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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毒女神医相公-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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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个事啊,羿王爷野心勃勃图谋篡位,但是现在羿王爷被咱的新帝扳倒了不是,那这一直以来帮着羿王爷的人啊什么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的。”那人是糙汉,说出的话也糙,却也在理,是以没人打岔,只听他接着道,“不过咱们的新帝算是对段氏侯府开了恩了,其他那些助长羿王爷野心的官员们可都是抄家问斩的,段氏侯府虽然被收了府贬为庶民,但是没有一人被处死,只有侯爷一人被押解进京了,并且府中钱财也可一并带出府,这段氏侯府等于说只是没了与皇室的联系而已,其他倒也没什么大的改变。”
“不见得没有改变吧,咱们这种粗人外人看着觉得不过是由官转民而已好像没什么关系而已,但段府的人,该是觉得这是他们的一个大坎吧,毕竟段氏侯府是咱南蜀有百年历史的名门了,这么一出事来,怕是没多少个人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吧。”
“受不了还不是要受?自己做的事自己总要担着后果,能留着一条命在已经算是最好了的,现在他们还有整个府的钱财可拿,算是他们有着顶顶顶的好命了。”
“不管他们命好还是不好,今日过后,东陵就再也没有那个曾经整个南蜀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门段氏了,哎……”
“哎,吃饭吃饭,要想知道更多的,到茶楼里去听说书的讲,保证你能听得满意。”
“阿暖怎么不吃?饭菜要凉了。”正当冬暖故听得心有些沉时,司季夏往她碗里夹了一小块瘦肉,把她筷子正紧紧夹着的大块肥肉给夹了出来,放到了他自己碗里。
冬暖故这才抬眸看向司季夏,见着他对她微微一笑后,将视线移开了。
“平安。”冬暖故忽然伸手抓住了司季夏的手,也不管他的手上筷子正夹着菜,只盯着他问道,“要去么?”
司季夏的手轻轻一颤,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冬暖故。
“我陪你一起去。”冬暖故将司季夏的手抓得紧紧的。
司季夏的手再次轻轻颤了颤,缓缓抬眸,重新看向冬暖故,嚅了嚅唇,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什么。
冬暖故像是知晓司季夏这未有出口的话是什么似的,忽尔微微笑了起来,另一只手也一并覆到了司季夏手上,将他的左手轻握在手心里,用肯定的口吻柔笑道,“我陪平安一起去。”
司季夏看着冬暖故的眼睛,看着她瞳眸里那坚定的微笑,心中所有的想法只汇成了一个简单却带着微微颤抖的字,“好。”
------题外话------
啊~走了好几天的温馨章节,该转转味道了,以免姑娘们要觉得腻了。
周末愉快,姑娘们!

   

089、气得老子奶疼!

南蜀国有四郡,分别为东陵,南岭,西界与北漠,北漠往北而去,便是北霜国。
此时的北漠天气还是寒凉寒凉的,不过虽说天气寒凉,街上行人还是颇为熙攘的。
北漠郡远风镇临着热闹的街市上有一家很是热闹的面馆,往日里在午饭这个饭点时候,这家面馆热闹得可谓是座无虚席,可今日这个时候,这面馆里只坐了寥寥几个客人,且还是放着中间好位置不坐,全都挤到了一个边角落里,便是连店家夫妇俩都是一脸的奇怪神情,缩在厨房偷看着坐在馆子正中间位置的那两名客人。
