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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算什么-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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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的道袍都破破烂烂,他们储物袋里的衣服,灵药都差不多用尽了。

陈禾没去数过山壁上到底有多少刻痕,只知道负责凶兽潮每出现一次就添加一道刻痕的河洛派道人,已经换了四个了。

所有死去的人,都没有埋葬。

修真者差不多人手一个储物袋,活着的时候能放东西,死了以后还能充作一个高级草席,等待同门把他们带回河洛派。

——再小心,也总会出现不幸。

第一次看到死去的人魂魄出现时,众多河洛派道人没绷住,嚎啕出声。

之前八尾狐整个头颅都被银箭射穿,什么都没逃出来,以致人们都忘记了,在这片遗失的古荒世界里,纵然死去,他们也无法离开。

作为一个大乘期修真者,长眉老道熬得眼睛发红,眼眶下全是乌青,每天都要大骂好几场,才能把失神的河洛派弟子骂醒。

神态恍惚的人,都被赶到了山壁下。

始终没出过问题的,似乎只剩下陈禾,连天衍真人都疲惫不堪。

长眉老道曾经焦虑的盯了陈禾许多天,最后终于想起来了陈禾有一颗释沣抢来的蜃珠,如果陈禾想忘记,只要封存蜃珠,每天对他来说都是全新的。

长眉顿时释然,全不知每日都不吭声的陈禾,其实什么也没忘记。

陈禾站在山壁上,眺望远方汹涌而来的兽潮,默默想着昨天刚练出新诀窍的混元掌,他的衣服同样破得不成样子,整个人都黑了一层,手臂后背双腿上到处是深深浅浅的伤痕。

疤痕随便一颗上品灵丹就能治愈,在能出去前,陈禾压根不关系它们。

今天他也一样谨慎,死死盯着攀爬而上的凶兽,选取自己能攻击的目标,更配合身侧那个持圆盾的古修士防御。

咆哮声不绝,利爪下血肉横飞。

不断有古修士倒下,化为尘沙,这一幕总是反复上演的。

——要活下去,师兄会在外面等他。

陈禾抿紧唇,闪避过一只犀牛状的凶兽,随掌法而出的灵力,已经变成了浓郁的金色,这是能结丹的预兆,但这种状态已经持续很久了。

甚至天衍真人不久前都顺利结丹了,陈禾还没有动静。

只有陈禾自己知道,他积蓄的大量灵力,没有催化结丹,而是全部灌给了沉睡的石中火。每次调息醒来,他都能看到石中火的封印又少了一道。

快了,很快了…

蹬开一只人面蛛,陈禾反手拧断它的螯钳,顺势戳向一头利齿外凸的巨大猿猴。

差点被猿猴砸死的圆盾修士脱身而出,手持钩状的法宝,捅穿猿猴的胸膛,将它重重踹下山壁,然后这个古修士朝陈禾笑了笑。

这样一场每次都胜利无望的惨烈战争,一度导致许多河洛派修士绝望。

他们付出的努力,似乎只是让修士们死伤的速度慢一点——直到那些沉溺厮杀的魂魄感觉到河洛派众人的存在,并开始默契配合,那寥寥出现的微笑,隔着八千年,就像还活着那样。

这些记忆永远到不了明天的魂魄,谁最能跟他们聊得来?

一切再度化为尘土,圆盾跌落在陈禾脚边。

数个时辰后,那个古修士会笑着问:“小兄弟,你从哪里来?”

“是么,小兄弟想知道北玄派的事?那是很大的宗派啊,听说出现过不少仙人,可惜距离我们太远了,我们等不到援救。”

“北玄派与南合宗的大战?谁知道呢,我们金丹期修士,只是普通的大荒修真者,就算上去凑数也没资格。”

