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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妆-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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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因为本身在意的也不是她,见她不说便也没耐心多等。霍洹稍缓了口气,视线移向一旁的宦官:“传尚食来问话。”
“不要!”这厢一声“诺”都还没应完,云姒已蓦地抬头惊呼出声。觉出失礼,她缓了缓神,复又拜下去,断断续续地道,“陛下别……别为难尚食女官,此事和尚食女官没有关系。”
“那你就自己说。”霍洹睇着她,语气温和下来,“不管是谁,朕绝不为难你;若拿此人问罪,也不会说是你供出的。”
“是……”云姒好似许久下不了决心去说,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一咬牙,道,“今日堂姐生辰大吉,奴婢失手弄坏了一份贺礼,堂姐不高兴了,所以……”她及此不再细说,赶忙又一叩首,忙不迭地为云婵辩解起来,“陛下可别为此拿堂姐问罪……是奴婢自己做事不小心,不怪堂姐的。”
霍洹好一阵子错愕。
这答案实在是和他心中所想背道而驰了。他一番逼问,为的是想知道目下又是哪一方在为难云婵,得知的却是……这伤拜云婵所赐。
。
“传御医来。”
许久之后,皇帝才又道了一句。复又睇一睇云姒,目光有些复杂:“你坐吧。”
“谢陛下……”云姒谢了恩,依言去侧旁落座了。一语不发地静等着御医,就连御医到后为她疗伤时,她也是问一句答一句,没有半句多余的话。
霍洹没有急着去就寝,又拿了本奏章在手里翻看。时不时地听到一声倒抽冷气的声音,眉心难免一皱。
只消片刻,御医已为云姒包好了伤处,纤细的手腕上白练缠得平整。她站起身,低着头走上前去,说话声低如蚊蝇:“奴婢想……求陛下件事。”
霍洹抬了眼:“你说。”
“陛下能否……不告诉堂姐,奴婢将此事同陛下说了?”她羽睫颤抖着抬起来,楚楚可怜的神色,“若堂姐知晓此事,必定要生奴婢的气的……伤了姐妹情分。”
话说得到位,明明白白地让听者知道,虽则云婵心思恶毒,她却还顾念着二人间的情分。霍洹听罢默了会儿,遂一点头:“好。”
“谢陛下。”云姒又一次道谢,默了一会儿,便说,“那……奴婢就先告退了。今日堂姐留了奴婢在端庆宫服侍,此番已耽搁得久了些,若再晚些,只怕……”
她说着,贝齿紧衔住下唇,神色间分明蕴着惧怕,好像是已然预见在宣室殿耽搁了这么久后,再回到端庆宫会受到怎样的责备。
“奴婢告退。”云姒再度福身,算得正式告退。一步步向外退着,眼眶逐渐显了微红,足下的步子行得极慢,显是带着不安和不情愿。
。
云婵一觉醒来时,见到的便是白萱与林端满面的焦灼不安。
蹙着眉头坐起身,她刚问了一句“怎么了”,白萱便上了前。
“奴婢刚听说……昨晚、昨晚堂小姐去了宣室殿,竟被陛下留下了,在宣室殿宿了一晚。”白萱眉头紧锁着道,云婵大惊:“你说什么?”
“长公主别误会……是让她在侧殿睡了一夜。”白萱连忙解释道,顿了一顿,满是懊恼地又说,“奴婢也没想到会是这般。昨晚长公主睡后不久,堂小姐就要回尚食局,说是自己忽地换了地方睡不着……奴婢不好拦着,就任由她走了。当时瞧着没什么不妥,可、可今日听宣室殿那边议论……说她去面圣时,穿的是……一套长公主的衣服。”
穿的她的衣服?
云婵按捺着心惊,无暇多追究是自己的哪一身衣服,追问道:“然后呢?”
“究竟是怎么回事奴婢问不出……”白萱急得有点带了哭腔,“但听说……堂小姐在陛下跟前说了长公主许多不是。后来陛下传了御医,说是为堂小姐医伤……”
一切都超脱预料了。
云婵想着借宫宴试她的心思,觉得她若对霍洹有意,决计不会错过这机会。云姒没有动作,她便放了心。
谁知……她没有动作,并不是因为无此意、也非因为耐得住性子。而是因为早已有了别的安排,根本不屑于此。
她也真是胆大……
直接到宣室殿去面圣,这得是多大的胆识。还真是会说话,看来既言明了自己的不是,又没让霍洹听出什么破绽来。若不然,又怎会让她歇在宣室殿?
。
没有经太多思量,云婵便匆匆地盥洗更衣,吩咐备步辇去宣室殿。
行至半途,稍静下来的心才有了思量的余地,却是越思量越没底。
压根不知她说了自己什么“不是”,自己又该怎么解释?会不会更显得心虚、越描越黑?
她自认没有什么把柄握在云姒手里,平日里待云姒也算不错,尚食局那边她也替云姒打点过……那么,云姒能说出她的什么错处?
还有,最要紧的是……霍洹他信了多少?
