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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算什么-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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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陈圳没有续弦,皆是因为眼光太高。

陈家在云州显赫无比,到了中原,在世族里面都排不上号,族中做官的人少,陈老夫人能瞧中的也都是差不多家世的女孩,对陈圳的仕途毫无可取之处。

彼时陈圳还不知自己弟弟玩的花样,又找不着一个脑子糊涂全家也糊涂的名门贵女嫁给他做继室,他索性一直做个鳏夫,人情往来时,装出对病逝的妻子情深意重不想再娶的模样(小妾不算数,只要没正室就是鳏夫)。

陈圳本来亦不好女色,身边小妾不过三四人,这个情深意重的样子,还真被他装得像模像样,人人都信。

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总会给人一种别样的好感。

不管是贪婪成性的官吏,还是两袖清风的名士,既然觉得陈圳是个重情义的人,就很容易将他归类成自己人,觉得陈圳比其他人更不容易出卖、背叛自己。

但是世上有许多事,都不是眼睛看到的那么简单。

有人重活了一遍,都没看清楚真相,更何况是道听途说:陈圳对亡妻情义深厚,可惜那女子福薄,连他们的孩子也夭折了。

现在这个传闻里夭折的孩子出现,陈圳总得想出个说辞来。

陈圳在书房里一圈圈踱步,回想着白天的情景,愈发肯定陈禾有了一个不得了的身份。

“圳翁!”

幕僚宋先生匆匆而来,扣门扉求见。

“进来罢。”陈圳理理袍摆,在案前坐下,随手执起一卷书,若无其事的翻阅,好像他方才没有走来走去,为此烦恼一样。

“跟踪的人回来了?”

陈圳视线驻留在书卷上,漫不经心的问。

宋先生笑呵呵的拱手:“正要恭喜圳翁,多年遗憾,今朝能弥补了。”

陈圳对这个说法很受用,面上也泛起一抹笑意:“怎么?宋先生得了确凿的消息?”

“白日所见的少年,正是姓陈,不只是天翠园,豫州府几户商家,都见过这位出手阔绰,来历不凡的陈公子。”

宋先生捋着胡须,摇头晃脑:“说来也巧,这位陈公子正是三年前来的豫州,恰好赶上圳翁归乡,这才错过。陈公子在城内置办产业,定是在等待认亲的机会。”

这话听起来特别动听,实则牵强得要命。

急着认父亲的人,听说陈郡守回云州了,岂有不急着赶过去的道理?在豫州悠哉住着等陈圳回来?这是未卜先知,算准陈圳还要回来做这个郡守吧。

就算是看重自个面子的陈圳,也忍不住客套了:“宋先生这话有些不妥,我观此子,并无丝毫认亲的意思。”

“哎!”

宋先生笑容满面,他从去探查的人口中得到的消息,使他自以为明白了陈禾的身份。白天下不来台的事情他还记着呢,这时候又怎么会真心真意说陈禾的好话:“圳翁家中尚是幼子,不明白有些年轻人,好高骛远,爱引得旁人注意,故弄玄虚,也是有的。尤其是不幸没有严师教导的孩子。”

陈圳顿时皱起眉:“他未读书识字?”

“这…老朽不知,只是打探到那宅邸住的都是些江湖人,武夫…”

陈圳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

他愿意认回儿子,主要是看在陈禾像是大有来历,身份不凡的前提下,既然那份对郡守无礼的狂妄,只是武夫的目无法纪,那身众人瞧不出的名贵衣料,可能是走南闯北凑巧得来的,威风凛凛的护卫高手,也只是江湖闲汉,这个落差一下就把陈圳之前的念头抹消了。

他不想有个傻子儿子。

一个跑去跟武夫厮混,目不识丁的儿子,当然也是很跌面子的事。

“好了,这事不要再提。”陈圳冷着脸,重新握起书卷。

宋先生一惊,神情无奈的告退了。

出门后却拈着胡须,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这天晚上,陈杏娘与她姨娘都是辗转反侧,陈圳倒是彻底摆脱了之前的烦恼,冷冷的做了一个决断:倘若那孩子知趣还好,要是试图认亲,就将他赶出豫州城。

