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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名伶-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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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官员的宅邸,此处非是寻常女子能随意进出之地,张好好不禁好奇李昂带她来此究竟意欲何为。
下马后,李昂协同张好好直奔国子监,由于不耐俗礼缠身,便先遣了侍从去传话,一切照旧不必接驾。
当李昂推开一扇门,拉着张好好走进去,她不禁为里面的景象所震惊。近年来她也算得是游走各地,却从未见过如此壮观恢宏、巧夺天工之技艺。
数不胜数的石碑,如同丛林中的树木般错落排列,一丈左右的高度,密密麻麻地碑文。身处其中,令人顿生慨然之情,“文……皇上,这些是?”
“喜欢吗?”
张好好瞧着石碑上工正大气的字迹,有《周易》《尚书》《诗经》等十余种典籍,有些已然刻成,有些方才刻了一半,但却丝毫不影响这如林石碑的恢宏之气。
“歌娘,我带你来这里,是要替国子监的学生感谢你。”
迎上张好好茫然地目光,李昂情不自禁地为她拂了拂颊边的碎发,“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大和三年曾收到过的一封信笺。”
当时,张好好初初成名,洪州达贵每日请见之人数不胜数。她志在沈传师,疲于应对那些不相干之人,便立下规矩,但凡请见须得先以书信相邀,倘若能令她动容便可请为入幕之宾。
那段日子里,张好好确实曾收到过数不胜数的书信。只是当时她无暇顾及其他,那些信笺的笔者又是非富即贵,不能太过怠慢,便一盖交由张妈妈处置。倒也不曾夸张到一封书信也传不到她面前,但能到她手上的信笺,除却沈传师等人,当真是屈指可数。
李昂自袖中取出一张有些泛黄地笺纸,张好好抬手接过,上面聊聊几笔勾勒出一副崖壁观景图。
张好好下意识的翻转笺纸,只见背面笔迹工整娟秀的写着八个字――“龙困浅滩,静候佳期。”
由此,张好好蓦然想起了一桩旧事,“这幅画……出自皇上之手?”
李昂以为张好好是不曾猜想到而诧异,扬眉笑道,“怎么?很吃惊?”
张好好怔了一怔,不禁哈哈大笑,近乎癫狂地模样骇了李昂一跳,“歌娘,你这是怎么了?”
李昂话音未落,便见张好好已是泪水簌簌落下,“原来,原来当年的种种竟是这样开始的,如此可笑……如此可笑呀!”
瞧着张好好被戳得血肉模糊的掌心,李昂紧紧握住她的双手,将她带入怀中,“歌娘,你别这样。无论如何,都还有我在这里陪着你。”
张好好不禁将脸埋入李昂的怀中,“我以为我看透了世事,却原来是被造化骗去了最美好的年华……”
直到李昂带着张好好回到皇宫,她仍是心绪难宁,若说在扬州她是死心的话,那么现在则是心灰意冷。此时想来,当初一厢情愿所以为的心有灵犀,却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笑话。
那时,回信的第二日,她便离开悦泠坊前往洪雅县。她在洪川尽头见到了他,那日他一身青衣温文尔雅,衬着碧水蓝天、成荫绿树。就这样,那抹身影霎时便刻在了她的心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如是问道。
他折扇轻摇,温柔地笑意似要从眸子里溢出来,“我在等你。”
那年,她豆蔻年华,聪慧却天真。他年近而立,拥有着饱经风霜的气韵,沉稳且倜傥。
第十九回旧人如故昔往矣(下)
李昂力排众议,将张好好留在紫宸殿侍奉。皇太后听闻此事后,李昂刚下朝便命人将他请到了昭庆殿。
皇太后与皇上素来和睦,这还是昭庆殿宫人第一回见着如此冷凝的气氛。
“皇上,你何时开始行事竟也这般没分寸起来?”
