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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闺玉计-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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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情都不知道。”
田蜜有点尴尬。
这些天她确实在忙账师培训班的事,从清晨到深夜,根本无暇他顾,她将教案倒背如流。甚至闭上眼都知道学堂里一花一木的摆放位置,但其他的。她就真的一问三不知了。
收起心绪,她避而不谈,专注问道:“到底是什么大事?”
林微雅也绕弯子,直接开口道:“城门封了。”
“城门封了?”田蜜失声。惊诧的瞪大眼,但见林微雅面无虚色,便知这是实情。
可是没有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怎么可能封锁城门呢?封城门……
田蜜惊疑不定,澄澈透亮的眸子直望进他眼里。凝重地问:“出什么事了?”
林微雅侧脸,透过低矮的棚沿,看向外面白晃晃的天,许是隔着这么远都感觉到了刺目,他微眯了眯眼,说道:“衙门贴出告示,说城外牛头山的悍匪入了城,图谋不轨。所以,为了保证城内百姓的安全,也为了绝除后患,府衙增派了人手在各处巡检,并且封锁了城门,以便瓮中捉鳖。”
牛头山的悍匪?田蜜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了。
在富华时,阳笑曾说过他们凶悍异常。在德庄,更是连青云三当家严明,都以跟他们斗狠胜出为荣。而现在,府衙为了捉拿他们,竟然不惜封锁城门。而且,百姓还买账。
这个牛头山悍匪,真是名头不小,不知是做过何等凶悍之事,方能扬此恶名。
田蜜从思索中抬起头来,下意识的看向林微雅,待看清他脸上神情后,她不由疑惑的皱了皱眉头。
为什么林当家的脸上,会是那种神情呢?
他望的,是府衙的方向,目光漠然,唇角勾起的弧度冷硬,似乎,他对这个说法,并不以为意。
田蜜隐隐感觉不对,不由认真问道:“当家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直觉告诉她,林微雅一定知道些什么,就算不是全部,但至少至少,也比她多吧?
少女脸上的表情,十分较真,那是种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执拗。
“高凡是我的学生,我虽然没有受过他的拜师礼,也没有给他授过课,可是他既然交了钱,那就代表我们建立了权责关系,那我就得对他的钱负责,对他负责。”田蜜睁着澄亮的眸子,看着林微雅,郑重的道:“当家的,请您告诉我。”
她知道这其中可能有些事她不便打听,可是,她现在必须要打听。
林微雅缓缓将目光移到她身上,脸上没有轻曼笑容的他,让人感觉有几分陌生,陌生而凝重。
“告诉你也无妨。”见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林微雅敛了敛眸,对她笑了一下,他语调有些清幽,有些低沉,“在德庄,人人提起牛头山的悍匪,皆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剥皮食肉,仿佛亲眼见证过他们有多穷凶极恶十恶不赦一样。”
他摇了摇头,笑容无奈,亦是很无语的道:“可你若细问,便会发现他们言辞之间漏洞百出,那些事迹根本经不起推敲,完全是街头巷尾吹嘘时胡编乱造的调调。”
田蜜眉头皱起,疑道:“你是说,牛头山的悍匪是捏造的?”
倘若如此,那府衙大张旗鼓的封城拿贼,根本就是借口了?
她眼珠子快速转动着,脸色越来越沉。
原谅她先入为主,她对卢东阳实在没什么好印象,所以她只能想到,他们以此为借口遮掩。必然是因为他们真正做的事情见不得光。
卢东阳藏头露尾,大动干戈,究竟是为什么?跟高凡他们又有没有关系?
