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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天录-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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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吼正戳到谭英扬的痛处。他低吼道:“生不如死?呵呵,人活着便有乐子,便比死了要胜强百倍。老子眼下便找找乐子!”一腿将吕方踢得向旁滚出。吕方又痛又怒,喝道:“吕某纵然身死,也留得一身清名,也比你……”忽觉肋下一麻,声音便噎在了喉头,原来已被谭英扬点了哑穴。
谭英扬哈哈大笑:“你这厮一身正气,又是天理,又是他妈的养勇,眼下还不是一团烂肉般给老子摆布?你有本事倒来还口啊?”又一脚踹在吕方脸上,虽然未使内力,却也将吕方踹得满脸乌黑。
“谭英扬,”屋内忽地响起一声轻唤,“请你放了这位吕先生!”正是久久不语的杨清钰忽然发话,她声音虽低,却显得极是坚定。
谭英扬顿住身形,扭过头来,大睁着血红的双眸痴望着她,冷笑道:“乖侄女,我怎地忘了你?”想到自己不知何时便会再被魔天七煞中的人物赶上,今后便是九死一生,他心头火起,摇摇晃晃地向杨清钰逼来,喃喃道,“老子踏上这条不归路,全拜你老爹所赐,嘿嘿,父债女还,你也该给老子些乐子……”
飘摇昏黄的灯影下,杨清钰觉得他那笑容狰狞可怖,惊道:“你、你要做什么?”一股寒风扰得那灯焰扑闪一下,杨清钰惊叫声中,已被气势汹汹的谭英扬压倒在身下。谭英扬似喘似笑地道:“乖侄女,可怨不得谭叔了。你这花容月貌,到了锦衣卫那里,还不是白白给人糟蹋了。与其给了旁人,不如给你谭叔……”一边气喘吁吁地笑,一边撕扯着杨清钰的衣衫。
吕方惊呆了,用力大喊,声音却只在喉咙里咕噜,无法吐出来。吕方呜呜狂呼,一口又一口的热气自腹中涌起,直撞到喉咙下,给压下去,又更加汹涌地撞上来。他的双腿双手不能动,但腰板还有气力,便猛烈地撞击桌脚。咯吱吱、咯吱吱的撞击声一下比一下猛,听起来像是猛虎狂怒时磨牙吮血的声音。
谭英扬给这声音搅得心烦意乱,竟觉兴致大减,骂道:“死穷酸,老子若不是要将你拿到钱大人处领赏,早就一刀宰了你!”一扭头,不觉吃了一惊。原来吕方的眼角都渗出血来,他脸上只有双眸能动,此时竟挣破了眼角。一股说不出的怒气如刀一般喷射过来,竟袭得谭英扬肝胆一缩。
见吕方兀自拼命挺腰撞击桌脚,桌子给他碰得摇摇欲坠,那灯盏都要掉下来了,谭英扬大骂一声,自床上跨下来,飞腿揣向吕方腰间。谭英扬原想将吕方腰间穴道封了,但他欲火攻心之下,又兼吕方挺腰乱撞,这一腿竟踢得歪了,印在了吕方胸前。吕方仰面躺倒,忽觉一股怪力蔓延开来,被封住的四肢竟有了些知觉,但胸口挨了一脚,奇痛彻骨,一时挣扎不起。“死穷酸,”谭英扬嘶声狂笑,“你要死也得看完这场戏!天理便是个球,先让你看看老子的天理!”
“谭英扬!”吕方忽觉一口热气冲上,一声大吼终于迸出了喉间,“你枉——称——侠——义!”原来适才谭英扬那一脚踢错了位置,阴差阳错地竟解开了他的麻穴和哑穴。此时四肢虽酥麻未退,但这一喝憋闷已久,悲愤之情动乎肺腑,声势之猛震得屋中灯芒都簌簌发抖。
饶是谭英扬内功深湛,也给这喝声惊得心魂栗栗发颤。一凛之际,他猛地觉出身周浮动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杀气。“什么人?”他跳下床便去拔刀。那刀从来都在他腰间形影不离,偏偏此时刚脱了裤子,这平生最熟稔的动作居然走了个空。
还来不及回头,背心便觉一痛,也不知什么利物扎了过来。谭英扬蓦地怒喝一声,浑身筋骨俱抖,内力舒张,逼得那利刃向旁滑开。只听砰砰闷响,声如裂帛,一道人影飘然转开。谭英扬回过头来,睁着通红的双眸狞笑道:“鸡鸣狗盗?呵呵……果然是鸡鸣狗盗!”