李昂冷着脸一言不发,皇太后纵是性子沉敛,也不由生了几分恼怒,“你是皇帝,贵为天下至尊,当为万民表率。哀家不过区区深宫妇人,荣辱盛衰皆可过活。那件事哀家可以不计较……可是涵儿,哀家绝不允许那件事成为束缚你的把柄。”
“母亲,朕不过是安排一个宫婢而已,况且她并不知晓那件事的来龙去脉,母亲不必太过担忧。”
皇太后瞧着李昂执拗的模样,叹息道,“今日之宫婢,焉知不是明日宠妃?”
李昂嘴唇紧抿,皇太后神伤的抚了抚额,“涵儿,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当明白轻重缓急。且不说慈恩寺之事,二郎前日方才于众臣面前求娶那女子,你今日便将她纳入寝殿伺候,究竟将宠臣置于何地?朝臣又会如此看待此事?涵儿,你究竟想过没有?”
这一切的一切,李昂自是早已想清楚了,他既敢正大光明的接张好好入宫,便不会畏惧接下来的种种事端。比起这些来,他更担忧她心里的那个位置会被人捷足先登。
“母亲且宽心,儿子心中有数。”
皇太后又是一番好说歹说,李昂却始终不肯松口,到了最后皇太后不禁真的着了恼。两人相对干坐了许久,李昂便请辞离去了。
张好好在皇宫中没有耳目,直到将近傍晚,皇宫里将皇上太后失和之事传得沸沸扬扬方才有所耳闻。她虽不晓得所谓何事,却在同殿宫人的闲言碎语中明白,这件事同自己有些干系。
前后思索一番,张好好便将始末猜了个七七八八。寿诞那日,高肃种种言语行为,而今将她留在宫中已是难免是非,更遑论留用紫宸殿?
李昂处理好政务,回到紫宸殿却不见张好好人影,询问之下方知,她竟是善作主张搬了出去。
当张好好移居甘露殿的消息传到昭庆殿,皇太后心中的怒气方才稍稍消了些。
明明灭灭的昏黄宫灯,素雅景致的梨花木桌案。纤影端坐,时不时传来细碎地书页磨砂声,将原本冷清空旷的甘露殿点缀出几分融融暖意。
李昂无声屏退左右,放轻脚步行至桌案前,瞧着被烛光映得分外柔和的绝丽容颜,不由想起他们初遇那日。她一身宽大斗篷,只是那份娴雅冷清地气度便让他生了搭讪之心。她抬眸间的刹那芳华,更令他起了逗弄之意。
不经意的相遇,却是素未谋面的故人。倘若这都不算缘分,那么,这世间便再没有缘分之说了吧。
“警觉这般差,若是来了刺客怎么办?”
张好好寻声抬头,愣怔了片刻后,忙敛眸起身见礼,却被李昂托着手臂扶了起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歇着?”
张好好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敛眸道,“从前便听闻甘露殿中典籍甚广,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若是能近水楼台的瞧上一瞧,也是妾之福泽。”
“倘若你愿意,这甘露殿中的典籍便是任你予取又如何?”
张好好缄默不语,李昂也不强求,只伸手握住她的左腕,牵着她于桌案后坐下,“和朕说说,方才看了什么典籍?”
张好好将桌案上的书卷合起来送到李昂右手旁,他怔了怔,如愿松开了她的手腕接下书卷,轻叹道,“歌娘,你就是心思太重了。”
李昂语意不明,张好好一时分辨不出他话中所指的,究竟是她方才迫他放手的小心思,还是……
李昂瞧着书封上工整端庄的隶书,转眸去瞧身侧的张好好,“朕本以为女儿家多喜爱《诗经》之类的典籍,歌娘倒是对《中庸》如此感兴趣。”
“妾本不才,自知驽钝。唯有勤勉己身,借古人之训聊养品性。”
张好好恭顺地模样落在李昂眼中,无疑是一种不可言喻的刺痛,“歌娘,难道你我之间,便只能如此了吗?”
张好好终是抬起头来,直直盯着他乌黑润泽的眸子,“此刻坐在我面前的,究竟是一国之君还是文郎君?”
“歌娘,无论是一国之君还是文涵,在你面前都不过是普通人。”
“如果,我求你放我出宫呢?”