“也并非全部捏造。”林微雅轻拍了拍她肩膀,将她从沉思中拉出后,继续说道:“牛头山确实有悍匪,但他们从未打家劫舍,更不可能欺压良民。”
说到这里。他快步走到门边看了看。待确定四下无人,方转身,对疑惑地看着他的田蜜。沉声说道:“因为他们乃是行伍出生,一生赤胆忠心,精忠报国,曾为国征战。半生戎马。”
门楣低矮,林微雅立于正中。近乎挡了半壁光芒。他逆光而站,田蜜看不太清他的神情,只看到一双分外清亮的眼,清亮若有光。
“他们每个人都为这个国家抛过头颅。洒过热血,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荣耀万分,他们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他的目光亮得有些尖锐,声音却低缓似悲鸣。
见田蜜怔怔地看着他。他亦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烈了,微微笑了笑,他喉结动了动,润了润嗓子,轻声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田蜜摇摇头,认真而专注的看着他,表示自己完全不介意。
林微雅唇角的笑容扬起,面容已恢复平静,再开口,声音已平缓而低沉,“他们也刀口饮血,但饮的从来都是敌人的血,也杀人,但杀的都是该杀之人,甚至民间所流传的劫富济贫,其实都不尽其实。他们啊,现在就是一群自给自足的老百姓。”
田蜜秀气的眉一挑,清脆的声音不解地问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解甲归田?又为什么会得此臭名?”
“为什么?”林微雅那熟悉地轻曼的语调再次出现,他玩味的看向北方,回头,在看见面前少女澄透无垢的眼眸后,张了张嘴,半饷,却只笑着吐出几字:“道不同,不相为谋吧?”
此道,且是天下大道。
今上登基前,先皇的子嗣被他铲除殆尽,他登基后,又将自己嫡亲皇叔连根拔起,那段时间,举国哀声一片,朝堂被清洗,官员人人自危,百姓民心不稳。
也是他手腕太铁血强横,才将一切反抗压死在襁褓里,得到如今的平静。
只不过,终究有不愿归顺的。
牛头山上的这一帮,便是那不愿曲眉折腰的,于是本该是有功之臣,偏偏选了个落草为寇的归宿,也是逼不得已。
以今上的性子,那眼里,自然是容不下这粒沙的,奈何数次派人围剿,都以失败告终,如此几番后,他也消停了,干脆就如了他们的愿,弄得他们臭名昭著,成为百姓眼中彻彻底底的匪贼,让本该敬之、重之、爱戴之的老百姓,惧之、恨之、唾弃之,如此,岂不比杀了他们更痛快?
此一事,乃是朝廷辛密,如今少有人知,他知晓,不是因为他林家枝繁叶茂耳目众多,事实上,耳目再多也不可能触及到这些秘闻的,他纯属是因缘际会,从总兵大人口中得知。
总兵大人……据说,自江东之后,今上又掉大人去往边关,真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
看着明显走神的林微雅,田蜜并没有再出言追问。他不讲,就是真的不能讲了,她亦无需噪舌,只问:“那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轻轻的声音如春风拂过耳畔,温温软软,却轻易地让林微雅醒了神。
怎么办?他唇角轻勾,眼角光芒清透而明亮,自信的道:“他有张良计,我未必没有过墙梯,他怎么把门给关上的,我就要他怎么打开,且要他偷偷摸摸的关,堂堂正正的开!”
这一瞬间的林微雅,身体里有种犀利的光。
田蜜看着光芒中林微雅,心头松了松,林当家的,会让身边的所有人感觉可以依靠吧?
只是,他始终没告诉她要怎么做,而这恰巧是她最想知道的,“所以,我们要怎么做?”
林微雅看着她,笑道:“不是我们,是我。”
田蜜一囧,她真的有那么弱吗?其实,她也很有用的,真的……
看着垂头丧气的田蜜,林微雅淡淡笑了下。
他并非存心打击她,只是这件事,他来做就好,旁的人牵连其中,只会来一个死一双。
卢东阳,别以为总兵大人不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他不在,我还在,我让你三分,并非要让你到底,大不了,玉石俱焚。
他仰头,看着府衙的方向,眸中光芒明明灭灭。
片刻后,他向着那个方向大步走去,头也不回地对田蜜挥挥手,道:“回去吧。”
“才不。”田蜜轻声应道,小小的声音,只有自己听得见。
她出门,目送林微雅远去,而后缓缓地转了转脑袋,看了看周围。
萧索的风中,她静静的站了片刻后,似想到了什么,于是提起裙摆,向街头走去。
林当家的说的豪情万丈,可对方是谁?是府伊大人啊,是他由来都会避让三分的人啊,所以,哪像他说的那么轻松?
