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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闺玉计-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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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蜜眨眨眼,“大夫?”
“是啊。”管事的点头道:“一大早便有大夫上门,说您昨夜饮了酒吹了风,恐怕身有不适,他特来看诊。我看他说的头头是道,便让他在堂中稍等,特来请示您,您看?”
对上管事的疑惑的眼神,田蜜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点头道:“没错,是他,我去看看。”
不出所料,大夫果然是宣衡请的,田蜜看过后,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小感冒罢了,吃点药去去寒就好了。
谭氏虽然劝她在家休息,但这点感冒,她完全没当回事儿,颠颠的跑去上工了。
按部就班的一天,唯一的不同,是往日乐在其中,今日却看得晕乎乎的。一大堆数字,在她眼前幻化成了无数个线圈,绕来绕去,差点给她绕晕了。
田蜜觉得脑仁疼,但她还是习惯性的做到下工才回家,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拥抱柔软的大床,恨不得再不起来。
但还是要起来的,起来吃饭喝药,然后,爬房顶。
“唔啊……”田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眨眨困顿的眼睛,眯着眼睛看了圈四周黑乎乎的夜景。
什么时候了?好像很晚了的样子,好冷。
她蹲在房顶,双手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恨不得卷成一个虾米。
但即便如此,还是觉得冷。
她收紧了肩上厚厚的披风,摇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
宣衡还没来,一定是太忙了。
她惆怅的捧着自个儿脸颊,轻叹了口气,然后,不再“顶风”作案,活动了下手脚,颠颠的往下爬。
爬回房间后,她三两下踢了鞋子,抱着软绵绵的棉被,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然后闭上眼,呼呼大睡。
她真的很快睡着了,只是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身体越来越热,好像是置身火海一般,她被自己这个意识一吓,有气无力的醒了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费力的去扯身上的被子,皱眉呢喃道:“热……”
身边有人撑起身,一手抓住她乱舞的双手,一手覆盖住她额头,松开后,他低声道:“是发热了。”
见她仍皱着秀气的眉头,小脸皱成一团,他将她的手规整好,柔声哄道:“乖,别乱动,别踢被子,不然又要着凉了,你乖乖等等,我去给你煎药。”
他起身下床,动作小心谨慎,压着被沿,没让外面的冷风灌入被中。
身边一空,她下意识的伸手,想抓住点什么,但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抓了个空后,也不再徒劳的举着手,而是手脚并用的踹了被子。
但没了被子,并没有让她好受多少,她仍旧紧皱着眉头,十分难受,忍不住把自个儿卷缩成一团。
这一团,被一只手臂拦腰捞起,她贴近了一个熟悉的臂弯,这臂弯舒适的让她想在里面打滚,但她还没来得及行动,身体就被圈住了,唇边一湿,苦苦的汤汁流入了嘴里。
“是药。”轻浅温软的声音在她耳边柔柔说到:“喝了就好了。”
或许是被这温柔的声音蛊惑了,晕晕乎乎的她,竟然真的乖乖喝完了一大碗药。
药喝完了,那人便要起身,这一次,她及时抓住了他。
他动了动,见她固执的拽着他袖袍,便也作罢,顺手将药碗放下后,回身抱起她,将她放置在床里侧,整理好她的衣衫和双手,然后重新用被子裹好她。
他的动作很轻柔,她竟然,很喜欢这样的触碰,以及,很眷恋他身上的温度。
她的手,仍紧拽着他袖袍,琥珀般莹润的眼眸不知何时睁开了,十分迷离的看着他,一眨也不眨,似在回忆他是谁。
“对不起,让你等到这么晚。”温凉的手抚过她额前的碎发,落在她鲜红如火的脸颊,他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低声道:“过了明天,就再也不会了。”
浓密卷翘的长睫眨了眨,她似乎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睁着那双纯净无垢的眼睛看着他。
他轻轻笑了笑,反握住她小而柔软的手,靠近她,慢慢的融入被子里,躺在她身旁,抱她在怀里。
被窝一下子丰盈了起来,有他的温度,方才的烈火地狱,好像也被他的胸膛隔离在外了。
她缓缓眨了眨眼睛,震震的、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近了,滚烫的额头被温凉的额头碰触着,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看着漆黑眼眸中明亮的自己,模糊的听到他轻柔的声音,“乖,我不会走的,安心睡吧。”
她眨了眨眼,蝶翼般的眼睫刷过他皮肤,然后,她闭上了眼。
她安心的睡了。
环绕着她的世界,很安稳,让她觉得,即便一直这样沉浸下去,到生命尽头,也无妨。
这一觉睡得很沉,待她醒来,天已大亮,身边已经无人,她靠着枕头,眼睛睁了许久,才坐起身来。
第二天了啊。
第二天了啊!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猛地掀开被子,飞快的爬起来,穿衣洗漱,然后飞快出门。
宣衡寅时便要上朝,自然起得比她早,但问题是,她睡也就罢了,竟然睡到日上三竿!
