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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有点毒-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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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思雅松了一口气,可又想到一件事情,问道:“万一她会写字呢?”

郑氏帮女儿把一丝碎发别到耳后,温声道:“你这孩子也是吓得傻了,她一个又穷又傻的丫头,怎么会认识字的,又怎么会写字,只要她不能说话了,你就只管放下心来,逃命去吧。”

郑氏又看一眼女儿身边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的春纤,冷声道:“你个没出息的小蹄子,这点事就吓成这样,我已经给了你那老子娘一笔银子去养老,你只需小心服侍你家小姐便是,还呆在这里做甚,还不快去给小姐更衣!”

春纤又是呆了一呆,随即明白过来,飞奔到阿紫身边,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和另一个婆子一起,扶了她往彩云居走去。

十几年前;冯老爷还只是正五品的大理寺丞,却已位于五位寺丞之首。那一年发生了一件震动朝野的大事--皇六子贺亲王在去与平田和谈的路上下落不明。

两年后,贺亲王九死一生,终于归朝。谋害贺亲王的凶手也抓到了,竟是位芝麻绿豆官韩九泽。他一口咬定,没有受任何人的指使,全部是因为他和贺亲王的私人恩怨。这件事很快便由刑部定案,交由大理寺复审,而负责复审的便是时任大理寺丞的冯明。

冯明在复审过程中,意外发现此案不但和大长公主有关,更和负责寻找贺亲王的大将军吴奔有莫大关系。正当这时,大长公主的夫君沈驸马召见了他……

此案最终由韩九泽一人顶下所有罪名,偏偏他又没有亲人,诛九族也变成一句空文,只判了斩立决。

之后,冯明虽然没有正式成为沈驸马和大长公主的人,却也得到他们诸多关照,从五品的大理寺丞,做到了大理寺少卿,一路顺风顺水,官运亨通。

一年前平安侯吴奔率兵谋反,在北地登基为帝,国号大吴。吴奔是大长公主的女婿,却又和他们早已决裂,因此并没有管他们,任由大成皇帝将这对以往贵不可言的夫妇收监。

当年韩九泽的案子被重新提起,沈驸马供认不讳,已经身为大理寺少卿的冯明立刻也被收监了。

世事本就这般无常,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第五章 缇骑出,雨声啼

头好痛啊;真的好痛!

不但头痛;喉咙里也很痛;嘴里又干又渴;阿紫强忍着疼痛睁开眼睛;就看到坐在她对面的那张脸。

冯太太郑氏!

蓦的;她想起昏倒前的那一切;太太让她冒充小姐。对了;她们还给她灌了哑药!

那时她还没有昏死过去;太太对小姐说的话;她全都听到了。她的耳力和眼神都比别人要好些,即使当时太太的声音并不大,她也听得清清楚楚。

哑药?莫非现在自己已经哑巴了吗?

阿紫的养母就是哑的,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不是真的变哑了,但她的喉咙里的确很痛。

她想试着发出声音,但她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有些颠簸,似是在行走的马车上。郑氏坐在她的对面,身边是两个心腹于妈和丫鬟夏桂,而坐在阿紫身边的,则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春纤。

阿紫再看自己身上,衣裳用的是上好的布料,她的手腕上带着翡翠镯子。看来她现在已经是小姐冯思雅了,而这应该就是将冯家人押送京城的路上。

郑氏看到她醒了,并没有说话,目光凌厉看向她。郑氏是美人,一双美目妩媚动人,但此时却布满红丝,黯淡无神,可她看向阿紫时,那双眸子却仍如黑夜里的利刃,不寒而栗!

阿紫在心里叹口气,她又傻又哑,可郑氏对她仍然防备。虎毒不食子,郑氏为了女儿,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阿紫的头靠向车厢壁,立刻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用手摸去,那里鼓起好大一个肿包,于妈那一棍子还真是用力,阿紫暗暗吐吐舌头,若于妈再用力些,自己怕是要变成死鬼小姐了。

只是现在,她最想知道的就是自己是不是真的哑了,可她不能出声查探,若真哑了也就罢了,若是没哑,郑氏和车上这几个人,就能想出更狠毒的法子把她变成哑巴。

阿紫看着郑氏和于妈、夏桂头上的金簪子银簪子,想像了一下被簪子刺到喉咙的惨状,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

她索性重新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去看郑氏凌厉的眼神,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头和嗓子都很痛,虽然死不了,可她也要养足精神和体力,瞅准机会一定要逃出去。

想到逃跑,阿紫便又想起那个奇怪的梦,梦中那个看不清脸面的女子拼命逃跑,她不想死,所以她要逃。而现在,自己也不想死,所以也要逃出去!