他的好意,她心领了,她虽然力薄,但也有自己可以做的事情。
其实,他想到的结果,她也明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知道的太多了

林微雅似乎是驾车驾上了瘾,他竟以那手超烂的驾车技术,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穿街过巷,招了一路骂声,以及待看清肇事者后惊讶地不能自已的表情。
中途,更是遇到一拨比他还招摇的人,那群人浩浩荡荡的行走在街上,把路都占完了,若不是他马蹄子凶悍,否则光凭两句‘让开’,还真是吸引不了他们的眼球。
马车横冲直撞,没个准头,这群人不得不避其锋芒,四下散开,其中一人脸色一沉,指着他背影喊道:“混蛋,哪家的小子竟然敢当街纵马?竟都欺到了老子头上了!”
这声音,凭的有些熟悉。
林微雅回头,见严明由身旁一堆人扶着,凶狠的看向他,待看清他的模样后,又瞪大眼不可思议的瞅着他,手指指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无暇解释,脸色不变,扭头就是一鞭子,赶马招摇而去,一路冲向府衙。
而身后,无忧无虑的几个小朋友,一手拿着冰糖葫芦,一手拉着同伴,满大街欢快唱着:“鸜之鹆之,不见汝之。鸜鹆之羽,汝在外野,敝履当之。鸜鹆跦跦,彩霞披之,大神舞之。鸜鹆之巢,空空如缟,若其丧疫,天地无晓……”
歌声如风,飘满全城。
卢东阳最近很糟心,糟心的连得知自家千金跑去给人家当弟子,都无心管束。
府衙后院,他烦躁的在厅堂中走来走去,而旁边,差役躬身候着,不时用疑惑的眼神瞟他。
事情办得很顺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们做得很成功,成功的欺瞒了全城的人。只是,大人为何仍旧愁眉不展?
“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明明该清理的都清理了。怎么反倒络绎不绝了呢?”卢东阳浓黑平直的眉毛紧蹙。一脸的百思不得其解。
他转头,凌厉的眼神直直射向那衙役,加重语气道:“今日又赠了好几十人。你确定?”
衙役点头,躬身回禀道:“大人,属下确定。不过请大人放心,属下都清理干净了。”
这一次。卢东阳没有夸赞他办事得宜,他张口想说什么。抬了抬手,想了想,又甩袖作罢。
他烦的要命,干脆摆摆手道:“你先退下吧。”
那衙役躬身退下。临出门时,与一仆从擦肩而过。
那仆从快步入内,躬身报道:“老爷。林家家主在外求见。”
“林微雅?”卢东阳皱了皱眉,有些莫名其妙。也有些不耐烦。
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听任何事。
见仆从等着搭话,他语气不由有些冲,问道:“他有何要事?”
仆从哪里敢问那么多啊?他就是个传话的。不过老爷既然问了,他也不好不答,只能模拟两可的道:“说是很重要的事,不便透露给旁的人。”
卢东阳神不耐烦,但仆从既然都这么说了,对方又是德庄有头有脸的人物,人亲自登门,怎么的还是要见一见的。
最讨厌心情不好时,还要摆出一副笑脸了,又不是卖笑的。
卢东阳心中虽浮躁,但他为官多年,这点自控力还是有的,当即深吸口气,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吩咐仆从道:“请他进来,顺便,给我换壶提神醒气的茶来。”
仆从应声退下。
于是,林微雅踏进大堂,看到就是着一身官靴官袍,十分威严的坐在主位上,安然饮着茶的卢东阳。
“大人倒是好兴致。”笑声悠长,他踏着平缓的步子走到卢东阳面前,拱了拱手,微敛身道:“见过大人。”
“林当家的何须多礼。”卢东阳放下茶杯,手掌往侧席上一伸,道:“请坐。”
“多谢。”林微雅一笑,翩然坐下。
见林微雅如此安然,卢东阳亦是不动声色,说道:“林当家的贵人事多,咱们也就闲话少说了,不知阁下此次来,所为何事呢?”
