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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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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横波被这一推推得跌入翠姐怀中,一抬头看见宫胤已经走向迎来的护卫首领。

“我知道你可以随时离开,谁也拦不住你。我知道你心不在……这里,谁也留不住。”他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迎着她的目光,“我也不会给你加镣铐,限制你的自由。你愿意留便留,愿意走便走,愿意和谁一起就一起。只是今日你从这里走出一步,来日你我就是敌人。”

景横波仰头,看进他的眸子,他比常人更黑的瞳仁深处,是一抹千年冰晶一般冷而锐利的幽蓝。

她后知后觉地想:他在生气?

黑夜里火把飞舞,灼烈飞腾的背景里,他的背影依旧孤冷,虽千万人他独在的孤冷,虽千万人只见他的孤冷。

景横波有点发怔,一直以来,她觉得他傲骄、毒舌、高冷、别扭,还是个大闷骚。只是此刻忽然觉得,原来他的真正属性是寂寞。

因为长久的寂寞,忘却众生的喧嚣。不再适应人间的烟火,很难随意地融入凡尘。非同寻常的经历隔膜了他和这个世界,保护自我成为本能,在恶意和拒绝还没到来之前,他先伸手,关上心门。

心里凉丝丝的,似忽然渗进了一块冰,她呵了呵双手,想着怎样的经历造就了他这样的性格,想着想着忽然有些烦躁。

关她什么事?

她是打定主意要笑傲异世,逍遥一生的!

美丽和奔放是她的本钱,怎么不能在异世活个潇洒,干嘛非要和一个别扭货死扛?

她狠狠甩手,仿佛这样便把那些奇怪的情绪都甩了出去。

“走吧。”两个陌生的仆妇走过来,从翠姐手中接过她,半搀扶半强迫地拉着她到自己帐篷前,把她推了进去。

景横波并没有抗拒,先前在帐篷里和耶律祁一番争斗,虽然不过短短几个来回,却用尽体力和心力,此刻浑身松懈下来,只觉得每个细胞都在叫嚷着躺倒睡觉,她赶紧爬到垫子上躺好,拍拍自己的脸,咕哝道:“睡觉。”

她睡得直挺挺,是她向来的平板型睡姿,她认为侧睡会在脸上造成皱纹,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黑暗朦胧,外间喧嚣似乎已远,却有苍蝇般嗡嗡嗡的声音,在她脑海里不断浮沉。

“掌天下权,卧美人膝,这才是国师所应拥有的将来。为什么要容忍一个外来女子,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呢?”

“……国师,你真的是因为担心女王的安危,不惜亲自远赴万里来接她吗?”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手臂重重打在地面上。

“睡觉!”她喝令自己。翻平身体,躺尸一样面对着帐篷顶。

嗡嗡嗡又来了。

“你想利用女王,做好和平过渡,对不对?”

“想必女王回銮之后,你的玉照宫中,定然也早早准备好了对付女王的手段……”

她霍然坐起,面对着黑暗,龇牙咧嘴。

“手段……对付……”她哼哼几声,揪了揪头发,将被子踢开,四仰八叉地躺下。

“女王一旦通不过被流放,迎立的人也将声誉受损受到牵连……”

“我想你根本不需要救。”

“很庆幸?”

两个声音在她脑海里打架,她嗷地一声爬起来,揪住被窝拳打脚踢,“阴阳怪气!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愿意留便留,愿意走便走,愿意和谁一起就一起。只是今日你从这里走出一步,来日你我就是敌人。”

宫胤那清冷的嗓音回想起来特别讨厌,景横波看看空寂的帐篷,外头喧嚣已经渐渐归于平静,宫胤的帐篷似乎点起了灯火,他已经结束了事务,却没有过来看她,也没有人告诉她事情怎样了,她似乎被扔在这里,遗忘了。

景横波自认是个粗线条的人,除了关心美色之外别无他好,然而今日折腾了大半夜,惊讶、失落、生死争斗,一波波潮水般冲过,考验着她的意志,而讨厌的宫胤的讨厌的话,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景横波站在被子上,双手叉腰,望着宫胤安静的帐篷,眼眸里腾起怒火。

这算什么?