无论是陈圳,还是自以为得计的宋先生,都忽略了陈禾根本不想理睬陈家的这个可能。

——在这世间,只有乞丐与无家可归的人,才不依靠宗族姓氏,哪有不想认祖归宗的儿子?更别提他要认的父亲,还是一位郡守了。

日子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过去了十天。

陈禾没心情盯着郡守府,他要忙的事情多了去了,向万春属下的一位化神期魔修,按捺不住向豫州魔道动手了,明摆着想捡便宜。

杀鸡儆猴的事,陈禾从来不嫌多。

敢把手伸进豫州的,统统斩断,让他们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对方修为太高,陈禾只能亲自出手,他带着一身血腥味,与态度更加恭敬的魔修回到豫州城时,街道两边的商铺,都供上了香,许多上街采买的人,篮子里装满了香烛纸元宝。

“七月十五了?”

“嗯?”

魔修们惊异的看陈禾,难道陈公子想赶在这阴煞的日子炼制什么魔性浓厚的法器?

陈禾盯着香烛发了半天愣,回头见众人一副准备献宝的模样,不禁自嘲的想:他只是想到,他与师兄的生辰快到了。

七月十六,天未明,月已落,世间一片漆黑,鬼门关刚刚关闭的时候。

这不是个好时辰……

但陈禾却能在蜃珠里翻出许多值得回味的记忆。

包括——

陈禾身躯忽然僵硬,众魔修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变化,顿时如临大敌四处张望,而陈禾则是有些慌张的将“第一次”的记忆塞回蜃珠里。

那个第一次,正是他们生辰那天……

“陈公子?”

童小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莫名其妙的跟着向四周望。

别的魔修什么也没发现,童小真的目光停在陈禾后面的一家店铺上。

“书铺?”卖书的?难道这里有发财的机会嘛?

童小真深深思索着,恰好书铺的伙计送一位客人出来,看到陈禾立刻眼睛一亮,这位“口味特殊”的大主顾,虽然好一阵子没上门了,但伙计又怎会轻易忘记?

“公子你来得恰好,小铺才到了一些好货色,画工精致,栩栩如生,公子你来一本?”伙计一边热情招呼,还不忘挤眉弄眼的暗示。

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的童小真,神色狐疑。

知道陈禾曾经逛书铺买某些不可说东西的魔修们:……

话说,这双修到底是个什么法门,怎么被采补的飞升了?

陈禾没察觉到属下这种奇怪心思,他冒出几分尴尬之意,扭头便走了。他不介意买那些回去翻翻,但是——师兄不在呢。

“哎,公子!”伙计遗憾的看着陈禾背影。

书铺里慢腾腾的走出来一人,正是陈圳的幕僚宋先生。

他眯起眼睛,看有些仓皇而去的陈禾等人,故作不解的说:“什么画工了得的东西,水墨画吗?拿来让老朽看看。”

伙计赶紧打了个哈哈,试图敷衍过去。

宋先生使个颜色,立刻有随从摸出一两银子,亮在伙计眼前。

“不瞒你说,方才那位是老朽故旧之子,唯恐他在外面学坏,正要打听一二。”

“这,我这…”伙计眼睛死死的盯在银子上。

一两银子,这比他一年赚回家的钱都多!最终伙计没忍住,含含糊糊的将陈禾买过几次春宫图册的事说了。

少年人贪花好奇,本来没有什么。

但买的都是龙。阳之好,这就……

宋先生听了很是诧异,随即他觉得揭穿了什么:陈禾一看到自己在书铺里就心虚的走了(大误),之前没事就逛到这边来买东西,忽然就不来了(因为释沣飞升之后,陈郡守刚刚上任嘛),种种迹象,岂不正是说明此子想要认亲?