青阳码头一事后,两人不和,早就人尽皆知,因此此刻在此,根本无需掩藏。
林微雅也用不着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他不惊不扰,明动的眸子看向卢东阳,唇角含着笑,声音轻曼而悠扬,“城门一封,城里的货物出不去,城外的货物出不来,生意没法做,我又忙些什么呢?”
两人都称得上和颜悦色,可说出来的话,却句句都是绵里藏针。
卢东阳面不改色,不软不硬的道:“城门虽封,水路却还通着,林当家的言重了。”
“言重吗?”林微雅唇角一勾,眼角明光跳跃,凌凌眼光,定定看向卢东阳,玩味地轻语道:“究竟是在下看得太重了,还是大人看得太轻了呢?”
这目光,这话,这就是*裸的挑衅了!
他既然不要个脸面了,那他也又何必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
卢东阳脸一拉,脸色木板无比,手掌沉沉拍在茶杯上,砰然一声响后,水花飞溅,他不避不让,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室内的气温,陡然低了好几度。
林微雅却如同没感觉到般,他笑意依旧,好整以假的看着卢东阳,眼神透亮,眼角光点莹亮,微带些黏稠的清亮嗓音,低而绵软的道:“怎么,大人做过什么,大人反而不知道吗?”
看着林微雅不变的笑脸,以及那危险的眼色,卢东阳面容似铁般僵硬,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怎么?他都知道了?他知道了发生了什么,知道了他做过什么,知道了一切的一切?
不,怎么可能,他行事小心翼翼,手段干净利落,怎么可能让人抓到把柄?
可是,林家树大根深,谁晓得哪根触角会伸到哪里?会不会。就在他这里?
卢东阳心中游移不定,但他稳得住阵脚,没有轻举妄动,直到林微雅说出那句话——
“所谓得牛头山悍匪,不过是你掩人耳目的借口,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他们是怎样被人泼的污水。由顶天地里的英雄。便成十恶不赦的贼寇。”
这一次,任他卢东阳有再好的定力,也禁不住怦然变色。
他骇然看着面前的青年。看着他脸上冷厉的笑容,以及凌冽如刀的眉眼。
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这是陛下秘密向他下的命令,只有少数几个心腹知晓。可竟然,也没瞒过他的眼睛。
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卢东阳惊得全身脱力。缓缓靠向软榻,眼神涣散,没有焦距的转动着。
若是事情败露,陛下会如何对他?百姓又会何如看他?碧茜又会如何看他?
不。他简直不敢想象,不能想象。
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他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
有陛下给他撑腰。一切都有陛下担着,他怕什么?他何惧之有?
卢东阳眼神缓缓凝聚。直直的看向林微雅,危险的眯了眯。
他知道的,太多了。
“来人!”沉声一喝,卢东阳紧盯着泰然自若的林微雅,对着冲进来的衙役沉声道:“把门给我看好了,莫要叫什么猫猫狗狗都往里闯。”
“诺。”来人从低垂的视线中看了安坐在堂中的青年一眼后,面色顿时凝重,不敢怠慢,立刻照办。
待厅中再一次安静下来,院子里死寂一片,卢东阳俯身,竟从榻底拿出一把宝剑。
他提着剑,站起身来,迈着沉稳厚重的官步,走到林微雅面前。
居高临下,他语气故带惋惜,“本是偏偏少年郎,前程大好,何必急着自寻死路呢?”