蹿进来的人身子矮小,浑若侏儒,怪笑道:“谭大侠好厉害,苟老道刀底下的猎物还能逃出去,你算头一个。”他道人打扮,手上拈着一把形状怪异的短刀,那刀头还滴着血。一阵阵剧痛自肋骨传来,谭英扬知道自己的软肋受伤颇为不轻,但此刻却不敢低头去瞅,脸上还挂着笑意:“苟道人才是好本事,何时到的?谭某竟全然不知。”
苟老道笑道:“谭大侠欲火攻心,哪里有心思照顾旁的。嘿嘿,依着老道的意思,待二位魂飞天外时,再给谭兄一个痛快!只恨这穷酸一闹,惊了谭兄的心思……可惜可惜……”
谭英扬还赤条条的,给苟道人的目光牢牢罩住,竟无暇去抓那衣裳,只得抱拳作揖,道:“道长请了!魔天七煞不也是要抓这姓杨的小妞么,谭某甘愿奉上,咱们就此两清如何?”眼见苟道人冷笑不语,又赔笑道,“是了,谭某对杨关毅那老贼也甚是熟稔,钱大人既然放下话来,谭某这便带路,陪着苟兄去抓那老贼如何?”
“杨关毅?”苟道人咧嘴冷笑,“这糊涂知府的全家都给孙巡抚收监下狱了,道爷刚得的讯息,杨关毅已在牢内自尽了。”
吕方轰然一震,忍不住惊道:“你胡说,杨知府怎会、怎会……”苟道人并不回头看他,只冷冷道:“杨关毅是死是活,道爷才不放在心上,道爷说他死了,自然是死了!”
床上的杨清钰闻言一声惨呼,便昏了过去。吕方也愕然呆住,心内空荡荡地难受,蓦地大叫道:“杨知府决计不会自杀!这定是有人暗下黑手。”苟道人怪笑道:“你这穷酸说得不错,便是咱们下了黑手,那又如何?嘿嘿,天底下谁得罪了钱大人,便只死路一条。”
谭英扬干笑道:“道长,谭某可没得罪钱大人……”苟道人目射寒芒,森然道:“你杀了咱们两个兄弟,当咱们不晓得么?”人影骤闪,已合身扑上。屋内灯焰飘摇,人影错乱间,谭英扬和苟道人以快打快,已疾拼数招。
酣斗片时,吕方便见谭英扬双腿上全有血花飞起,已被那短刀划出数道血痕,谭英扬脸色铁青,兀自苦苦支撑。猛听咔咔怪响,一道高瘦身影自小店的薄木板壁中钻出来,猛挥出两只鸡爪样的怪异兵刃直扣向谭英扬的双肩。吕方心头一颤:“这必是鸡鸣,原来一直潜伏在侧,寻机出手。”谭英扬本来尽落下风,又遭偷袭,瞧着已是必败无疑,哪知危急之际他低喝一声,身子疾侧,那对鸡爪镰贴着他双肩掠过。谭英扬的双臂骤长,左爪已扣住了“鸡鸣”的喉咙,右掌飞探,自苟道人凌厉的刀光间插入,硬生生拍向他胸前。
这一招以险搏险,狠辣之极。鸡鸣狗盗原以为这联手一击,必获全胜,哪料谭英扬竟会败中求胜。三人齐齐顿住身形,谭英扬那长得有些诡异的双臂分别按在鸡鸣狗盗二人身上,口中呵呵冷笑:“老子一直示弱,便是等你姓姬的这一扑,嘿嘿,你们只防着老子的裂云刀,却不知老子还有这一手裂魂爪!”