押送犯妇的马车如同一具行走的监狱,一扇加了铁栅的小窗子,把车上的人同外界分隔开来。

外面下起了雨,雨点从窗子里飘进来,已是暮春,但冰冰凉凉的雨丝还是让人打个寒颤。

阿紫把眼睛张开一条缝,她看到郑氏正在出神看向那扇小得不能再小的车窗,凄厉的眼神里,此时多了些许温柔。母女连心,这狠毒的深宅妇人,定是想起了她的女儿冯思雅吧。阿紫心里酸楚,远在方北墓园里的养母怕是永远也想不到,在城里“享福”的女儿正在送死的路上,或许不是去死,而是比死更可怕的所在,生不如死。

冯府内有两个老妇人,她们都已风烛残年,日日做着同一件事——洗刷着整个府里的马桶!阿紫初来时见她们额头有刺青,觉得好奇,后来才知道这就是官奴犯妇的标记。

与前朝不同,大成凡是在额头刺记的犯人,只限两种,一是犯了流刑的重犯,二是被充做官妓或官奴的犯官家眷。判流刑的都是男人,而女眷便根据年龄被充做官妓或官奴,年纪轻的为妓,年老色衰的则为奴。

黥刑,又称墨刑,就是在犯人额头刺字,再涂以颜墨,永不褪色。即使有的犯官守得云开,终有平反起复之日,但这额头刺青,也会伴随一生,成为终生耻辱;而那些为奴为妓的女眷,则永无翻身之日,夫君或父兄起复之日,就是她们自尽之时,若是她们不死,那便是整个家族之耻,所以她们只能默默了断,或许还能换来夫君父兄的一滴清泪。

阿紫不知道自己几岁,大家都说她顶多十二三岁,这样的年纪本应是要被充作官妓吧,自己眼下又傻又哑的,说不定那些教坊啊青楼啊看不上吧,阿紫忽然又挺开心的,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哑了,可现在看来,当哑巴也挺好的。

她重又闭上眼睛,胡思乱想着,忘了头上和喉咙的疼痛,不知不觉睡着了。

车厢内的其他四人却不似阿紫这样轻松,听着车外的雨声,她们各怀心事。郑氏把眼睛从车窗上移回来,看着正对面那个小小的少女。

这孩子洗净了脸,换上雅儿的衣饰,看起来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女儿,长了一副好样貌,比雅儿还多了几分高贵之气。听那墓园管事说这孩子只是哑巴妇人捡来的养女,无依无靠,又是个傻的,只要那几个姨娘不从中作梗,凭她的容色气质,大理寺和刑部的人也不会怀疑,到时只说她在路上染病嗓子有疾便是,谁又能想到冯家千金已经李代桃僵。

唉,这个时候,女儿应已离开庆远了吧,郑氏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已经把全部私房钱都给了兄长郑子兴。

兄长一向对她很好,对女儿也视如己出,但此一时彼一时,眼下冯家出了事,郑氏也不指望郑子兴能一如既往,但看到这笔银子的份上,他定能把冯思雅照顾妥当。

天色暗了下来,一道闪电把这雨夜照得宛若白昼,雷声阵阵,这雨下得更大了。

春雨多是细雨如织,如这般大雨滂沱的,几年里也难得一见。今年的雨水来得这么早,实乃异象。

冯明身为大理寺少卿,在大理寺根基牢固,因此他的案子便由刑部受理,甚至免去复审和三司会审,由刑部直接越过大理寺和督察院向皇帝汇报,而负责抄家和抓捕冯家女眷的也是直属于皇帝内卫营的缇骑。