早朝都过了八百年了好吧!

☆、第两百六十六章 前路同行

田蜜坐在槛槛的马车里,清楚的听着外面的飞短流长,无论是青州还是京都,老百姓的八卦热情总是那么高涨。
“你们知道吗?原来之前流传的国公府小姐和宣王的婚事是假的!宣王早就有了意中人,跟公孙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不是嘛,听说啊,今儿个早朝,皇帝还有意为公孙小姐指婚,想指给三皇子,咱唯一的皇子,当朝的储君,未来的皇帝!以公孙的家室,她可就是妥妥的未来皇后了啊!”
“嘿,别说皇后,这事儿,还真是八字就差那么一撇!你们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当三皇子就是什么良配?告诉你们,就在今儿个早朝,丞相大人亲自揭发了三皇子勾结外敌内乱我军的阴谋,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举证,人证物证俱在!”
此人说的如身临其境一般,湛湛有声的道:“你们是没看到哟,那当时,满朝轰然,皇帝急火攻心,当场就吐了一口血,拍案大骂逆子,看三皇子的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寡了他,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有人就不明白了,“三皇子勾结外贼?他图什么啊?这江山不迟早是他的吗?”
顿时有人提醒他,“你忘了,那时二皇子还在呢!这两位皇子的夺位之争,可不止殃及了我们这些池鱼,连远在边境的大军,都差点断了粮草,若不是青州义举,那一关,你当那么容易过去?这之后,若非百信当家人出谋划策。你以为,当今天下,就一定是现在这个局面?”
“说的是,这三皇子,也没比他那些兄弟好多少,一样凶狠残暴自私自利,这样的人要是当了皇帝。那可真是……”
“这就不劳你们操心了。还有一事。不晓得你们知道否?”这人说着,低头贼兮兮的道:“二皇子倒台那会儿不是说三皇子也受伤了吗?这伤势一直被遮掩了起来,好像见不得人似得。却原来。三皇子是真伤到了难以启齿的地方。这以后,怕是……后继无人。”
此言一出,人群彻底呆滞了。
无后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他们都没注意到。知道得如此之多的那人,趁他们走神的功夫。脚底板抹油,溜了。
田蜜抚着车帘,看着人群中那灵活的背影,微微一笑。
这一路走来。听到的,都是类似的消息。
三皇子事情暴露,皇帝气得吐血……她摩擦着下颚。抬眼向远处辉煌的宫阙望去,眸光幽深而透亮。
契机。终于到了。
她放下车帘,退回坐榻。
马车照常在百信停下,她如常踏上百信光可鉴人的地板,只是,第一时间,她便发现今日大堂中安静得出奇,伙计们都显得心神不宁。
管事的迎上来,略有些踌躇的道:“姑娘,今儿个有不少伙计来后了都请假回去了,那个,我都允了……”
来了之后才请假……大而澄透的眼里滑过了然之色,田蜜若无其事的点点头,道:“无妨,能维持基本运转即可。”
说罢,她上了二楼,站在自个儿办公间的窗户前,看着底下交头接耳后,默契退散的人群。
皇城的老百姓,嗅觉真是灵敏啊,甭管会不会真发生什么,一但察觉到异常,就会明哲保身、静观其变,这一点,其他地方望尘莫及。