“魔天七煞名头虽大,却自视太高,”谭英扬大是得意,扣在鸡鸣咽喉的手指便待收拢,“他娘的每次只来这俩人,这时若在多个帮手,嘿嘿……”话未说完,突闻格格怪响,肩头的那对鸡爪镰的镰头忽然暴射出来,飞嵌入他的脖颈。
谭英扬双眸怒张,指上使力,一把扣碎了鸡鸣的咽喉,但脖颈上剧痛钻心,一蓬蓬的血花直飞出来。他身子摇摇欲坠,心内却是万分不甘,便在此时,忽见一道人影缓缓立起,正是吕方。
“吕兄,”谭英扬紧捂住自己的脖子,呻吟道,“你救我……救了我,咱们一起上路,护送小姐……”一边说话,一边摇晃着逼过去,蓦地血淋淋的右掌飞吐而出,抓向吕方的咽喉。这一抓虽然阴毒,但他此时已是灯枯油尽之势,势道并不迅捷。猛见吕方毛手毛脚地抡起一把刀直劈下来。刀芒闪处,半条手臂直跌在地上。谭英扬双眸大张,自己的裂云刀,劈下了自己的手,抓了十多年裂云刀的右手!谭英扬的心气一泄,脖子上的血立时飞喷出来,身子摇晃两下,终于如一截木头般栽倒了。
吕方扔了刀,扑到床头,见杨清钰还是赤裸裸地仰着,只有泪水不住滚落,浸湿了大半个枕头。
“小姐!”吕方急忙别过头,摇了摇她的香肩,却没听到应声。他料想她必是跟自己一样,给谭英扬点了穴道,一时难以出声,更不能动作。吕方只得抓起床头的衣衫,要给她套上。一低头,眼前粉香玉软,一片雪亮,吕方额上霎时满是汗水,咬咬牙道声“得罪”,抄起被褥,将杨清钰和那些散乱衣物一起裹了。
趁着夜黑人稀,吕方怀抱着杨清钰钻入马厩,先将她塞入车厢内,又匆匆赶回。屋内三具死尸,狼藉一片,吕方头脑间嗡嗡乱响,定了定神,才将三人的尸身都塞到床上,放下了帐子,又将血迹草草地拭了。把杨小姐的包裹行李整了整,胡乱负在了背上,将要出屋,吕方又看到了地上那口冷森森的宝刀,微一犹豫,还是抓起来一起塞入了行李。
催着牲口出院门时,那客栈看门的正自打盹,听声响只迷迷糊糊地喝问了两下。吕方含糊着应了一声,便赶了牲口疾走,出了门才觉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正是残秋干冷的时节,东方天际虽露出一丝白,满地却浓黑一团。西风呜呜地嘶叫,让吕方想起谭英扬临死前的惨呼。他觉得自己的心已被这寒风冻碎了,七零八落地丢在那间血淋淋的屋子里。
一个几日前还慷慨凛然的豪侠,忽然竟要强暴自己恩公的女儿。这个半日前还跟自己说笑的人,竟被自己亲手砍断了手臂,自己虽未杀他,却还是将他送上了黄泉路。还有那风骨凛然的杨青天,才别了几天,竟也横遭毒手……这世道,真是比这浓黑的秋夜还让人揣摩不透啊。
一口气挥鞭疾奔了十余里地,眼前闪过一片黑黢黢的密林,天光也亮了许多,吕方才喘了口气。他将车赶入林子,跳下车来去看杨清钰。
她还在车内静静躺着,给裹得严严密密,只露出纯净而又苍白的一张脸,看起来像个婴孩。“小姐,”吕方一开口,声音倒有些哽,杨清钰无辜的挣扎哭叫又在眼前闪过,让他更加痛恨自己的无能,“你……”
“我没事,”杨清钰居然出乎意料地没有哭,“多谢吕先生救了我……”借着淡淡的晨曦,吕方看她脸上泪痕初干,那黛眉凤眸间还笼着一抹浓浓的痛楚,让吕方心内也觉得痛。一瞬间他心内发热,只想要抛出一腔热血去护着这女孩,决不让她再受丝毫苦痛。
杨清钰看他直直地望着自己,眼中不由立时露出恐惧之色。吕方的脸轰地一热,忙别过头去,低声道:“小姐觉得如何了?你好像是被点了穴道,只怕还得过些时候才能动弹。”杨清钰低声道:“现下似是能动了,劳驾先生去行礼中给我拿几件齐整些的衣衫……”
杨清钰在车厢内更衣很慢,吕方觉得那时光仿佛凝滞了般,过了良久,才见杨清钰姗姗而出。她依旧是一副书生打扮,只是这件棉布袍子是其父杨知府的,有些肥大和破旧,更衬得她楚楚可怜。杨清钰像个书生一般地纳头便拜,颤声道:“多谢先生大恩……”