虽然四辆马车里押送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可缇骑却不敢懈怠,大雨滂沱,却仍然冒雨前行,庆远距京城百余里,这样马不停蹄赶路,明日便可到达京城了。

平安侯吴奔兵变谋反,在北地黄袍加身,眼下圣上担心的不只是吴奔狼子野心挥师南下,还有朝中的风起云涌。吴奔是大长公主的女婿,昔日借助大长公主之势,权倾朝野,这满朝文武之中,不知还有多少是吴奔党羽。若真有一日吴奔挥师南下,这些人就会里应外合,蝼蚁毁堤,大成千古基业也将毁于一旦。而大理寺少卿冯明便是这些蝼蚁中的一个。

大雨如注,马车辚辚,两旗缇骑押送着四辆马车在雨夜中艰难前行,向着大成帝京而去。

————蚊子腿再细也有肉,这文再瘦也有一万来字了,到底有人在看吗?看文的别潜水,出来说说话,我感觉自己是在玩单机,想罢更了怎么破?

 第六章 蜘蛛

“旗官,雨太大了,前面都是坡路,雨大路滑,不如找个地方避避雨,明日清晨再赶路吧。”

这队缇骑的头领是位总旗官,但也只带来两支小旗共二十人。他们要捉拿的并非悍匪强敌,而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深宅妇人,自是用不到太多的人力。但冯明既是与大长公主一党有关,那便是重案,相关人等无论男女老幼都不能有一点闪失。

庆远距京城不过百余里,总旗官原是想连夜赶路,明日清晨城门一开便把人送到刑部交差,但眼下大雨倾盆,前面数里都是坡路,真若因路滑出了差错,反而不美。

这队缇骑常在京城周围办案,于这方圆一两百里的地势都很熟悉,穿过雨雾,很快便在附近不远处找到一处破庙。大成重佛兴道,僧人地位很高,但这庙却已荒废多年,平日里便成了乞丐流民栖身之所。

几名缇骑在庙内转了一圈,并未见到在此栖身的流民,总旗官便让四辆马车里的女眷全都下车,到庙里歇息。

冯家虽然落难,但在朝廷定罪之前,这些人仍是官宦内眷。缇骑的职责便是抓人抄家,于这些自是心里有数,对这些女眷,也都避着男女之嫌,没有为难她们。

冯府的人当然不只这四辆马车上的十几人,能被抓进京城的除了太太郑氏和女儿冯思雅,便是四位姨娘,以及太太小姐们贴身服侍的婆子丫鬟,府里各处管事和那些下等家丁丫鬟都已提前被遣散了。并非是郑氏心慈,而是府里摊上这样的事,自是只能留下亲信,万一那些靠不住的胡乱说些什么,反而会加重老爷的罪责。

缇骑们在庙里找到些破旧香案桌椅,用刀劈了,点燃火堆。冯府的女眷们席地而坐,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败的味道,地上堆了些枯草,有老鼠窜出来好奇地看着她们。庙中常有流民,这些老鼠并不怕人,昏暗破败的大殿中,一双双小眼睛亮晶晶的,如同幽灵。

忽然,一只正在结网的蜘蛛垂下来,粘着长长的细丝,正落到李姨娘的头上,李姨娘尖叫一声,险些昏倒。

这些女眷养尊处优惯了,哪里有过这样的日子,李姨娘已经哭了起来。她这一哭,别人便也忍不住了,四位姨娘哭作一团。

她们年轻貌美,原以为嫁给老爷就能享尽荣华,没想到不过几年光景,就沦落到如斯境地。

“哭什么,昔日你们媚惑老爷时不是个个风|骚大胆得紧,这会子倒没胆子了。于妈,谁再敢哭哭啼啼,你就替我掌她的嘴!”

这个时候,郑氏出奇镇静。她只有冯思雅这个女儿,如今女儿已经安全,她再无牵挂,反而比这些人更能从容面对。

四位姨娘并没有噤声,她们虽非出身青楼,但却都是市井小户之女,骨子里本就比大家闺秀多了几分泼辣。若是以前,她们是不敢在郑氏面前造次的,但现在大家都是犯妇,谁又能比谁高贵?