京都各种势力盘根错节,随便谁打个招呼,消息就能传一大圈,那些朝官啊,衙门里的差役啊,军营里的兵卫啊……只要不特地交代,通常也没有保密一说。
或许这正是上位者想要的,无关人等,还是一边呆着好。
难得的,田蜜今日没做旁的事情,她只是端了杯茶,坐在窗下,看着窗外各种变化。
看似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动,但是,一些细枝末节,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譬如,守城人员的晃动,城内巡防人员的交替,宫中不寻常的走动……
一切发生的悄无声息。
澄透的眸子于高处纵览全局,她敛了敛眼眸,看着杯中已经尝不出味道的茶水——并非茶水淡了,而是,她实在喝了太多了,从早晨到傍晚。
期间,挺多人派人来提醒她别乱走动,譬如,舅舅、弟弟、丞相、袁华……
她闻言,只是微笑,不曾应承。
因为,这么热闹的日子,让她不乱跑,那是不可能的。
“天黑了啊……”她站起身来,动了动僵硬的脖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了下身体后,迈着短小却镇定的步子,下了楼。
楼下已空无一人,伙计们早已下工。
爬上马车,做好后,她吩咐车夫:“去皇宫。”
“皇宫?”车夫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但里面的人没再吱声,他顿时也意识到自己多嘴了,便不再多话,马鞭一甩,驾着马车向不远处巍峨的宫廷奔去。
田蜜从马车上下来时,神圣庄严的宫门前,已立有一道欣长的身影。
暮色里,那人向她走来,步履闲适,衣袍微荡,以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
他走到她面前,执起她的手,漆黑明亮的眼睛专注的看着她,唇含浅笑,对她道:“我们走吧。”
好像他早就知道,她一定会来,也一定会跟他走。
田蜜微微笑了笑,任他拉着手,一步一步往前走。
高大巍峨的宫门前,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不紧不慢的行在光洁的大道上,道路两旁,是绵延的雪地,寒风裹着雪,向两人席卷而去,高大的身影一展披风,顷刻将矮小的人纳入自己羽翼下,护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
趴在温暖的胸膛,田蜜微笑,她这辈子。真的已经认准这个怀抱了,他一直说他有幸,其实她一直没说,她才有幸。
感谢这异世有他。
宫外静,宫内更是静,一路走来,只见铁甲兵卫驻守着各大殿宇。不见九曲宫阙中有任何宫人。
皇帝的寝宫灯火通明。宫女太监们都各司其职,看起来并没什么异样。
皇帝喝了汤药,身旁。衣着华丽的女子轻顺着他前胸,体贴问道:“陛下感觉如何?”
皇帝喘了会儿气,脸色灰败而阴沉,他道:“朕的身体。朕心中有数,朕只是没想到。三儿他竟然如此糊涂。”
他披着皇袍,躬身坐在床沿,双手撑着榻边,面沉如水的道:“朕龙体每况日下。本以为,打下东楚后,可以把这大好江山交于他继承。没想到,在这关头。他竟被人抓住如此把柄。”
他恨恨的一锤床,满心不甘的道:“宣衡打此胜仗,在民间威望极高。朕如今龙体欠安,三儿又身败名裂,皇室血脉已绝。他若是此时起兵造反,这满朝文武,谁又逆得了他?”
