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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第2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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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活着吗?”

那群人傻傻抬起头,目光呆滞,似乎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看看她,看看,”景横波将那少女从饺子盘面前拖起来,拖到一众女子面前,“你们生了病,发了疯,被丢在这里,就忘记生而为人,生而为女人的本能了吗?没看见她来癸水了吗?没看见她快要露肉了吗!就算你们什么都忘记了,当初做女人,做母亲的本能,都忘记了吗?就这么让她在那群男人面前晃吗?”

那群女子怔怔地,目光转到那少女的裤裆处,那少女傻傻地站着,呵呵地笑,小小声地道:“肚子疼……”

“那就别只顾着吃!”景横波把衣裳递给她,“拿去换!尤其裤子要换掉!这个东西,垫上棉絮,用在……”她示意给那少女,“回头我帮你和裘锦风要布,或者把你不穿的衣服洗了剪了,要勤换知道吗!这几天不能沾冷水,不要乱吃东西知道吗?”

那少女乖乖点头,景横波示意她去自己的厕所换衣服。回头对那群脏兮兮的女人道:“吃饭倒知道会吃,衣服就不会洗了吗?衣服倒晓得天天换,天天都换脏的好意思吗?头发不知道梳一梳吗?你们得了病,就该自己糟践自己吗?以前的好日子没有了,就不知道怎么过普通人的日子了吗?没人把你们当人看,你们就不把自己当人看了吗?在这湖心岛破屋子里喊一万声贵妃公主,过得却不像人,有脸喊吗?”

那群人仰着脸,还是怔怔地瞧着她,眼底却渐渐有了光,湿湿润润。

似乎有人低低啜泣起来。

景横波出门,随便拽起一个人,往水井边走,打了一桶水,道:“脱下衣服,洗。”

那位自称贵妃的女子,慢慢脱下了外裙,却又对着裙子发呆,一脸不会的模样。

景横波把她的脏衣服,劈头盖脸地甩她脸上,“你闻闻!”

又取出自己的香囊,往她鼻子前一凑,“你闻闻!”

那女子眼睛一亮,鼻子跟着凑过来,景横波已经飞快地收起香囊,冷笑道:“香吧?熟悉吧?以前用过吧?怀念吧?觉得难受吧?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还配用这么香的东西吗?”

那女子垂下头,半晌,低低道:“……我有病。”

“我也有病!我还有孩子!我还不知道肚子里孩子有没有问题!”

“……我……我以前……”

“我还是女王呢!谁特么没过过好日子,可我像你们这样吗?抬头,看着我!”

那女子抬起脸,景横波一挺胸,一叉腰,“我也有病,我也沦落,我什么样子,你什么样子,有脸和我哭?”一踢水桶,“我都自己洗衣服,打扫卫生,做饭,照顾自己,你们一样有手有脚,凭什么不能?凭什么不能把自己照顾得好一些?洗衣服,赶紧地,臭死我了!”

那女子看她半天,蹲下身,不等景横波教,自己搓洗起衣服来,动作居然还很熟练。

洗完,将衣服晾起,她才忽然道:“我以前还在洗衣司呆过呢……”

“不是不会,只是忘了。一边怀念过去,一边沉沦于现在。”景横波叹息一声,打了盆水,忍痛拿出自己的木盆,道,“洗个澡。”

眼看那女子又露出惊吓的表情,她咬牙道:“不洗,就滚远点!”

那女子犹豫半天,才迈入了澡盆,其余人一直默默看着,自动围过来挡住了她。

景横波一向是随身备洗漱清洁用品的,和耶律祁偷跑出来后,在落云的一处商场分部,也特地去拿过一系列女子用品带着,此刻忍痛拿出半套,帮那女子洗浴。

那女子宽大的衣裳一脱,她才发现她肚子大如鼓,凸着青筋和血丝,竟然如怀孕的妇人,肚子里还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声音听来熟悉,她呆了呆,道:“你是浮水部的人!”