欺负了自己,再用一句话就困死了自己?

大波你什么时候这么没志气了?

难道真的就被那句话吓住……

最后一个念头掠过,景横波立即狂摇脑袋,把那个念头给摇飞了。

“当!然!不!是!”她一脚踢翻一个凳子,“姐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

宫胤的帐篷一直静悄悄的。护卫们在刺客惊扰之后,再次严守了他的帐篷。

耶律祁没有被找到,宫胤也不意外,一道道命令流水般发布下去。

“甲三队继续追索耶律祁及其同伙。”

“严查今晚六国八部所有值守护卫,注意查明有无换岗代岗行为。”

“从明晚开始,打尖宿营时,对六国八部护卫的宿营地进行重新分配,这是分配图。”

“安排天潜司暗查绯罗,着重查襄国高层有无和耶律祁私下来往。”

“传令亢龙统领,出三千精兵,在青函关前迎王驾。”

“传令玉照宫,在宫中八艺监寻找擅长奇术巧技者,送往此处。”

……

宫胤忽然停了一停,低头仔细聆听的蒙虎诧异地一抬头,便看见主子眉尖微蹙,手指无意识地在文书上画杠杠,一道杠,又一道杠。

这是国师心中有事盘算时的习惯小动作,只是这些年,能让国师有片刻犹豫为难的事,已经很少了。

他有一些些的好奇,忍不住想猜是谁让主子露出这种神情的,不会是……吧?

“拨甲一队,日夜守护女王帐篷和马车。”宫胤终于说。

果然是关于她的,蒙虎眉头微微一聚,甲一队是他所带领的崔嵬营最精锐的小队之一,是一直没有露面,专门用来暗中保护的力量。国师要动用甲一队他不奇怪,只是……

“您是想看守住女王吗?”他道,“可是只要甲一队不能进入帐篷或马车,女王随时都能脱离出掌控……”

他的话停住了,因为宫胤抬头看了他一眼。

凝冰渗雪,像千万里外的雪山忽然呼啸坠落。

他出了一身冷汗,瞬间明白了主子的真正心意,暗悔自己多嘴,急忙噤声后退,眼角只敢看着宫胤的手。雪白平金暗绣夔纹的袖角纹丝不动,露出一截指甲似贝光滑似玉冷白。

帘子掩上,宫胤才缓缓垂下眼睫,指尖一弹,指甲缝里一颗微黄的液体被弹出。

他吁了一口气——毒素终于被完全逼了出来。

霏霏扔下的红果子并不完全对症,比如绯罗现在就在自己帐篷里翻滚,虽然没有再闹,依旧丑态百出,以至于他不得不下令,将绯罗的帐篷严加看守不许人出入。

他逼出毒素,站起身,掀开帘子,面对的,正是黑沉沉的景横波的帐篷。

他定定地看了那帐篷半晌,眼神复杂。

她……应该已经睡了吧。

想必睡着时,一定很生气。

宫胤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刹他又露出淡淡笑意,随即被一抹峻色取代。

越近大荒,风雨愈暴,这样风刀霜剑的日子他已习惯,而那个恣肆自由的女子,她会以什么样的面孔来面对?

他微微抿了唇,脚步微不可见地向前挪移了一步,随即停住。

天知道刚才中了什么招,至今都有些精神虚幻心跳激烈,一想到要见她,莫名地就会想到那一次空山雨夜网中相拥,她润泽的肌肤和甜蜜的呼吸,黑暗中熠熠发光的眸子,以及那双不点丹天生绝艳的红唇。又或者天南王宫里她和身扑来,微带凉意的肌肤忽然就狠狠压上了他……

呼吸莫名地便急促起来。

他赶紧收回脚步,不敢再踏前一步,这般心思浮动,如何能见?

手一松,帘子放下,他转身要入定,忽然心中一动,袍袖一卷,已经穿帘而出。

宫胤帐篷的帘子刚刚落下,下一瞬他已经掀开了景横波的帐篷帘。

随即他身子一僵。

空荡荡帐篷,满地乱扔的被褥,哪里有人。

帘子微微晃动起来,被宫胤攥得过紧,皱褶纵横。

宫胤的声音,一字字从齿缝里逼出,听来,亦有山雨欲来的紧。

“果然还是和……跑了!”