“这是死路吗?”岂料,林微雅不止不惧,反而一勾唇角,想了一想,竟定定笑了笑,他清亮的眸子抬起,看向盛气凌人的卢东阳,点头道:“是,这是死路,不过,不是我走出来的。”
不是我的,自然,就是你的。
卢东阳到底没稳住,胸膛剧烈起伏了下,一双厉眼恨不得拆分了他,咬牙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冷冷一笑,藐视着林微雅,冷声道:“林微雅,说破了天去,你也不过是个商人而已,金山银山又如何?国都是陛下的,更何况山?你知道这个秘密又何如?你知道的越多,不过死得越快而已。”
“可笑你竟还不自量力,跑到我的地盘来叫嚣,这不是羊入虎口,活得不耐烦吗?”卢东阳的手,稳稳把在剑柄上,凌凌双目看向面前这个死到临头还眉眼含笑的青年,硬声道:“我便是做了再多的事,也不过是听从指示,我依令而行,又何错之有?”
没有错吗?
林微雅垂眸,清亮的眸子映着那双拔剑的手,看着随着那双手稳稳的、平平的移动,金属声鸣,有雪白地刀光一点一点的渗出来。
他看着眼前景象,竟无声笑了笑,抬起头来,含笑看着卢东阳,不怕死的道:“是啊,我是个商人,可我一个商人尚且知道舟水之理,而你身为朝廷命官,吃老百姓辛苦种出的粮,拿老百姓血汗赚来的俸禄,老百姓有难时,你却如此糟蹋他们。”
他顶着刀光,缓缓站起身子,伸出修长的手指,戳向卢东阳胸口,一点一点的道:“你不亏心吗?你半夜睡的安稳吗?你不怕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吗?”
他说一句,卢东阳呼吸急促一分,胸口剧烈起伏一下,瞪他的目光凶狠一点,待他戳着他胸口完全站起身来,卢东阳感觉到了最直观的压力后,猛地瞪大瞳孔,拔出宝剑,爆喝一声:“我杀了你!”
“铮——”的一声,宝剑出鞘,寒光乍起。
ps:补更,十点还有一更

☆、第一百五十五章 众人拾柴火焰高

刺眼的寒光划向咽喉,那双清亮的眼睛未曾眨动一下,只那唇角一翘,悠悠一句:“你以为,我林微雅是那种笨的来送死的人吗?”
清浅与黏稠巧妙的交融在一起,那声音滑溜的钻进他耳里,冰冰的,凉凉的,比吐着毒汁的某物还危险。
卢东阳一个激灵,握剑的手猛地止住,那锋利的剑刃,就停在他隆起的咽喉上。
差之毫厘。
卢东阳忍不住吞了口唾液,任额头豆大的冷汗滑过鬓角。
自古长子继承家业,而林微雅,却以第三子的身份挑起重担,将一个即将没落的杏林世家发扬光大,做成横跨多个行业的超级大家族,并在短短几年内成为青州霸主,生意遍布全国,无人能及。
这样的人,能是蠢笨之人吗?会蠢到送上门来找死吗?
尽管答案他不愿意承认,可他知道,这就是事实。
事实就是,林微雅,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失手过,从没有。
张开的双臂紧紧绷着,牢牢握住手中的长剑,卢东阳紧紧盯着面前的这个青年,神色复杂。
他极力稳住呼吸,冷声问道:“你还想耍什么花样?别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不妨告诉你,此处全是我的心腹,今日你若是死在这里,他们绝不会向外透露半句。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是我做的。”
“是吗?”低声一呤,林微雅巍然不动,他脸带戏谑笑意,状似苦恼的道:“可是怎么办呢?我从城边窝棚区来,穿城而过。一路纵马为祸,搞得鸡飞狗跳,满城皆知。”
他眉眼舒展,隐隐含笑,欣赏着卢东阳铁青的脸色。
看够了,他方缓缓将笑容收起,明动的眸子里。光芒万千。声音沉沉地道:“在下堂堂正正的从府衙大门中走进,若是被躺着抬出去,我倒是也无惧。就是不知道大人您,惧是不惧?”
“你——”卢东阳气急,却拿他没有办法,手紧紧的握着长剑。紧得都快握出血,用尽毕生的力气忍耐着。从齿缝里问道:“你想作何?”
杀不得,放不得,他奈他何?卢东阳咬碎了一口铁牙。
这一次,林微雅回答得很清楚、很坚决。“开城门!”