妇人不答,她转头看其余人,这才发现这些人,不管外头病灶如何,都有一个大肚子,只是被极其宽大的袍子挡住,一直不明显。

浮水部的人靠近浮水沼泽,受当地沼泽影响,体质特殊,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这咕噜咕噜之声,后来浮水王族请了名医,也就是司容明的师傅医生,改换了王族的体质,咕噜换成了打呃。景横波对这事还曾经腹诽过,因为她觉得那打呃更恶心些。

她隐隐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这群人,难道真的和浮水部有关系?

给那个所谓“贵妃”洗澡,费了三大盆水,第一遍洗出来的时候,满地黑水皮屑,第三遍才勉强算清水,费了景横波半块胰子。

那头发纠结成块,面饼一样,景横波戴了两层面罩,防毒面具一样,才逃过了那“毒气”的杀伤力。

景横波用的东西,都是女子商场里生产的最好的东西,比王族还讲究精致,香气浓郁得满院子的人都望过来。世上没有女人能够抗拒这样的诱惑,那群女人两眼发光,越围越紧。

洗干净了,景横波再不肯贡献自己的衣服,好在夏天阳光烈,先前洗的衣服已经快干了,给那女子穿上,景横波帮她梳了个头,然后递过了一面镜子。

那女子接过镜子一看,“啊”地一声,眼泪哗地流了满脸。

景横波看她半晌,也不禁唏嘘,“现在,我真有点相信,你曾经是个贵妃了……”

一众女子,怔怔地看着那洗干净的女人,眼神里满满不可置信,似不敢相信这样一个清透卓绝的女子,会是方才那个一身狼藉污浊的病人,但那样的不可置信背后,更多的是无可隐藏的悲哀——透过眼前的人影,似看见当初的自己,也曾鲜花盛锦,也曾富贵悠游,也曾簪碧玉钗,佩明珠珰,珠翠满头,也曾华庭盛宴,踏春秋游,遍赏陌上年少,足风流……

往事随风去,卷金珠玉钿,一地红袖。命运的大风再次刮来时,严冬霜寒,落叶秋愁。

“我知你们堕入泥泞。”景横波声音轻轻,如梦幻如呢喃,“可生而为人的尊严,谁也践踏不去,哪怕别人不把你当人,也该努力活个人样。”

那女子眼泪哗哗地流,似要用泪水将自己再洗一遍。

其余女子默默走开,有人带走了用剩下的胰子。

景横波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被臭气围绕的噩梦般的生活,应该可以解脱了。

忽然感觉到有目光,回身一看,那黑衣少年倚门而立,凝视她的目光复杂,景横波还是对他笑笑,这少年没有笑,也没有避让,眼神里有种奇怪的沉重之色。

头顶有目光温存,景横波抬起头,耶律祁也正倚窗而立,一身淡碧色衣袍,和手中青青竹笛色彩呼应。他天生气质幽魅,穿着如此清亮,也让人想到的是月光下的竹林,修长,远远近近的暗影,一片起伏的银辉。

他在楼头对景横波微笑,正如景横波看他清亮自然,他看景横波,也如见这世间最美好风景。

她是人世间色彩丰富而亮烈的画,耀着自己的人生,也耀着他人。光彩所及之处,天地增色。

那来了初潮的少女怯怯走了出来,换过了衣服,竟然也用水擦过了头脸,也是个清秀的孩子,皮肤剔透,一看就曾经经历过养尊处优的生活。

景横波和她说了经期的注意事项,又给送饭送药的附了纸条,说了这少女的情形,要裘锦风开点调经补血的药物来。

次日果然药物多了一包,竟然还多了些布条等物,景横波诧异之余,对那裘锦风印象也好了些。

自从那日之后,女人们经过了一次大清洗,有段时间院子里晾满了衣服。远远望去白幡也似。洗澡流下的垢水让院子外的树都枯了两株,除了实在病重无法洗的,大多都清理了自己,也就几天工夫,景横波便忽然觉得院子里亮堂了。