每次都只能在等待着凶兽潮自天尽头而来前,说上一句话。

陈禾也只有问一句话的工夫。

这么做的人不止是陈禾,长眉道人已经领着众人,将山壁上的古修士问了个遍,虽然过程没陈禾这么顺利,却也几乎知道了所有古修士的名字。

包括那个金甲银弓的大乘期修真者。

覆天山姬长歌,在八千年前,覆天山是相当了不得的宗派,可惜浩劫之战过后,与南合宗同盟的他们荡然无存。

这个姬长歌在大战爆发后,就返回了故乡水寰谷,最终葬身此地。

银弓金甲,跌落在尘土中,与旁人一般无二。

看着四周山壁复归平静,长眉老道揉着眉心说:“这次有什么看法,拿不出好主意,我们就只能继续耗在这里,贫道寿元还有三百年,总能熬到你们之中元婴期晋级化神期,给我添加几个帮忙的。”

众人默然不语。

陈禾忽然整个人摇晃了下,似乎要跌倒。

长眉老道大惊站起,却见一道火光冲天而起,火焰穿透窍穴而出,如果陈禾自己的衣服不是早坏了,现在穿得是河洛派多余的道袍,只怕要被这火焰烧得彻底无遮没拦了。

“这是怎么回事?”

陈禾拼着灵气一沉,火焰脱离他身躯,裹成了一个椭圆形的球。

“啾啾。”石中火兴奋的在空中蹦跶。

陈禾也不搭理石中火的蹭动,二话不说往山壁下跑。

“陈禾?”长眉老道放心不下,伸头张望。

“没事,我要结丹了。”

“哦!”长眉跟众人一样纳闷,结丹就结丹,这么赶是做什么?

陈禾没解释,他总不能说忍不住——石中火一脱离,他丹田灵气顿时多得快要撑裂经脉了。

第44章困战间隙

数日后。

“你,你——”天衍真人震惊得说话都磕巴了。

陈禾视若无睹的从他面前走开。

石中火悬浮在半空中,就像一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孩,跌跌撞撞的跟着飞,时不时还冒出一缕火苗,然后哧溜一下又吸回球体表面。

虽然被困在小界碎片里很久了,但陈禾与天衍真人还是“不熟”,跟河洛派众人也不熟。

主要是大家都陷在这场轮回的惨烈之战里,不是打仗,就是在调息,实在没有什么说话交谈的机会,河洛派众道士都猜测过陈禾的来历,可惜知道答案的人是长眉老道,他们不敢问,天衍真人也知道,但是他没法说。

迎面飘来几个半透明的魂魄,这是河洛派死去的修士。

受困于小界碎片,他们只能吸纳狂暴的灵气,无可奈何的停留在这里,与还活着的同门为伴,他们不像古修士,拿不起法宝,用不了生前的法术,只能做一些照顾重伤者之类小事。

更多时候他们会进入结界中,帮助那些凡人生存,扫除凡人里那些想不劳而获拼拳头奴役别人的渣滓。

修真无岁月,但是他们停留在这里的时候确实不短了。

没有昼夜四季之分的破碎世界,所有修士只好从自己的骨龄判断究竟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

十年,看这生生死死,重复十年。

“让你大意!死了吧!”

一个新出现的魂魄被其他灵魂虚影一顿胖揍。

那修士简直想哭,刚看到自己的尸体被放进储物袋,还没好好感慨这一场生死无常,大梦泡影,就被长眉老道指着大骂,这番惨痛的语言暴力过后,又被“早早”死去的师兄弟们没有魂魄爱的猛揍。

“难道你们没大意?”他不甘心的边飘边逃。

“你以为我们想揍你?打你是给别人看,别废话!”

“……”

说完一群魂魄拖着那个倒霉的新魂,趾高气扬的在山壁上游行:“这是长老的新命令,都看好了,谁要是敢死,他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还活着的河洛派众道士,调息的睁开眼睛,治伤的咬着绷带呆住,包括那些对出去这件事失去希望的人,全都生生打了个寒噤。

——太可怕了!

活着的时候没被同门欺负,死了却反要遭罪,徽机长老太狠。

陈禾就是迎面撞到了这么一支另类的游行队伍。

“小家伙,结丹成功了啊。”某魂魄不在意的说,将陈禾忽略过去。

“努力增进修为,不要死,不然揍得你连人都认不出。”路过的第二个魂魄补充。

倒是那个被凄惨拖拽的新魂发现陈禾的异样,吭吭哧哧的嘀咕:“救鬼啊,我真被打得认不清人了,怎么把这小家伙看成了金丹中期修为。”

众人闻声齐刷刷扭头。

不管是活人还是魂魄,目光都聚焦到陈禾身上。

“啾!”

