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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风平浪静的时候-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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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没理他,他情不自禁伸手去捋面前人的头发,半天,才说:“你照过镜子没?”
如果照过镜子,他就能看见自己那一头花白的发。
终于回过味来,红头发正了脸色。江水怎么可能去做发型?他这一头华发,铁定是自己长出来的。
红头发惊得说不出话,好久过去,他依旧目瞪口呆,嘴上嘀嘀咕咕:“一夜白头?小说里的吧。”
他取出手机,调出镜子,摆在江水眼前:“你看,你自己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水看着镜里的自己,有一刹那的呆滞。但很快,他又恢复波澜不惊的死气。
一转身,他往回走。
身后红头发追上来,一边走一边说:“江水,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吗?像糟老头!我的妈呀,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那天看你也就鬓角长几根白头发,现在整个头都长,你发展够迅速的呀。”
“……”
一进房门,红头发噤声不语了。这阴沉沉的房子,让他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
江水从柜子里取出一瓶农夫山泉,递给红头发,红头发被这气氛吓得够呛,大脑没下达指令,手就拧开瓶盖,咕咚喝了一口。
江水看也不看他,继续往里走,又说:“你看下保质期。”
红头发一口水喷了出来。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手忙脚乱去翻保质期,幸好,还没过期。
他把矿泉水丢到一边,跟着江水走到床边。
床板上铺着一层棉被——实际上就是棉絮,是那种没有套被套的棉被。
江水直接就这么躺在上面,床边的地板上扔满了折掉的烟蒂。
红头发觉得自己都快要没处落脚了。
他想骂江水几句,但一看他的脸,涌到嗓眼的话又咽了下去。
最后,他只是轻声说:“江水,你现在这个样子,云姐看见了,会难过的。”
☆、她的爱气势如虹
江水和红头发坐在开往北京的火车上。
李云让红头发办的事,就是带回江水。她在电话里没明讲,但红头发还是听出来了。他在李云身边待这么多年了,猜透她的意思还是很容易的。
这么多年,他是头一次看见李云对一个男人这么上心。这让他有点嫉妒,但他对李云的感情,更多是被解救于水火的感激,而李云对江水的感情,是真正的男女之情。
这样一想,那丁点嫉妒好像又没什么必要了。
这次过来,李云给红头发的钱还挺多的,这笔钱足以让他们挑选最好的航空公司,选坐最贵的头等舱。不过江水死活不愿意,最后他们选择了火车——这慢悠悠的火车。
仿佛在这一段漫长的路程里,江水能随时反悔一样。
红头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对李云是忠心耿耿的。
江水坐在他对面,右手夹着烟,左手捏着手机。捏得很用力,掌肉用力得都发白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红头发想,他必须得断绝江水犹豫的念头。
一不做二不休,他猛一出手,抢过江水的手机,往车窗外一丢。甚至没发出一点声音,那只手机就消失在茂密的树丛里了。
江水抓不回手机,只能抓住红头发的手腕:“你干什么!”
红头发背往后一靠,竟然吹起了口哨:“不好意思,手滑。”
江水死死盯住他,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但这样的神情,看得红头发心里直发毛。他下意识抓紧自己口袋里的手机,生怕面前的男人一发疯,就把他手机也丢出去了。
然而江水并没有发疯,他手上的力气很快松下去。仿佛泄洪一般,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红头发暗自放心,故意安慰他道:“你那破手机,丢了就丢了。北京是什么地方?那里可遍地是黄金!只要你愿意,你完全可以一天换一只手机。”
见江水一声不吭,闭着眼睛像是陷入沉思,红头发再接再励:“去北京就是重新开始,你得和过去说声拜拜。”
江水缓缓睁开眼,耳边已经听不见任何人说话的声音。红头发的嘴巴一张一合,像一条聒噪的鲤鱼。他兀自望向窗外,绿油油的树丛飞速划过,肉眼捕捉不到它们的细节。
他的手机就埋藏在那片绿色当中,他的过去也是。也不知道会不会深陷入泥里,会不会被风吹被雨淋,会不会被太阳照,会不会在尘埃里开出一朵花来。
他再次闭上眼,心中默默叹息着。五官渐渐明朗,能听见外界的声音。
红头发不知何时已经闭嘴了,江水闻到红烧牛肉面的味道,睁开眼,看见红头发正低着头吸里呼噜地吃一碗泡面,袅袅的香气被风吹过来,吹得他肚皮忽然就空了。
突然间,红头发抬起头,嘴里还塞着面,说话口齿不清:“想吃吗?”变戏法似的从一旁的行李袋里摸出一碗新的,摔到江水怀里:“红烧牛肉的没了,来个老坛酸菜吧你。”
江水泡好面开始吃的时候,红头发已经吃好在擦嘴巴了。他看着江水,笑了笑,忽然说:“喂,你吃了我的面,这一路就得听我的。懂不?”