“哼。”

宋先生想,这事没那么容易,好在对方把柄已经落到自己手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人,总是用自己的世界来衡量别人,并展现优越感,殊不知别人其实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

第256章别闹

天刚蒙蒙亮,豫州魔修蹲着的宅院门就被大力敲砸。

“有喘气的没,滚出来开门!”

同样待遇的还有一条街上的其他屋子。

人们战战兢兢的趴在门缝里看,见是官差打扮的衙役,霎时紧张起来,这大清早的,井水刚打回来,灶还没有烧热呢。

有一户倒霉,外面院墙斑驳,家里破败,大门经不起这样踢打,咣当一下倒地。

缩在屋子里的人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出来求饶:“差…差老爷,您这是?”

“什么破屋子!”衙役骂骂咧咧。

“保甲呢,核查户籍了,今年的徭役——”

有个老头颤巍巍的走出来,叫苦不迭的辩解:“差爷,你瞧,这条街上的几十户人家,三月前就已经把钱缴到衙门去了,出不起钱的,半月前跟着官府的人去河堤上服徭役了!怎么又来提这茬。”

“好了!”

领头的衙役,尖嘴猴腮的,衣服穿在身上直晃悠,手里还拎着铁尺锁链。

保甲觉得他十分面生,心里泛苦:难道李郡守离任后,衙门里的这些差役也换了头儿,准备再把百姓盘剥一遍不成?

殊不知这衙役完全是个半吊子,虽然站着跟保甲说话,但眼睛直朝街角那处大宅子溜,嘴里不忘恐吓:“有人说你们这儿,隐匿人丁,躲避徭役!”

老头吓得一哆嗦。

这可不是“人家”的事,四户人家为一“邻”,五“邻”为一“保”,要是出了事,从保甲到街坊全都跑不掉,罪责重的流放,最轻的也是拖出去打板子,枷首游街示众。

“没有的事,这里家家户户的人丁,小老儿都清清…楚……”

保甲没声了,他看到衙役敲砸别人家大门,只是做个样子,听着声势浩大,其实还是冲着街角那座大宅子去的。

从前这栋宅子里就有闹鬼的传闻,后来一群江湖汉子把它买了下来,但是也没好多少,对街的二狗家大半夜起来,瞧见屋檐上有人影飘,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说了好几天胡话。

想起这事,保甲就一阵头痛。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他没觉察出买宅子的人有啥不对,为什么街坊邻居那么多人没一个反对,让人顺顺利利将宅院买到了手。

“差爷,那里面住着一伙外地人,是行商的。”保甲小心翼翼的把明面上的说辞拿出来,试图推卸自己的责任,“他们自称是外地的行商,来豫州做生意,有时候人来人往的,瞧着特别热闹,其实都是走镖的汉子,不是住这的,也没在官府办户籍。”

“哼,走!”

这衙役头子,其实是陈府的外管事,得了宋先生的命令,来给陈禾找麻烦。

按照宋先生的意思,找个由子将这伙江湖人撵出豫州城就成了。

——既然陈圳没有认这种儿子的意思,宋先生当然要为主分忧,将后患扫平,陈圳是“对亡妻情深意重,嫡子夭折,至今未娶”的人,要是闹出一个不学无术的儿子,这像什么样?对名声不利得很。

武夫嘛,本事再厉害也就那样。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宋先生让人来找茬,用的也是很正当的借口,他特意叮嘱领头的,不要动手,咬死了查户籍,摊徭役就成了。

律法规定,过期不服徭役,也没缴纳买役钱,不但要重罚,还得判流放。

有罪的人,怎么继续住在这里?