陈禾倒没反应,石中火却像打了个喷嚏般警觉的清醒了。

纵然被抹过一次灵智,石中火仍然对修真者有本能的厌恶,除了陈禾——陈禾是它的住宅加饭堂。

椭圆火球嗖的一声,瞬间熊熊燃烧起来。

孰料陈禾一巴掌把它扑灭了。

“嗤啾?”砸到地面上的火球疑惑又委屈,索性闹脾气,待在石缝里不动了。

“好,好啊!”闻讯赶来的长眉老道十分欣慰。

倘若河洛派弟子也有这样跳级增长的速度,还愁什么呢?

“了不得!对了,小兄弟到底是何门派?”

“是啊,怎么会认识徽机长老呢?”

七嘴八舌一堆问题砸过来,陈禾当然不能回答北玄派,也不想说任何与释沣有关的事。多年在小界碎片内的相处,他虽不算认识河洛派所有元婴修士,但总有那么一份同陷危难、并肩作战的情分。

“我是黑渊谷的人。”

陈禾故作为难,摆出一副“是你们要我说的,不能怪我”的表情。

众人全部哑了。

半天,才有人弱弱的说:“黑渊谷什么时候连筑基期也收了,门槛降低?”

“那我们也去试试!”

“对哟,XX师兄,XX师叔你们死在这里,错过六道轮回,想再投胎,好像要走黑渊谷呢!”有个颇有见识的道人猛一拍掌。

旁人纷纷诧异发问:“啊,这是何故?”

“黑渊谷里的潭水,会流往地府的忘川河呀!”

“原来如此,捷径!”

许多魂魄也是第一次听说,面面相觑。

“师叔,你生前懂水性吗?”

“笨蛋,会水也不能游忘川河!三魂七魄都被洗得干干净净不说,万一爬不上岸怎么办?奈何桥下多厉鬼,我可不想变成其中一员!”

“那我们要怎么办?去蛮山无底洞做鬼修吗,别呀,我们以前都是抓妖抓鬼的!”

闹哄哄的一片,陈禾趁机脱身,绕着百丈山壁转了一圈。

这里是最佳的防御天险,同时也是一个没有退路的绝地,面对汹涌疯狂的兽潮,根本找不到什么有效的战术。

“魔头,是不是后悔了?”天衍真人也在溜达。

事实上这四面山壁,他转过无数圈了,作为未来的正道领袖,他自然也会观摩地形,绞尽脑汁的想办法。

陈禾侧头看他,忽然问:“你为什么总是叫我魔头?”

“别装傻,你不就是——”

天衍真人卡壳,他到现在都没搞明白陈禾到底是不是跟他一样重生回来的。

他一会儿希望不是,毕竟没有入魔的陈禾,与魔道尊者比起来,哪个更好对付显而易见。一会儿又希望是,为什么呢,重生就意味着之前死了,魔尊飞升没成功!

天衍真人最悲愤的一件事,就是自己好像是被陈禾飞升的事实气得呕血而亡。

这仇结大了!

麻烦的是,陈禾目前还没有入魔迹象,天衍真人想“除魔卫道”都做不到。

尤其陈禾现在看起来,跟离焰尊者还是有些区别的——小界碎片与外界灵气不通,也没吃的,只是辟谷,大家外貌都没什么变化。而且一旦结丹,外表就固定不变了——陈禾还是十七岁的模样,前世魔道尊者要更高一些,长发全白,冰冷慑人。

多年困战,除了给陈禾天衍真人添上满身伤痕,就是气息变得更沉稳。

长眉老道已经不止一次满意的表示,出去就收小道士做关门弟子,修行见悟性,危难见心性,他觉得天衍够资格做一派掌门。

这个决定,天衍真人自己还不知道。

陈禾却已暗暗记下,预备将来不但要把长眉的账算在这道士身上,还要挖出刻意隐藏的秘密。

——“你不就是”,就是什么呢?

