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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羽幻境-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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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寞!”也许是惊讶于小蛋的大胆,也许是没想到他会当着自己的面真的说出口,楚儿微微变色,沉声呵斥道:“你再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小蛋最怕的便是楚儿翻脸,低下头闷闷道:“我明白了。如果没别的事,我还要回屋去捏泥巴。师姐的提醒,我会记得。”
楚儿的神情更加难看,冷冷盯着他手里楚望天的泥像半晌不语。
小蛋回身往屋子走去,却听身后的楚儿咬牙道:“后天就是考教的日子,你还是多用点心思修炼。泥人捏得再好,终究不过是团泥巴,能帮你打赢对手么?”
小蛋一震,不由从楚儿这句“多用点心思”,联想到楚望天那句“你不用心”。
霎时间,他宛若拨云见月,醒悟道:“是了,一直以来我都把精力集中在如何揣摩师祖捏泥人的手法上,却没懂得和修炼天道一样,去体会其中的神韵。
“我捏泥人用的仅仅是手指头,而师祖却是真正用心在捏。所以,我捏出的泥人只是形肖,却无法体现丝毫神韵。这便是师祖为何说我的泥人‘没神’的道理所在。”
再想到叶无青传授自己忘情八法时,也曾有过类似的教诲,小蛋心中豁然开朗,不由抬手仔细打量自己捏的楚望天泥像。
他想得走神,全没注意到屋门已被打开,一头撞进了楚望天的怀里。
楚望天人虽迷糊,可一身修为却不含糊,胸口顿生气劲将小蛋的身子朝后弹出。
好在他并无伤人之意,小蛋踉跄着退后站定,摸摸脑门道:“师祖,你怎么出来了?”
楚望天对楚儿视若不见,蹒跚走向假山前,喃喃道:“黑了。”
半夜里,小蛋独自走回寞园,他脑海里一会儿琢磨着楚望天的“用心”二字,一会儿又思忖起楚儿的警告,不觉已走到了寞园的门口。
蓦地,万籁俱寂的忘情苑内响起刺耳的警讯,黑夜里从宝阁方向传来人声道:“有人盗宝——”
“呼呼”连声,漆黑的夜空中升起一串串火红色的灯笼,紧跟着警讯由远而近,竟似朝寞园的方位迅速靠近。
小蛋停步张望,远处火把燃起的光芒,顷刻照亮半座忘情苑,一道道劲风掠动,却是今夜的守值护卫向着灯笼升起的地方御风赶去。
他进入忘情宫已有一年半,尚是第一次碰到有人乘夜闯宫,而且是盗宝,却不知是何方神圣。不过看情形,恐怕有来无回,迟早也要被抓住。
今晚在门口值守的是葛老二,对外头频频响起的警报,颇似不屑地轻笑道:“寞少回来了?这世上什么人都有,敢夜闯忘情苑宝阁,呵呵,活得不耐烦了!等明早我去打听打听,看那不要命来追讨仙宝的人长什么模样!”