……

景横波游荡在黑暗的田野上。

一怒之下瞬移出来,昏头昏脑也不知道移到了什么地方,只知道离宿营地不算很远,因为转身就可以看见后方星星点点的灯火。

她的瞬移,在不同状态下效果不同,心意集中时可以瞬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精神专注时可以最多移出好几里地,心思混乱时,却有可能从厕所左蹲位移到厕所右蹲位。

现在也没移到多远,她却也没心思多跑,看前方有条河,没精打采过去,撩起垂在河边一根枝条打水玩。

河边乱草丛生,看出没什么人来,生着许多翠绿的嫩茎叶,景横波捞起一丛看看,“咦”了一声,喃喃道:“这好像是蒌蒿?好东西啊,大荒居然有这个……”

她折了几支蒌蒿,嗅了嗅那气味,眼神若有所思。

水声唰唰,在静夜里传得很远,她也无所谓,不时回头对宿营地看看。

好半天宿营地都没动静,她焦躁起来,干脆换个地方,背对宿营地蹲着,就着河水照自己的脸。

“姐这么美,这么好,”她百思不得其解地咕哝,“按照穿越惯例,应该一路黄金滚滚小弟遍地桃花满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苍蝇见了倒头栽才对,为什么轮到我就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女人神经男人变态?”

霏霏和二狗子一左一右呆在她身侧,刚才她出来时,顺便把这两只带来解闷。

不过这似乎不是好主意,解闷更有可能变成添愁——二狗子不停偷偷踹霏霏,被霏霏大尾巴抽得鸟毛乱飞。问题关键在于它无论被抽多少次都不知道换个方式踹,充分证明了小怪兽对猥琐鸟的智商碾压。

“二狗子,别闹了。”景横波抓起二狗子,和它鼻尖对鸟喙,忧伤地道,“你看看姐,美不美?魅不魅?”

“美不美,看看凤姐一张嘴;魅不魅,芙蓉S最珍贵。”二狗子答。

“去死。”景横波把它扔到了千里之外。

“霏霏。”景横波把装萌阴险小怪兽抱上膝,对着它慢慢眨动的幽紫大眼睛,“你看看姐,美不美……”

她手忽然一颤,盯着霏霏的大眼珠子,浑身的汗毛慢慢竖了起来。

那幽亮的大眼珠子,清晰地倒映着身后,半空中的二狗子,不对,还有抓住二狗子的那只手。

黑夜里飘动着银黑色衣袂,分外细长的手指,捂住了二狗子的嘴……

------题外话------

女帝本色 第四十八章 舍不得

黑夜里飘动着银黑色衣袂,分外细长的手指,捂住了二狗子的嘴……

景横波双膝一颤,一边继续道:“……魅不魅?啊天气好冷咱们起来热热身怎么样?”一边试图起身。

她坐姿状态是无法瞬移的。

可惜已经迟了,那人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膝盖顶着她的背,将二狗子的鸟爪在她头上搔来搔去,声音带笑:“怎么?想走了?你想走我可拦不住你,不过这只鸟就留给我烤了吃吧?”

“别吃爷!别吃爷!”二狗子大叫,“要吃就吃小怪兽!皮薄肉厚一嘴油!”

景横波叹口气,侧过身,拍拍身侧草地,道:“来,坐下来商量,怎么烤鸟更香。”

“大波你个女色狼,吃鸟全家火葬场!”破口大骂的二狗子,被过河拆桥的耶律祁重重地按在了泥地里。

“这种废物养了作甚?”耶律祁很自来熟地指了指霏霏,“这样的不妨多养几只……哎你可别瞧我,我经不起你的媚眼。”

他笑着伸手按住了霏霏的大脑袋,挡住了霏霏的眼睛。霏霏妄图用目光蛊惑他,解救主人的计划瞬间失败,悻悻地甩了甩尾巴,跳下景横波的膝盖。

景横波掠了掠鬓发,很随意地偏头对耶律祁一笑,“嘿,我以为你早跑了,怎么还留在这里?”