“绝对不行!”卢东阳一口回绝,他深吸一口气,补充道:“什么都可以。唯此不行。城门若开,我岂不食言而肥。名誉扫地?”
左右都是颜面,他可是把颜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他要脸不要脸,那是他的事,与他无关,他只要开城门!
林微雅不退分毫,卢东阳强撑不让。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那前去看门的衙役忽然慌张的跑进来,失声叫道:“大人,不好了——”
话音未落,但听前面鼓声砰然炸起,“咚咚咚咚……”一声催一声,急促无比,那声音穿透空间,直冲天际,震彻云霄后,又回旋落地,全城似乎都能听见回声。
“谁人击鼓鸣冤?”卢东阳厉目一扫,瞪着那衙役。
那衙役看了眼他手上雪亮的剑,以及他剑下临危不惧的人,哆嗦了下身子,吞了口口水,艰难的道:“不是谁,是,好多的人……”
不是一个人,是好多的人?
卢东阳想到什么,脸上惊骇之色瞬间闪过,他回头定定看向林微雅,猛地将剑推入剑鞘,冷笑着点头道:“你确实不会蠢得来送死,不亏是林家家主,原来还留了一手等着我呢!”
林微雅傲然而立,但笑不语。
卢东阳一哼,甩袖转身,大步向府衙正堂走去。
林微雅提步跟上,只是,他脸上自信的神采褪去,一缕疑惑悄然爬上脸颊。
他很清楚的知道,他根本没留什么后手,这一次他冒然造访,本就是破釜沉舟。
他的手里,只有一张底牌,他知道卢东阳爱惜自己的颜面,就像鸟儿爱惜美丽的羽毛,于是,他拿他的名声一搏,希望能逼他就范。
可是,没想到卢东阳那么冥顽不灵,硬是和他僵持着。
若是没有这鼓声加入,他还真不确定卢东阳最终会作何抉择,是会按他的意愿打开城门,从此放一个不确定因素在外面,还是会杀了他永绝后患,而他,可以栽赃嫁祸,即便未必能完全取信于人。
两利取其重,两害取其轻,孰重孰轻,几番权衡,未尝不可知。
一直面不改色的林微雅,在卢东阳身后,在无人看见的时候,卸下强撑的气场,褪去惑人的笑意,静静的闭上双眼。
劫后余生。
多亏了她。
会在这个时候带来援兵的,也只有她了吧?
林微雅笑了笑,有点心安,转而,又有点忧心。
她还那么小,能承担得了惹怒雄狮的后果吗?
衙门田蜜不是没有进过,只不过,府衙较之县衙,确实更庄严,更大气,更有压迫力。
“碰”的一声,棍棒落地,伴着一声整齐划一的“威武”,卢东阳大步流星的走上高台,威风凛凛的在案几后坐下。
他厉目一扫,一眼便发现了站在众人中的那水灵灵地小姑娘,他微微眯了眯眼,暗道一声:又是她。
又是她,上次是她,上上次是她,这一次,坏他好事的,竟然还是她,看来他两天生八字犯冲。
堂下的每一个人,在德庄都算是小有名气,因此,他也都认识,只是照例要问那么一句:“下跪何人,所为何事?”
按昌国的律法,身无功名的人在堂前是要下跪的,田蜜虽没有下跪的习惯,但入乡随俗,她小女子能屈能伸,就当跪死人了。给他行个礼也不无不可。
她跪得笔直,端端正正的,好像还有那么点欢乐,视线端端落在卢东阳身上,脆声开头道:“草民田蜜——”
后面自有一长串的人接到:“徐天福、严明、林岩、袁华、张万福、周民生……”
一长串的人名落在大堂里,每一个,手中都握有一方资源。
“还有我。林微雅。”林微雅缓步走出。站在田蜜身旁,昂首看向卢东阳。
有多少人名,就有多少人。其中,有贩夫走卒,有黎民商贾,有各府管事。更有各大衙门的掌事,可谓是五花八门。囊括宇内。
可以说,这些人,几乎就可以代表整个德庄了。
整个德庄,就站在卢东阳的面前。
此刻。卢东阳面沉如水,握着惊堂木的手,骨节暴起。青白一片。
好一个林微雅,好一个田蜜。一个个的都好得很啊,这阵仗,是要活生生的逼他就范啊!