小蛋和他打过招呼,推门进了院子。他还没走到自己的屋门跟前,耳畔微风响动,有一道黑影越过院墙,飘落进来。他一个趔趄,险险栽倒,亏得及时伸手抱住一株古木,方自稳下身形。
几乎同时察觉到了小蛋,那人侧转面庞,两束锐利的目光穿越夜雾,落定在小蛋惊讶的脸上。
“杜先生?”小蛋旋即醒悟葛老二口中那个活得不耐烦的人,多半就是自己园中的这位账房先生,不及细想,他快步奔到近前,扶住杜先生,沉声道:“来。”
杜先生犹如强弩之末,面色惨白似金,大口从鼻孔和嘴巴里喷吐出红蒙蒙的热气,全凭小蛋的扶持才没倒下。
小蛋携着他走到门口,忽听背后阿青的声音惊讶低叫道:“寞少,杜先生怎么啦?莫非他——”说到这里,她顿生警觉,下意识往周围瞧了瞧,见再无他人,方暗松了口气。
杜先生的眼睛里寒光一闪,猛然朝阿青抬手一扬,小蛋情知不妙,也无暇提醒阿青躲闪,左肘向杜先生胳膊一撞。
“啵——”一缕暗红色的冷光从阿青身旁不到三尺处掠空,射入远处的树干里,消失无影。显然,杜先生已油尽灯枯,手上的劲力连寻常的树干也无法穿透了。
阿青本能地后退数步,俏脸煞白,回头再看那株古木,树叶纷纷枯黄飘零,深褐的树皮也变了色。
杜先生一击不中,无力再射出他的“深喉针”,喘息道:“寞少,不杀了她,你会后患无——”没等“穷”字出口,一口淤血滴落到胸前衣襟上,竟然立刻冒起一蓬暗红色的灼热雾气。
小蛋摇头道:“阿青不会出卖我。”
遥遥听见寞园正门外头,有人朗声说道:“在下赵朴,奉命捉拿盗宝贼,请寞少开门。”
阿青惊惶道:“寞少,糟了,是灰霜营的赵领队带人搜到这儿来了。”也难怪她着急,赵朴乃厉无怨的八大得意弟子之一,按照辈分序列,小蛋见着他,也应叫上一声“师兄”。
杜先生哼了声,道:“寞少,你现在把我交出去还来得及,别再蹚这混水了。”
事到临头,小蛋反而变得异常冷静,吩咐道:“阿青,守住院子,就说我睡着了,任何人都不准进院打搅。寞园的其它地方,便任由赵朴他们搜好了。”说罢将杜先生扶上屋内的床榻,关了房门也不点灯。
从紧闭的窗户外渗入的清冷月光,照在杜先生失神憔悴的脸上,他已是气若游丝,奄奄一息。小蛋掌心贴住杜先生胸口,试图输入真气助他护持心脉。杜先生惨然一笑道:“没用了,我经脉尽断,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活。”
小蛋知他所言非虚,不禁心下黯然。
其实他和杜先生的交往并不算多,也远没与江南、阿青等人来得熟络,可这一年多来,寞园里的每一个人,小蛋都当作自己的家人一般看待,眼见杜先生性命垂危,不免也跟着难受。
他掌心吐出真气,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盗宝?”
得到小蛋的真气,杜先生精神稍振,低低说道:“事已至此,我也不瞒寞少。老夫本是西域‘白鹿门’长老,七年前叶无青派遣姜山、藤皓率着数十名忘情宫精锐突袭本门。一战之下白鹿门几近灭绝,只侥幸逃出了十多个弟子。
“老夫的掌门师兄不幸被藤皓击杀,本门镇派至宝‘蚀龙香鼎’,也让忘情宫夺走……”
他呼呼喘了几口,接着道:“老夫和本门另一位长老领着幸存弟子远走中州,埋名隐居这才躲过了忘情宫事后的追杀。
“可失去了蚀龙香鼎,便无法再修炼白鹿门的至高绝学‘聚龙神诀’。莫说报仇雪恨,连光复本门也变得遥遥无期。”
他似回光返照,脸庞上涌起一抹抹潮红,恨恨道:“万般无奈,老夫只得易容投身忘情宫。整整五年,我才从一个小小的杂役做到了寞园的账房。我暗中多般打探,终于查到了蚀龙香鼎的下落。
“今日乘着宝阁半夜换防的空隙潜了进去,本来已经顺利得手,却未料不慎触发机关,惊动了守卫,招致围攻追杀。我虽勉强闯了出来,可身中数掌已无力远遁。不得已,才冒险回返寞园,想见寞少最后一面。”
小蛋闻言,禁不住讶异地问道:“你冒死回来,为的是要见我?”
“对。”杜先生吃力道:“自寞少进入寞园的第一天起,我就看出你并非是忘情宫的同路人。后来了解到寞少投入忘情宫的隐情,老夫便更坚信了这一点。”
小蛋喃喃问道:“杜先生,你究竟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杜先生颤抖着手,从袖口里慢慢取出一尊金澄澄的小铜鼎。它的鼎身由三条长蛇盘绕铸就,探出的蛇头分向下垂,形成精致小巧的鼎足,而细长的蛇尾则缠绕在鼎内,如同灯芯般朝上翘起。
杜先生将铜鼎送到小蛋面前,缓缓道:“寞少,假如你此刻杀了我,再将蚀龙香鼎交还令师叶无青,不啻是大功一件。老夫与其便宜了外边的赵朴,倒不如干脆成全了你。不知寞少意下如何?”