客人是一男一女,男的长的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尖削脸,白玉肤,模样二十四五,一身红衣劲装,便是连那松松束着尾的束带都是妖冶的火红色,坐在那儿,见着就像一朵妖冶的大红牡丹,吸人眼球。
女的年纪约莫十七八的年纪,穿着鹅黄色的棉布衣裳,留着齐眉的额,绑着一条毛糙糙的辫,眼睛很是黑亮,算不上美貌如仙,却也长得清秀可人,像一朵清新淡雅有着鹅黄色蕊芯的梨花。
可偏偏正是这两朵漂亮可人的花儿,惹得这家热闹的面馆今儿反了常。
只见那朵妖冶的大红牡丹花儿面前摆着三大碗面,一脚踩在一旁的凳子上,正微弓着身呼啦呼啦地吸着面前碗里的面前,完全没有一点翩翩佳公子的味道,反倒像是那毫无讲究的市井老粗,那形象,简直就像是一朵美丽的花儿长到了崖边上,有着妖冶惑世的样貌,偏偏有着最粗最糙的根与生命力。
而他面前的那三大碗面,准确来说,不应当说是三大碗,应当说是三大盆更为准确,此刻面馆里很安静,直听得他那粗鲁的吸溜声一阵又一阵地在馆子里响起。
再瞧那坐在这变异牡丹的对面的梨花,乖乖巧巧地坐着,却是一直低着头,手里虽拿着筷子,却迟迟没有动过一口碗里的面条。
忽然,只见姑娘的小小鼻尖微微一耸,一滴泪便从她眼眶里滴落,滴到了碗里。
男子一大口面正咽到一半,听得对面姑娘这么轻轻一吸鼻子,他立刻呛住了,险些没将满嘴的面条给喷出来,可他对面的姑娘却像没听到他咳一样,连头都未抬一抬,更别说看他一眼。
“啪!”男子边咳边将嘴里的面条咽下边一掌用力拍到了桌面上,力道之大震得桌上的盆碗都错了个位,吓得那窝在馆子边角座位吃面条的客人浑身一抖,便是那躲在厨房里偷瞧着他的店家夫妇俩心头一抖,吓得缩了缩脖子。
“你你你!你这兔崽子!你竟然又哭了!?”冰刃看着对面融雪那微红的鼻尖,将手中筷子一扔,狂躁地挠着自己的脑袋,“你哭个屁啊哭哭哭!你是想要把老子给虐死啊你!?”
正当这时,面馆来了两位客人,正跨进门槛,大声喊着店家道:“老板,来两大碗打卤面!”
“呃啊——”冰刃也在这时暴躁了,一手啪的一声又拍到了桌上,一手则是用力抓上心口的位置,愤怒吼道,“气得老子奶疼!”
“噗——”那馆子边角位置的其中一名客人正喝着面汤,忽地一口喷了出来。
才一脸热情地从厨房里跑出来接待客人的老板险些栽倒在地,那正要出口的“来了”二字僵在了嘴边,瞪大了眼盯着一脸拧巴的冰刃。
而那才堪堪跨进门槛的客人,前脚踩跨进门槛而后脚还没有跨进来,脚步也定在了那儿,一脸震惊地盯着那言行举止奇怪得根本就不是常人的红衣男子。
融雪在这时抬头了,用手背抹了一把眼角,吸了一吸鼻子,看了一眼冰刃抓在心口的手,不惊也不诧,只是老实巴交道:“师兄你又没有奶。”
“咳咳咳——”有人被呛住,咳嗽了起来。
那才一脚跨进门槛的客人忙收回脚,对店家扬声道:“老,老板!两碗打卤面不要了!咱……咱改天再来!”
那两人话才说完,连忙转身跑了。
冰刃则是狠狠瞪了融雪一眼,更愤怒了,“谁说老子没有!?只不过老子的是平的,你的有那么点可怜的坡度而已!”
“……老,老板!我等的面钱放到桌子上了啊!多的……不用找了,不用找了!”
一时间,整个面馆里只剩下了融雪与冰刃两个客人,便是连那坐在最边角落位置的客人都跑了,这这这,这到底是哪里来不知羞耻没有廉耻的怪人!还是赶紧走的好!
店家愣了愣,这才慢慢走过去,边收拾碗筷边一脸可怜加乞求神色地看着冰刃与融雪,心里默默企盼道:“求这神一样的客人赶紧走吧赶紧走吧赶紧走吧,不然他这生意没法做了。”
这漂亮的男的奇怪就算了!这姑娘家……怎么也这么不正常!?
融雪听着冰刃这么愤怒地一吼,便垂下头看向自己胸前,失落道:“哦,好像也是。”
冰刃习惯了融雪和他顶嘴,她这么乖巧地承认,他立刻不习惯了,随即软了下来,将自己面前的三大盆面全部推到她面前,软了语气道:“我的宝贝闺女儿啊,师兄这三碗面一起给你吃啊,你别老动不动就哭啊,你哭什么啊,师兄不是正帮你找着那个小白脸吗,师兄又没有三头六臂,师兄已经很努力地在帮你找了啊,你再动不动就哭,老子找到他第一件事就是先宰了他!”