“朕本想迅速消磨他的势力,没曾想,反被他捷足先登,他果然是生了忤逆之心,朕就知道。”他握紧了拳头,双眼阴鸷,咬牙道:“当初,他父亲为救朕而死,想必那时,他就对朕怀恨在心。”
“朕派他去青州肃清吏治,他倒是做的很好,但也太好了,不仅铲除了奸妄,还把朕的人一起拔了,连带朕的女……”他及时收声,冷着脸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为朕办事,他只是借朕之势,行还耕于民之实。”
“宣衡从没有死忠之心,他不像他父亲,他比他父亲更让人忌惮。他父亲虽然强大,但为人忠厚顽固,可做朕最称手的利刃。”他微眯了阴冷的眼,摇头说道:“但他不同,他*透彻,见解深刻,以他为刃,若不能得他认同,就只会反被其伤。”
皇帝自顾自的说着,眼睛转动着,兀自谋算着,并没有注意到,殿门已开,有人从外进来。
“陛下竟如此了解臣,臣不胜惶恐。”一声轻笑,由暗到明,辉煌的宫灯下,一张半暗半明的脸显露出来。
皇帝如同白日见鬼般看着缓步走来的人,他睁大了眼睛,扫视了圈四周,竟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殿内已空无一人。
他悚然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人,道:“你——”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是怎么做到的?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这是他的宫殿啊!是他日日安眠的地方。这个地方,怎么可能像豆腐般薄弱,怎么可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易主?
不可能的。
皇帝摇着头,他不相信,他侧头,想找身边的人求证,可他这才发现,身边竟然已经空无一人,他猛地看向那人,喝问道:“王贵妃在哪里?”
那人淡红的唇角抿着浅淡的笑,笑着对他道:“陛下不必担心,贵妃娘娘正跟内子在一起,她很安全。”
“内子?”皇帝皱着眉头,看着他问:“就是你那个心仪之人?她是谁?”
“陛下也见过。”宣衡笑容恬淡,坦然接道:“就是百信的当家人,田蜜。”
“是她,田蜜。”皇帝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眼睛睁大。半饷,他脸色渐回阴沉,点头道:“难怪,我就说,她怎么会对军需之事如此上心,原以为她当真心怀博大,却原来,是为了你。”
“非也。”宣衡笑着摇头,朗声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她虽是女子,却并非只懂情爱,她曾说,假如她只有一千万,那钱就是她自己的,倘若超过一千万,那钱便是大家的,因为,钱太多,也就失去了意义。”
轻飘飘的一句钱太多,简直让皇帝气结,面前这风清月白的人,难道不是来篡位的,而是来炫耀自己妻子多有钱的?况且,还不是妻子呢!

☆、第两百六十七章 皇帝与狗

他为了钱绞尽脑汁,连自己的女人的脂粉钱都看上了,他们倒好,钱多的都没意思了!
这两人,一个兵权在握,一个富可敌国,有权又有钱,倘若天下真交到了他们手里,他们还有什么做不得?朝野内外,根本没有能束缚他们的东西,多少帝王梦寐以求的令行禁止,他们完全有可能实现。
他牺牲所有坐稳的帝位,他不顾一切打下的东楚,他心心念念的中兴国邦,他所想所盼的一切的一切,到头来,都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皇帝双眼赤红,他急喘了口气,抬起红地极不正常的脸来,用阴鸷的眸子盯着那人,咬牙一字一句的道:“宣衡,你这是要弑君吗?!”
弑君之罪非同小可,要承担天下人的谴责,以及后世数之不尽的骂名。
就算他篡夺了皇位,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皇帝痛快的看着他,哪知,他轻笑一声,玩味低语道:“弑君?”
淡红的唇角往上提了提,漆黑的眼染了几分笑意,他虽笑着,眼神却是淡漠的,他用可悲的眼神看着皇帝,说道:“你死在这里,我捧三尺黄土,谁知道你是皇帝还是狗?”
皇帝豁然睁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想到,那个从来轻浅从容的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捧三尺黄土,谁知道你是皇帝还是狗?
皇帝忽然感觉到了蚀骨的寒冷,那是种一无所有的空虚,仿佛他倾尽一切得来的,都不是他的,包括他自己。
万物生来便分高低贵贱。唯有死亡最平等,一个皇帝和一条狗,都只不过是一条命,没有什么特别的。
皇帝紧握着床沿,苟延残喘般急呼了几口气,他看着面前的这人,恍然发觉。他还是不够了解他。或者说,他根本从未认识过他。
“陛下如此震惊,到叫臣意外了。”长靴踩上床前踏板。他屈身看着皇帝泛红的毒辣眼睛,平稳的道:“陛下可知道,有多少将士埋骨荒野,尸身便是被狗狼叼走?”