黑暗里河水粼粼微光,她这一笑似也生濛濛光华,流媚生香。

耶律祁的眼眸眯了一眯,似有片刻的惊怔,随即一醒,霍然错身,避开了霏霏在他身后撒的一泡尿。

霏霏摇摇头叹口气,耷拉着尾巴踱走。

景横波无奈地撇撇嘴——美人计也失败。

耶律祁向一边坐了坐,依旧抓紧二狗子,笑着叹了口气:“都说新女王不学无术好色懒馋不守规矩一无是处,可为什么我觉得你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你前面说的是我吗?”景横波眨眨眼睛,“当然你后面一句我觉得很对。”

她长而微卷的睫毛扑扇扑扇,耶律祁忽然觉得心上被扇了一阵香风,柔柔痒痒,撩得人心发慌。

她静下来的时候,无辜而又微带媚态的神情,似一把红莲艳刀,将人的肌骨血肉轻轻地刮。

耶律祁又不动声色向外坐了坐,才笑道:“不过这么聪明的人,马上要被流放,也挺可惜的。不知道你的聪明,能不能保你在那烟瘴泽恶地,安然无恙?”

“这是你冒险留下来的原因吧?”景横波嘿嘿一笑,“你特地等着我谈判?你想和我谈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会出来?”

耶律祁笑而不语,半晌才道:“我还是了解宫胤的。”

景横波耸耸肩,不明白他了解宫胤和知道自己会出来有什么联系。现在听到宫胤这个名字她就心烦气躁,赶紧转移话题,“你等着我想做什么?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你离我远点,我被你害得还不够吗?你上次吃的亏还不够吗?”忽然想起什么,身子向后一让,警惕地盯着他,“不会是算刚才我踢你的帐吧?喂喂我那招‘一柱擎天’可没真的踹断你的……”

“打住!”耶律祁赶紧挥手,打断某个女人那张肆无忌惮的可怕的嘴,“我要真的打算和你算账,你现在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

“少吹牛。”景横波撇撇嘴,“我要真想走你可留不住我……”

“好,好,算我留不住你。”耶律祁笑吟吟地看她,“满脸丧气相,怎么,吃宫胤的瘪了?你方才三番四次拼命救他,他居然还不领情。真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要不要踹开他投奔我?嗯,敬爱的陛下,请相信我一定会保护你哟。”

他双手向后一撑,微微仰起下巴,微笑对着景横波,竟然是个毫不设防的姿势。

景横波的目光非常精准地落在了他颈下——不知何时耶律祁的领口开了,露出一线胸膛和半抹锁骨,他淡乳色晶莹的肌肤在朦胧的星光下,似能生晕,而锁骨如此平直精致,让人想起他分外纤长的手指,每分每寸都是精美的,是大师以美玉琢成。

美色……鲜活美色……神秘暖男系星光美人……景横波听见自己咕嘟咽口水的声音,分外响亮。

在她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她的爪子已经毫不客气地摸上了耶律祁颈侧耳后,“呀……你怎么保养的,这里的皮肤很容易粗糙啦,啧啧,好细腻,真好摸,用的什么护肤品……”

“你……”耶律祁瞪着她,表情很有些复杂。

似乎被轻薄了,又似乎美人上了钩,但那般随性好色的举动背后,他却能感觉到她的纯净和漫不经心,似乎,男色于她是喜欢的,但也就是喜欢,和喜欢一朵花,一只鸟,一片白云,一般的喜欢。

这感觉让他有些不舒服,悻悻拨开了景横波的手,顺手把领口拉上了。

随即他瞟了瞟一个方向,忽然又懒洋洋笑了笑。

景横波缩回手,想了想也觉得有点奇怪,刚才她是动心了,震撼了,喜欢了,但这动心震撼喜欢,也就是因为出现美丽事物的喜欢,和以往无数次在论坛看猛男图片一样,舔屏膜拜,花痴垂涎,但是舔完花痴完,心上并无涟漪,很快,也就忘了。

“我干嘛要投奔你?你很善良吗?”景横波撇撇嘴,将柳条儿对着河水撩着,“行了,咱们别卖关子了,你想怎么样,说来听听。”

“先前在绯罗帐篷,你也听见百里迎女王的规矩了。”耶律祁终于肯坐正了,身子却又向景横波微微倾斜,从某个角度看来,两人似偎依在一起。

“在迎驾大典上,女王要展示出令所有人折服的才能。”他笑道,“你有吗?”