他说这话时,左手悄然挟藏起一支深喉针,目不转睛地望着小蛋。
小蛋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一转,道:“我晓得了,你是想托我将蚀龙香鼎送返白鹿门。”
杜先生虚弱一笑,道:“寞少,那些笑你是傻瓜的人,自己才是天字第一号的笨蛋。”
小蛋回到床榻前,道:“我答应你。”
他的承诺如此爽快,杜先生且喜且疑,黯淡的眼眸里闪起兴奋的光芒,道:“寞少此举对本门恩同再造,我白鹿门但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定当结草衔环全力相报。”
见小蛋苦笑着摇摇头,杜先生将蚀龙香鼎交到小蛋手上,道:“日后有暇,请寞少将此鼎送到中州迭青山翡翠谷,找一位姓高的谷主……”他的声音渐弱,小蛋差不多要把耳朵贴到他的嘴唇边,才能听出个大概。
“是姓高么?”小蛋没有听清楚最后几个字,于是问道,可等了会儿,却不见杜先生的响应。他抬起头,才发觉对方瞳孔扩散,七窍流血,已然气绝。
小蛋伸手替他合上了双目,听见院门外江南的声音说道:“蒙少,你知道的,寞少睡着的时候是叫不醒的,还是先让小人进去看看罢。请您在外面稍等片刻。”
小蛋一凛,蒙逊的身分又非赵朴可比,他若对自己起疑,要硬闯进来,十个江南也拦不住,倘若让蒙逊冲进屋内,见着杜先生的尸体,那麻烦可就大了。
果不出所料,蒙逊粗声怒吼道:“滚开,敢拦我,你算什么东西?”
小蛋心念急转,掣出雪恋仙剑凝神运气,施展出十三虚无中的“微土”一诀,屏息沉腕虚劈脚下。“呼——”地面上赫然开启一道光门,小蛋左袖一拂一卷,将杜先生的遗体送了进去。
他收剑调息,望着迅速关闭的光门,默默道:“杜先生,对不住了。你泉下有知,当能理解。”却是运用土遁奇术把杜先生的尸体藏到了十余丈深的地下。只等将来风平浪静后,再设法取出火化,将骨灰连带着蚀龙香鼎,一并交还给白鹿门。
他刚收起仙剑,院子里脚步纷沓,闯进来少说也有十多人。江南抢先到了门口,扯着嗓子唤道:“寞少、寞少,你快醒醒,蒙少来了!”
小蛋随手把榻上的被褥搅乱,不慌不忙走到外屋。一阵掌风震开屋门,蒙逊已威风凛凛地一脚跨了进来。
第四章 八鬼聚会
看到小蛋睡眼惺忪地从里屋走了出来,蒙逊愣了愣,问道:“你还没睡着?”
小蛋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道:“我刚躺下没多久,师兄你就到了。”
蒙逊目光如电扫视外屋,连房梁上头也不放过。可一圈瞧下来,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他哼了声,走到里屋门口挑开竹帘朝里打量,乱糟糟的床榻上空无一人。
蒙逊并不甘心,将屋里的橱柜一个个打开检查,依旧是空空如也。他心头惊异更甚,回过身,瞪着站在外屋的小蛋,喝问道:“人呢?”
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蛋自幼跟着常彦梧游荡天陆,对他老人家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谓耳濡目染,言传身受,尽管平日里他难得说谎,但那要看面对的是什么人,譬如今日,对着蒙逊,说不得要将干爹他老人家的拿手绝活亮出来用一用了。
他怔怔瞧着蒙逊,满脸睡意,迷茫地问道:“人?”
“你装什么傻?今夜有人闯入宝阁盗走蚀龙香鼎,这么大事谁不知道!”蒙逊见小蛋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火气更大,几乎是吼着道:“你把他藏哪儿去了?”