宋先生这手,是官府捞钱的老办法了,商人拿出钱贿赂,江湖人只好卖掉宅子离开这里,是轻是重,还不是判罚的人一张嘴。

宋先生已经提点过衙门里的人:不管谁来,给多少钱,都不松口!务必要将这伙人赶出豫州。

领头充作衙役的陈家管事心里直打鼓,在知晓对手都是一群桀骜不驯的家伙后,他立刻决定带很多人壮个声势。自己也不靠近,就站在远处佯装问责保甲。

说来奇怪,他们这样大力的敲砸,几条街的人都被吵醒了,怎么宅子里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灵力布的阵法,只对灵力靠近有反应。

至于声音?声音都隔绝了,特别巧的是,昨晚金丹期以上的豫州魔修们都来了,聚在一起,一方面是畏惧陈禾铲除了一个化神中阶魔修的实力,一方面也想打探释沣到底去哪儿,都恭恭敬敬的准备看情况加投诚表忠心呢。

前庭花厅里热闹着,但这也算隐秘议事,当然不会让外人听走分毫动静。

没有哪个魔修,胆敢迟到,人来齐了,只要宅邸外面的阵法不被触动,负责迎客的低阶魔修都没心思留神外面的动静。

这天刚蒙蒙亮呢,街坊百姓还没来得及生火,能有什么事?

谁敲了半天门,里面没反应都会冒火,衙役们见多了各种胆小鬼,以为这户也是,立刻用铁锁链咣咣猛砸。

保甲胆战心惊的看着这些凶神恶煞的差役,不知该怎么阻止,憋了半晌,才吞吞吐吐的说:“差爷,这该不会是……没人在家?”

“胡说!”

领头的衙役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

宋先生看得真真的呢,这两天这栋宅院里来了不少人,而且都不是豫州城百姓,一抓肯定一个准。

“给我把门踹开!”

仗着有官府撑腰,站在安全地方的陈家外管事,决定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

得了命令,衙役们立刻恶狠狠的伸脚——

“哎哟!”

“啊!”

惨叫声不断,满地滚的都是抱着脚痛呼的人。

整条街被吵醒的,躲在自家门缝后看情况的凡人们都傻了眼。

保甲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胡须直抖,十分滑稽。

看着那扇普普通通,连漆都没有的木门,所有人心里都冒出难以置信的荒谬感觉:这门怎会这样结实?

魔修们一点也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花厅中央,赤红的火焰悬浮着,流动成山川河岳,又有一抹苍白火焰覆压其上,在中原上占据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区域,标识的地方正是豫州。

魔修们屏气凝声,看到苍白火焰时,他们瞬间觉得自己明悟了什么:原来双修,最终目的是将三昧真火融到一起啊?

没准释沣陈禾在小阳山得了什么好处。

现在释沣飞升了,陈禾——说不定也快了?

这样一想,不少魔修都露出热切的眼神,他们不想飞升,但是很想势占一方,当一位魔尊。尤以化神期的几个魔修为甚,他们原本还不太看得起陈禾,之前被陈禾压得抬不起头,心里又是恐惧,又觉得愤怒,现在他们只觉得虚空有一张大饼,看得诱人极了。

他们已经看出陈禾与释沣不同,后者对魔尊的势力地盘没多少兴趣,但是前者单单凝出这么一张地图,赤红火焰席卷天下之势,立刻使人感到一股窒息的威压。

——在陈禾指尖下,在陈禾面前的这个世界,整个中原并不算大。

陈禾五指随意一握,地图立刻化为赤红焰流,尽数没入陈禾掌中。

“魔道实力,大不如前。”

陈禾慢慢的说,他居高临下,将每个人的神情都尽收眼底。

“向尊者失踪之后,他们的人将目光转过来盯着我们这边,青州不服吞月尊者的妖修也不少,更不可忽略的是,正道诸多门派,早就在等着魔道内讧了。就像我们在这里谈论天下大势,寒明宗聚合派想必也在盘算,怎么在这次混乱里,最大力道的击溃魔道。”

天下修士要用的灵丹妙药都差不多,魔修多了,正道宗门就不好过。

正道势大,魔尊人少,魔修们就抢不到各种好东西。

——大家都等这个机会很久了,一个能扬眉吐气,把对方踩在脚下的机会。

“眼下就是正道的大好机会。”陈禾环顾众人,见他们都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顿觉满意,属下实力一般可以忍,要是愚蠢自大就不能忍了。

“向尊者失踪,鬼冥尊者远避西域,魔道等于失去了两位魔尊。”

说话的人还是没胆子提释沣去哪了。

“那么你觉得,他们会从哪儿下手?”陈禾漫不经心的问。

众魔修一凛,面面相觑,有些胆小的,已经脸色发白。

“豫州是个好目标?”陈禾又问了一遍。

这时人群最后面忽然冒出一个声音:

“不!我不这样认为!”