“……”江水抬头看他。
他一拍大腿,理所应当地说:“怎么,你以为面是白吃的?”
“……”
“要不是我带了面来……”红头发脚往座椅上一踩,老气横秋地说,“你知道火车上泡面卖多少钱么?”
“……”
“你浑身上下全给人家也买不起。也就大爷我心好,免费给你吃。你还不得感恩戴德,听我的话啊?”
“……”
等江水吃完,红头发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江水接过,扬了扬瓶说:“水也不是白喝的?”
红头发打了个响指:“聪明!还懂得举一反三啊你。”
江水难得笑了一下,红头发心情大好,一边哼小曲儿一边说:“其实吧,我早就知道你会跟着来——所有穷途末路的人,都会去北京寻梦。这是赌博。”
是一场豪赌。
红头发想,李云喜欢江水也并不是毫无道理,自古以来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更何况这俩还是异性相吸。
李云和江水是同一类人,他们永不退潮,是一直澎湃的海。
来到北京,他们都是玩命的。一个为了刺激,一个为了钱。人有驱动力才敢活着,否则就成了行尸走肉。
这股强大的驱动力推动着李云,推动着江水,同时也推动着杨梅。
杨梅睡醒后已经是晚八点。这段日子她休息得不错,睡醒吃,吃好睡,又睡醒吃。杨父在房间里看新闻,杨母洗了碗就出去跳广场舞了。
这天杨母嫌麻烦,一直随身携带的小布包被她丢在客厅的茶几上。
杨梅猫着身子摸过去,取出了小布包里的手机。
那是她的手机。
她走到阳台上打电话,寂静的夜色里她的心怦怦直跳。
那头传来这样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她再打,结果还是同样。
趁杨父不注意,杨梅溜出门去。
回来的时候,杨父杨母都坐在客厅里。家里很安静,等她一进门,两双眼睛唰地一下看过来。杨母一下子脸就垮了,嘴紧抿着,颤抖着,说不出话。
杨父看着杨梅,指挥说:“你过来。”
杨梅坐过去,看着捂着嘴的杨母,小心翼翼道:“妈,你怎么了。”
“还问呢,不就是担心你!”杨父难得凶女儿,“你偷偷溜出去,一声招呼也不打,我和你妈妈都急坏了!”
杨梅说:“对不起。”
“你出去干什么?”
杨梅不吭声。
“是不是去找那个男的了?!”
她依旧沉默。
“我就说吧,杨国强,你女儿已经魔怔了!”杨母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比起你妈妈,那个穷鬼更重要,是不是?”
杨梅纠正:“他不是什么穷鬼。”
“他是!他不仅是穷鬼,还是个不要脸的穷鬼!”杨母喊,“他想高攀我们家!”
“根本不是高攀,我和他是平等的。”
“平等个屁!”
“妈妈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你说什么?”
“你凭什么看低人家?他偷了抢了犯法了?你凭什么瞧不起他?就因为我爱他,你就禁止我见他。这是为什么?他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你又凭什么侮辱他?”
杨母一口气提不上来,胸口起起伏伏。
看着这样的父母,杨梅也想哭:“为什么要拦着我?为什么要阻止我们?妈妈,你们太自私了……”
“闭嘴!”
杨父一声呵斥,客厅重新陷入一片安静。
杨母抚着胸口,一下一下,很用力。她望着杨父,声音微微颤抖:“杨国强,看看你的好女儿,她刚才都说了什么话。哎哟我的心脏,气都喘不过来……”
杨父顺着杨母的背,等她的身躯不那么抖了,才严肃地看向杨梅:“我们就当你刚才什么也没说,现在你回房间里去!”
“不。”
他们一起看过去。杨梅视线很直,丝毫不胆怯,执着得让人心悸。
下一秒,杨梅起身,带着钱包和手机,走到大门口。
杨母大喊:“你要干嘛?啊?你想干嘛!”