陈禾不动声色的说:“看来,你很清楚我的身份。”

“别想套话,贫道不会上当的。”天衍真人嗤之以鼻。

原本天衍真人是金丹初阶的修为,十分得意,总算超过陈禾一筹,保持这个良好形势,未来正道有望,谁知道陈禾竟然不按常理,来了一个跳级。

生出危机感的天衍真人警觉心猛增。

没有套话成功的陈禾非但不恼怒,反而狡黠的笑了笑。

虽然看过数遍,但每次遇到天衍真人还是会毛骨悚然,本能的后退,却撞到了一个人,这下真正惊骇了。

听到两人对话的长眉老道拉着脸喝问:“你准备说陈禾是什么?”

天衍真人:……

“为何叫他魔头?”长眉老道气不打一处来,他再看好这门派后辈,跟看着长大的陈禾比起来,还是有那么点的差距。

黑渊谷这么多人天天编故事是为什么?不就是担心团子七情郁结,易入魔道!咳,虽然最后他们有点沉溺其中…但指着自己看大的孩子喊魔头,简直捅翻了马蜂窝。

被陈禾坑了的天衍真人,无奈回答:“是…是晚辈推算出来的。”

“嗯?”

“此人是我一生大敌!”天衍真人指着陈禾,神情严肃,其实他更想说,离焰尊者也注定是河洛派大敌,更是整个修真界的敌人。

不过饭可以乱吃,话还是不能乱说的。

哪怕陈禾日后会成为喜怒无常的魔道尊者,只要现在还不是,他就不能这么讲。

“你这小辈,多深的修为,就能算出一生大敌了!”长眉老道一拂尘扫得天衍真人抱头哀叫。

“你算错了!”长眉没好气的说。

不等满腹委屈的天衍真人蹲一边,陈禾忽然说:“其实我觉得没错,这位道兄与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来日肯定有很多账要算。”

长眉道人愣住:“这是为何?”

“看他不顺眼!”“他说我一辈子看他不顺眼。”。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开口:

“我算的!”“他算的。”

“……”

狂风卷起凶兽骨骸所化的沙土吹向天尽头,古修士的身影缓缓出现。

长眉老道沉着脸看天衍真人:“这次兽潮结束后,贫道要跟你好好谈谈!”

“长老?”

“贫道不明白,为什么你看不顺眼,又是你一生大敌的人,就肯定是‘魔头’?”没有辜负陈禾的有意坑害,长眉老道察觉到了重点。

天衍真人脸瞬间苦了,他想说这是天机,河洛派中人最懂,天机可以看,不能说。

只是,一个金丹期的修真者怎么可能看到天机?

那边陈禾心情轻松的回到圆盾古修士的身边,被无数脚在身边踩来踩去的石中火,终于忍不住哧溜一下跳起来,滚到陈禾脚边。

“三昧真火?”

银弓金甲的古修士忽然停下。

陈禾知道他是姬长歌,低头抱起石中火,生硬的行了一个从古修士那里学来的礼节。

“你是北玄弟子。”姬长歌意味深长的说。

他是这些古修士的首领,一举一动都受到瞩目。听到这话,山壁上更是一片惊愕,河洛派的修士吃惊,古修士们也侧首望来。

“北玄派怎会有人在这里,而且还是普通的金丹期。”

“对啊,北玄派不是只有血魔吗?”

古修士惊奇:“血魔是谁?”

河洛派修士:“抱歉,记错了。”

差点串了八千年!都怪我们太熟了——河洛派道人们捂嘴不忿。

长眉老道跃前一步,警惕的看姬长歌。

——姬长歌是覆天山中人,覆天山以南合宗马首是瞻,在浩劫之战中与北玄派为敌。

凶兽潮浩浩荡荡而来,已经没有再多说的机会。

姬长歌只平淡的对陈禾说:“到我身边来罢。”

第45章机缘传承

“呼。”

随着兽潮化作沙土瑟瑟滚落,众人脚下一软,跌坐在地喘气调息。

长眉老道也松懈下来,开始点人数。

很好分辨,古修士们也重新变成一捧尘沙消失,山壁上只剩下他们自己人。重伤者及时救治,那些再也起不来的——不提也罢。

因为忧心陈禾战前被叫到姬长歌身边,长眉道人边战边注意陈禾,惹得他自己后背伤了两处,抽痛的滋味远远比不上他找陈禾时,瞬间的惊愕。

“你!”