郑氏的话没有起到作用,姨娘们哭得更销魂,且边哭边骂,骂老爷薄情寡义,骂郑氏心胸歹毒。忽然,陈姨娘抬起头来,看向坐在暗处的冯思雅。就在不久前,郑氏一碗红花打下了她腹中的胎儿,郑氏令她没了孩儿,而冯思雅却是郑氏的女儿。

以前她只是个出身低微的姨娘,郑氏却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大太太,即使被灌下红花,她也不能声张,甚至不能告诉老爷,她曾经有过身孕!

但现在她们是一样的人了,都是犯妇!在这些缇骑面前,还分什么嫡庶尊卑,她们不过都是一群即将成为官奴官妓的犯妇!

她不用再怕郑氏,也不用再畏惧大小姐冯思雅。什么大太太,什么嫡长女,到头来还不是和她是一样的下场。

陈姨娘的眼中充满仇恨,恶狠狠看向那坐在黑影里的女孩儿,忽然她瞪大双目,隔空指向冯思雅:“她不是,她不是!”

说时迟那时快,郑氏已经扑了过来,和她扭打在一起。陈姨娘也不甘示弱,连撕带咬,于妈和夏桂也扑过来和陈姨娘的丫头婆子们打成一团。

缇骑们原本已被这群哭哭啼啼的女人烦得要死,现在又看到她们动起手来,立刻围过来大吼着让她们住手。

但郑氏不能住手,她要撕烂陈姨娘的嘴,让她像阿紫一样,彻底不能说话!这个贱婢既然发现了端倪,就不能容她喊出来,否则这些缇骑们定会生疑,返过头再去捉拿冯思雅,那她苦心安排的计划便要毁于一旦,而女儿也要落入魔爪,和自己同一下场。

为了女儿,郑氏拼了性命,平日里苦苦维持的高贵端庄此时全都抛下,一如疯妇!

缇骑们无奈,却又不能亲自动手,只好吼着旁边呆坐的几个女眷去把她们拉开。一时之间,不论是缇骑还是这些女眷,注意力都在中间扭成一团的几个人身上。

阿紫木然望着这一切,忽然,她感觉到坐在身边负责看管她的春纤捅了她一下,昏暗的光影下,她看到春纤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快逃!

阿紫感激地对她点点头,身子忽然向后仰去。伴随着电闪雷鸣,缇骑们的呼喝声和女人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稚嫩的身子先是滚到佛龛后面,继而一样物事噗的飞进熊熊燃烧的火堆上,发出嘶的一声。

这声音并不大,淹没在大殿内的喧嚣之中。但也不过就是顷刻之间,大殿内的声音全都消失无踪!

这些人全都睡着了,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郑氏和陈姨娘依然抱在一起,郑氏的手还按在陈姨娘脸上,而陈姨娘则扯着郑氏的头发。

但现在,她们都倒下了,就连方才还瞪着小眼睛看热闹的老鼠也缩进枯草中睡觉了。破烂不堪的大殿内是死一般的静。

从一踏进破庙那一刻起,阿紫就在想办法逃跑,明天就到京城了,这可能是她唯一能逃走的机会了。

落到李姨娘头顶的那只蜘蛛是淡淡的绿色,阿紫认出这种少见的绿蜘蛛是制作上好迷药的一味药材。它本身的药性并不大,但小小一只也能令这整个大殿几十口人睡上小半个时辰,而这小半个时辰却能让她跑出很远很远。

但若没有春纤好心放她逃走,即使她方才悄悄捏住一根蛛丝,也没有机会躲到佛龛后面,用那根蛛丝把绿蜘蛛拽过来,她把绿蜘蛛抛进火中,令绿蜘蛛身体内的药性散发出去,很快,这些人都睡下了。

阿紫从佛龛后爬出来,看一眼大殿内睡去的人们,她没有迟疑,闪身跑出大殿,消失在雨夜之中。一一一一这本书是甜文,不虐的,真的不虐。

 第七章 月光如水,修罗银面

雨已经停了,却又起了风,十来个缇骑在庙外巡逻,他们还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情。一条瘦弱的身影借着树影的掩护悄悄躲过他们的视线,绕过破庙外早已损毁的断壁残垣,向着来时的小路疾奔。

踩着一地泥泞,阿紫忘了头上的疼痛,她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远远离开,纵使她只是一条贱命,也不要去给别人做替死鬼!