“陛下也上过战场。一定看到了堆积如山的尸体,满地的残肢断臂。血染的大地……”他凑近他耳际,淡漠无情的道:“午夜梦回之时,陛下一定听到了无数冤魂哭泣的声音,昌国的。东楚的,有士兵,有百姓。”
皇帝紧握床沿的手青筋暴起。他面上竟然出奇的冷静,冷静的道:“东楚已经没了。”
宣衡低声一晒。不无不可的道:“你穷兵黩武,却得贵人相助,竟真夺下了东楚。你一生作恶,这也算是留给世人唯一的慰藉吧。”
“作恶?”皇帝嗤笑一声,不以为意的道:“那是他们咎由自取。他们就如你一般,在朕的卧榻之侧酣眠,朕焉能容之?至于那些死了的将士和百姓,能为朕的千秋霸业而死,他们也算是死得其所!”
宣衡看着皇帝脸上横生的戾气,也知道自己说了废话,他摇摇头,浅声道:“父亲的性命,数万将士和边境百姓的性命,这笔血债,我亲自来讨。”
他武艺高绝,皇帝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皇帝的身体早已衰竭,此刻,便是那板上待宰的鱼。
“朕这一生,灭了东楚,也算是无憾了。”皇帝脸上的阴狠不散,他毫无畏惧的看着宣衡,仍旧以上位者的口气问道:“只不过,朕还有一事不解——宣衡,你到底是怎么掌控皇宫的?”
宣衡也不在意,他道:“陛下的贵妃,乃是臣与爱人的旧识。”
“原来如此。”皇帝猩红的眼里恨出了泪光来,他不住点着头,冷笑道:“朕的身体,原来是她在作祟。从一开始,你们就已经计划好了的。”
“不是。”宣衡干净的吐出两字,面色却有些难以言喻,他看着皇帝,顿了顿方道:“你的儿子们,是被你女儿算计,至于你,是被你任命的税监算计。”
所以,这也算是咎由自取。
皇帝震了一震,然后哈哈大笑出声,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寝宫里,浑厚而尖利。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笑得不能自己,笑着笑着,胸口一震,就吐出了血。
鲜红的血染了九爪龙袍,一点一滴的侵染开去。
听着大殿里传出的疯狂笑声,王凤仙身体下意识的颤了颤,但也只是片刻,她便回过神来,脸上并没有多余的感情,她看着宫中夜景道:“终于结束了。”
两人就坐在皇帝寝宫的屋顶上,这里视线极好,整个宫阙都尽收眼底,目光再投远,还能看见整个皇城。
“是啊。”田蜜点点头,侧脸问她:“你有何打算?宣衡说,倘若你愿意留在宫里,他会加封你为太后。倘若你有别的想法,我们也会满足。”
“打算啊……”王凤仙支着下颚,一笑,凤眼里光芒闪动,闪躲不定的望着夜空。
她望着夜空,田蜜望着她,少顷,她嫣然一笑,坚定的道:“我要出宫。”
田蜜微有些惊讶,她以她会选择留下,毕竟宫中衣食无忧,而宫外,她似乎也没有什么牵挂。
“是啊,出宫。”王凤仙望着虚空,目光逐渐朦胧,她的神情,就像回到了当初坐在出金铭阁的马车里那般,微带着向往的道:“我最后一次见微雅时,问了个最傻的问题,我问他,可有爱过我。”
田蜜歪了歪脑袋,有些好奇的看着她。
王凤仙红唇动了动,脸上没有难为情,也没有羞赧,她噘了下嘴道:“他并没说爱不爱我,他只说,我当不了他的妻子。”
田蜜先是愕然,而后又微微一笑。确实,这像是林当家的会说的话,那个人,头脑随时都很清醒。
王凤仙有些无奈的道:“当时。我其实并没懂他的意思,直到进宫后才明白——他是对的,我连他的意思都不懂,又有什么资格站在他身边?”