第二十回有缘千里来相会(上)
李昂眼神复杂地瞧着张好好,“歌娘,除此之外,你便没有别的事情求朕吗?只要你开口,朕都可以答应你。”
荣华富贵,宠冠后宫,甚至是……皇后之位。
张好好沉冷的神色令李昂触目惊心,正当他左右为难时,一名宫人走了进来,禀道,“皇上,方才……”
李昂顺势接道,“朕知道了,劳烦赵爱卿稍等片刻,朕这便过去。”
那宫人一头雾水,茫然偷眼瞧了瞧李昂却不敢多言,只得恭顺地退了下去。
“歌娘,朕尚有事务在身,此事改日再议吧。”
瞧着李昂落荒而逃般的身影,张好好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倘若是五年前,能得一人如此倾心相待,自己定会铭感欣喜吧。
可惜如今的自己,怕是再也不会去爱了。无论他如何做,她唯一能做的却只是极力让他不受伤。
出得甘露殿,方才那宫人呐呐凑上前去,“皇上,奴方才是想禀报皇太后命陈婕妤到紫宸殿侍寝之事。”
李昂颦了颦眉,吩咐道,“转道宣政殿,朕尚有许多事务未曾处理。去给陈婕妤传话,让她先自行歇息,不必等朕。”
宣政殿灯火通明,候在门外的却并非先前李昂随口所道的赵刺史,而是中书令之子——高肃。
福安通传此事时,李昂神情淡淡地批阅着桌案上的奏折,“回了吧。便说朕事务繁忙,叫他择日再来。”
高肃瞧着庄严宽阔的朱红大门开启,福安从里面走了出来,迎上前来见礼,“皇上今个儿政务繁忙,郎君还是改日再来吧。”
高肃眉头微颦,“劳烦公公再行通传一回,便说肃有急事求见。”
福安不禁有些为难,“高郎君,这……”
高肃见此不再多言,一撩衣摆于殿前的台阶上坐下,“高公公不必为难。皇上既是事务繁忙,臣便于此候着吧。”
福安瞧瞧如老僧入定般闭目养神的高肃,又瞧瞧紧闭的殿门,不由暗叹一声,终是再度进了紫宸殿。
主位上的赤衣男子神色冷清,时不时翻动着手中的卷宗,“皇上,高郎君不肯离开,执意于殿外等候召见。”
李昂不紧不慢地抬眼瞧了瞧福安,“不必理会,该做什么做什么,下去吧。”
福安退立一侧待命,再不敢多言。
次日,当李昂彻夜处理政事的消息传入昭庆殿,皇太后亲自前去探望陈婕妤,只见她形容憔悴双眼红肿。
“妾见过皇太后。”
皇太后上前将陈婕妤扶起来,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这孩子就是太实诚了些。莫伤心,只要哀家在,机会总还是会有的。”
“谢皇太后恩典。”
陈婕妤凄楚的模样,不禁令皇太后暗自叹息,皇宫里最不乏的便是可怜人。纵然有她在身后撑腰,入宫半年却始终得不到皇上的宠爱。如今这皇宫又多了一个令皇上如此上心之人,这样的女子怕是更难入皇上的眼了,若非是陈婕妤的母亲……
张好好在甘露殿中研读典籍时,从角落的木匣里发现了几本落满灰尘的旧书,堪堪取出便有一股子霉味儿迎面扑来。张好好颦了颦眉,瞧着外面天气甚好,便将匣子里的书打理干净,置于甘露殿前的台阶上晾晒。
轻风吹得书页沙沙作响,张好好唯恐这些书卷被风吹走,便置了一方小案,取来了随身带入皇宫的古琴。于甘露殿前,悠然而坐。
泠泠琴音随着暖阳和风悠悠飘散,甘露殿前一时宁静祥和得如同深院古寺。就连鸟儿也落在地面上,仿似鸣和般叽叽喳喳地叫着。
当张好好敛了琴弦上的双手,不禁被丈余开外的身影惊了一惊。来人一身武将装扮,腰间佩剑目光炯炯,却是生了一张俊秀的书生面容。
迎上张好好的目光,男人疾步上前,定定瞧着她,问道,“方才娘子所奏何曲?”