此时正值四月踏青时节,晴空万里时,这里定也是桃花梨树,草长莺飞。但此刻黑夜掩盖了一切,白日里的如烟绿柳,这时却如披头散发的怪物在夜色中张牙舞爪。

阿紫只是十二三岁的孩子,她对黑夜本能的惧怕,但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命!

她身材瘦小,又已整整一天粒米未进,就这么拼了全身力气跑出约末二里多地,便气喘吁吁,还有几分头晕脑胀。

她喘着粗气,舔舔起皮的嘴唇,嗓子里是火辣辣的疼。她伸手折下一枝柳条儿,贪婪地舔着柳叶上挂着的雨水,冰冰凉凉的雨水沾到舌尖上,如同琼浆玉饮,喉咙舒服多了。

她回头看向破庙的方向,看不到有人追来,阿紫长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还没有人发觉她逃跑了。

月亮艰难地拨开阴暗的云彩,露出外边脸儿,便有微弱的月华透出来,阿紫冲着月亮调皮地做个鬼脸,脸上一贯的木然被少女俏皮的笑容所取代,平日里那双呆滞的眸子晶莹透澈,笑起来眉眼弯弯,清极艳极,宛或春日里最美的那一弯新月。

她转过身来,脸上还挂着淘气又得意的笑,可也就是刹那间,笑容便凝在了脸上,愣住了。

就在她的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她转过身的时候,还差一点撞到那人的胸口。

那人的衣裳是深色的,黑夜中看不出颜色,他的个子很高,尚未长成的阿紫刚刚触到他的胸口那里。

阿紫吃惊,却没有害怕,她仰起小脸看向那人的脸,却见那人的脸上,带了一张银色的面具,那面具狰狞丑陋,夜色之中,闪出冷冽的光茫。这一刻,阿紫想起以前在墓园时,听守墓人讲起的修罗王。

也只是一刹那的惊诧,阿紫没有迟疑,掉头便跑,不论你是恶鬼还是阿修罗,我全都惹不起,惹不起就要跑,这才是硬道理。

那人发出一声冷笑,笑声低沉,带了一丝嘲弄,似是在嘲弄眼前这个稚弱女孩的自不量力。

阿紫夺路狂奔;她虽然没有武功,但身材娇小轻灵,如同一只小小的兔子,在黑夜中奔逃。可是不论她怎么跑,那个带着银面具的修罗鬼都在她身后一尺之处,近距离跟着她!可却又不急于抓住她,倒像是吃饱喝足的猫,逗弄着送到嘴边的老鼠。

他就是那只猫,而她当然就是可怜兮兮却又生机勃勃的小老鼠了。

月亮已经挣脱了乌黑的云彩,整个儿跳了出来,残月弯弯,惨惨白白透着凄清。那阿修罗般的人终于厌了这猫戏老鼠的把戏。他冷哼一声,身形微动,长臂伸出,如同老鹰抓小鸡般将那小小的身子瞬间挟到腋下。

“若不是我觉得那大殿内也太安静了些,还不知道少了一个人,小东西,你倒是机灵。”

那人的手臂如同铁箍,紧紧夹住阿紫的身体,任凭她连踢带打,却没有松开分毫。他的袍袖间散发着檀香的气息,这香味不同于阿紫在佛堂里闻到的味道,淡淡的,若有若无,悠远得仿如来自远古,却又萦绕在鼻端挥之不去,似远又似近,醇厚又清淡,柔和温暖却又无法启及。

那人大步流星,向着破庙方向走去,阿紫不甘,她知道这一去她便再也没有逃脱的机会!她还很小,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知道自己是谁,她这一生还没有正式开始,她不想成为郑氏口中的官奴官妓!