她没回答,只留给父母一个倔强的背影,气得杨父猛一拍茶几,茶几上的陶瓷杯抖了两抖:“给我回来!”
“不。”
“哎哟怎么回事这是……要翻了天了……”杨母刚收回的眼泪,一下子又要涌出来。
杨父追过去,揪住杨梅的胳膊:“你妈妈血压高,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你想气死她呀!”
“我没有。”
“没有就乖乖听话!”
“不。”
忽然间,杨母猛地从沙发里起身,趿着拖鞋疾步快走,半途上左脚拖鞋掉了,她也不管不顾,一直走到杨梅面前,手指着她的鼻子,喘着大气说:“杨梅,我告诉你,你今天敢踏出大门半步,我就敢不认你这个女儿!你敢去找那个男的,我就和你断绝母女关系!”
话音刚落,目光都看向杨母。
满面通红,眼眶还盈着老泪。鼻翼张开,一收一放,不停地吸气放气。一条唇线抿得快消失了,只能瞧见一丝紫红——杨母把唇都咬得变颜色了。
杨父心疼不已,急忙安抚道:“行了行了,自己身体要紧。你也别说这种气话,到时候第一个反悔的就是你。”
“我不反悔!”杨母瞪圆了眼,目光一直在杨梅身上,“杨梅,我告诉你,我不反悔。我说到就做到,你有本事就试试看!”
目光又都落在杨梅身上。
她起先还与他们对视,到最后,头快埋到胸口里。许久,她一言不发。耳朵听见的是杨父哀哀的叹息声和杨母大口的喘气声,她知道自己太不懂事了,彻底伤了父母的心。
半晌,她慢慢扬起头,看着他们的视线又静又平:“对不起爸爸妈妈,是我太不孝了,让你们这么难过。但是——”
但是——她依旧不愿意扭曲自己的心。她不想迎合这个世界,不想遵循它的规则,不想像大部分姑娘那样,和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相亲,找一个条件最般配的男人结婚,一辈子和这个“最适合”的男人生活。
她要嫁给自己爱的男人,无论是顺境或者逆境,富裕或者贫穷,健康或者疾病,快乐或者忧愁,她都将毫无保留地追随他,爱护他,对他忠诚,直到再不相爱的那一刻。
他是一棵孤独的树,那她就要做一捧照亮他的花。
那晚的哭喊声,摔门声,像一把铁锤,狠狠砸进杨梅的心里。
她的心坚硬无比,没这么碎掉,这样就好。她想。
李艳知道了一切,实在不能理解:“杨梅,你这又是何苦呢?你爸妈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你怎么能这样伤害他们?”
杨梅说:“正因为他们是最爱我的人,我才敢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因为我知道,他们说要和我断绝关系,不会真的和我断绝关系,而我要是和江水断绝了关系,那就是真的断绝了关系。李艳,那样我会哭死的。”
李艳看着杨梅,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剩下一声无奈又疼惜的叹息。
杨梅扬了扬唇说:“你别管我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个人生来就是为了迎接苦难的。我是不是自讨苦吃,我不知道,你别管我,你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李艳哑然。
是啊,她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怎么还有空担忧杨梅的事?孙威根本没有浪子回头,他又故态复萌。其实李艳是心知肚明的,像孙威这样的男人,肯定静不下心守着老婆,肯定会去外面养女人的。
她能怎么做?她毫无办法。
她离过一次婚,知道后果多么悲惨。女人不比男人,二婚依旧能找到好的。女人二婚,是要被男人挑拣的。她不想被人挑拣,更不愿一个人过后半生。
如今她揣着明白装糊涂,伪装成一个快乐的傻子。
如果是杨梅,一定不会这么做。李艳想,杨梅向来比她有主见,又坚定,认定了什么以后就浑身盈满一股“不撞南墙心不死”的霸气。
李艳的爱是胆怯的、懦弱的,杨梅的则是勇敢的、孤独的。
那一刻,李艳心底震撼得宛如经历了一次大灾难。所有的一切因此倒塌了,然而所有的一切又因杨梅重建了。
李艳想,她这一辈子,也就遇见过这么一个女人——
她的爱,是气势如虹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云木君扔了一个深水鱼雷 投掷时间:2015…11…18 19:08:28
…我是超级大土豪的分界线…
用来看书的小马甲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5…11…18 11:00:11
用来看书的小马甲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11…18 10:54:18
☆、被冲击的男人
北京已入夜。
红头发把江水带到王震的改装店,这里与三个月前比并没有太大的分别,长长的三个月,留在脑海里的记忆还是清晰如昨。
江水几乎是怀着唏嘘的心情扫过眼前的点点滴滴,旁边王震说:“楼上房子租掉了。”
江水看他一眼,他朝他笑了一下。友善的、怀念的。江水想,这里的一切都和他如此融洽,仿佛他天生就该长在这里。
房间租掉了没关系,他会想办法租别的。如果他没有办法搞到一间房子,李云会有办法,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
红头发熟门熟路地取了一罐饮料出来喝,随手抛了一罐给江水,说:“云姐在哪?”