“你有?以往女王有?”景横波悻悻反驳,“我才不信什么样的才能,能令所有人都折服,这根本就是刁难人。”

“你说对了。”耶律祁抚掌笑,“大荒历史上,百里迎女王其实只有三次,每次都有隐情。历史上,三次迎驾大典有两次女王顺利通过,一次失败被流放。”

“通过率不低嘛,三分之二呢。”景横波眼睛发亮,舔了舔唇。

她粉红色的舌在唇边一溜,活跃如一尾小鱼,耶律祁一眼看住,只觉得心又是一跳。赶紧收敛了心神,笑道:“是极。不低。也挺容易通过的。”

“你说说,你说说。”景横波赶紧抓住他的手,神经兴奋。

耶律祁低头看看她的手,温软小巧,掌心特别温暖,似一团被火烤热的丝绵贴在手背,连心都似一瞬间暖而柔,他的手也渐渐松开,眼神有意无意再次瞟了远处黑暗中一眼,笑得很愉悦。

带着神秘的笑,他拍了拍景横波的手,才道:“一位女王来自襄国,襄国集全国之力,为女王配备了多达三百人的智囊团。整整三天三夜考校,才助她通过大典。另一位女王来自玳瑁族,富裕的玳瑁族,派出了上百位使者,数百辆装载金银的车辆,在一夜之间用金银敲开了所有重臣的门,以重金买得他们的沉默,才有了女王的顺利登基……嗯,你觉得怎样?”

“太好了……”景横波呆若木鸡地道,“一个砸枪手,一个砸黄金。全国全族为一个人做后盾……姐能砸什么?霏霏吗?谁给姐做后盾?二狗子吗?”

“生当为人杰,死当为鬼雄,”二狗子含了满嘴泥沙尖叫,“不给三千万,绝不过江东!”

“让霏霏给你三巴掌!”景横波心烦气躁地一巴掌把它拍飞,抱着头苦苦思索。

“让如你这般的女子如此忧心,真是所有臣下最为不安的事,”耶律祁含笑看着她,“所以我冒险留下,为你分忧解愁……”

话还没说完,景横波霍然站起,顺顺头发,吁口气:“好了。就这样。嗯,耶律祁,谢谢你陪我聊天,帮助我下了决定。咱们以往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啊,么么哒,再见!”

她机关枪一般说完,随手从发怔的耶律祁手中抓过二狗子,一手招呼了霏霏,转身就走。

“你……”耶律祁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是这样的反应,愕然道,“你……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好像没有……”

耶律祁开始咳嗽。

“不过,我能猜到你想说什么。”景横波斜了他一眼,“天上不会掉馅饼,你冒险留下来和我提这事,肯定就有值得你冒险的需要。我能给你什么?能和你交换什么?如果你帮我过了女王考验那一关,我需要帮你做什么?女王登基,入住玉照宫,而宫胤的公署也在玉照宫,那么我这个傀儡女王,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帮助我们野心勃勃的左国师耶律大人,里应外合除去同样野心勃勃的右国师宫胤大人了,对不对?”

一霎的静默。

河水发出细微的刷刷声,野草在河边倒伏,夜鸟悄声敛了翅膀,这一刻的夜,静得令人凛然。

好半晌,耶律祁才微微仰起脸,首次露出苦笑,道:“我觉得我从没小看你,到头来我发觉我还是低估了你。”

景横波得意地一甩头发,叉腰大声道:“姐是谁!姐是在无数宫斗穿越耽美百合玄幻言情虐心虐身大潮中千锤百炼出来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人情世故风俗地理人心计谋无所不知的景、横、波!”