“从前一位故人所作,小女子有幸听到罢了。琴技拙劣,郎君见笑了。”
张好好随口一应,便起身抱了古琴欲回甘露殿,却被那男人拦了下来,“娘子可否告知作此曲的故人身在何处?”
“这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也不晓得那位故人身在何处。。”
张好好侧身避让,却被男人再度拦下,“娘子是何时见到她的?”
张好好心中警惕,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郎君,还请自重。”
如此似曾相识的神态,令男人怔了一怔,而后欣悦难抑,“瞧姑娘的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倘若见过她……那么,是不是她避过了那一劫,还好好地活着?”
张好好听得云里雾里,却也不想再多做纠缠徒增事端,“妾尚有事务在身,还请郎君行个方便。”
男人一把拽住张好好的手腕,迫得她背脊抵在墙壁上退无可退,“你只要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放你离开。如何?”
如何?
张好好瞧着红肿的手腕,冷然道,“郎君给我选择的余地了吗?”
第二十回有缘千里来相会(下)
“这倔强的性子倒是同她一般无二。”
男人将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告诉我,你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哪里?”
张好好不禁抬眸瞧着眼前神色坚定的男人,她本以为他会问作曲之人故乡何处姓氏出身,不想却是……这个人竟是如此了解娘亲吗?知娘亲厌烦漂泊,但凡落居绝不轻易挪动。
张好好不禁想起娘亲临终前的叮嘱,莫非,娘亲竟是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吗?这个人与娘亲,究竟是什么关系?
“好好,娘亲在这世上走一遭,早已看尽了繁华荣辱,只是唯独对你放心不下。日后你定要好生照顾自己,还有……记、记住,不要在娘亲的墓碑上刻字。只要我的好好知道娘亲在哪里就、就……够了。”
“洪雅。作此曲之人,我最后一回见她是在洪雅。”
“洪雅,她在那里可好?”
张好好瞧了瞧腕上依然固若铁铐的粗糙大手,再度挣了挣,“郎君,你是不是该……”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作甚!?”
男人下意识的松手,后退几步。两人齐齐循声看去,只见皇太后正立于台阶下方,宝相庄严不怒而威,“仇士良,甘露殿重地岂是你能随意涉足的?”
男人跪地拜了拜,“臣知罪,请皇太后责罚。”
皇太后冷哼一声,“今个儿便饶你一回,他日倘若再犯连带现下之过一并处罚。退下吧。”
“是,臣告退。”
张好好上前见礼,皇太后状似不经意地扫了殿前晾晒的书卷一眼,“甘露殿中的典籍,可还入得了张娘子的眼?”
“谢皇太后关怀。甘露殿中天文地理之学无所不有,妾受益匪浅。”
皇太后瞟了瞟张好好红肿不堪的手腕,“站在门外不成体统,还是进去说吧。”
皇太后在宫人的搀扶下于主位上坐下,张好好紧随其后。直到随行宫人尽数退了出去,皇太后方道,“坐吧。”
张好好谢恩后坐下,皇太后一瞬不瞬的瞧着她,“从哀家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哀家便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想必,哀家来此的用意你也猜得七七八八了吧?”
张好好起身礼了一礼,“承蒙皇太后高看,请恕妾愚钝之罪。皇太后有何指教,还请明示。”
皇太后上下打量张好好一番,蓦然发笑,“难怪陈婕妤连让皇上多看一眼都做不到,有了你这样风骨天成的女子,后宫三千粉黛哪里还有颜色可言?”
“皇太后如此盛赞,妾愧不敢当。”
皇太后自主位上走下来,扶起张好好,“不必如此紧张。哀家今个儿来此,是想问问你可想留在皇宫?”