王震看着电脑屏幕,头也不抬地答:“老地方。”
红头发又把江水带到某所中学去,校门口前,和江水告别。
江水说:“改天见。”
红头发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行,改天见。”他想,江水这个人这点还是挺好的,来一个地方就安之若素,对付事情坦然不惊。
学校的教学楼还亮着灯,学生还在晚自习。这里江水第一次来,但他有天生的方向感,很容易就找到了操场。李云在慢跑。
近几个月来,李云一直在慢跑。
隆冬时节,呼一口气整具身体发凉,吐一口气都会结冰棱子。
江水靠着隔离塑胶跑道和篮球场的铁丝门,漫无目的地看着。他穿了一件黑蓝的厚卫衣,戴帽子的那种,肚子前有深深的口袋。
他把手钻进口袋里,在里面交握着取暖,手指和手掌接触,能感觉到那一片皮肤很干。
过了一会儿,他又把帽子套上。
这时候,李云走过来。
她穿一件紧身长袖,看不出是什么料子,但一定很舒适。外面套一件宽大的短袖,下身同样,内长裤,外短裤。
这样看起来,她很显年轻。
江水看着她从地上的一个包包里取了矿泉水,一口气喝了许多。解渴后,她说:“等得无聊了吧?”
江水说:“还行。”
李云笑了笑,把水瓶丢回包包里:“没办法,老了,必须每天锻炼身体。”
江水仔细看她一眼:“你不老。”
“你嘴还是和以前一样甜。”
江水不会撒谎,也不会恭维别人,正因如此,他的夸奖才更显真诚,李云打心底里高兴。三十多岁的女人,还是很喜欢听年轻男人夸她年轻的。
“我几乎每天晚上来跑,每次跑二十圈。”
江水看了眼黑黢黢的跑道:“这里一圈几百米?”
“四百米,是正规的跑道。我一次跑八千米。”说起这个,李云还是有点自豪的。
一般来说,像她这个年纪的女人,能坚持跑这么远,是不容易的。更何况她坚持了很久,除非是下暴雨,她都会来——也包括飘着绵绵细雨的日子。
她做事情很有耐性和毅力,不达目的不罢休——无论使用怎样的手段。
李云说:“要不要加入我?”
江水耸了耸肩,没说话。李云摇摇头,睨他一眼:“你就仗着自己年轻挥霍吧,总有一天会后悔。”
语气里有一丝酸味。李云热爱又艳羡年轻的身体,特别是江水这样强壮的、健康的男性躯体。
“我很爱这里。”李云也靠上铁丝门,望着面前的跑道,“这里的塑胶跑道很清净,如果这是人生路,我愿在此一直跑——这里这么干净,一点障碍都没有。”
操场很空旷,设有路灯,但并不很亮。整个操场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江水看着角落——黑暗的那部分,想,如果这是人生路,他的□□应该在那里,他的起跑线在大部分人的后面。
再往前看,是灰色的过渡带,再再往前,就是光明的地带了。杨梅应该在那里,江水看见的是她的背影。
但江水偏偏相信,杨梅走得很慢,或者,干脆停止在那里。他有一种神奇的感觉,杨梅在等他。这种感觉让他在寒冬夜里忽觉温暖。
他应该加紧脚步追上去。
“住的地方解决了吗?”李云问。
“没有。刚下火车。”
“今晚打算怎么办?”
江水想了想,说:“王震那里可以打地铺吧。”
李云说:“我那里还有空余的房间。”
江水沉默地看着李云,李云直直对上他的眼睛。许久,他说:“我去王震那里。”
李云笑了:“怎么,你害怕?”