“那时的我,确实当不了他的妻子——林家的当家主母。”她很平静的道:“那时的我,被伯父和税监紧抓在手里,一心想要他来救赎。”
“我根本都没设身处地的想过他的状况。说起来。他虽然光鲜亮丽,但未必比我好多少,偏心至极的父亲。包藏祸心的兄弟,以及,大的难以计算的家业。”她笑了一笑,咬着下唇。笑道:“我只会成为他的累赘。”
田蜜眨了眨澄透的眼睛,王凤仙的话在她脑中一闪。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她顿时抬头道:“凤仙小姐,或许,林当家的不是怕你成为他的累赘。而是怕他拖累你。”
王凤仙一震,愣愣的看着她,眼中波光不定。愕然的问:“怎么说?”
“我总觉得,林家的倒塌。林当家的像是早就知道一般。”田蜜犹疑不定的道:“或许,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天,所以……”
所以,不愿王凤仙被牵连其中。
当然,这也只是她大胆的猜测。
王凤仙显然也知道这只是猜测,但对本已下定决心的她来说,这也不算什么了。
只是片刻的惊愕,她凤眼复又带了笑意,笑得跟蜜糖似得,轻摇着田蜜的胳膊,吐气如兰的道:“甜甜,这事儿了了,你还会如当初那般白吃白喝的养着我吗?”
田蜜眼中笑意满溢,却是故意端着姿态道:“那要看你还有没有那个价值。”
王凤仙媚眼一飞,纤指挽了缕秀发,风情万种的道:“你看本宫这美貌,值多少钱?”
田蜜噗嗤一笑,无奈道:“好了,我养你,不管你去哪儿,这辈子我养定了你。”
“好了,我说,你那么精打细算,我也不会让你白养。”她道:“我已经决定去周游列国,到时候,一路上所见所闻,我一定会如实汇报,绝对精准无误,让你们‘秀才不出门,尽知天下事’。”
田蜜确实有点刮目相看,她看了片刻,似真似假的道:“确定不是去寻情郎?”
王凤仙一笑,她坦然道:“若是有缘,自会相见,若是无缘,便当游历也无妨。”
她眉间开阔,笑容安然,显然,是真的看开了。
若是有缘再聚,她还会努力追求,若是当真无缘,也不强求。
田蜜看着她,又转头看远处天际,也是笑望。
少顷,有人轻声唤道:“蜜儿。”
田蜜低头,见宣衡长身站在殿前,他微仰着头,月光在他光洁的脸上打下半明半暗的光影,他的轮廓幽深了许多,一眼望去,竟有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即便如此,田蜜还是缓缓笑了,因为,她看到了他眼睛的自己,仍旧那么明亮。
两人下了屋顶,走到宣衡面前,王凤仙从广袖中拿出一个用锦帕包着的东西,递给他道:“这个,就当做我祝贺你们大婚的贺礼吧,我明日便启程,你们的喜酒就不喝了,到时候,记得把烟花放得热烈点,那喜意,我也就感受到了。”
宣衡接过,掂了掂,笑着道:“这么重的贺礼,我当真是无以为报了。”
“你就以身相许吧。”王凤仙伸手一推,就把身旁的田蜜推进了宣衡怀里,她下颚微扬,挑眉道:“咯,好好待她。”
宣衡抱了个满怀,愉悦的笑出声来,乐意至极的道:“岂敢不从。”
田蜜失笑,她转过头来,却见王凤仙笑着道:“好了,我也该走了。”
她对田蜜眨了眨如丝媚眼,又侧头看了眼皇帝的寝宫,然后,她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翩长华丽的宫裙拖在身后,衬得她身姿更加纤长窈窕,一步一步,如足下生莲一般,摇曳生姿,美极了。
美的不止是容貌,更是风韵,这样的她,足够迷惑任何一个男人了吧?包括曾经的青州霸主,林家三郎。
田蜜眉眼弯弯,大大的眼里满是狡猾的笑意。
说起来,林微雅常跟她交流各国经济,他寄来的信上,有他当时的地址。凤仙小姐不也说日后会给她汇报情况吗?她稍微提点一下,应该不过分吧?说到底,结果如何,还是看他们。
宣衡轻晃了晃她的柔软的手,笑问道:“想什么,这么开心?”