众魔修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到是一个只有金丹期的女修,有些人已经露出不屑神色。

“你是何人?”

女修旁边的老者吓得一个劲的给她使眼色,她视若不见,朗声道:“苗疆五毒门,白蜈。”

“五毒门的人怎会在这里?”众魔修哗然。

前几年五毒门的人还在豫州探头探脑,污蔑一个女修被血魔的师弟拐走呢。

呃,好像就是——

“魔道中人,出师后可以任选魔尊效力,五毒门与豫州同道没有什么太大的恩怨,我带着一位师叔前来,有何不可?”

那个五毒门老头被众人盯着,汗都下来了。

原本这般投效,对方立刻接纳,还允许参与到这种场合,五毒门的人已经激动得不行了,没想到师门最看好的后辈出来闹岔子。

“白蜈,你快回来,这里都是前辈——”

陈禾淡淡道:“无妨,你说。”

白蜈神色一振:“豫州虽然没有大乘期魔尊坐镇,京城也没有,浣剑尊者死后,向万春可能是裂天尊者的傀儡,所以那边的魔道势力,其实还在裂天尊者的掌握中。豫州看似空虚,但是除了少一位魔尊外,别的根本不缺,反观青州吞月尊者,忙于解决境内纷争。这两年来,青州各门派混乱有增无减,实力大损。”

“再者,正道宗派总是喜欢用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青州多妖修,有生性凶残的嗜吃修士,不止吞月尊者腻烦它们,同样也是正道的眼中钉。”

她深吸口气,笃定的对着众人说:“所以一旦正魔两道之战爆发,青州首当其冲。”

众人相顾愕然,忍不住思索起来。

陈禾懒散的笑了笑,还是前世的得力属下看着顺眼。

白蜈是离焰尊者麾下的第一号战将,单单实力高,是坐不上这种位置的。陈禾原以为这次她要数百年后才能出头,没想到她决定抢先在自己的势力下先占一个出谋划策的身份。

也罢,真要任凭白蜈混迹在魔修之中,就不好提拔倚重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

陈禾笑意忽然凝住。

北玄派功法,对天地之气变化最是敏感,即使隔着阵法,他还是感觉到了不对:“来人,出去看看。”

“陈公子?”

众魔修跟着沉下脸,难道正道这么快就来找死了?不是青州?

白蜈也是一脸诧异,满脸都是“不可能,难道正道蠢得超出我的预料,柿子不挑软的捏,不按理出牌”?

众人走到院中,隔着阵法听不到什么,只是看到院墙边有一群人架着梯子嘿呦嘿呦的爬上来。

“……”

这是谁吃饱撑了来爬豫州未来魔尊家的墙头?!

下意识解开了阵法,喧嚣立刻满满灌入耳中。

“差爷,这家肯定闹鬼啊!哪有砸不开的门?”

“是啊,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少废话!有没有住人,以为官府不知道?装死就行了?”

第一个爬上墙头的衙役擦把汗:“嘿,这院子还挺大…大……”

他神情僵硬了,低头看一院子黑着脸死死盯着他的人。

“啊——”

双手一松,仰面就倒。

“有鬼啊,院子里面站满了人啊,全是人啊…死活不出声!”

这时因为阵法撤销,大门也咣当一声被破开,抄着铁索的衙役们冲起来,看到满院子奇奇怪怪的人(有些魔修装束特异,披头散发寻常,面孔发绿才是唬人),耳中又听到刚才爬墙的衙役嚎啕的声音,霎时收住了步子。

好像有种令人胆寒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衙役们原本厉声喝问的话,变得结结巴巴:“查!官府查徭役,你们…是什么人,户籍呢?路引呢?有没有…缴过买徭役的钱?”