女人们一干净,男人们顿时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污浊,环境向来有暗示影响作用,渐渐的,院子里的男人们也干净了起来。这群病人,虽然病得形貌可怖,但衣裳用料精美,一旦洗干净了,满院子长衫广袖,白衣飘飘,鬼气忽然就变成了仙气。

这些鬼气忽然变仙气的家伙们,对景横波的态度,也渐渐发生了变化。每日景横波的药会送到她窗下,一日三餐再无人抢夺偷窃,她的衣服会有人给她收好叠整齐,有时候衣服上还会压着一只新鲜果子。

洗干净身体的人们,好似也忽然洗去了那些自弃,尊严和矜持,悄然重回。

景横波晚上坐在院子里,看着那些人,一旦干净了,忽然便都显得姿态高雅,神态平和,举手投足都很有风范,虽然有很多还是病得奇形怪状,但鬼怪之像尽去,不禁悠悠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讲真,这群人,真的越看越像什么王爷贵妃郡主将军了……”

正说着,忽然隐约听见院墙后头竹楼内似有一声撞响。

夜静,这声音便听来清晰,似乎什么东西跌落,景横波一惊,一转头,看见院墙后人影一闪。

她立即闪身而起,下一瞬,砰一声,她和一个人撞在一起。

景横波“哎哟”一声,只觉得那人胸膛梆硬冰冷,撞得鼻子生痛,一时心中剧跳,险些以为宫胤来了,然而下一眼就看见那人黑色的衣襟。

她长长吐一口气,埋怨道:“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干嘛?”忽然眉头一皱,四面一看,又道:“大半夜你在这里干嘛?”

话虽然一模一样,语气却截然不同。

对面的黑衣少年,还是板着一张苍白的死板板的脸,指指她身后,道:“我上茅房。”

景横波这才注意到,这附近有个茅厕,好像也是单人独用,和她那个一样的干净。

只是她之前,还真没注意到这少年在这里如厕,这个厕所看起来很隐蔽,和她的厕所几乎处于同一直线位置,也处于竹楼的视线内。

“哦,那个,那你慢慢上哈。”景横波一点也不尴尬地笑笑,转身要走,那少年忽然道,“你在担心什么?”

“嗯,有吗?”景横波回身对他微笑。

那少年目光似有若无掠过竹楼,当先转身道:“走走吧。”也不管景横波有没有跟上来,直挺挺向前便行。

“架子倒大。”景横波笑呵呵揶揄一句,也跟了上来。

两人顺着院子转了一圈,这夜月色暗昧,模模糊糊映在井台窗下,似将天地间罩一片朦胧的白纱帐。

白纱帐中,一群身姿飘举的白衣人,在默默地游荡。

两人走过井台,那景横波帮她洗澡的女子,正在井台边洗衣服,一头青丝水一般泻下来,侧面鼻梁挺若玉峰,一双眉,乌黑地扬上去,青青黛色,远山葱郁。

连景横波都禁不住为她月下的容色,而驻足多看一眼。

“昀贵妃。浮水部唯一一位以贵妃称号的宫中贵人,是当初浮水大王破例向帝歌请封的,可见当年,荣宠之盛。”那少年忽然在她身后道。

景横波已经抬起的脚步,停了下来,回身,“贵妃?”

“是。”少年直视着她的眼睛。

景横波想笑,半晌却伸手,托住了额头,咕哝一声,“真是日了狗了……”

转过井台,那来了初潮的少女正对窗梳头,看见景横波笑了笑,看见那黑衣少年,脸却红了。

“你不要告诉我她真是个县主。”景横波道。

县主不会惨到来个初潮红着裤子到处跑。

不过贵妃似乎也不该一身虱子?