长眉道人倒退一步,紧张得眉毛耸动。

一身金甲,手挽银弓的姬长歌临风而立,竟没有消失。

他就站在盘坐调息的陈禾身后,石中火如临大敌,阻隔在两者中间。

刚才那番苦战,让石中火颇为沮丧,它冲上去就烧,怎奈兽潮也好,古修士也罢,即使早已死去多年,组成身躯的是沙土与灵力。

牵连着这个小界碎片的灵气。

纵然是三昧真火,努力焚烧半天,才让一只獠牙利爪的凶兽倒下化为尘沙,溃散的灵力重新回到这片天地中,然而等到狂风再起,获得灵气的兽潮自然重现。

就像人喝西北风不会饱,只能烧沙土的石中火又怎会开心?

“啾,噗啾!”石中火感到面前的姬长歌也是那种“没法烧”“烧了也白烧”的存在,更是不忿的蹦跶着。

陈禾睁开眼睛,站起来将石中火揽到自己身后。

他初晋金丹期不久,正处在巩固修为的阶段,刚才那番战打得也很保守,但比之从前,要游刃有余得多。

战争面前,修为再高,若不谨慎,照样死得快。

陈禾选择尽快给石中火解开封印,正是为了多一个帮手,让它守住自己的后方。

看到眼前没有像往常一样消失的姬长歌,陈禾同样心中一紧,以姬长歌的实力,堪比大乘期的八尾狐也挡不住他一箭,若真要动手,长眉老道也拦不住。

河洛派道人们陆陆续续爬起来,有些忐忑,又有几分茫然。

包括天衍真人,他两辈子第一次听到陈禾是北玄派的。

当看见姬长歌眺望山谷时,天衍真人顿时一震,不好,姬长歌怕是自困战中醒悟过来了,醒悟誓死守护的水寰谷早已成为废墟,兽潮与古修士已是尘沙仅剩执念。

让一个沉溺在幻梦中的人目睹现实,何其残忍。

若这人再有强悍无匹的实力,又何其危险!

河洛派道人们悄悄给陈禾打手势,长眉老道也无声的示意陈禾后退,结果陈禾却对着他们摇摇头。

众人大急,连天衍真人都鼓着眼睛想陈禾这家伙怎么这样顽固,明摆着危险嘛!

——是祸躲不过,陈禾猜测自己之前实力差,姬长歌根本没有主意过自己。

石中火的出现,让姬长歌多瞄了陈禾一眼,恰好赶上陈禾实力提升,北玄派的功法又特别好认:从金丹期开始,窍穴灵气浮动,浑然天成,与其他修真者灵力化作真元后,都集中在丹田截然不同。

如果一个北玄派的弟子入魔,天然便是魔气缠身的可怖模样,能吓得敌人以为遇到积年老魔。

陈禾修为低姬长歌三个大境界,自知瞒不过去。

“到底怎么回事?”有人低声询问。

“笨蛋,姬长歌发现我们是多出来的人了!”天衍真人恨铁不成钢,说完才发现自己骂了“师祖们”,讪讪捂嘴。

“没错你们这群笨蛋,气死老道,这都看不出,姬长歌的魂魄从混沌执念里苏醒了。”长眉老道顿足。

“他是怎么发现的?”

“我们的破绽还少吗?从道术到功法的方方面面,我们跟古修士差别大了!”长眉老道揪着眉毛说,“刚才他注意到了陈禾,心中起疑,再多看我们几眼,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呃!”众人扭头看陈禾,觉得确实不能再继续刺激姬长歌。

大家小心翼翼挤眼睛,不敢再出声,害怕弓箭不长眼。

姬长歌凝望山谷许久,才转过身说:“你是北玄派弟子?”