魔修们你看我,我看你。

默默的从身边摸了一样东西用障眼法。

陈禾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一群衙役官差,一本正经的对着发钗、破手帕、铜板甚至庭院里面随便捡的石头,一本正经的核查。

“这只能证明你们有户籍,买徭役的钱…”

又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送过来。

“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官府还能开具你们缴纳了徭役的公函?”

衙役们满腹疑惑的问。

第257章威慑

“做生意的。”

这是修士遇到官府盘查时,最通用的说法。

“胡……胡说,你们这样像做买卖的?”衙役声厉色荏的指着奇装异服的魔修们。

白蜈低头看自己百褶长裙,还有手臂上一串银镯,笑嘻嘻的走出来:“这位差大哥,我们是边疆来的,没见过世面,见笑了。”

白蜈长得普普通通,倒没会贪婪的盯着她看。

衙役们的眼神都溜到她戴的首饰上了。

——好东西,是值钱货。

他们有心讹诈,硬撑着找茬:“敲了半天门,怎么不开?是不是窝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几个脾气不好的魔修一瞪眼,说话的那个衙役顿时收声,改为嘀咕:“这是哪来的蛮人?”

这年月,会披头散发的,除了刚死爹娘,大概就只有疯子跟蛮人了。

“爬了院墙,踹坏了门,你还管老。子在家头发是什么样?”

一个铁塔似的黑黝黝大汉往前一站,众衙役全部矮了一截,唬得脸色发青,这大腿都没人家胳膊粗啊!

陈府的外管事早就知道这里是一群江湖人,他惜命得很,根本没进来,只在外面高声嚷嚷着官府查户籍,要抓逃避徭役的刁民。

院子里衙役们神情尴尬,把手里的“路引”“公函”互相传看,试图找出伪造的证据。

可怜他们大多数人,斗大的字只识得一箩筐,勉强能看懂户籍与路引,“公函”捏在手上,莫名的觉得这肯定就是证明了缴纳徭役的证明,“真”得让他们都不知道怎么挑错。

“来,你拿出去,给头儿瞧瞧。”

有衙役使唤他们当中跑腿的那个,拿了一片树叶颠颠出去陈府外管事看。

魔修们无动于衷。

如果外面有一个看破障眼法的,那必然不是凡人。

修士们为了避免沾上因果,都不招惹凡人,也很少在俗世引起麻烦。

只要能把这群官府差役打发走,魔修们谁都愿意装聋作哑,敷衍应付。假若来找茬的是一个修士,在场的魔修能叫他血溅当场,死无全尸,下辈子都后悔爬这道院墙。

陈府外管事拿起那片树叶,神情错愕,将“公函”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某郡某乡某某人,行商在外,缴钱半贯充作徭役。

横看竖看挑不出错,陈府外管事挤着眼珠想在官府印章上说事,结果仔细一看,好家伙,某郡某县令的师爷章印还真在上面。

陈府外管事想到什么,看那片树叶上就有什么,他顿时踟蹰起来,难道这不是一群泥腿子江湖人?宋先生办了一件糊涂事?

陈圳混迹官场多年,连带着这个管事也见识了不少。

他一下就想起哪种武夫,看起来像是开武馆或走镖的,实际上根本不做生意,都被养在一个大宅院里,其实那是某些权贵偷偷招来的亡命之徒,不知啥时候就能派上用场,多半用来干一些见不得人的阴私,所以表面上这些武夫跟任何人都没有牵扯,看起来也是清清白白,在官府的案宗里没有劣迹。

这才能解释为什么一群江湖人,户籍、路引甚至宅邸的文书,都是齐全的,寻常跑江湖的泥腿子,哪能蹭到县衙师爷的印章?