迎上张好好冷清中带着几分茫然的眸子,皇太后慈蔼笑道,“身为一个母亲,哀家总该知道儿子心上之人是如何想吧。”
张好好心中一松的同时,却无意中瞧见皇太后颈子上拇指大小的黑记,她忙敛眸掩下浮动的情绪,“皇太后,妾不过小小乐伶,只是为了答谢皇上相救之恩方才暂且留下,从不敢奢求留在皇宫。”
皇太后若有所思地瞧了瞧张好好,“此话当真?倘若你也对皇上有意,哀家可以做主留下你,只是要在位分上委屈你几分了。”
张好好心思纷繁,沉默片刻方道,“多谢皇太后恩典。妾此心早已许了明月山水,怕是收不回来了,还请皇太后成全。”
这一刻,就连皇太后也不禁有些动容了。但将此心许明月,浮生何须侍红尘?如此豁达清明的心境世间几人能有?或许,她该再看一看……
张好好并不知道皇太后的心思,所以也不晓得她们非是恩怨难解。而是,倘若没有后来的事,抑或她当时不曾去过慈恩寺,或许这一切都将被改写。
送走皇太后,张好好将晾晒妥当的旧书归置好,便取出一本树皮泛黄的经书抄写。
不知过了多久,负责洒扫的小太监走了进来,“张娘子,外面有位郎君求见。说是奉湖南观察使之命,前来求见皇上。”
湖南观察使?那人几年前便移居了宣州,莫非……
张好好心中一惊,莫非是故人!然而,她却想不通,既是求见皇上,为何不直接去紫宸殿或宣政殿通传?
“有劳公公好生招待,我这便过去。”
第二十一回脉脉痴心谁与诉(上)
悠然绵长的清香,袅袅升腾的水雾。
张好好手中端着托盘,跨过门槛儿。当瞧见桌案旁熟悉的身影,一时间,连她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喜是忧。
“子明,近来可好?”
男子转过身来,本就消瘦的脸颊好似又清减了几分,温文浅笑,“除却宣州事务有些繁忙,我一切都好。你呢?在长安可还适应?”
张好好神情淡淡,“老样子罢了。子明,坐。”
男子也不客气,抬手接过张好好手中的托盘,“你坐吧。你我二人之间,纵是没了那层关系,也毋需这般客气。”
张好好抿了抿唇,瞧着男子娴熟地斟茶,仿似被水汽熏了眼睛,无端端觉着眼眶发热。洪州一别,无论他们成了什么样子什么关系,他始终待她如初。即便当初他曾骗过她一回,但这样历经沧海桑田的情义,却是她穷极一生也难以还报的。
“子明,你若着急,不如我遣人将皇上请过来吧。”
男子一把拽住将起未起的张好好,“好好,不急。皇上事务繁忙,还是莫要轻易前去叨扰为好。我此次带来一封大哥的文书,命人呈给皇上便是。”
张好好虽未历经过官场种种,却也知晓些里面的弯弯道道儿,见男子如此轻描淡写这才稍稍放了些心。
“子明放心,我这便去安排。”
男子将文书交给张好好,她回到房中取了一只巴掌大小的匣子,将文书置于底层,上面放了些许晾干的桂花。张好好这才将匣子交给甘露殿的管事,“劳烦公公将这匣子呈给皇上,里面是今年新采的桂花,妾亲手晾制,请皇上品尝品尝。”
待张好好安排好一切回去,只见男子正慵懒地倚在桌案上翻着一卷书籍,察觉到张好好进来,抬眸浅笑,“累不累?快坐下歇歇吧。”
待张好好回过神儿来,已于男子对侧坐下,一杯清茶正稳稳出现在她面前。张好好敛眸抿唇,抬手接下瓷杯,嗅着幽幽淡香,“子明何时也学得这般泡茶手艺?”
男子神情温和,浅啜了一口茶水,任芬芳自舌尖蔓延开来,“从前我只是爱品茶,后来方知,泡茶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乐趣。”
“子明,你果真是与从前不同了。”
男子持着杯盏的手僵了僵,他何止是如今才与从前不同?洪州那一场往事中,但凡涉入其中之人,不变的能有几个?
他,大哥,嫂嫂,还有那个人……无论是谁,都回不去了。只是、只是……眼下她竟是注意到他身上的变化了吗?