耶律祁定定瞅了这个一瞬凝重一瞬抽风的家伙半晌,险些再次推翻自己的评断。

凝视着景横波眉飞色舞的面容,他首次对自己的判断力产生怀疑,眼前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说她精明,很多时候她活得混沌,根本不愿理清是非黑白,满脸写着“这样也好得过且过”;说她混沌,她在关键时刻永远清醒,永远都有自己的判断和主张。

她好色,却不滥情;她好吃,却不饕餮;她懒惰,却不依赖别人;她张狂,却对他人无犯。

她就像一幅色彩艳丽的画,乍一看艳到逼人,线条混乱,定下神来仔细辨认,才能发觉掩藏在令人迷惑的绚烂外表下的,经纬分明,天地纵横。

“你想清楚,”他终于收了笑,换了凝重口气,“你已经进入大荒国境,现在四周看起来无异常,只是因为这是一条经过国人百年开辟的密道,你要想离开,躲避宫胤的追捕,就不能走这条道。那么,在这条道四周,都是无边的沼泽,国境外围的沼泽不比国内的沼泽,就是普通的沼泽,充满危险,多年来大荒泽就是靠这些沼泽,阻挡了各国入侵的脚步,你确定你能走得出去吗?”

“这么可怕?”景横波抖了抖,“不过,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你宁可试沼泽也不肯去做女王?”耶律祁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大荒女王没你想象得那么可怕,除了不够自由,女王享有无上尊崇和最尊贵的待遇。是,女王可以由国师废立,那么你就更该和我合作了,宫胤如掌大权,是不会允许你永远骑在他头上的,他有必须要登上皇位的理由。可如果你帮我夺取玉照宫大权,我可以承诺,将来助你修改律令,给你自由,永远尊你为女皇。”

景横波托着下巴,一眨一眨地看他,似在掂量他话里的真实性。

“和永远在各种可怕沼泽中流浪比起来,”耶律祁微笑充满诱惑,“做一个轻松自由,一生享尽荣华富贵的女王,不是更好吗?”

景横波沉吟半晌,很诚恳地点点头,“唔,你说的很有诱惑力。只是我不明白,你身为左国师,我听说你虽然看似势力不如宫胤,其实私下也积蓄了雄厚的实力,你既然不缺人用,为什么非得亲自冒险,和我这个傀儡女王谈交易呢?”

“我今晚,刺杀宫胤只是顺带,其实专为你而来。”耶律祁懒懒靠在树上,蔷薇一般的红唇绽出微带邪气的笑容,“女王陛下,不要妄自菲薄,你在真正当上女王,入主玉照宫之后,会有很重要的、不可替代的作用。能杀宫胤者,非你莫属……”

他忽然看见景横波变了脸色,一怔停住,脸色也一变。

景横波瞬间恢复了笑容,快得好像一霎变脸没发生过,笑吟吟冲他勾了勾手指,“说呀,继续。我很感兴趣。”

耶律祁深深注视她眼睛,景横波笑容不变,心里暗骂这只是属狐狸的。

耶律祁终于转开眼,再开口已经换了口气:“当然,如果你双手不愿沾血,或者不愿意和宫胤直接对上引起他报复。我可以不杀他,只要你帮一点小小的忙,把他赶下台就好,甚至可以承诺你,给他一个富贵尊荣位置到老。这样,你既做了顺心顺意的尊贵女王,也没有伤害宫胤,岂不是两全其美?”

景横波又“唔”一声,眼珠慢慢转动,似乎在认真思考。

“陛下是聪明人,当知如何取舍。”耶律祁微笑。

“嗯,我想……”景横波慢慢地道,“你和我说了这么多,如果我不答应你,你一定会想办法杀死我吧?”

“何必说得这么血淋淋呢?微臣知道陛下是个聪明人,不会令微臣失望的。当然,陛下不答应,又知道这么多,自然从此就是微臣的敌人。虽然微臣势单力薄,手段有限,不过想来,陛下也不会愿意树立微臣这样一个敌人,以后步步杀机吧?”耶律祁眼风从黑暗中某处掠过,温柔地看着她眼睛,“如果陛下犯傻不答应……微臣会很奇怪……陛下,你不会是舍不得宫胤吧?”