阿紫没有武功,她挥舞着小拳头乱打一气,那人又是一声轻笑,用另一只抓住阿紫的手臂,想把她的小胳膊也夹起来,免得她不老实。

可是他估计失误,阿紫已经一口咬到他的手背上,如同一只小恶犬,任他如何挣脱,她就是狠狠咬住不松口。

直到这一刻,阿紫才发现人类逼急了都可以变成噬血的猛兽,至少她就是这样子,她的嘴里充斥着血腥味道,她甚至听到牙齿咬在皮肉上发出的微不可闻的撕裂声。

那人终于停下脚步,松开她的身体,腾出另一只手,捏住她的嘴,终于把那只手解救出来。

月光下,那只手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你这小东西这般倔强,倒也有趣。可惜你身上流着的是冯明那个伪君子的血。”

声音冷冽;但却听不出喜怒。他没给阿紫趁机逃脱的机会,又一次将她挟在腋下,这一回是连带她的胳膊一起死死挟住,再不给她任何机会。

“放开……”阿紫想说放开我,你们抓错人了,可是也只吐出两个字,便说不出来了,喉咙里又是一阵剧痛,让她说不出话来。

但阿紫却是一喜,她没有变成哑巴,但那碗药终究还是厉害,让她的喉咙肿痛,看来是要有一阵子不能说话了。

那人似是有轻功,也不过片刻功夫,就到了那座破庙旁边,他的身子忽的跃起,飞到几丈高的大殿屋顶。屋顶年久失修,那人三两下便弄出一个大洞,把阿紫从洞里扔了下去!

火堆还没有熄灭,大殿里的人刚刚醒来,正在惊诧间,就见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屋顶忽然掉下砖头灰屑,接着是一团黑影,噗的一声落到那堆枯草上,扬起一片灰尘,惊起老鼠无数!

在一片尖叫声中,阿紫从枯草中爬出来,头发和衣服上都是草棍棍,白天那位干干净净的千金小姐又没了,又变回那个土头灰脸的小模样。

“雅儿……”

“小姐……”

随着这些虚情假意的声音一起传来的,是缇骑总旗官的一声咆哮:“你怎么会从上面掉下来的?”

阿紫茫然抬起头,透过那个洞,可以看到一缕微弱的月光。那个戴着修罗面具的人哪里去了?他把自己抓回来,明明是和这些缇骑是一伙的,可为何没有正大光明走进来,而是把她从屋顶扔下来呢?

总旗官当然没能从阿紫口中问出一个字,阿紫的嗓子很痛很痛,她已经不能言语。

“大人啊,这不是我家小姐,她不是!”

忽然,陈姨娘尖利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她不想放过这对歹毒的母女,声嘶力竭。

而这一次郑氏却没有再扑上去打她,而是面露悲悯之色:“好妹妹,姐姐知道你心疼雅儿,想给老爷留下一点骨血,想让缇骑营的官爷们误以为这不是雅儿,放她离去,可你想过没有,她一个女孩子又能逃到哪里去,与其被那些流民草寇污了身子,反不如和爹娘一起共赴生死。妹妹啊,你的一番苦心姐姐在此谢过啦。”

陈姨娘忽然笑了,笑声尖锐,犹如鬼魅。纵是大成最有名的伶人,也比不上郑氏的演技,唱念做打,一应俱全。

 第八章 黥面

郑氏的那番话彻底断了陈姨娘的念头,直到她们被关进诏狱,在两个紧连的女牢之内,透过铁栅栏,阿紫还能看到陈姨娘紧闭的双唇和那两道狠戾的目光。

冯思雅贵为嫡长女,整个冯府谁没见过?另外三位姨娘和她们的丫头婆子应该也看出来了。阿紫和她有几分相像,骗骗只见过一两次的外人也就罢了,三位姨娘和她们贴身服侍的人却是无法封口。好在破庙内一场变故,暂时堵住了这些人的嘴。

别人倒也罢了,只是那陈姨娘对郑氏母女早已恨之入骨,每每午夜梦回,她都似听到婴儿哭声,那是她那胎死腹中的孩儿。

如今,杀死自己骨肉的郑氏终于从高高在上的位置上跌下来,同她一样,都是低贱如尘埃的贱籍犯妇,她终于有机会给孩儿报仇了,只可惜,陪在郑氏身边的却并非冯思雅,而是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倒霉鬼。