吕方忙伸手搀起,道:“小姐这是何必。只恨那谭英扬人面兽心……”手才触到她的双臂,又似碰了沸水般地收起。哪知杨清钰忽地嘤的一声哭出声来,埋了许久的委屈、羞辱、愤懑和无奈,一股脑地随着泪水迸流出来。吕方慌了手脚,连道:“这、这都怨吕方无能,吕方无能……”
杨清钰痛哭良久,才收了泪,低声道:“先生见谅。小女子失礼了。”吕方低下头道:“无妨,咱们上路吧,我定要送你到忘忧山庄陈阁老处!”他的话说得缓慢,却极是有力。杨清钰颤声道:“不,我要回去,我要去见爹爹……”想到父亲极可能已遭毒手,刚止住的泪水又倾洒下来。
吕方心内生出一阵深切的无奈,摇头道:“不成啊,小姐,只怕杨知府早就算到了这一招,这才将你连夜送走。即便杨知府未遭毒手,你此时回去,正落入了那群小人手中,岂不让杨知府的一番心血付之东流?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去忘忧山庄,陈东阳陈阁老乃三朝元老,见识深远,若由他出山,或许能给杨知府洗雪沉冤。”
他性子虽痴,算度却还明白,一番好说歹说,终于让她改了主意。想到此生与父亲再难相见,杨清钰又不禁放声大哭了良久,这才跟他上路。吕方如释重负,转身便去吆喝牲口。
再向前行,吕方心内却越发地沉了起来,自己生性刚硬,刀斧及身也决不变色,可一想到杨清钰那柔柔的清纯眼波,心底便生出一阵恐惧,我这文弱书生,又如何能护得她周全?
二、虽千万人吾往矣
吕方和杨清钰本来就极少交谈,自那日后,两人更是无话。这一日行到日色西斜,杨清钰才从车中探出头来,轻声向吕方道:“大哥,歇歇吧。”吕方听她忽然改口唤自己大哥,竟有些受宠若惊,连道:“惭愧,吕某也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不敢当小姐的称呼。”杨清钰忽地垂下头去,低声道:“吕大哥,若不见外,便唤我一声小妹如何?这般小姐小姐的唤,好不生分。”吕方心中一荡,终于笑道:“好!今后,你便是我吕方的小妹了!”望着那双略显忧郁的明眸,只觉心中一阵甜蜜。
话音甫落,忽听一声响箭呼啸而过,斜插在前面一棵老树上。两人一凛之际,道旁那黑幽幽的密林中已蹿出十余名乘马豪客。这些人全着黑衣,打扮得利落齐整。此时已近酉未时牌,昏黄的夕光下,众黑衣人环抱的长刀显得异常的闪亮。领头的那虬髯汉子捋髯大笑,一众喽啰则催马呼啸,群马绕车狂奔,哨声起伏。
吕方的心一阵阵地发冷,单掌紧紧攥住了那把裂云刀。“大哥,”杨清钰不知何时已闪到了车前,低声道,“呆会儿,你便给我一刀。我,决不要落在这群人手中。”吕方听得她低柔的声音中透着说不出的冷定毅然,心内更是阵阵酸痛,忽然一转眼,却见打从自己来的路上远远过来一个大汉。吕方心中猛地一惊:原来已经被贼人缀上了,这般布置严密,却哪里还逃得出去?
那大汉看着距树林尚远,转眼却已到眼前。这人三十上下,身材颀长,眉目俊朗,虽是默然端坐,却有一股凛冽的英豪之气扑面袭来。那大汉走到骡车前停住,朝吕方微微一笑,又向虬髯汉子说道:“这位兄台,借个路可好?”
“那汉子快快滚开。”一名盗匪凶性大发,抡刀便要向那大汉砍去。“住手!”那虬髯魁首忙大喝一声,拱手笑道,“这位兄弟,老子瞧你决不是过路的。明人不做暗事,莫不是你也听了钱大人的千金赏,要来分一碗水喝?”那大汉慢悠悠地笑道:“钱大人的千金赏,那是什么赏赐?”
“何必装糊涂?”虬髯魁首大笑道,“这书呆子和这漂亮妞,早有人出了价码,拿了人头的,三百两黄金,拿了物件的,四百两黄金,拿了活人的,五百两黄金。咱们刚围住了猎物,你老兄却来横插一手!罢了,飞马帮素来仗义,来者有份,便分你二十两如何?”不知为何,这跋扈凶悍的盗匪魁首竟似对这大汉极是忌惮。
吕方心头一苦:“原来不过是三千两银子,眼下这价码竟涨成了五百两黄金,呵呵,这钱彬当真是出手阔绰,手段通天啊。不知他说的值四百两黄金的那物件,又是什么?”