“安华县主。”少年道,“浮水大王堂弟的嫡长女。”

景横波叹口气。

女人的第六感果然要不得,不愿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竹林边,一个脸都烂去半边的男子在练剑,虽然脸容可怖,然出剑大开大合,风雷隐动。

景横波赞一声“有气势!”,认出这位曾自称护国大将军。

“神武大将军东迟。”黑衣少年道,“以作战勇武、忠诚王室闻名于浮水。曾助浮水王室平定叛乱,得浮水大王世代君臣荣华共享之承诺。他最著名的事迹便是当初为了保护大王,被砍烂了半边脸,又号称半面煞神。”

“这砍得可真彻底。”景横波感叹。

“不,当初那半边脸,也就一条伤疤而已。这烂掉的半边脸,是大王赐给他的。”

景横波挑挑眉,忽然不想听了。

这世上负能量太多了,会在这里的人们,一定每个人都一大堆负能量,她不想接收。

少年大袖飘飘,依旧在前头行走,似一只无声渡越黑暗的蝙蝠。

经过一间屋子时,他道:“永王殿下,浮水大王亲弟。据说当年浮水老王属意于他接替王位,但他禅让给了哥哥。”

“历来禅让,有几个心甘情愿。”景横波一笑。

“你明白就好。”

黑影飘过一间间屋舍,一个个介绍,景横波听到后来已经麻木,那些贵妃王爷郡主大将军,果然都是真的贵妃王爷郡主大将军。

算了算,浮水王室,大概有一小半人,被生不如死地放逐在这湖水小岛上,走不掉,死不掉,死人一般活着看这四方的天空。

景横波手心有些发冷,树影幢幢幽深地盖下来,月光朦朦胧胧地罩在那些人的脸上,不知何时,那些人已经停下了手里的活,无声无息地聚拢来。

深夜冷月下,那些高高低低的白色影子,长长拖在地面上,景横波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为什么会这样?”迎着那些目光,她不想问,最终还是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鼻端嗅见一阵药香,熟悉的香气,耶律祁又熬药了,他最近熬药的频率越来越高。

“为什么会这样?”她心底有些烦躁,又问了一句,那些人不答,默默向前一步,将她围在正中。

景横波下意识退后一步,目光一转,忽然发现那黑衣少年不见了。

她心中一惊,刚才震惊太过,竟没发现他什么时候走的。

忽然又是一声隐约的碎裂声,似乎什么东西被打破。

景横波猛地一声,“不好!”

立即转身,她猛闪向耶律祁的竹楼。



女帝本色 第七十五章 他来了

身形一闪,她已出现在耶律祁的竹楼上,平常开着的窗子紧闭着,楼上没有人。

楼下呛啷一声响,砰一声整个竹楼大震,她闪到楼下,还没站定,迎面撞来一片黑影,她下意识一闪,黑影猛地撞在竹楼边柱上,咔嚓一声将边柱撞断,竹楼顿时塌了半边。

景横波还没看清楚撞出来的黑影是谁,没塌的那半边,已经有人对她招手,道:“横波,那边要塌了,过来。”

景横波听见这声音,看见对面影影绰绰,耶律祁盘坐于地,心中一定,掠过去道:“你怎样?”

竹楼靠近围墙,底下光线全无,她看不清耶律祁的脸容神情,只听他微微笑道:“不过宵小偷袭而已。”

景横波嗅到浓重的药味,头顶似乎有什么东西淅淅沥沥而下,想必刚才耶律祁在竹楼上熬药,被人偷袭,药罐子翻了。

此时半边塌了的竹楼下,挣扎出一个黑影,景横波看一眼,冷笑,“果然是你。”

那黑衣少年,冷哼了一声。

“你先前在茅厕那边,就是打算来暗杀耶律祁的吧?结果被我撞见,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干脆将那群病人的身份介绍给我,让我震惊恍惚,追寻真相,你再趁我听故事的时候,跑去杀了耶律祁。”景横波斜睨着黑衣少年,“看不出一脸孤高,玩起心计倒熟练。”

黑衣少年偏转脸,不理她,他苍白的半边脸,在黑暗中,一片纸般薄。

景横波手一抬,一柄匕首凌空而立,遥遥对着他咽喉。

“说,为什么要暗杀耶律祁,他哪里得罪你了?”