不能看到这对母女受到天谴;陈姨娘心有不甘,可她眼下又能做什么呢,郑氏和她身边的丫头婆子一口咬定这就是冯思雅,而其他姨娘要么哭哭啼啼,要么吓得呆呆傻傻,这个时候,谁还去管别人的事。即使知道那个只是替代品,又能到哪里去抓真正的冯思雅,郑氏既能找来替身,那她定是早有安排,冯思雅此刻已远走高飞,想要抓住她比登天还难。

大成律例,女子除犯死罪和奸罪是不能入牢坐监的,普通罪责一律交由婆家或娘家处置。而诏狱里的这两间女牢则是专为犯官家眷准备的,她们在这里并非要将牢底坐穿,而是短暂滞留,一旦家中父兄定罪判决,她们便会离开这里,有的送去教坊司做官妓,还有的分到各个军营充做营妓,更多的则是分到各个勋贵王公或高官府中做奴婢,这便是常说的官奴。

女牢里几名女狱卒人高马大,粗声大气,看到这些娇滴滴的官眷,她们个个磨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扑过去教训一番,把那一张张细皮嫩肉我见犹怜的小脸蛋打成猪头。

她们不是嫉妒,她们这叫做变态!

面对这些满脑子变态想法的女狱卒,陈姨娘除了用目光表达恨意,也只能在心里划圈圈儿诅咒郑氏了,她连蹲墙角都不能。

如果眼神能杀人,郑氏已经死了无数次,就连瑟缩在郑氏身边的阿紫也能感到这股杀气。

可惜陈姨娘没有魔法,她的眼神再凌厉,也不能悍动郑氏毫发。自从被关进这里,郑氏便正襟危坐,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坦然自若。

牢里的饭菜本就粗糙不堪,那几个女狱卒又想故意刁难这些夫人小姐,在饭菜里作了手脚,李姨娘竟在那碗白菜米分条里吃出一条蚯蚓,吓得她忘了呕吐,当场昏死过去。

阿紫自认是吃过苦的,她和哑母在墓园里时,大多时候都是以那些祭祀用的果品点心裹腹,爬满蚂蚁的果子用水冲一下照吃不误,可看到这些加料的饭菜,她也食不下咽。但一向养尊处优的郑氏却如食甘饴,她甚至没有了在路上时的警惕和敏感。

阿紫忽然明白了,郑氏料定冯思雅已经安全,她已再无牵挂。一个人没有了牵挂,也便无惧生死苦难。

几日后,女监里忽然进来几个人,牢门打开,一缕阳光透进来,那几个人便在这刺眼的光影里走进来。

在这散发出阵阵霉味和臭气的牢房里,常年暗无天日,就连狱卒们也只是从一侧的小门里出入。冯府的女眷们在这里关押了几日,也还是第一次看到阳光,看到有人从大门里走进来。

但这几个人身上却没有阳光的温暖,而是令人压抑的阴冷。

走在正中间的人身材高大,一身金黄色的袍服有些刺目,他逆光走进来,看不清容貌,只是看到他的脸也如这袍服一样,闪着光茫。待走得近些,这才看清,这人的脸上竟然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面具狰狞,宛如传说中的修罗。

在他身后,是两个也同样穿着金黄袍服的人,他们手捧托盘,托盘上装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物事。

阿紫倒吸一口冷气,即使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她也认识这张面具,如果不是这个修罗鬼,她早已逃出生天。

阿紫暗暗握紧拳手,指甲陷进肉里,刺得她好疼。

那人似是已经认出她来,不经意地望向她,两道目光透过面具射过来,让人不由得打个冷战。

平日里凶巴巴的女狱卒全都跪倒在地,似是称这人做大统领。

大统领目光冷冷,从这些女眷身上扫过,如同猎猎寒风毫不留情横扫着枝头最后几朵秋花。

金黄色的官袍!

大统领是什么官儿;居然能穿戏台上皇帝才穿的金黄色?

她的思绪并没有飞出太远;便被大统领的声音拉回来了。他的声音清凛得宛如碎玉断冰,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冯明其罪当诛,斩立决。。。。。。其女眷家人黥面之刑,贬为官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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