小蛋看到蒙逊发狂,反而越发心平气和:“我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啊,要不师兄再搜搜看。”
蒙逊暗道,若是抓了你个人赃并获,还会在这儿多废口舌么?他冷笑道:“常寞,别以为装傻扮呆就能蒙混过关。实话告诉你,有人亲眼瞧见那贼人进了寞园。”
小蛋两手一摊,困惑道:“既然这样,师兄尽管抓人就是,为何还来问我要人?”
蒙逊嘿然道:“那好,我问你,院子里那株树为何树干会变色,叶子枯黄飘落?”
小蛋暗叫糟糕,适才忙乱间竟忽略了这个要命的问题,给蒙逊抓住了把柄。
他正想着如何拿话敷衍蒙逊,就听门外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道:“启禀蒙少,那是婢子先前修炼溜火神掌时不慎失手,打坏了古树。因怕责怪,婢子还没敢告诉寞少。”
蒙逊霍然回首,见说话的人是小蛋的贴身丫鬟阿青。他冷笑道:“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婢女,能有如此的掌力?”
阿青不敢与蒙逊对视,垂首道:“婢子不敢说谎,那树确实是我打坏的。”
蒙逊身形一动,探手抓住阿青肩头,低喝道:“好,那你便再给我打一掌试试!”
阿青哪里敌得过蒙逊的蛮力,三两下就给扯到了院子里。小蛋对于蒙逊素来忌惮,但更不愿阿青受窘,横身拦阻道:“蒙师兄,你先放开阿青。”
蒙逊不屑回身道:“常寞,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一个男人,让一个丫鬟替你挡灾?不如爽快点承认罢。”
蒙逊咄咄逼人的态度,也令小蛋生出脾气,他摇头道:“你有搜到人么?”
一再被小蛋顶撞,蒙逊不由得勃然大怒,怪笑道:“那棵树就是证据,你怎么解释?”
阿青一咬牙,运足功力,“砰”地一掌击在身边另一株古木上。树干剧烈摇晃却不折断,一片片树叶簌簌飘落,被灼热的掌劲灼成焦黄。紧接着,树皮的颜色也转为暗红,和杜先生用深喉针留下的痕迹倒也颇为相似。
蒙逊一呆,没想到阿青的溜火神掌居然也能有此威力。
原来,在寞园一众仆从里,阿青是天赋最高、用功最勤的一个,又得小蛋将铜炉心鉴和溜火神掌毫不藏私地倾囊传授,一年多下来,修为突飞猛进,已臻至赤明和阳天的境界。
虽不能与蒙逊、楚儿同日而语,但她拼尽全力,一击之下,也总算如愿将树皮烤焦。
蒙逊转过头,想比对两株古木的差异,孰料“呼”的一声,那株大树瞬间火光熊熊,冒起滚滚浓烟,竟是自燃了。
几名灰霜营的护卫急运掌力扑打,奈何掌风触及火苗,火势不仅没有熄灭,反越烧越旺,顷刻化为灰烬。
蒙逊又惊又怒,眼见惟一的证据也毁了,他更无法坐实小蛋的罪状,怒喝道:“常寞,你胆敢焚毁古树,毁灭罪证!”
小蛋心知肚明这必是霸下的杰作,也只有牠的荼阳地火才能有这样的效果,心中大定,当下苦笑道:“蒙师兄,我就站在你身边,哪有机会下手?”
蒙逊愤怒地扫视过江南、阿青、葛氏兄弟等人,料定他们既绝无此本事,又没胆量敢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搞鬼。但这样一个惩治小蛋的大好机会,居然闹得灰头土脸收场,又如何让他善罢罢休?
他气极攻心,一把揪住小蛋胸襟,道:“我不管,就是你在捣鬼!”
小蛋几乎双脚离地,情急中抬手反握住蒙逊右腕,自然而然施展出“周而复始”的神功。
一股寒流破入蒙逊经脉,令他大吃一惊,不由自主松开大手。小蛋乘势摆脱他的纠缠,真气汩汩回流。他双脚着地,也放开了蒙逊的手腕,一言不发往院子外走去。
蒙逊不及逼问小蛋对自己用了什么诡异功夫,喝道:“你去哪里?”