黑衣少年回过头,忽然皱眉道:“耶律祁?他是耶律祁?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想了半天,不确定地道,“大荒左国师?左国师怎么会来这里?”

“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也一次两次要杀人?”景横波气乐了。又想这些家伙被关了多久了?到现在还停留在耶律祁是左国师的记忆中?

“我要杀他,不是因为他是耶律祁,”少年冷冷答,“只是因为,他和我们的仇人有关。今天失败了,否则我杀了他,之后还要杀你。”

“杀人也得有个理由,你再不给出理由,我就无理由地杀了你。”

少年抬头,看了看那些流淌而下的药汁。

“因为药?”景横波一怔,“难怪每次他熬药,你的表情就不对。这药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这药,是浮水医圣开给你们的吧。我嗅出了其中一味他家才会用的冷门药物。”黑衣少年神情清冷,“那老不死,现在只服务于浮水王室,等闲人等,根本拿不到他的药方。你们能用他开的药方,自然和浮水王室关系匪浅。要么和浮水王室有关,要么就是他们派来杀我们的人,我怎能不先下手为强?”

景横波瞠目结舌——这误会闹大了吧?

“何况你还对她们示好。”黑衣少年一指隔壁,“这世上哪有人,无端端会对人示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景横波又给气笑了,伸手一挽收回匕首,摇头道:“被害妄想狂吗?至于这么草木皆兵吗?难道这么久,你们就从没遇见过给你们温暖和帮助的人们吗?”

黑衣少年立即摇摇头,木然道:“没有。”

景横波窒了窒,心底忍不住唏嘘一声。世人多遇寒苦,时日久了,便纵向火,也不知人间温度。

“浮水医圣到底怎么得罪了你们?”她问。

“看见那些人,你难道还猜不到原因?”

“他们……”景横波皱眉道,“难道不是原本就有病的?是浮水医圣导致的?”

“有病也不会这么多人有病,也不会只集中在王室。浮水人要说没病都没病,要说有病都有病。靠近聚气沼泽,时长日久,浮水人体内体气充沛。这种体气,会令浮水人壮年时身强体健,精力充足。但这样的充足是有代价的,过于充沛的体气,会消耗人的寿命。浮水人很难长寿,越靠近聚气沼泽越如此,而聚气沼泽,离浮水京都很近,是王室私产,所以王室的人,受影响最重。”

景横波恍然大悟,之前她知道浮水人肚子爱咕噜,也知道浮水王室为了改变这个咕噜很花了心思,浮水医圣正是因为帮浮水王室解决了这个咕噜问题,而被捧上神坛。当时她还嘀咕,咕噜改成打呃就好了?打呃不是更难受?此刻才知道,原来这里面还关系到浮水王族的寿命,难怪他们宁愿打呃给人看扁桃体,也不愿再咕噜。

“你们就是受影响最重的人群?是被浮水医圣治坏的一群?”

黑衣少年猛地冷笑一声,“你真是天真幼稚。你这种人,如果活在浮水王室,能活过一年算你命大。”

景横波眨眨眼睛——搞错咩?姐是不在浮水王室,可姐生活在帝歌!姐是在帝歌血火倾轧中成长起来的女王!

她摸摸鼻子,想想现在大喊我是女王也没人信,这群浮水人,见惯的是阴险鬼蜮,人心谋算,遇上坏理所当然,遇上好反而疑神疑鬼,这种说不通,只有等他们自己想明白。

“好吧好吧我天真我幼稚,那么成熟睿智的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成了这样,被放逐到这里?”

“任何疾病的治疗,都需要一个研究的过程,尤其是那些世上根本没有听说过的病。”黑衣少年面无表情地道,“王室想要改变现状,自然要从王室开始治疗。但大王和他最重要的人,是不能先上场试验的,因为那意味着可能的失败与风险。那么,什么样的人最适合?”