陈禾慢慢点头。

姬长歌语声十分萧索:“我原以为,你也是不耐烦修士们之间勾连瓜葛,各种关系缠绕,什么也辨不清,就闹到仇深似海必须你死我活,打生打死的事,才远离门派来到这里。”

这下所有人都听出来了。

姬长歌离开覆天山,回到水寰谷,是厌烦修真界两派开战,找个理由出走返乡。

众人瞬间松口气,不是仇恨北玄派就好。

“没想到——”姬长歌低头看银弓,他的手变得透明起来,这才是魂魄应有的真正姿态。而金甲银弓,是他本命法器,神魂不灭,自然还能为他所用。

满地兵刃法宝残骸,还有灰白的沙土。

凶兽的獠牙,角,混杂其间。这些都非常坚硬,是上古修士喜欢的法器材料,骨骸成沙,它们还勉强留存。

姬长歌平静的问:“我死了多久?”

“时过境迁,世间已过八千年了。”

长眉老道抢着说,顺带还给了陈禾一个警告的眼神。

姬长歌头也不抬:“八千年,修真界尚有北玄派弟子,我覆天山只怕早已灭绝。”

众人刚放下去的心瞬间揪紧。

“北玄派赢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长眉老道迅速将浩劫之战的惨烈结果说了一遍,北玄宝藏的事情当然隐瞒下来。

出乎意料,姬长歌既不难过,听到北玄派式微近千年来有等于无的时候,也没有丝毫幸灾乐祸的痛快,他不悲不喜,就这么无声伫立,最后连长眉老道都绷紧了神经,姬长歌才不紧不慢的开口:“你们想出去?”

“呃!”河洛派道人们震惊。

“天地撕裂之景,发生得太快,我依稀看见一二。”姬长歌负手于后,神色淡淡的说,“此地灵气窒闷,神识放出去仅仅只见狭小一片,四面堵塞,我料这里已被封存,尔等必是误入此地。”

陈禾将探头探脑的石中火摁回去:“不知前辈有何要求?”

姬长歌微微一笑。

他面容如刀削斧立,英朗硬气得很,一柄银弓足有半人高,气宇轩昂,威势赫赫。此刻身若透明,魂魄仍给人千钧压力。

“吾亲、吾故,乃至吾敌!全都在这片天地被撕裂后,瞬间消亡。”

姬长歌手指山壁下凶兽成片沙土骨骸,“人间权贵起兵,平民枉死;修真界开战,天下沦亡;天神一怒,众生蝼蚁!”

誓死要守卫的故土家园,就在这片天地崩裂时彻底消亡。

尸横遍野,骨骸成堆。

只留下执念不消的魂魄,继续那一场虚无缥缈的战争,已经失去意义的战争。忘记了曾经,忘记生死,永远重复死前的那一天。

“只要你们起誓,无论是你们,还是你们的后辈,不论哪一飞升之后潜心苦修,必要寻那撕裂我水寰谷的仙人报仇!”

众人都露出不忍之色,而不是为难。

因为谁都知道,这是个几乎不能实现的愿望。八千年前就能撕裂天地,封存小界碎片的天神上仙,现在的实力是御剑也追不上。

“前辈。”陈禾忽然开口。

姬长歌负手冷视:“如此要求,你仍嫌高吗?”

“不,前辈。八千年前,被称作浩劫之战,长眉道长已经说过,天下宗派十断其九,这只是修真界的浩劫,对世间最大的浩劫指的是古荒大地彻底撕裂。”

长眉老道也反应过来,连忙说:“没错,现存的九州与四海,比之古荒狭窄得可怜!根本查不到水寰谷这一片,究竟是仙人混战到此地时波及,还是随着古荒大地一起崩裂的。”

姬长歌瞳孔收缩。

天神也卷入混战,他当然知道,只是上界仙人害怕波及自己出身的门派与宗族,都选择没人的荒山野岭动手。

最后是打得太多,天地山岳承受不住,还是战局一发不可收拾抛弃底线,不顾下方是否有人烟?