小蛋站在门口,淡定道:“你是师兄,我是师弟,师弟自然不能冒犯师兄。所以我只能去找师父,请他出面洗脱你对我的怀疑,回头兴许还有时间睡个好觉。”
听小蛋要去找叶无青,蒙逊发热的头脑立刻一醒,他没抓住什么对小蛋不利的真凭实据,倘若真的闹到师父那里,总不能以推测作为自己的辩解之词。
再看小蛋,一副底气十足的表现,蒙逊心里不免打起了鼓,暗暗犹疑道:“难不成真是我弄错了,否则一个大活人岂有搜不出的道理?说不定,是那几个负责追捕的笨蛋看走了眼,却让老子在这儿平白耽误工夫。”
他心中一虚,随口道:“师父正在静修,你此刻去了也见不着。”
小蛋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默然盯着蒙逊。蒙逊明白,这是在对自己下逐客令。他万没想到,平素木讷低调的小师弟一旦发作起来,竟也是个牛脾气。
今夜这个跟头算是栽定了。假若异日小蛋再到叶无青面前告自己一状,说他公报私仇,大闹寞园,欺辱同门师弟,这罪名不重,可也不怎么轻。
蒙逊左思右想,一肚子火没处可发,重重一掌轰在身边一株大树上。巨响中,数丈高的参天古木寸寸碎裂横飞,一团团火焰燃着枝叶,迫得众人躲闪招架,他恶狠狠瞥过小蛋,寒声道:“走,到别处搜!”
一众人离开寞园老远,蒙逊尚能听到江南亮着嗓子在身后道:“送蒙少——”
蒙逊忍不住恨恨吐了口浓痰,只觉平生以来,今夜的遭遇最窝囊。而他和小蛋之间的芥蒂,亦越来越深,好在小蛋没有告状的习惯,叶无青也并未就寞园的风波责问蒙逊,仅是敦促厉无怨等人尽速查明盗贼的身分和下落。
杜先生的突然离奇失踪,等若不打自招,也给蒙逊对小蛋的怀疑平添了几分筹码。
但既然蒙逊满园搜查大闹一场,也没能证明小蛋与此事有瓜葛,就更不会有人再去触这个霉头。何况,任谁也无法想象小蛋会冒险窝藏一个下人。
随着时间推移,这件事渐渐平息。毕竟,蚀龙香鼎或许是白鹿门的至宝,可对忘情宫来说,却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但接下来让小蛋煞费苦心的是,如何把蚀龙香鼎和悄悄火化了的杜先生遗骨,送还白鹿门?
依照忘情宫的门规,门下弟子若想下山远行,必须得到允准,假如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一方面叶无青未必同意,而另一方面难免会让人联想到杜先生的问题,到时候,反而有可能引火上身。
百般无奈,小蛋惟有静待时机。实在不行,也只能等到后年的紫竹林之约,再想法子抽空跑一趟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在平静与不平静中过去,小蛋照旧陪着楚望天捏泥人,看星星,楚儿也好似已经放弃任何劝说他的想法。
这天小蛋又捏完了一个楚儿的泥像,楚望天瞅了几眼,终于评了句:“有点意思了。”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足以让小蛋开心不已。
而好事成双,刚过掌灯,江南便兴冲冲地赶到朱雀园,禀报小蛋他的干爹常彦梧来了,而且已经进了寞园,小蛋闻讯不由大喜。
屈指算来,自从天雷山庄一别,他和常彦梧足有将近两年没有碰面,甚至连彼此的音讯也因万里风尘而受到隔膜。
匆匆赶回寞园,小蛋就听屋里一个熟悉无比的嗓门正在向阿青、小郭等人吹嘘着自己的光荣战史,不时从屋里迸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他迫不及待推开门,欣喜道:“干爹!”
只见常彦梧大剌剌地担起二郎腿,拿着小茶壶居中而坐,好生悠闲自在。瞧见小蛋进来,他脸上的喜色一闪而没,干咳了两声才慢条斯理道:“你回来了?”