“师兄,我又不是猪,我才吃不了这么多。”融雪又用手背搓了搓眼睛,她知道师兄已经很认真地在帮她找他了,她也不知道她自己是怎么了,每每一想到他叫她滚时的模样,她就管不住自己的眼泪。
“啊啊啊啊啊,现在连吃的对你都没有诱惑力了,老子还要拿什么来拯救你这个完蛋玩意儿!?”冰刃将自己的脑袋挠得更厉害了,一副“老子要疯了”的模样,“那小白脸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药!赶紧给老子老实交代!”
“他没有给我吃迷药。”融雪将自己的眼睛揉搓得更用力一分,好似如此就能让她不落下泪来让冰刃狂躁似的,“我只是想要见见他而已。”
“嘤嘤嘤——”融雪的话音才落,冰刃便抱住了她,将眼睛一个劲儿地在她肩上蹭,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可怜兮兮道,“宝贝闺女儿啊,你再哭的话,爹可要跟你一起哭了啊。”
呕——
这画面,简直是不忍直视,让店家直想吐,要不是怕冰刃手里的那把剑,只怕他早就将这两个不正常的怪人给轰出去了。
然融雪却是没有什么惊讶的反应,因为这样的冰刃,她见得多了,她的师兄要是不是这么副模样的话,只怕就不是她的师兄了。
就在这时冰刃抱着融雪将眼睛使劲往她肩上蹭的下一刻,只见他忽地挥手,将桌上的一碗面直直地从桌上扫了出去!
融雪怔住,冰刃则是眼神骤寒,将头从融雪肩上抬了起来,冷冷看向面馆门口的方向。
没有听到面碗掉落在地碎裂的声音,只见面馆门口处的光线有些暗了下来,因为走进来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左手里稳当当地碰着一大碗面条的年轻男人。
而他手中的面碗不是别的,正是方才冰刃从桌上扫出去的那一碗,地上不见汤汁,便是连那碗口都不见沾上汤汁,可见冰刃的功力如何,也可见那来人的功力如何。
然当冰刃那冷冽的眸光看向来人时,他忽然又笑了起来,甚至是惊喜道:“我还道是谁人呢,原来是我们冷面兄弟!”
冰刃笑呵呵地说着话,推开了融雪,朝来人迎了上去,“什么风能把冷面兄弟吹到这僻壤小镇来的啊?”
来人一脸冷峻,看也不看冰刃一眼,只走上前,将手里的面碗搁到了桌面上,而后才微微斜眸瞟了一眼笑眯眯的冰刃,冷冷道:“几年不见,冰刃兄还是能一如既往的不要脸。”
那正在收拾桌子的店家快哭了,他今天是不是出门的时候忘了对黄历,这奇怪的人不但没走,反而又加了一个进来,他这只是一家小小的面馆,可经不起他们折腾啊……
不过,除了老板娘,可没人会去在乎这店家心中的哭嚎。
“哪里哪里,比不得冷面兄,几年不见,冰刃兄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贱。”冰刃踹了踹脚边的凳子,踹到了来人跟前,笑眯眯道,“坐坐坐,赏你一碗面条,不吃完的话你就不是人。”
“……”融雪的眼角跳了跳,伸手去拉了拉冰刃的衣袖,有些不安,因为她瞧着来人可不是什么善人。
“扯扯什么,着什么急,师兄会给你做介绍的。”冰刃看面上有些紧张的融雪,抬手扯了扯她的脸,对着来人笑道,“我师妹,谁敢伤她,老子绝对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融雪的脸被冰刃扯得疼,忙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不忘向冰刃求饶道:“师兄你别扯了,脸要宽成大饼了。”
冰刃松手,指了指坐在旁边的来人对融雪道,“这个呢,就是师兄跟你说过的冷面兄,武功很高嘴很贱心很毒的那个冷面兄,还记不记得?”