江水摇摇头:“我怕你不方便。”
李云哈哈大笑:“江水,你是真把我当做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了。”
出了校门,李云开车把江水一起带回公寓里。一百五十几个平方,三室一厅,足够了。
江水参观房间,李云在他后面说:“怎么样,布置的还不错吧?等你也有套自己的房子了,那时心境和现今是完全不同的。那是你自己的房子,不是租的房子。”
江水回头,重复道:“我自己的房子?”
“对,你自己的房子。”
江水笑了:“你要我在北京买房?”
“为什么不可以?”
江水没说话,李云凝神敛气:“你还意识不到自己的价值。你跟我一段时间就会明白,你这样的人才是很稀缺的。”
很快,李云就带着江水满城跑。
这类阴暗的非法交易时常发生,隐蔽得很好,至今仍未被发现。
因为逍遥法外,江水很容易就赚得盆满钵满。
一个月以后的某天晚上,李云带着一众人等进了会所。
从前大家庆祝都是选在几家有名的夜店,而这次这个地方,江水第一次来。不是没有新鲜感的,但一走进门,他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带你去见大老板。”李云说。
大老板坐在偌大的包厢内,一条黑色绒长沙发,坐了一票兔女郎,各个浓妆艳抹,花枝招展。她们围着大腹便便的大老板笑得胸肉乱抖,大老板和其中一个兔女郎在唱情歌,暧昧的靡靡之音。
李云等人走进来,在一旁找了位置坐下,大老板熟视无睹,等唱完歌,心花怒放地在兔女郎嘴上啵了一口,这才把视线落在后来人身上。
放下话筒,脸上的笑还有痕迹:“哪个?”
李云听了背脊一震,马上把江水推出来:“这个。”
大老板皱着眉瞟他一眼,指了一圈身边的兔女郎们,说:“我是说你们要挑哪一个!”
红头发见眼色行事,这时候立刻举手说:“黄老板,我要左边第三个。”
黄老板数着看了看,笑着拍手:“好好好!你有眼光!”接着又问:“其他人呢?要哪个?”
李云带来的几个男人纷纷挑了人,剩下江水默不作声。黄老板伸长脖子问他:“你呢?”
江水连看他一眼都懒,李云打圆场,随便指了一个:“他就这个吧。”
选中的兔女郎坐到各自的客人边上,其余挑剩下的安安静静地走了。
黄老板笑看李云:“要不要帮你叫一个混血的?”
李云说:“好啊,黄老板眼光肯定好。”
没过多久,一个裸着上半身的金发碧眼男就走进来,腹部有极漂亮的肌肉,笑起来却很娘,声音好像也是专门经过训练的,特别挠人:“姐姐,亲亲嘛!”
李云尚未发言,黄老板在一旁倒是看得连连拍手大笑:“好,亲亲好!”
抱着黄老板脖子的那个兔女郎,娇笑一声,不甘示弱地把嘴贴上去,娇滴滴道:“那人家也要亲亲!”
话音刚落,眼前一抹急促的身影飘过。紧接着,是包厢门关上的响声。
黄老板脸塌了,肥硕的赘肉挂下来,说明他极不高兴。过会儿指着李云,不冷不热地说:“你带的这是什么人。”
李云匆匆起身追出去,在会所外抓住江水。
“你搞什么!”
江水低头看她:“我闷。”
李云冷笑着说“我知道你瞧不上这个,心里特恶心吧?随便你怎么恶心,但你绝不能表现出来,懂吗?”
江水认真地看着李云:“我不懂。”
“你只是假装不懂,江水,我知道你很机灵。”李云说,“你忘记我跟你说的了?——这世上成千上万的人都令你不舒服,那是因为你把他们想得太美好。出来混的,哪一个不惹一身骚?你习惯就好。”
“跟我进去,乖,给黄老板陪个不是。记得要笑。”
包厢内的气氛依旧凝滞。
李云把江水推过去,笑着道:“黄老板,他是新人不懂规矩,你大人大量,放他一次。”
黄老板抬眼瞧他,垂着个脸,闷头闷脑,倒真像是个不懂事的新人。但心里还是一团火气,他好久没接触到这么横这么拗的人,要不是赏识他,也不会约见李云等人。当即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行啊,新人。过了今天,就不是新人了。来,我黄某人给你送个成人礼。”
啪啪拍了手,配给江水的那个兔女郎站起来,黄老板指挥道:“有什么把戏?”
这兔女郎很会看人眼色,捉人心头好捉得很准:“亲亲呗,黄老板要不要看?”