姬长歌不知道,八千年后的长眉道长与陈禾就更不知道了。

“所以前辈所求,我们无法答应。”陈禾看着姬长歌,毫无惧意。

“哈,哈哈哈——”

悲凉的笑声过后,姬长歌身影原地消失。

“呼!”众人长长的喘了口气,纷纷擦汗。

长眉老道马后炮的跳脚,斥责陈禾:“你也太大胆了!万一姬长歌恼羞成怒,给你一箭,老道这辈子就甭出去了,出去也会被你师兄打死。”

“师兄哪有这么不讲理?”陈禾不乐意的说。

之前隐瞒身份,两人从不提释沣,现在听得河洛派众人又是一阵发愣。

连天衍真人都在琢磨,离焰尊者的师兄到底是谁,上辈子没听说过啊!

“你师兄不讲理的时候多了去了,你是记不住!”长眉愤愤说。

这个陈禾无法辩驳,只好眨眨眼,摆道理安慰长眉老道:“我见姬长歌神智清醒,未必为他自己的死怨怒,也不会为覆天山断绝之事记恨。毕竟沙场无眼,生死不论,他大概只是放不开故土家园覆灭之仇,他提出的要求,不说我们,谁也做不到,只是为了安心排解执念。”

“你也是!还有你们,答应他不就完了,反正做不到也没危险!”长眉老道迁怒。

“呃。”众人讪讪,都知道做不到了还去答应,跟骗子有什么两样。

“他已看见最悲惨的结果,又何需让他怀有不可能的期望,姬长歌这样的修士,实力非凡,高于世间,不需我们用欺骗的话来安慰同情他。”陈禾说着,又想起云州城陷入火海中的陈家,那些惨烈的过去都是事实,若相信父亲看重他,只是忙于在外做官,就是自欺欺人而已。

“哎。”长眉老道揪胡须不语。

天衍真人却有些发愣。

他不由自主的将离焰尊者与陈禾重合。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陈禾说得出这样的话,想必上辈子的魔道尊者也是这个看法。这魔头到底经历了什么呀,天衍真人挠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惜离焰尊者喜怒无常,更少言寡语,天衍真人听他说过的话,加起来还没这辈子多呢!

众人各有心思的喟叹一番后,一个道人到山壁下重新刻了一道深深痕迹。

日子还长,他们总会出去。

当狂风卷起尘沙吹向天尽头,山壁上古修士们出现时,河洛派众道人都紧张的看着再次出现的姬长歌,“到我身边来罢。”姬长歌神态平和的对陈禾说。

众人傻眼,尤其是长眉老道,对这情形万分熟悉,差点哀嚎出声——又来一遍?刚才的事全忘了?

事实证明长眉老道想太多。

姬长歌径自说:“你是北玄弟子,功法恰当,是我唯一选择,我之箭术非覆天山所传,乃我自悟,学得多少,便看你的机缘罢。”

第46章瞒不住

山壁上的划痕达到万条的时候。

西城十三坊不复原状,许多房屋因为年久失修,或多或少都有坍塌。坟冢又添新魂,凡人不是修士,死去后只能被困于原地,初始还有形态,逐渐就化为没有神智的虚无雾气。

泉水日渐干涸,果林与田地作物蔫巴巴的,人们坐困愁城。

“还活着的凡人不多了,我们还能等,他们只怕熬不了几年。”

河洛派修士悄悄议论。

刚闭关结束,晋境金丹中期的天衍真人忧心忡忡。

“好,你的悟性不错。”长眉老道欣慰的摸胡子,如果不是身在小界碎片内,他非常想冲回山门对着自己做掌门的徒弟吼“说什么不会遇到比你更聪明的徒弟”“老道这就遇到了”!

天衍真人恭恭敬敬的站在长眉面前。

自从他倒霉的被长眉老道叫去谈谈后,天衍真人委婉的把重生经历说成黄粱一梦。他当然不会往脸上贴金,说自己是未来的正道领袖,他只是含糊的将离焰尊者的情况说出来——获得石中火,焚烧云州城,魔道说一不二的尊者,与陈禾容貌相似,甚至也叫这个名。

长眉老道听后深受震动。

三昧真火险些失控焚烧云州的事,曾让黑渊谷中人忧心万分,幸好他们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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