最后一声挑得微高,在黑暗中远远传了开去。

景横波像被蝎子蛰了一般跳了起来。

“舍不得他?”她像受了侮辱,怒不可遏地尖声道,“我干嘛舍不得他?他抓我,捆我,欺负我,冷冰冰对我,恩将仇报对不起我,还想夺我的女王位,我瞎了眼发了疯才舍不得他。”

“不过……”她暴怒的脸忽然一变,邪邪一笑,伸指挑住耶律祁下巴,“你说对了一点,我是不喜欢杀人,我这么一个美人,手上沾血多煞风景。而且我觉得杀了宫胤很可惜啊,他那么好看。杀所有的美人都是不对的!你废了他,夺了他的权,把他送给我怎么样?他欺负了我这么久,也该风水轮流转,让姐欺负欺负他啦。”

耶律祁笑得越发轻柔,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唇在她指尖一碰,笑道:“那么,陛下是同意和我达成合作了?”

“当然。我想通了。”景横波笑眯眯地道,“我原来以为这附近和大燕一样好走,却原来都是沼泽,那我是走不出去的。死在沼泽和做一个自由的女王,傻子才不选后面那个。”

“陛下英明。”耶律祁大赞。

两人相视而笑,温情脉脉,景横波媚笑着想要收回手指,耶律祁却抓着不放,犹自含情脉脉贴在唇边。

景横波脸色变了变,随即笑容更浓,干脆将手指往前凑凑,贴在他脸上,迷醉地笑道:“你也很好看呢……我一见你,就被你惊艳了……”

耶律祁笑声低沉魅惑,“是吗?真巧,我一见陛下,也惊为天人……”

小河,淡月,微风,浅草,树下相对的俊男美女,含笑轻吻手指的姿态,构成一幅气氛迷离诱惑的剪影。

任谁瞧着,也是一对夜半私会,互诉衷情的有情男女。

二狗子一直被耶律祁压着,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很想顺应风景,吟一首带颜色的好诗,可惜的是嘴巴里塞着土。

霏霏特别乖巧地坐着,忽然放了一个屁,二狗子呜呜地叫:“臭死了臭死了!”霏霏鄙视地白它一眼。

没有人知道,就在这清脆的屁声里,一根尖锐的树枝,忽然脱离了树身。

树枝慢慢向下移动。

景横波错开和耶律祁对视的目光,抬手掠鬓,漫无目的地东张西望,喃喃道:“出来这么久,会不会被发现啊?”

“这里看似离营地不远,其实和营地恰巧还隔一个小沼泽,这沼泽毒气猛烈,一时不会有人过来。”耶律祁笑着看了看景横波,“怎么,陛下看起来似乎有些失望?”

“是呀,我失望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景横波似笑非笑看着他,手指轻轻在他线条精致的下巴划过,“既然没人,路远,你看……”

“啊……陛下垂青……微臣万幸……”耶律祁声音也低了下去,一字字醇厚如浓酒,亮得惊人的眸子里,渐渐晕染迷醉几分。

树枝下行,尖端朝下,正对耶律祁后颈要害。

“那么你是不是该……”景横波吃吃笑着,手指在耶律祁脖子上打圈,身子微微倾斜出一个柔曼的弧度。

树枝已经到了耶律祁身后一尺处。

黑暗中远远似有衣袂带风声。

“正合我意……”耶律祁握住她的手,身子也缓缓向后靠去,“不如就在这里,交付彼此,也让陛下看看微臣的心意……”

景横波眼光一抬,格格笑着手臂勾住他的脖子,把他轻轻地又带了回来,“喂……你倒什么?难不成你还喜欢女上?好人……我喜欢你的男儿风范……”

“我也喜欢你的风情天生……”耶律祁从善如流,揽住了她的腰。

树枝正在他后颈处,顿一顿,闪电插下!

“……不过我不喜欢你的阴人把戏!”

耶律祁声音忽转冰冷!

景横波暗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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