“好事。”田蜜言简意赅的道,她好奇的看着被宣衡收进袖袍的东西,问道:“凤仙送的什么?”
宣衡笑意深了一些,他道:“玉玺。”
凤仙小姐,竟然拿皇帝的玉玺做贺礼,这手笔。田蜜咋舌道:“难怪你说无以为报。”
“我不是答应以身相许了吗?”他忽然逼近,漆黑如夜的眼近在她眼前,他的唇压在她半张的唇上,含笑说道:“蜜儿,我爱你。”

☆、第两百六十八章 非卿不娶

田蜜愣住了,她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慢半拍才想起——他耳聪目明,将才她与凤仙的对话,他定然是听到了,包括那句是否爱她。
虽然她没问,但他说了,那份欢喜,还是不可抑制的从心里涌出来,咕噜噜的冒泡泡,就像是煮沸了一般。
抱着他劲瘦腰身的手收拢,她唇瓣微动,笑声滑入他口舌里,“我也爱你。”
要命。
宣衡喉结微动,积攒了两年的相思,想了无数次的亲昵,忍了数日的冲动,终于失控,一股脑的冲出来,像千军万马一般,唇与舌,枪与剑,难解难分,只想纠缠到至死方休。
这是个极深的亲吻,田蜜虽然努力配合他,但她的体力实在没有他那么充沛,到最后,只有缴械投降,轻溢出一句:“疼……”
腰都快被折断了。
宣衡臂弯微松,唇粗粗的压在她唇上,他闭眼唤了几次呼吸,才睁开,漆黑明亮的眸子静静看着她潮红的脸、莹润泛光的眼,然后亲了亲她脸面,将她打横抱起。
田蜜搂着他脖子,红通通的脸贴着他同样发热的颈部肌肤,把脑袋深埋在他墨黑的发丝中。
她没有反抗,也没有开口,反正,无论他做什么,亦或者不做什么,她都会觉得安心。
宣衡抱着她七拐八转的走过几阙殿宇,然后,踏上了停在宫门外的一辆马车,俯身将她放在马车里。
他伸手轻摸了摸她黑亮的发顶,哑声道:“快回去吧,我还有事,过些日子去接你。好不好?”
再不回去,就要出事了。
田蜜眨了眨大而莹润的眼睛,眼睛里溢出点点笑意,她也不说什么,笑着点了点头。
宣衡好像松了口气,他退出身去,安排人护送她回去。待马车行远了。他方转身往宫中走去。
宫中仍旧静得出奇,但这并不代表完全风平浪静,局面虽已掌控。但要想长久的安宁,有些人事,不得不处理。
按说,皇宫的丧钟敲响。应该是举国同悲才对,但意外的是。田蜜第二日上工时,昨日还安静地诡异的街巷,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虽然没有人奔跑笑闹。但那神情,却是意气风发的,仿佛他们翻身农奴把歌唱了似得。
田蜜刚一进门。管事的就喜气洋洋的迎了上来,走了几步。他仿佛意识到自己情绪太外露了,忙拍拍脸,严肃正经的躬身道:“当家的早。”
“早。”田蜜微笑点头,被管事的一比划,忙把那点微微笑意也收敛了,她板着脸跟前来打招呼的伙计点头,眼里却愈发觉得好笑。
一直到进了二楼的办公间,脸上的表情才自然了起来,尾随来的管事的倒了杯茶给她,低声说道:“当家的,昨晚宫里敲响了丧钟,今早官府也贴出了公文,说是陛下身体本就有恙,昨日早朝被三皇子气得急火攻心,那一口血吐出来,精气也散了,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到了晚上,就崩了。”
管事的细声细气的说着,边说,还边谨慎的看着房门。
其实,具体情况田蜜比他清楚多了,但这种事情,她总不可能拿来炫耀,除非她真的活腻了。
是以,她状似了解的点点头,然后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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