“二十两黄金,呵呵,”那大汉眯起眼,悠然道,“当真不少啊!”他慢吞吞地转过身来,陡地身子疾伏,吕方骤觉手臂微麻。跟着人影疾晃,众人陡觉眼前一花,一道青影倏忽腾起,如飞隼击空,惊蛇划波,猛听那虬髯魁首厉声叱喝,拔刀横挥。刀光疾闪,却没有一丝兵刃交击的脆响,只是嘶嘶的一团诡异风声。便在群盗呼喝声中,大汉已一跃而回。“呵呵……”那虬髯魁首蓦地嘶声低吼,“你果是泰山墨家……”声若牛喘,再也说不下去。他身旁豪客看他身子摇摆,忙伸手去搀他。那魁首喉头猛地喷出一蓬鲜血,跟着魁梧的身子栽倒马下。群盗哄然惊呼。
看那大汉兀自颤巍巍地立着,手中横握一泓秋水,吕方这时才惊觉手上空空,原来这大汉适才夹手夺过裂云刀,随即疾扑过去,一刀砍死了那魁首。他拔刀、飞扑、出刀,全是快如电闪雷击,那魁首猝不及防,竟被一刀断喉。吕方心头一冷:“好快的刀啊,这大汉却又是谁?”
一个盗匪紧盯着大汉腰间刀鞘上挂着一个饰物般的火红小葫芦,颤声道:“泰山桃木葫芦,阁下可是……可是墨家子弟?”那大汉眼中精芒一闪,缓缓点头,道:“在下墨无极!”
“横压泰山墨无极!”那盗匪一个哆嗦,定了定神,才苦笑道,“原来是东侠驾到,失敬失敬!既是东侠借路,我们理当让开的。”吕方心也一震:“原来这人便是‘东侠西卫’之一的横压泰山墨无极,想不到竟是如此年轻英武,拔刀于陌路,这才是大侠风范!”那群盗匪转眼间走了个干净,吕方喜形于色,拱手朗声说道:“多谢墨大侠相救。”
墨无极却一叹,脸色渐渐阴沉,道:“不必谢了,我是专程来找二位的。”吕方观他神情,心中一凉,声音猛地低下去:“原来你也是来‘寻’我们的,你也是受了钱彬的赏赐来的吗?”
墨无极道:“惭愧,那人不是钱彬。钱彬搬不动我。墨某只是有诺于人,不得不来!请两位自缚手脚,跟我进京。”
“有诺于人?”吕方猛觉胸中蹿起一股怒火,踏上一步,朗声道,“敢问阁下,所谓侠者,便只是轻生重诺之辈么?”墨无极颜色一寒,冷冷道:“不错,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辈行侠江湖,最重的便是一个‘信’字。”
吕方扬眉大笑:“可笑可笑!若是如此,所谓侠者,不过是个没心肝没魂魄的蠢物。”墨无极少年成名,横行江湖十余载,创下东侠之名,经行之处备受尊崇,此时听得吕方破口指摘,墨无极双眉骤紧,眼内精芒如电般射出,森然道:“你便是人称吕痴的吕方?”话一出口,一股威猛之气当头横压过来。
“吕某是个痴人,却还有心肝有元气,阁下却不过是一具失了元气的木偶罢了。”吕方依旧笑声朗朗,“心怀天下、不计荣辱者为义!义所当为、奋不顾身者为侠!阁下自称东侠,却不晓大义,甘为大奸驱使,还大言不惭地推说什么有诺于人?只这一个‘诺’字,便对得起阁下心中的良知么?”最后一问愤声吼出,竟也豪气凛凛。
不知怎地,他这奋不顾身地大声叱喝,竟说得墨无极脸色微变。墨无极的目光越来越冷,山道间的气息渐紧,吕方只觉胸口似被一把看不见的利刃抵住,呼吸都艰涩了。沉了沉,墨无极终于仰头嘘出一口气,悠悠地道:“你说得是。”
他这仰天一嘘,吕方顿觉压力立减,但墨无极又摇了摇头,叹道:“只是墨某实是身不由己!既然来了,便不得不出手。”吕方才升起来的期冀立时被这声长叹劈得粉碎,却犹执拗地道:“钱彬搬不动墨大侠,那搬得动墨大侠的那人到底是谁?”