小蛋点了点头,见常彦梧虽是风尘仆仆,但精神十足,也放下心来。他最担心的事,莫过于常彦梧又惹了什么祸,被人打成重伤,才不得已逃到忘情宫找自己避难来了。可眼下看他眉飞色舞的神情,显然不像有事。
江南招呼道:“天色不早,大家伙儿先散了罢。阿紫,上房收拾好了么?回头请常五爷过去休息。”众人闻言纷纷起身告辞,转眼走得干干净净。
小蛋笑呵呵问道:“干爹,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您老人家这两年过得还好罢?”
“好,好得不能再好。”常彦梧套着壶嘴吸了两口,说道:“少了个拖油瓶,老子独往独来,不晓得有多快活逍遥。”他放下小茶壶,又问道:“你怎么样,叶无青对你还好罢,有没有人欺负你?”
小蛋摇头道:“没有,我在这儿一切都好。”
常彦梧素知他这个宝贝干儿子的秉性,纵然吃再多的苦头也绝不会向自己诉苦抱怨,他哼了声道:“要是有谁敢为难你,跟干爹说。咱们明的干不过,玩阴的老子怕过谁?普天之下,谁能是我神机子常五爷的对手?”
小蛋心头暖洋洋的感动,微笑道:“真没有。师父还有楚儿师姐他们都对我很好。”
常彦梧将信将疑,说道:“我这回来,想住上一阵子,顺便也拜会一下叶宫主。”也难怪,如今他老人家的干儿子是叶无青的小弟子,两人的身分也有了平起平坐的基础,用上“拜会”两字已经很客气了。
况且,当今的翠霞派掌门盛年见着自己,也要称兄道弟,叶无青再强也压不过人家罢?
小蛋笑道:“干爹您想住多久都成。要是气闷了,我就请假,陪您四处走走。”
常彦梧挥挥手,道:“你忙你的,老子哪用人陪?”嘿嘿又笑道:“你不会是以为我惹了麻烦,才跑到忘情宫来找你避风头的罢?”
小蛋一笑,也不回答。
霸下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爬到他肩膀上对着常彦梧道:“那可难说。干爹,你还是多看着他一点儿。我瞧这老家伙贼眉鼠眼的,说不定,会在忘情宫捅出什么楼子来。”
常彦梧差点从椅子里滑坐到地上。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没见过乌龟说话的,他瞠目结舌道:“小蛋,这会说话的红壳家伙刚才叫你什么来着——‘干爹’?那老子岂不是牠干爷爷么?”
你若是龟爷爷,我不就成了龟孙子?是可忍,孰不可忍,霸下怒冲冲道:“你才是乌龟!”有心喷火烧烤常彦梧,终究碍于小蛋而罢手。
小蛋忙道:“小龙,别没礼貌,他老人家是我干爹。”而后抢在常彦梧开口前解释道:“小龙是我收养的一头霸下,牠还小,是顽皮了些,您别介意。”
常彦梧凛然一惊。他这才明白,原来这红壳乌龟居然还有个名字,而且是传说中的天界神龙之子,心中暗道:“他奶奶的,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敢情这话用在王八身上,也一样管用。”
他不忿霸下的讥嘲,有小蛋压着牠,也不怕这小家伙造反,当下故意嘿嘿笑道:“孙子,还不过来叫爷爷?”
霸下小眼怒目圆睁,鼻孔里呼呼喷着殷红热气,愤愤叫道:“气死我了!”张嘴射出一溜火线,正击中常彦梧摆放在几案上的小茶壶。“哧哧”微响,紫砂茶壶弹指化为飞烟,却未伤及底下的几案分毫。
常彦梧吓了一跳,瞅着霸下气呼呼掠出屋去,舔舔嘴唇道:“乖乖,这龟孙子的本事还真不是盖的。却不知龙肉的味道怎样,好不好吃……”
小蛋头大无比,看着半空中尚未散尽的青烟。
自己的干爹和干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自己,要有难了。
次日恰逢叶无青考教弟子的日子,早会散后,他在克己轩亲自接见了常彦梧,虽然整个过程仅仅是端茶、喝茶、送客,可也足以让常彦梧得意上好些天。
他老人家素来闲不住,整天走东窜西,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的,碰到人家必定要先说上一句:“我是小蛋的干爹,你知道小蛋是谁么?怎么,你居然不晓得?他就是常寞啊,叶宫主的小弟子。这下,你该明白了罢?”