“嗯,记得的,他是曾经想求师兄入他们组织的夜阁第二把交椅。”融雪捂着自己的脸,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向来人有礼抱拳道,“纳兰融雪见过冷面大哥,幸会。”
“……”斩白看了笑眯眯的冰刃一眼,再看一脸傻气的融雪一眼,觉得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就教出什么样的人了,“夜阁求你入阁,这种不要脸的话大概也只有冰刃兄能说得出口了。”
冰刃只笑不语,将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副“那有怎么样”的模样。
斩白扫了一眼融雪,依旧冷冷道:“你要买的消息,就是为了她?”
“怎么的,不行啊?”冰刃哼了一声,“我可没听说过夜阁还有多管闲事的爱好,不过……你这个从不在江湖上露面的高手竟亲自来给我带消息,可真是让我这个无组织的小人物受宠若惊哪,是吧,斩白大人?”
“不过是你出钱,夜阁给你想要的消息而已,谁人来给你回复都一样。”斩白对冰刃的话无动于衷,只从衣襟后取出一封黑色信封,放到了桌面上,往冰刃面前微微推了一推,道,“你要的消息在这信封里,自己看。”
斩白说完话,站起身,作势要离开,冰刃唤住了他,“哎哎哎,这就走了啊?不先和我打一架再走?”
“我没有你的这般闲暇。”斩白往馆子外的方向走。
只听冰刃似叹非叹地哼了一声,“什么狗屎闲暇,你那是自己拴了自己。”
斩白的脚步稍有停顿,终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冰刃拿起桌上的黑色信封,看也不看就扔给了融雪,边捞过一碗面来继续吃边自己叨叨道:“自己看,老子这是造的什么孽,养了你这么个把老子玩命换来的全部钱财都花了出去的败家玩意儿,啊,又气得奶疼胸疼全身疼。”
融雪先是狠狠地抱了冰刃一下,才颤抖着手将那只黑色信封撕开。
师兄找了夜阁买消息,这就是说……她能见到他了对不对?
------题外话------
哦呵呵~有没有觉得师兄很有味~哈哈~!

   

090、有阿暖陪着我,不一样了

东陵郡虽与南岭郡毗邻,却远远比不上南岭的富庶,只因其多为山地丘陵,不若南岭的沃土千里。
而当初的南蜀国帝王之所以没有将肥沃的南岭分封给有着赫赫战功的定远侯而是将很是贫瘠的东陵分封给其,实不是帝王之意,而是定远侯之请,请求帝王将东陵这片大片山地丘陵分封给他,他要领着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开山辟土,让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也能过上富足的日子,是以定远侯府在东陵郡定了根。
当时的帝王还下了诏书,允许定远侯位可以“侯”世袭,不必削爵位,由此可见当时的定远侯给整个南蜀国带来的福泽有多大,以致帝王给他开了不削爵位等级来世袭侯位的先河。
如今上百年过去了,东陵虽然依旧比不上南岭,但与百年前相比,其已可谓是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大多百姓都过上较为的生活,这其中大部分的功劳都要归于定远侯府,然上百年过去了,定远侯府曾经的光环也黯淡了,东陵的百姓也不再如从前那般感念定远侯府了,加之定远侯府偏居东陵,远离京畿,其也在京中地位也渐渐隐没了。
渐渐地,“定远侯府”这四个字,从朝堂上淡去了,也从百姓心中淡去了。
也许正是因为曾经太过耀眼,以致如今的黯淡会让有些人接受不了,总想着要将这四个字再次在南蜀国闪耀起来,就譬如——而今的定远侯侯爷段靖。
他本是想将定远侯府的光环再次找回来,只不过定错了路傍错了人,如今非但不能使侯府光大起来,反使得其将完全从世人眼中消失,便是连他自己,都失去了所有的一切,乃至自由。
世事无常,未来难测,又有谁能想得到自己走的这一步路,到了后来会不会后悔,即便是后悔,也回不到当初了。
定远侯府位于东陵郡的东巴镇,今时今日走在这东巴镇上,总是能听到百姓对段氏侯府的唏嘘声,百年名门啊……
东巴镇与罗城镇相距道不太远,却也称不上近,快马加鞭的话五六个时辰可到,冬暖故与司季夏晨日从罗城镇出,为了能赶在日落前到达东巴镇,司季夏选择了骑马而未选择驾车。
司季夏本是打算用马车而不是自己驾马,即便自己驾马要比马车快上许多,然他只有一只手,驾马本就不便,再带上一个冬暖故,若是把他的阿暖摔了或是颠疼了,他不舍,是以他本意是选择马车,但是冬暖故握了他的手说骑马。
她将他的手握得似轻却紧,她虽没有说什么,但是他知道,她是在告诉他,不用顾虑她。
阿暖这般相信他,他又有何理由不相信阿暖?