“怎么个亲法?”
“怎么亲都行,黄老板您点。”
黄老板哈哈笑两声,下巴朝江水一努:“你俩来个伸舌头的。”
“好啊。”
江水蓦地一僵,眼睁睁看着那窈窕的兔女郎走近,猛一推,把兔女郎推到茶几脚去。
黄老板彻底怒了:“你他妈搞什么鬼!”
李云立刻站起来,呵斥道:“在黄老板面前就放开了手脚玩,心气别这么高!一个大男人还扭扭捏捏的像什么话!净惹人不高兴!滚!”
江水扭头就走。
李云松一口气,笑对着黄老板:“今天是我的错,没训好人就带来给你见面。”拿起茶几上的酒,“我自罚三杯。”
黄老板火气还大,推一把身边的兔女郎,捋着袖子道:“他把我黄某当什么人了?二愣子?我在他身上投了这么多钱,还给我甩脸子?”
“是,他该死。”
“干他娘的!”
“是,我回去肯定骂他。”
黄老板顺了顺气,一边的兔女郎胆战心惊地捋着他胸口,黄老板顺势搂上她的腰,狠狠掐一把。
红头发在一旁察言观色,这时候悄悄挤眼睛,身边那个兔女郎就姿态万千地走过去,往茶几上一踩,声音妖媚:“黄老板,我给您跳个舞。”
跳的是脱衣舞,不堪入目。但在场人见怪不怪,黄老板瞥着眼睛看,等底裤挂在膝盖弯了,才色眯眯笑一声道:“剃得真干净。”
这事儿有惊无险地过了。
散场了,李云在马路牙子上找到江水,没好气地轻踹一脚他屁股:“起来,姓黄的走了。”
江水没动,李云也懒得搭理他。站他后方,手插/进裤兜里:“下次我还叫你来。”
终于有反应了,眉一拧,声音很倔:“死也不去。”
“死在北京?你甘心么。”
江水沉默了。
李云叹一口气:“都是这么过来的。相信我,江水,过不了多久你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想清高可以——你得有钞票。”
拍拍他的肩,“我困了,你要是不想被锁在门外,现在就起来跟我回去。”
☆、被人勾引的男人
江水很早就起来洗衣服,阳光很慷慨,洒了阳台一地。他沐浴在晨光里,黑皮肤也闪闪发亮。
李云被尿意憋醒,昨晚喝了太多酒,一回家就倒床上睡。起来上了厕所,又觉得喉咙干涩,跑到客厅烧开水喝。
阳台上叮叮咚咚,拉开门一看,江水穿着件灰色短袖站在那儿,水龙头大开,水流声哗哗的。北京的冬天,自来水很冰。
这男人真稀奇,一副夏天的打扮也不觉得冷。果然身体好就是不怕糟蹋。
李云忍不住用烫玻璃杯熨帖自己的肚皮,这才觉得舒服许多。她真嫉妒,如果她能有江水一半抗冻,那该多好。
不对,不仅仅是抗冻。
她想起前天晚上,她卧室卫生间的淋浴头坏了,急着要洗澡,喊江水过来看看。他站在木头小板凳上,脖子仰着,两只手臂高高探着。
他站得很高,李云自下而上看得很清楚,从他的头发梢一路往下,一直到脚趾头。
调试的时候,水洒了他一脸,她一声不吭地看着他胡乱地用掌心抹了一把,又甩了甩头,随便得像一只金毛大狗。
淋浴能用了,她却不想洗了。抽屉里冷落了许久的电动棒被她掏出来,她曾以为她再也用不上了。
江水洗了衣服转过来,看见李云,说:“你要不要洗?昨天你吐衣服上了。”
“你帮我洗?”李云唇角微勾。
江水直接没理她。她哼一声,心情极好:“好好好,我自己洗,那你去买早饭。我要吃包子和油条。”
午饭是在大饭店里解决的。李云约了几个老板,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琼枝玉露。这些日子江水一直吃这些东西,嘴巴已经养刁了。
平时和李云那群“兄弟姐妹”一起吃个便饭,江水动几筷子就厌了。味道要是不地道,或者菜品不精致,他一口就尝出来。
红头发开玩笑:“云姐这是养了只小公举啊!”
李云哥们儿似的搂着江水脖子:“我乐意。”
江水也乐了:“听见没?以后说话别酸溜溜的。”
红头发算是怕了他了。以前伺候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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