久而久之,他慢慢察觉,没几个人搭理自己,他也不怨人家,北海八鬼的名头吓唬吓唬末流角色还成,在忘情宫里却吃不开。若非头上还有一顶常寞干爹的高帽,只怕早已被人轰下宿业峰去。
一晃眼到了九月,再有几天便是九九重阳,常彦梧忽然变得安静了许多,好像有了什么心事,但不论小蛋如何追问,他都不肯讲出来。有时候问得他老人家烦了,当即两眼一翻道:“你烦不烦?再唠叨,老子明天就走。”
可这天晚上,小蛋从朱雀园回来,远远看见常彦梧垂头丧气地一个人蹲在院里的屋檐下,怔怔出神。
小蛋走到常彦梧身边,也蹲了下来,这次,他并没有再问。
良久,常彦梧罕有地吁了口气,道:“回来啦?明天一早,我就要走啦。”
小蛋愣道:“是不是在这儿住得不开心,还是有什么事儿急着去办?”
常彦梧又是一声长叹,这才回答道:“也不瞒你了,一个月前老夫收到你三姨的口信,说九月初九冯老大在他的‘泉庄’宴请我们七个同门,有要事相商。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冯老大几十年不跟我们联系了,这次突然要请我们吃饭,必定是为了贯海冰剑的事情。”
原来北海八鬼这些年来尽管天各一方,如常彦梧、花彦娘等人更是行踪不定,神出鬼没,但倚靠门中一套特定的联络方式,彼此之间的联系却少有中断。故此外人想找常彦梧颇不容易,他的师兄弟、师姐妹却是轻而易举。
小蛋静静听着,没有打岔,常彦梧所说的冯老大,就是北海仙翁的大弟子“弄潮子”冯彦海,一身修为在同门中堪称翘楚,但从未与自己谋面过。
“我寻思着,这事透着古怪,又不好不去。所以赶在重阳前先到忘情宫来见你一面,也算了桩心事。”常彦梧徐徐说道:“万一老子回不来了,你记得清明节给干爹烧点纸钱。至于报仇嘛,那就看你小子有没有这个良心了。”
小蛋安慰道:“也许大伯找你们,只是为了叙旧,未必是什么圈套。”
“叙旧?”常彦梧冷笑道:“咱们几个一见面就打,有狗屁的‘旧’好叙?”
小蛋沉思须臾,道:“干爹,我陪你一块儿去。”
常彦梧闻言不禁心花怒放,他万里迢迢来找小蛋,等的就是这句话。
先前做足功夫,摆出种种姿态,都是摆给宝贝干儿子看的,想他神机子常彦梧是多聪明的人,会傻呆呆地撇下小蛋这个叶无青高徒的护身符不用,独自一人去泉庄送死?
要是能说动小蛋多请上几位忘情宫的高手助阵,这事情可就再妙不过了。
他按捺心头狂喜,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低沉嗓音道:“不用啦,我怎能把你拖下水?再说,叶宫主也不一定肯放你下山。”
小蛋坚持道:“干爹有难,我岂能坐视不管?师父知道,也必定会准假。”
常彦梧故意皱起眉头犹豫道:“光你一个人陪我去,怕还是危险得很。要是能请叶宫主再派上几个忘情宫的高手保护你,就稳妥多了。”
小蛋暗自盘算着,若论修为,自己此刻仍不及干爹他们,但仰仗乌犀怒甲的保护和霸下的襄助,要帮着常彦梧闯出泉庄,应该不是难事,况且事后,他刚好可以去一次迭青山,替杜先生完成遗愿,这事,可大大不宜让别的忘情宫高手跟着。
他笑了笑道:“干爹放心,真要有事,我一定会护得您周全,不用再麻烦我师父了。”
常彦梧略感失望,可转念想到小蛋既然同行,那头霸下必然也要相随,有这小家伙在,就算有十个弄潮子也要被烧成骨头渣,于是点了点头,又斜眼盯着小蛋道:“这可是你求着要跟我去的,我不忍心让你记挂,才勉强答应的。”
小蛋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道:“对的,明早我就向师父告假。”
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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