他不是没有带阿暖骑过马,现下,应该也可以的,阿暖……可以当他的左手。
所谓快马加鞭,这一路由罗城镇去往东巴镇,真真就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若非如此,根本就不可能在日落前到达东巴镇,若在日落前到不了,他们这一趟奔走便没有了意义。
司季夏由京来到东陵,且是由司郁疆身旁离开的,他不可能不知司郁疆对段氏侯府的决处,冬暖故不知他为何他对此事只字不提,但是她知,司郁疆之所以对段氏侯府网开一面,必是因为司季夏,她也知,司季夏必是比任何人都想要在这段氏侯府被收封之前到东巴镇走一趟。
冬暖故甚至能猜想得到,司季夏之所以不再她面前提起过段氏侯府一个字,是因为连他自己都在犹豫,他究竟要不要走这一趟。
他……在不安,甚至说是害怕,怕也不为过。
怕什么?怕侯府的人以看怪物的眼光看他?还是怕他们会驱逐他?抑或是……怕他那不为世容的身世在她面前大白?
这般想着,冬暖故觉得心难受得像是有大石压在上边一般,将抓在手里的司季夏右边袖子抓得更紧了,沉声道:“平安,不管生何事,你都是我的平安,我都会在你身边。”
若非她听到旁人谈及段氏侯府的事情,只怕他永远都不会与她说关于段府的任何一个字吧,“段”字在他心里,似乎就想是一个极重极重的阴影,重到他根本没有办法从其中走出来,是因为段晚晴,却又不仅仅是因为段晚晴。
若非她执意要陪他走这一趟,只怕他这一世人都不会踏足东巴镇一步吧。
明明比任何人都在意自己的身世,却又不敢问不敢提,这样的心,很痛苦吧。
她说过,她不在乎他是谁,她也说过,待京中的事情结束后,她会陪他到段氏侯府走一趟,不管有没有他想要知道的答案,她都会在他身边。
不移不易,不离不弃。
司季夏握着马缰的手一抖,将胸膛往坐在他身前的冬暖故背上更贴近一分,声音亦是沉沉道:“好。”
他什么都没有,他唯一拥有的就是阿暖,而今阿暖就在他身边在他怀里,他已没有什么可顾忌可怕。
就算全天下人都唾弃他,只要他的阿暖不弃他,他就有活下去的勇气。
当马蹄哒哒踏进东巴镇时,夕阳已跌挂西方山头,很快就要完全沉到山后边去了。
整个东巴镇静悄悄的,行人寥寥,马蹄踏进地面而出的哒哒声,在这个傍晚显得异常清晰,却也异常沉重。
像是知晓路一般,司季夏下马后牵着马缰直往镇子的东北方向走,不曾问路。
冬暖故就走在他右侧,隔着他身上的斗篷抓着他的衣袖,不说话,只跟着他的脚步走。
愈往镇子的东北方向走,街上的人就愈多,似乎整个镇子的人都聚到这东北方向来了似的。
段氏定远侯府,就坐落在这东巴镇的东北角。
朱漆的大门,门前那经过了百年风雨冲刷的石狮子依然威严有神,门楣上厚重的匾额正被四名官差慢慢取下,大开的朱漆大门中正有官差搬着一口又一口檀木大箱子走出府来,大门两侧有执刀衙役,大门前围着镇上百姓,有人指点有人嘲讽有人唏嘘,人群中嗡嗡的指点议论声不断。
“哎,怎的还不见侯府的人出来啊?”人群中有人踮着脚直盯着侯府大门瞧,疑惑道。
“不知道啊,昨儿个走了些丫鬟和老婆子了,今儿个只见着三三两两地出来些个家丁,府里的主子们还未见着。”
“唉……这侯府啊,说没有就没有了,真是让人有诸多感慨。”
“嘘,可别胡说什么,这儿官差多的是,小心听到了什么不好的可就不好了,如今新帝刚登基不久,可别乱说什么话。”
“我知道我知道。”
冬暖故与司季夏站在人群的最外围,瞧不见具体情况,却也能从百姓的低低议论声知晓这侯府里的人还在府里,这才让冬暖故舒了一口气,好在赶上了。
不过……平安要怎么进到府里去,此刻的他只是个寻常百姓,这般光明正大地走正门进去肯定不被允许,翻墙的话虽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进去了不识路不识人,进犹如不进,又有何意?
