,我本来是可以中状元的,可是,状元是天子的门生,我要接近的是荆……你父亲。三年,在他身边三年,却没有任何的所得,所以当他提出把你嫁与我时,我知道这是最好的机会,是的,那时我只想着利用你。”
  这些她都知道了,可是,再听来心中还是隐隐地痛,握着他的手轻轻地一颤。
  “后来事情出乎我的预料,我爱上了你,爱得深沉且热烈,我不敢再想将来,有时我甚至起了逃离之心,什么都不再管,什么都不再理,带着你远远地走开。可是心同,这不行!我背负着太多的仇恨,我总要有个交代,我也要了了父亲的心愿,正如你所说肃帝是为帝的好人选,我得帮他,我要帮他。心同……”
  他叫了声她的名字便不再言语。她也沉默着,或许应该说些什么,但是说什么呢?没有,最好的选择就是沉默。
  她的心中痛着,为了他,为了他曾受过的痛、吃过的苦;为了父亲,为了他将要面对的叛离;为了自己,为了自己每次的痛苦选择……
  第8章(1)
  再有七天便过年了,府中上上下下都在忙,忙着打扫、忙着购买,不过,这些都不用荆心同打理,管家老刘已经安排得妥妥当当。
  已经掌灯了,他还没有回来,她执着木梳坐在镜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长发。这些日子他忙得很,退了朝多给父亲找去,常常夜深了才回来,他的神情一日沉过一日,她知道有事要发生了。有时她想,若是去劝父亲会怎么样?父亲会不会放弃那种枉念呢?不,她知道,多疑的父亲会有所察觉,那时他害的不只是杨衡,还有肃帝和许多朝中大臣,她的罪过怕死百次千次也不足偿啊!父亲不会放弃他的执着,所以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这样无助地等。除了外衣,躺到床上,这些日子都没有等他,有时他回来了,她也只装作不知,她有些害怕面对他,害怕他对她说些什么。
  远远地看着那灯光,杨衡叹了口气,这些日子他都在忙碌着,容王终于要行动了,会在过年的时候夺位。这的确是个好的时机,人们多半忙着过年,谁会猜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他两边忙碌着,在容王这边参与筹划,又暗地到皇上那边应对计策,这场仗真的很辛苦,肃帝那里也已经准备妥当,他知道他胜的可能性很大,因为他们在暗处,而容王在明处。今日一切都定下了,就在年三十的时候,也就是七天之后的午夜,一切就都会有结果了,他期望又害怕着。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荆心同,随着时间的推移,计划的周全,他害怕面对她。他知道他晚归时她只是装着睡了,他却装作不知。今天她会怎么样呢?她一直沉默着,聪明如她,总是会猜到些什么,但是她选择了沉默,她心中的痛苦他无力安慰。看着那灯光越来越近,他的心情越来越不安,走到门口,他停下来,手扶着门边却没有推开门。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停在门外再未见动静,她屏住呼吸等了一会,他没有推开门,但是她知道他也没有离开,他站在门外却不进来,心中的矛盾一定如她一般吧!她起身拉开了门,看到的是一双满是痛苦又有些惊讶的眼睛,她知道,他的痛苦从来不比自己少。
  门突然打开了,他很惊讶,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来开门,看着她只着了亵衣,知道她已经躺下了。她的眼睛很明亮,没有愁苦,没有焦虑,也没有怀疑,只是很明亮,而这明亮却让他有些不安,不安什么呢?他也说不清楚,只有不安。
  她伸手握上他的手,真凉,她能爱他一日便爱一日,万万不想不能爱时后悔当初不曾珍惜。
  听着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他睁开眼睛看着黑暗中她的睡颜,又是一个失眠的夜晚,这样的夜晚有多少?从前有很多,这半年多来却很少有,因为她吧,她给了他一份安心,可以放心、踏实地睡去,没有噩梦的惊扰。只是,这段时间他重又失眠了,为着自己的计划,有一种期盼,这一日他盼了二十几年,他兴奋着;又有一种胆怯,尘埃落定时如何去面对她?她的平静和沉默让他猜不透她的心,她似乎什么也不知道,又似乎什么都了然于心。
  在被中寻到她的手握住,他的心中颤着,这感觉有些不踏实,是啊,她是聪明的,如此的平静是为何?她再不曾在他的面前提容王,也从未探过他的计划,为什么?她的心中想着些什么?她在给了他一份安定的时候,心中也是痛的,也是苦的,只是自己却不能为她担着。
  “心同……心同……”一番挣扎之后,他下了决心般地说,“心同,容王计划在年三十的时候除去肃帝篡位,我与肃帝也准备好借此一击,胜算十之有九……”
  他说出的这几句如此的平淡,只是这过程中将会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心同。”他柔声地说,知她听不到,他只是想和她说说话,这仇这恨放在心中二十几年,却从不曾像今年这样让他矛盾,为什么和她说这些?这本是极秘密的,一丝的差错要的不只是他一个人的性命……可是,他却想告诉她听。七天之后,会是怎么样的情形要他和她去面对呢?失去父亲的心同会怎样?怎样的痛苦?怎样的恨自己?她曾说,只愿夫君归稳田园时也带上心同,到那时她还会再有这样的心思吗?曾经许下执手之约、白首之盟的龙佩她可还愿托给他?