墨无极的脸色紧了紧,干巴巴地吐出几个字:“西卫摩天。”二人心神一震之际,他已一拂衣襟,长身而起,冷冷道:“我只是欠了西门钧一份情,便砍下一刀,二位若接得下,在下这便告辞。”
“只是一刀?”吕方的眼眸不由亮了起来。山风蓦地萧杀起来,扑打在吕方身上,竟如针刺般的痛。他不知那是墨无极刀气催发,眼见身后的杨清钰也瑟瑟轻抖,吕方陡觉肺腑发热,怒喝道:“墨大侠,我来接你这一刀。”斜刺里飞步踏上。
他喝声才出,墨无极那一刀已然扬起,刀若利电划空,厉芒刺目。吕方怒气勃发,拽出裂云刀来,不管不顾地合身扑上。他从未习武,这一刀全然不合法度。但不知怎地,墨无极的眼中竟闪过一丝讶色,手中的雁翎刀斜挥而出。吕方只觉浑身如被怒马惊牛急撞了一下,五脏剧震,一头便栽倒在地。墨无极已横刀指向吕方的胸口,这一刀并不迅猛,却凌厉骇人。“住手!”杨清钰蓦地嘶叫一声,飞扑而上,挡在了吕方身前。
雁翎刀骤然顿住。眼前是一双纯净姣好的凤目,此时裹了泪,更如烟雨迷蒙,楚楚动人,墨无极愕然一震。因杨清钰一直躲在吕方身后,墨无极也没细瞧她的模样,此时蓦然四目对视,他的一颗心竟给这双明媚的眸子灼了一下。
杨清钰叫道:“墨大侠,求你别杀他,你要砍,便砍我吧。”吕方身子发颤,想叫她闪开,但一口热气淤在胸口,竟喊不出声。
墨无极顿了一顿,才将目光从杨清钰身上移开,盯着吕方道:“你这身内气,是什么功夫?”适才吕方贸然冲上时,一股说不出的雄豪之气随之撞来,竟让墨无极为之一凛。墨无极虽勉力将他震飞,实则这一刀因刀气摧折,威力尚不及第一刀。他一惊之下,只当吕方也是个高手,斜挥出刀,将吕方震倒。
“内气?”吕方这时才缓过一口气来,呵呵冷笑,“这不是内气,是勇气,大丈夫的养勇之气。浩然正气,寓于寻常之中,塞乎天地之间,卒然遇之,则王公失其贵,贲育失其勇,哈哈哈哈,古人不余欺也!”他久读孟子养气之说,更因禀性耿介,自然身怀了一股凛冽意气。这股深蕴体内的意气原本连谭英扬之流也无法察觉,偏偏墨无极的武功修为已达神照通幽的化境,神气外放,竟能感知,更为这股浩然之气撼动了刀气。
听得吕方信口诵出苏东坡的这段文辞,墨无极只觉胸口似被热浪拱了一下,那把稳如泰山的雁翎刀竟微微地抖了起来。吕方只当他还要再砍,忙叫道:“妹子,你且闪开。”杨清钰却俯身挡在他身前,哭叫道:“大哥,他要砍便来砍我……”
“在天为星辰,在地为河岳,”墨无极却缓缓收刀,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这世间……确有一股力量,胜过刀剑……”他凝望着地上的吕杨二人,脸上阴晴不定,望着天半晌不语,过了许久,才深深地看了吕方和杨清钰一眼,飘然离去。
黑夜像一个巨大的锅盖,沉沉地压了下来。吕方仰在冰冷的山道上,杨清钰就横卧在他身旁,二人此时都是难以动弹。
深秋的山风到了晚上更是寒冷,像一股股冰水般往人的骨子钻。这时强敌骤去,吕方才觉出腹内痛如刀扎,回思适才墨无极一刀劈来,五脏六腑便觉被天雷劈中一般难受。他的口角已渗出了鲜血,迷迷糊糊地觉得体内的精力魂魄都要远离自己而去。
他的身子突突发颤,吃力地扭头望向杨清钰。杨清钰也在望着他,柔柔的目光中满是怜惜和眷恋:“大哥,你怎么样了?”吕方只觉眼皮越来越沉,喘息道:“小妹,我只怕要不成了……冷……好冷啊……”
杨清钰听他声音渐低,心内如被掏空了般难受,急喊了两声,便费力地向他挪去。墨无极见她是个女子,这一指点穴力道极轻极柔,只封住了她腰下双腿的气力。杨清钰双臂使力,缓缓地向吕方爬了过去。