“平安。”冬暖故转头,要询问司季夏的意思,却见着他缓缓转了身,轻声道,“阿暖跟我来。”
冬暖故跟着司季夏离开了人群,绕到了段府院子外的高墙下,沿着高墙一直朝前走着,走着走着,高墙墙身上出现了一道褐色的小门,小门门楣上连块匾额都没有,可见这是府中最最没有身份地位的下人才会用到的偏门,这偏门之外,更是荒草丛生,连条小道都没有。
偏门前有棵高大的苦楝树,当此时节开了满树淡紫色的花,一簇又一簇,煞是漂亮。
司季夏将马缰系到了树干上,抚抚马背上的鬃毛后,这才转过身来面对着那扇紧闭着的小偏门。
见着这道偏门,司季夏面上不见丝毫诧异,便是连将马缰拴到树干上的动作都显得那么自然而然,像是他一开始就知道这儿有一道偏门似的。
天色渐暗,让冬暖故开始有些瞧不清司季夏的面容了,是以她抓上他的右边袖管,就算夜幕完全拢上,她也依然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阿暖,我来过这段氏侯府。”司季夏站在偏门前,将掌心轻贴到门环上的门缝处,声音低低轻轻道,“十三年前,我七岁的时候,我阿娘带我来的。”
“那时,正是盛夏时节,这里的每一颗荒草都比我长得高,夏夜的蚊子叮得人生疼。”司季夏的声音轻缓平淡,可他轻贴在门扉上的手却是微微颤了一颤,“阿娘搂着我在这门外坐了整整一夜,我与阿娘被蚊子叮得浑身都起了肿包时,这门后的人才笑得一脸嫌恶地让我们进去。”
司季夏说着,掌心微微施力,面前这扇紧闭的门扉便“吱”的一声打开了。
司季夏抬脚跨进了低矮的门槛,低缓的声音在继续,“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院子与房子,我觉得被蚊子叮了一夜能见到这么漂亮的宅子也是开心,只是那时的我不知我在前边的笑,我的阿娘在后边哭。”
司季夏的声音愈来愈轻,他的回忆变得悠远,使得他的声音也显得幽远起来。
“那时的我不知,我来了这儿,就再也走不出去了。”司季夏轻轻一笑,“那个夏日明明热得蝉鸣不断,我却觉得很冷很冷。”
因为从那个夏日起,他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他的名字变了,他的生活变了,便是连他的爹娘都变了。
这样的过往他不想再忆起,可置身于这个苦痛开始的地方,他如何也阻挡不了曾经的种种涌上他的心头,让他想忘都根本没有办法忘。
“平安。”就算只是抓着司季夏那空荡荡的右边衣袖,冬暖故却能清楚地感受得到司季夏整个身子都在轻轻颤抖着,他将自己陷进了痛苦的回忆中,正一点点往其中沉陷,他却没有自知,他还在说着自己的话,还在缓慢地往前走着,并未听到冬暖故唤他。
冬暖故眉心一拧,抬手抓住司季夏左臂的同时站到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继续往前走的脚步,微蹙着眉盯着他眼神幽远恍惚的瞳眸,将他的手臂掐紧,扬声再唤了他一声,“平安!”