陈府外管事一阵心悸,赶紧把树叶塞回衙役手里,强作镇定的说:“行了,这家查过就去下一家吧。”

院子里的衙役听后如蒙大赫,忙不迭的拎着铁尺铁锁走了。

至于倒塌的大门?

对不住,向来只有官府差役收人孝敬,没有砸坏东西赔钱的,更何况是敲了不开砸的,就是请最厉害的讼师去公堂状告,也辨不赢。

有魔修走到门口,看了看外面。

“砰砰!”周围街坊急匆匆的将门关上,像避什么瘟疫似的。

百姓们不傻,这些衙役明摆着是找这家的麻烦,既然官差都没在这里讨到好,他们更是唯恐惹祸上身。

“回禀公子,外面没动静了。”

凡人在魔修这里根本排不上号,只要不是正道宗派、或者其他魔尊麾下来找事,那就根本谈不上“事”。

陈禾下意识的看了眼天色。

这么早,差役就打上门来…那些家伙,抓人有这么勤快?

想到陈郡守,陈禾有些明白了,同时哂然:一个郡守,就这点手段?

是想把他赶出豫州城?还是逮了关进牢里?

“不必理会他们。”

陈禾施施然的走回花厅。

至于那扇破掉的门,一个低阶魔修随便抬起来,在门板后面用符箓一贴,勉强将碎掉的地方拼凑好,随便堵上去就完事了——想要重新打一扇门,总得等街上木匠坊开门做生意。

魔修们很快把这个插曲忘了,重新布下阵法,逐条逐块的开始分析起修真界各方势力的动向。

“那些吃人的妖修,也算是吞月尊者的心腹之患,它们不听命令,我行我素,虽然它们多是杀戮正道宗派的修士,偶尔也会有魔修遭其毒手。要是寒明宗聚合派用铲除妖修做大旗,只怕天下修士云集相应,拍手赞同。”

“不错!”

白蜈提醒众人:“而青州吞月尊者,巴不得有人为他铲除那些刺头,最初恐怕察觉不到正道宗派的狼子野心。”

“……”

陈禾想:你直接说吞月尊者脑子不灵光就成了。

如今之势,魔道一损俱损,青州要是沦陷,这边的日子也不好过。

“既是这般,该怎样提醒…吞月魔尊呢?”

众魔修面面相觑,各自思索。

陈禾盯着白蜈看了半晌,后者竭力镇定,但是游移的眼神还是出卖了她的心虚。

——原来如此。

陈禾漫不经心的靠回椅上。

他说呢,五毒门怎么忽然有人来投效自己,还是自己点过名的白蜈,原来是蛊王滕波卖给他的好。

青州的问题,确实是白蜈看出来了。

但是她投效到这里,却是蛊王的指点。

至于滕波真正目的,那就更明确了!

也罢,只是一份人情,吞月尊者愿意相信则已,要是不愿……那是滕波自己的事。

陈禾向白蜈点了点头,沉声说:“既然五毒门的人是新来投效,这件事,就交给你。”

白蜈顿时松了口气,蛊王只对她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解决了之后,她想怎么做就全凭心意了,豫州是不是久留之地,她正要看看。

乱势将起,许多人就像白蜈这样,感到正是天大的好机会。

除了正魔两道的身份差异外,几位魔尊,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适不适合效忠的对象。

白蜈得了上古魔宗传承,但时日尚短,自知去别的地方难以得到重视,来豫州是个好选择。陈禾还算不是魔道尊者,应该正是缺人的时候。

唯一可虑的,就是五毒门曾与陈禾有一段过节。

要是陈禾心胸狭窄,容不下五毒门,白蜈转身就能投效别的魔尊,这世道要找一个落脚地还不容易么?蛊王指使她来,又没命令她后面要怎样。

白蜈心里琢磨,觉得如今豫州魔道的情况很算合心意,于是愉快的接下命令:“请公子放心,我等必将这话带到吞月尊者那边。”

“这只是一个传讯,吞月尊者即使知晓正道宗派的打算,青州的危机并没有解除。”陈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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