“大王的仇人、大王忌惮的人、知道太多秘密的人、被陷害的人、或者拥有太多,对他人造成威胁的人。”景横波慢慢答,“一个排除异己的好机会。”

“然也。”黑衣少年双目一闪,有点异样地看了她一眼,“想不到你对于此道,也如此精通。”

景横波格格一笑,怎么能不精通?怎么敢不精通?不精通还能活到现在吗?

“那么,”她道,“贵妃是因为身为大王枕边人,知道了太多秘密,又或者有人陷害排挤;大将军是因为功高震主,又掌握军权,令人忌惮;王爷是因为拥有能够威胁大王王位的地位。”

“是,至于其他的,也逃不开那些原因,因为各种理由,成为王室、或者家族的牺牲品。”

“你们应该更恨大王。”景横波道,“而不是浮水医圣,他只是个大夫。为此迁怒使用医圣药物的人,就更荒唐了。”

“我们不能确定医圣是否以治病为名,做了大王排除异己的帮凶;正如我们也不能确定你们使用着医圣的独家秘方,会不会一定是浮水王室的探子和杀手。”黑衣少年淡淡道,“我们好不容易逃到这里,在裘公子庇护下苟且偷生,我们不能再冒一次险。”

“我们使用的药方,是司容明开的,他是医圣的弟子。司容明是我的朋友,”景横波道,“浮水王室,浮水医圣,我们并没有见过。”

“你们是不是探子,不重要了。”那少年疲倦地挥挥手,“反正我也杀不了他。我本来想着杀了他,趁你遭逢大变心神波动,再杀了你,但既然做不到,那我任凭处置。”

“你为什么不干脆在我的药中下毒?我虽然不吃送的饭,却必须喝药。”

“裘锦风不许。他治病就是治病,不会允许任何借助他的药坏他名声,我们还需要托庇于他,不能这么做。”

“不过,”黑衣少年忽然恶意地笑了笑,“我觉得我是多此一举了。因为不需要我动手,有人也活不长了。”

景横波霍然转头。

她忽惊觉耶律祁一直没开口。

他一直倚在柱子上,似乎在微笑倾听,然而当她转头,却没发现他任何动静。

景横波扑过去,终于看清他的面色,心立即“咚”一声,沉了下去。

耶律祁额头那一片青紫之色,又出现了!

身后,那黑衣少年慢悠悠地道:“任何毒性,压制越久,爆发越狠。医圣的药方,治不好他体内的毒。他增加喝药的次数,妄图压下毒性,最终只会令反弹越烈而已。”

景横波根本没认真听,快速背起耶律祁,就往外跑。

身后黑衣少年似乎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见,身形连闪,已经离开了院子,越过篱笆,扑入密林。

进入林子之后,原本眼前一片漆黑,忽然光芒大亮,轰然声响,左边一团烈火,右边洪流滚滚,俱扑向正中的她。

她冷笑一声,一闪,上了最高的树梢,再一闪,已经出了阵法。

这世上,本就没有任何阵法能够拦住她,她心意所动,天下任行。

闪上树梢的那一刻,她低头下望,似乎看见底下有黑影闪动,下一瞬她已经出了林子,身后风声猛烈,居然有什么东西猛地撞出来。

她闪过,那东西撞在前方一块石头上,竟将石头击碎。

景横波仔细一看,是一根儿臂粗的铁杵,半截深入石内,可见这林内机关之狠,完全是要人命的设置。

她心中恼火,随手拿出一个火折子点燃,往身后一抛。

林中枯叶败枝极多,火头立即燃起,片刻漫染开一片跳跃的橘红。

景横波烧林子,一方面泄愤,一方面要惊动裘锦风,今儿裘锦风一定不肯好好给耶律祁医治,那她就要大开杀戒!