破家县令,灭门令伊。想他堂堂府伊,奉命掌管整个德庄,手握生杀大权,实乃一方豪强。从来都是他要别人生就生,死就死。可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竟也会被人逼迫自此。
而这一切,就发生在他的地盘,他行驶权利的地方。
奈何奈何,众怒难犯,逆水行难以行舟,哪怕他是府伊,也不能跟一府之人对抗。
强行收敛起暴戾之气,卢东阳平声道:“诸位且起。”
众人相扶着起身,看向高高在上的府伊大人。
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可卢东阳看他们的目光,就如同领地受到侵犯的野兽看到敌人一样,那是恨不得把他们生吞活剐了,而首当其冲的,正是田蜜。
田蜜感觉到他那吃人的目光,精致如洋娃娃般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她上前一步,清脆的声音,朗朗的道:“大人,我等前来,只为一事。”
卢东阳心里恨不得缝了她的嘴,但现实里,却只能咬碎一口铁牙,从齿缝里憋出几字:“速速道来。”
田蜜如同没看到他那一脸便秘的神色,小脸一肃,大而澄透的眸子坚定有力,很是严肃的拱手道:“禀大人,连日来,各大作坊都有工人无故旷工,各府也有仆从莫名消失,就连各大衙门里,也有人许久未曾露面。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工人们不想干了——这种情况时有发生,且因人数不多,便也没引起重视。”
众人皆点头,附和道:“不错,作坊里人数众多,几个人不见,甚至十几个人不见,都不算怪事,很难引起重视。”
“而且,平日里很多人也是不想干了就走了,干的时间不长的,甚至连招呼也不打,府里也乐得不用给那几天的工钱,也就懒得去寻。”
“衙门里的情况倒是不一样,那些不来的,都有人帮他们请假,只不过一个两个找人代请还可以理解,所有人都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三叔四舅五大姨帮请,这就有点奇怪了。只不过,管事的去他们的住处查询,发现真如他们亲戚所言——举家去他乡省亲、送葬、观礼……”
随着众人的述说,卢东阳的眼珠不自觉地转动着,一颗心沉重如石,压得他近乎窒息。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沉住气,沉声问道:“既如此,你们又是何时发现不对的?”
明明他做的完美无瑕,他们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回答他的,是那道明明清脆悦耳,可在他听来,却刺耳如针扎的声音。
“最初,是没人在意,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情况不止没有减缓,反倒越来越严重,这,就有问题了。”田蜜说到这里,半敛住眸子,眼里闪过一丝疑窦。
这疑窦,并非是她一个有,恐怕说出来,所有人都觉得不对,她道:“而且,今早,突然间全城的乞丐都在唱一首歌谣,并且很快的,孩童们学会了也唱,于是,整个街道上都飘荡着这首歌谣。”

☆、第一百五十六章 往歌来哭

今日她行事匆忙,心头只记挂着自己的事情,于是万事风过耳,听到车窗外飘过这几句歌谣,也未曾放在心上,没曾想,其中竟然有莫大的牵连。
这歌谣,简直就像是为眼前的境况量身定做的。
田蜜的嗓音,本就清清脆脆,带着点孩童的绵软与稚嫩,因此唱起歌谣来,清透明亮。
于是,当她用那般纯净的嗓音哼起那般悲惨的歌谣时,两相撞击,落在府衙庄重威压的大堂里,落在堂中众人的耳中、心上,便有股极强的冲击力。
“鸜之鹆之,不见汝之。鸜鹆之羽,汝在外野,敝履当之。鸜鹆跦跦,彩霞披之,大神舞之。鸜鹆之巢,空空如缟,若其丧疫,天地无晓。鸜鹆鸜鹆,往歌来哭。”
田蜜古文并不好,因此最初听到这歌谣,她不明其意,故而无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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