司季夏停下脚步,目光却是没有落到冬暖故面上,他的神思还在飘忽,似乎没有找到可以让他的神思及目光沉淀下来的地方。
“平安你看看我!”冬暖故抓着司季夏手臂用了晃了晃,左手则是抚上他的脸颊,用力摩挲着他的脸颊,眸光沉沉,心也沉沉,“你看看我,我是阿暖。”
“阿……暖……”司季夏微白的唇瓮动了动,幽远恍惚的目光猛地动荡,好似在努力寻找着什么,冬暖故则是沉声接着他的话道,“是,是我,我是你的阿暖。”
“我的……阿暖。”在道出这四个字时,司季夏的眼神忽然变得清明,视线落到了冬暖故面上,他那飘忽不定的神思也在这一瞬间找到了归处,使得他定定看着眼前正微蹙着眉心不安地看着他的冬暖故,重复道,“阿暖,我的阿暖。”
“我的阿暖……”下一刻,司季夏抬手将冬暖故搂进了怀里,用下巴轻蹭着她的头顶哑声喃喃道,“阿暖是我的,是我的……”
冬暖故也轻轻回抱了司季夏,心疼道:“嗯,我是平安的。”
究竟是怎样的回忆,让他苦痛到晃了神,失了魂?
“抱歉阿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些事情。”良久,司季夏才慢慢松开了冬暖故,抱歉道,“让阿暖担心了。”
“很难过的回忆么?”冬暖故仍是不放心的抚了抚司季夏的脸颊。
司季夏也不隐瞒,微微点了点头,“曾经是。”
这是痛苦难过到他每每想起,这残断了臂膀的右肩都会以锥心刺骨的痛感折磨他的地步,过往不可能改变,可是现在再忆起从前,却又与从前不一样了。
因为——
“那现在呢?”冬暖故追问。
“现在啊……”司季夏忽然微微扬了扬嘴角,出冬暖故不意地在她纠着心疼与不安的眉心轻轻亲了一口,“有阿暖陪着我,不一样了。”
自从阿暖来到他身边,他本有的一切便开始一点点改变,便是连他自己,或许都变了。
有她义无反顾地陪着他,再苦痛的回忆,都会在时间里慢慢淡去。
司季夏这突然的一吻让冬暖故怔了怔,双颊即刻被一层绯云染上,却见着司季夏在浅浅笑着,哪里还见着方才失魂的模样。
冬暖故随即一拳捶到了司季夏肩上,司季夏不避不躲也不擒住她的手腕,任她那没多少力道的拳头落到他肩上,笑得更柔和了一分,冬暖故则是一改柔软的目光为怒瞪,正要说他什么时,司季夏忽然抬起手,竖起食指轻轻按在了她唇上,眸中的柔笑即刻隐匿不见。
冬暖故自然知晓司季夏此举何意,噤声的同时与司季夏往后退了两步,让身旁的花丛树木将他们的身影遮掩起来。
只因附近有人声,冬暖故的耳力虽不及司季夏,但也听到了。
是两名妇人的声音,语气里均带着焦急与不安。
“怎么办啊,太奶奶不走,那些人可是在催着了,要不大姐你去劝一劝?”
“你劝都劝不动,我劝有什么用?老夫人平素里疼的是你可不是我。”
“可,可我也劝不动啊……所有人都劝过了,都没用,太奶奶还让人把我们都轰了出来,道是谁敢再去吵她,她立刻撞死在佛安堂里。”
“这老夫人,都在这时候了还使这孩子性子,莫不成到这等时候了还让人笑话我们侯府吗!?”
“所以我不是在找大姐你想法子吗,太奶奶的性子你也知道的,现在可没人敢进佛安堂,可怎么办才是好?”
“三爷呢?三爷去劝过那老夫人了没有!?”
“好像还没有。”
“那还不快去找三爷?这整个侯府上下,老夫人最听的可就是三爷的话了。”
“对对对,三爷,我都忘了那个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的三爷了,我这就去找三爷!”
“若是三爷也劝不听老夫人,就……就再想法子吧!”
“那我去找三爷了!”
“嗯,我也去看看府里其他人准备得怎么样了。”
……
没有人注意到偏门被打开了,也没有人注意到在某处花丛树木后有陌生人站着。
人声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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