“好好,没有人是不变的。而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瞧着男子似莹润又似灼灼地目光,张好好极知分寸的没有再问下去,“子明,如今我身在皇宫,倘若你有什么需要之处。不必客气,尽管开口便是。”
男子乍然一笑,漆黑的瞳仁中流转着温暖炫目地光彩,“我自是不会和你客气。日后,我也不会再同你客气。”
迎上张好好略带疑惑的目光,男子只敛眸静静品着杯中茶水,两人时而闲话些朝堂后宫乃至民间的杂事。直到一声唱诺,打破了静谧安然的宁和,“皇上驾到——”
张好好与男子齐齐起身,于门前跪拜,“妾见过皇上。”
“洪州沈述师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昂扶张好好的手不禁僵了僵,向跪于左侧的男子看去,“你便是沈观察使的弟弟?”
沈述师不卑不亢,“回皇上的话,正是。”
张好好起身后,退避一侧,“皇上,若是无事,妾便先行告退了。”
宫人呈上去的文书,李昂早已看过了,其中并未什么涉及秘辛的大事,便道,“无妨。都是自己人,用不着规避。”
三人入座后,两人交谈之下,张好好方知竟是宣州出现了一种难以治愈的疫病。这种疫病虽是不致即刻要了人的性命,却是使人丧志贪婪。
此病源于宣州附近的一座小村落里,传染开来的时候并未引人关注。数月后,那个村落里的人皆变得好吃懒做荒废事务,后来甚至以打家劫舍为生。
宣州一带皆盛传那村落里的人是因得罪天神而被降罪,张好好平素对医术颇有些涉猎,待两人交谈告一段落时,开口道,“皇上,听这些人的症状,妾以为倒似中毒的迹象。。”
个中疑点颇多,李昂一时间也难以定下决断,“倘若是中毒,未免也不合常理了些。有谁会对一个小村落里的人下手?还是整整一村子人。”
沈述师瞧了张好好一眼,转而道,“如此猜测,听起来是不可思议了些。但以臣在宣州这些日子的见闻,或许,并不排除中毒的可能。”
李昂沉思片刻,瞧着时不时瞟张好好一眼的沈述师,“沈郎君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便先回去歇着吧。此事,待明日朝堂上商议过后有了定夺,朕再行召见于你。”
沈述师离开后,李昂怔怔盯了房门的方向许久也未回神儿。不知为何,张好好竟有种被看穿的窘迫感,那些遗失在流年夹缝里的岁月,如转鹭灯般于心间回放。
第二十一回脉脉痴心谁与诉(下)
“歌娘,倘若我没有记错,方才那沈二郎君应当是你在洪州的故人吧?”
迎上张好好微惊的目光,李昂涩然苦笑,“我纵是对天下人用尽心计,却永远不会拿那些手段对你。”
张好好不动声色地掐紧袖中的指节“皇上且宽心,妾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昨日甘露殿里的种种,皇上便当妾从未说过吧。”
李昂明白张好好这是在妥协,然而,却也是在告诉他——她不曾应下的,他亦勉强不得。
“歌娘,宣政殿尚有未尽事宜,倘若无事,我便先回去了。”
张好好一言未发,却在李昂经过她面前时,抬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定定地瞧着他,“皇上,我们谈谈吧。”
夕阳漫天,余晖尽染。
一方几案,两碟小菜。半壶清酒,成双瓷盅。
张好好为李昂斟了酒,“皇上,今日我们便不论君臣,只谈风月的醉上一回可好?”