昏昏沉沉中,吕方忽觉一抹带着幽香的温暖将自己围住了,睁开眼来,只见杨清钰已挪到自己身上。“大哥,你要挺下去,”她声音幽幽的,轻柔中又带着几分毅然,“为了我,你也要挺过来。”说着,将他紧紧抱住。似花似露的少女馨香拥了过来,让吕方的心神渐渐振奋起来。身上一团娇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醉人。
凄冷深寒的夜里,两个人紧紧相拥。在那如花气息的温香中,吕方竟神奇地熬了过来。渐渐地,他竟不再觉得那么冷了,身上也有了生气。
就这样,过去整整一夜。
一抹晨曦划破幽暗的苍穹,杨清钰只觉双腿发热,那穴道终于解了。她摸索着爬起,艰难地将吕方扶起。二人回到骡车上歇息片刻,吕方也觉气力渐增。看到吕方奇迹般地站起身来,杨清钰揪紧了一夜的芳心霎时松下来,欢呼一声,眼泪又滚了下来
见到杨清钰那似喜似嗔的婆娑泪眼,吕方忽觉一阵手足无措,呼吸也骤然发紧,身子突突发颤。杨清钰惊问:“大哥,你的伤又犯了么……”吕方忙道:“我、我这是欢喜的。”杨清钰奇道:“你欢喜什么?”吕方道:“小妹,你这眼泪可是为我流的么?”
杨清钰破颜而笑:“傻大哥,自然是为你流的啊。”顿了一顿,柔声道,“我这辈子……只怕再不会为旁的人流泪了……”声音细若游丝,暗淡的晨光中,仍能看到她皎洁的玉面上闪过的一抹嫣红,万分醉人。吕方欢喜得双手发颤,竟不知说什么是好,只道:“是,是……我也是如此……”霎时只觉浑身腾满了气力,些许的伤痛也烟消云散。
两人情知此地不可久留,忙赶着骡车,再向前奔。
好在山路将尽,过了一段下坡路,便是一片平坦大道。行到一条岔路前,吕方忽地心生一计,将骡车内的行李都取出来,又在那大青骡的后臀上轻扎了一刀。那骡子吃痛,驾车狂奔下去。二人却改走另一条路。
“那些江湖宵小追来,当会给这骡子耽搁一段工夫!”吕方呵呵地笑着,将那包裹在背上提了提。杨清钰还担忧他的伤势。吕方道:“昨晚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翻转过来了,但现下却好了许多,料来那墨无极没下狠手。”沉了沉,又道,“我倒觉得,这墨大侠不似个坏人。”
杨清钰小嘴一翘,道:“天底下的好人很少,坏人可多得很。”吕方苦笑道:“既然坏人多,那咱们便乔装改扮改扮吧。”两人都没什么江湖阅历,所谓乔装改扮也是草草行之。各自在脸上抹了些土灰,对望之下,都觉好笑。
匆匆前行多时,便又赶到了一处大集镇上。吕方眼见杨清钰不耐久行,便掏出银钱,买了一头青驴给她代步,自己仍快步前行。行到日色西斜时,忽见杨清钰的珠泪又滚落下来,吕方忙温言探问:“又思念令尊了吗?”杨清钰揉着泪眼点了点头,又轻啜道:“想爹爹,还有娘……”
吕方见她要哭,忙道:“小妹,咱们可还是亡命天涯,切勿露了形迹。”杨清钰紧咬樱唇,连连点头,但沉了一沉,终究呜的一声,那号哭还是从喉咙里挣了出来。见她雨湿芍药般的一副娇怯怯模样,吕方忽觉一阵深切的无奈和痛楚:“我只是个又笨又穷的文弱书生,无力给她报仇雪冤,也无力给她安宁,甚至无力护着她的周全。”
直赶到那集镇尽头时,已是暮色沉沉,吕方才寻了家偏僻的客栈打尖。正自吃饭,忽听门外青驴一声嘶鸣,跟着两道极轻极轻的叱喝响起。吕方一凛,忙抢出来,却见那青驴惊了一般乱纵乱叫,四周却无旁人。吕方心底狐疑,踅回来草草吃了饭,正要走,忽觉眼前一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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