  一滴泪流出没入发中,泪的滋味他曾是陌生的,奶娘走了之后他二十几年不曾流泪。可这个女子却让他放心地流泪、放心地发泄,他何其幸运遇到她,她何其不幸遇到他?若……不想了、不想了,这世间本就没有这个若字啊!
  “你去过江南吗?我在书中瞧见过,真美,雾霭楼台,白墙黑瓦,侬声软语,小桥人家,我曾心心念念地想着盼着……心同,我们去那里看看好吗?然后我带你去趟杜城,不知那些乡里邻居可还在吗?你若愿意我们再去看看你在江南塞北分隔几年未见的姐妹。再来,还要去寻一寻你从前的侍女,可是叫镜儿?我知道你心中总是惦记着她的,寻到了你若是喜欢我们便也和他们一同住下,其实于我,住在哪里都无妨,身边有你便是家了。我们置些田地,盖几间房子,我教人识字、做文章;你绣花织布,这生活可是你想要的?”
  他只想着这些美好的,如此便开怀许多,说着、说着,便带了笑容睡去。
  窗外雪花飞扬,愈下愈大,瑞雪兆丰年,想来明年会是好年头吧?
  荆心同无声地睁开眼,看着他嘴角隐隐的笑容,心中一痛,这份爱是上天的玩笑?是命运的惩罚?抑或是月老的疏忽?她曾想上天总是待她不薄的,她虽失去了容貌,却给了她这样一位知她、爱她的夫君,她曾想不奢望白首,可是,爱到深时、爱到浓时、爱到重时,这贪念便生了。
  他的一声声一句句她都听到了。他的矛盾,她知道;他的痛苦,她晓得,只是现在她无力去做什么,她能做的就是装作不知。他许给她的将来,是她期盼的,只是,她怕不能与他共同拥有。
  她抬起手轻轻地抚上他的眉,这些日子他的眉总是皱着,不知道他日他的眉间再没有了阴云时,她在哪里?无论在哪,天上人间她总会为他祈福的。她不扰他,她努力地爱他,只是,她的决定不能说给他听。她也两难,父亲她如何能对不起,夫君她如何能放得下?怎么样的决定都是伤,她便自私地为了他吧……她微微地起身,看着手指在他脸上摩挲,感知着指下他的温度,衡,莫要怨心同、怪心同,更莫要恨心同,只希望来年他日再想起心同时心中能有一片温暖,心同就知足了。她摸着胸前的玉佩,娘啊,他是她的良人,他待她不是一个好字能说的,他配得上这块玉佩,只是,娘啊,你可曾想过,这样的人女儿竟也不能与他共老。虽然,送给他玉佩时,心中便知道这婚事怕不是外人看到的那样,心中想着有他的情有他的爱足矣,但是私心中,想的怎么不是一份天长地久?怎么不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的手在他的五官上划过,然后环上他的腰,把自己的脸庞紧紧地贴在他的胸上,他反射般地环住了她,她一惊,以为他醒了,可是,没有。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她要记得,记得他的样子、记得他的温度、记得他的怀抱、记得他们间所有她能想得起的,一直记到喝孟婆汤之前。
  以后,她或许当真能陪他下江南,与他赴杜城,去看望姐妹,寻找镜儿;或许当真能与他过一段平静的生活,若当真如此,她别无所求了。
  听着鞭炮声响起,人们在迎接新年了,他没有回来,也没有消息传回来,万家灯火里,她的一个亲人就要消逝了。倚着床恍惚地想着许多事,四岁那年的火、母亲的泪、父亲的叹息、初知姻缘的不安、新嫁妇的恐慌、婚后的相知相爱、那次被绑的变故、那天夜里他全盘托出的计划……似睡非睡间,她看到肃帝坐在殿上,衡立在旁边,父亲呢?一阵长笑声传来,她看到父亲被四个人压着,官帽已经被摘了去,长发披散开,父亲的嘴一张一合似在说些什么,只是她听不到;然后她看到母亲躺在床上,脸色极苍白,伸出来的一双手颓然垂下,她情急下醒了过来,五脏俱裂的痛让她冷汗直流,难道父亲败了?母亲呢?母亲怎么了?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心中一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