自打张好好知晓了他的身份,他们纵然时时相见却再不复往昔自在,张好好所请也正是李昂汲汲欲求之心愿。
“好!人生难得自在,今天我们便不醉不归。”
两人如同市井小民般划拳、掷骰子,不多时,张好好便已是脸颊绯红。越喝她那双冷清的眸子越是如同一泓清泉,黑亮得惊人,波光潋滟中似水光隐隐涌动。
瞧着对面妩媚娇俏的容颜,李昂也渐渐醉了,“歌娘,你素来身子弱,便到此为止吧。余下的,我替你喝。”
张好好但笑不语,久久方才抬眸去瞧李昂,“想必皇上心中定是藏着诸多疑惑。但凡皇上想知道的,今日歌娘定当知无不言。”
那些陈年旧事,已过去了太久太久,纵是李昂倾尽人脉去调查也不过得知其中之二三。现下得张好好如此承诺,李昂本是该开怀的,然而他却怎么也问不出那个在心间早已千回百转的问题。
张好好仰头饮尽瓷盅里的清酒,神色冷然眸光清亮,“今日,皇太后来甘露殿了。”
李昂持着酒盅的手僵了僵,“皇太后可曾与你说些什么?”
“她问我愿不愿意留在皇宫。”
李昂不由抬眸去瞧张好好,朦胧月色下她姣好的容颜似是泛着莹莹光辉,“你是如何回答的?”
张好好蓦然转头,两人眸光交汇,“重要吗?我如何作答,当真重要吗?”
李昂心中一震,“歌娘,你……”
如今的朝局,皇太后讳莫如深的心思,她与他之间早已注定了结局。李昂终究是一国之君,于他而言,最重要的永远都该是家国天下。
李昂蓦然起身,发了疯一般紧紧拥住张好好,“你为何要如此费尽心机的劝服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张好好眸光轻颤,“皇上,你醉了。”
李昂手上的力道一分分加重,似要将她揉入骨髓才肯罢休,“回答我!你方才不是说但凡我想知道的,你定当知无不言吗?如今,我只想知道这个。”
“你终究是皇上,权倾天下,一呼百应。而我不过是小小妓伶,于我看来,再没有比自由更重的东西。倘若不能劝服皇上放下,我又怎可能脱身离开长安?”
李昂深吸口气,压下心间浮动的情绪,“谁教你这样的?张好好,到底是谁教你这样的?你是女子,何须这般坚强隐忍?”
“歌娘,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清楚吗?你重情重义,可对毫不相关之人却是冷漠至极。倘若当真如你所言,你只管设法离开便是,何须如此费尽心思的劝我?歌娘,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张好好身子僵了僵,继而勾唇笑道,“不曾想,皇上竟也是如此自作多情之人。”
张好好话音未落,便被封住了樱唇。濡湿灼热地柔软强势的攻城略地,迫得她节节后退,几乎喘不上起来。
瞧着瘫软在怀中连连喘息的娇软身躯,李昂温柔地为她拭去唇边的湿润,低声呢喃,“歌娘,我只恨今日装大度,叫你与那沈述师多处了个把时辰。倘若见着文书,我若即刻起驾来甘露殿,你会不会便少了这许多顾虑?”
张好好身子一震,不由抬头去瞧李昂。他竟是,连件事情也猜到了?
第二十二回此情绵绵无绝期(上)
“以你的性子,若是早就知晓朝中局势,定然不会如前些日子那般温脉。你今日孤注一掷的绝决,倘若我连些端倪都瞧不出,怎堪于长安乃至大唐护你周全?”
张好好瞧着上方俊逸雅然的身影,纵她用尽全身力气,却始终难以平息紊乱的呼吸。她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比自己更了解她。倘若易地而处,或是李昂换一个身份,即便为眼前之人再冒一次险又如何?
只是,皇太后颈子上的黑记始终在张好好心间徘徊不去,已然成了她心中最大的劫。
如今,张好好终于明白皇太后莫名地敌意从何而来。慈恩寺中,她纵是阴错阳差救了她,但以皇太后之尊,倘若被人知晓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又何尝不是一种屈辱?
没有人愿意与屈辱的见证日日相对,更遑论崇贵如皇太后?
“皇上,我的心太小也太脆弱了,穷极一生也只能爱上一个人。纵是不能在一起,纵是我与他再也不可能……对不起。”
徐徐夜风吹得墙头枝叶沙沙作响,偏僻角落里一阕水粉色衣摆如鬼魅般时隐时现。李昂终是放开张好好,倚着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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