火光闪动,隐约可见林子内,似有一条乱撞的人影,看见火头,立即扑了过来。

景横波心急如焚,抛出火头后根本没有看身后,闪身就走,直奔岛东边裘锦风的住处。

……

此时,湖心岛入口不远处,一艘小船,在月光中荡漾。

一人坐在船上,衣衫同月光一色。

他身后,船家浑身抖索,结结巴巴地道:“大侠……大侠……这岛不能随便进啊……会死人的……”

“不用你进去。”那人答,声音清冷。

“那……那……那……”船夫哭丧着脸,一句话想说又不敢说——那你也不能占着我的船好多天,又不理人,又不说话,又不上岛,就守着这岛转,到底想干啥啊!

想想自己的命运,他就欲哭无泪。自从上次送一对男女去岛上,半途他被吓着跳水弃船后,倒霉事儿就接二连三。

跳船第二天他到岛边,取回了自己的船,回来后就遇上一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人,一把刀勒着他脖子,要他送人上岛,他不肯,还没求饶,就被那家伙一刀背敲出一个大包。

他只好再送,故技重施,在半途逃走,反正船只要到湖心岛附近,最后总能找回来的。

逃走后他第二天回湖心岛找船,没找到,远远看见那个不男不女的人,摇着船顺着岛转,知道这个家伙上不了岛,他生怕被发现再挨一顿揍,只好逃之夭夭。

回去后他唉声叹气,结果有天晚上,又被一群人拎了起来,这群人一看就知道是浮水士兵,个个彪悍勇武,揪着他问上次抢走他船的人是谁,什么样子,问了许久之后又命他带路,他没敢带,生怕一去不回,趁人不备逃了。

这一逃便逃到了附近浮水边镇上,打算在亲戚家暂住一阵避避风头,他总觉得这几批人都有问题,近期要有大事发生。

结果还是祸从口出,某天他在摊子上吃面,忽然闻见一阵香气,那香气特别馥郁诱人,他一时迷醉,想起那次运送那把头脸包得紧紧的一男一女,其中那个身形窈窕的女子,身上似乎也是这种香气,忍不住唏嘘了声,道:“还是这香气好闻。”

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居然回到了自己的村子,身在船上,船不是他的,船上坐着个背对他,面对着湖心岛的白衣人。


女帝本色 第七十六章 情深意重

在船夫的眼里,白衣人很神秘。

因为对方一直在船头,几乎没有回过头,所以船夫一直不知道他的模样,只看他背影,便觉得这样的人的脸,一定是尘世里不能轻易得见的,自己这样的凡夫俗子,下意识地便不想靠近,远远地缩在船尾。

白衣人不怎么说话,除了一开始,问过他,前几日送过哪些人,那个香气很好闻的女子什么模样打扮,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他说委实没有看见那女子模样,她的头脸都被包得紧紧,但身形极美妙,说话声音语气也很特别,是个让人难忘的人,她身边那个男子,虽然也看不清脸,但修长高大,感觉也是极优秀的人。船家说着说着,便不禁有些神往,絮絮叨叨地道那一对人,看着便让人觉得,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等他感慨完,船头白衣客忽然就不理他了。

不仅不理他,而且原本是允许他在船尾烧饭的,现在也不允许了,他只好吃活虾生鱼。

虽然湖里的鱼虾生吃也很肥美,但他还是希望早些脱离这个看起来特别遥远不可捉摸的家伙,奇怪的是这位明明想上岛却不上岛,呆在船上,绕着岛慢慢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有时候能够看见一点他的侧脸,精美如冰雕,目光远远的,在岛上葱郁的绿荫间掠过。

那似乎是一种思念的味道,却如此清浅不想被人察觉。

今夜又是绕岛漂流的一夜,船夫乏味地看着船头月亮里那个一动不动的背影,打了个呵欠,翻身准备睡觉。

眼皮刚刚闭上,忽然觉得亮光刺眼,一睁眼,就看见岛上蹿起了火光。

他惊了一吓,更惊吓的是那好多天不动的白衣人,忽然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来,整艘船便箭一般地射了出去,射向他始终没有靠近的湖心岛。

那突然的加速,险些把船夫给抛出去,船夫魂飞魄散地扒着船帮,不敢大叫,一抬头看见湖心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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