摸不清的太多,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步辇在宣室殿前落下,云婵抬头看了一看,行上长阶。
心里七上八下地打着鼓,步子也变得时快时慢。待得踏上最后一层,一望眼前殿门,长沉了口气。
皇帝还未退朝,殿门口的宦官许是看出云婵面色不好,不敢让她在外多等,请她入殿候着。
云婵便进了殿门,途经侧殿时,脚下狠狠一滞。在殿门口懵了好一会儿,终是提步走了进去。
这个时辰了,云姒竟还在宣室殿。
霍洹尚未大婚也无嫔妃,宣室殿里自然没有备下妆台之类的东西。云姒跪坐在案边,铜镜立在膝上,用桌沿支着,正梳妆打扮。
她身上穿的,还是自己常穿的那身曲裾,极简单的料子却很舒服。因着年龄轻些,云姒被这身衣服衬得更娇俏。目下,正对着镜子全神贯注地戴着耳坠,那嫣红的颜色和淡蓝的料子相映,在素净中添了一抹艳丽。
“这个时辰了,你还不回尚食局去?”云婵问道,云姒稍有一怔,抬眼看了看她,未答。
“你做了什么?”云婵又问,克制不住心中的失望与愤怒,连声音都有些不稳了。
“为自己铺个路而已。”云姒笑了一声,将耳坠戴好,又对镜理了理钗上流苏,笑意吟吟地看向云婵,遂答了她的前一问,“这个时候还没回尚食局,自然是想等到下朝向陛下叩首谢恩的。堂姐可别急着轰我走,若不然让陛下知道了,不一定会怎么想,到时候……堂姐可不能怪我这个做妹妹的引了什么误会。”
“‘为自己铺个路而已’?那又何来我与陛下生什么误会!”云婵的羽睫稍稍一颤,迫出一声轻笑,“你竟拿我做垫脚石……从小到大、从入宫至今,我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了?”
“堂姐一直待我很好。”云姒会以一声轻笑,从案前站起身来,一步步走近云婵,“但堂姐你在……天地之间,就没有人会公平待我。”
作者有话要说:云婵:你做了什么?
云姒:我给自己铺了个路而已。
云婵:混蛋你拿我铺路啊?你当我是柏油啊?
云姒:……你是大理石。
玩家【云婵】使用道具【变身卡】,变身为【大理石】。
玩家【云婵】使用技能【纵身一跃】,砸死了玩家【云姒】。
☆、第50章 嫉恨
云婵听得一怔,稍蹙着黛眉望向她,有些不解其意。
“堂姐你生母走得早……可打小,奶奶宠你、一众叔伯长辈宠你,就连我娘都时常说你更懂事。”云姒的笑声清凌凌的,却让云婵觉得心底发寒,“堂姐十一岁那年进的宫,普天之下都说堂姐是要送去赫契和亲的——但即便是这样,奶奶也总是时时刻刻念着,明知堂姐回不来也还要念着。堂姐你知道么?我只要生场病,家宴上就没有我的席位,可堂姐的席位每一次都留着、每一次都安排在奶奶身边,你究竟凭什么……”
云婵心绪复杂得说不出话来。从来不知道,云姒竟对自己有这样的嫉恨——甚至……大约连祖母和婶婶也并不知道这些。
“那时我一味地说服自己不嫉妒你……告诉自己你是要从去番邦和亲的人,一辈子回不得大夏可怜得很,旁人再怎么念着你都是应该的。”云姒微红的眼眶中泛出泪来,强笑了一声,又道,“可你倒是嫁出去啊……凭什么又回到大夏来,还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长公主的位子上!弄得奶奶愈发觉得你好、觉得你光耀门楣!你回家看一次奶奶能高兴大半个月,我去她房里问安她连一句话都懒得同我多说!”
云婵无言以对。
自小,因为母亲早逝,奶奶对自己格外关照些她是知道的,但是云姒说的这许多事……她确实好不知情。一时几乎没有底气去说什么责怪云姒的话,禁不住地觉得……兴许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但云姒如此,也实在情有可原。
“你不过比我生得美些,就运气比我好了那么多……”云姒眼底的恨意掩都掩不住,声音也听上去更狠,一字字直入云婵耳中,“就因为你生得美……偶尔骄横起来旁人也觉得好看;就因为你生得美,你进宫封了公主,在宫里习得规矩礼数、琴棋书画……我便就此越来越比不过你了。就算同在宫里,你也是万人之上的长公主,有陛下亲自护着;我却要在尚食局慢慢熬着……且连我自己都知道,就算熬到最后我也不过是放出宫由家里寻门婚事,我的女儿终究只是商贾人家的女儿,可你的女儿……”
云姒冷笑了一声,续言问她:“堂姐,你的野心,也并不至于让你的女儿做翁主、郡主吧?”
她果然是知道的……
云婵没有否认,亦不知如何解释。只觉得依她这般想法,自己说什么她都不会听——只要她还对自己存着嫉妒,劝什么都是白劝。
可不劝又不行,一面……是不知云姒同霍洹说了什么、霍洹又信了多少,总归盼着能大事化小才好;另一面,云姒到底是她的本家堂妹,连送进宫来也是受婶婶所托、更牵扯上了霍檀,于情于理,都还是让云姒平安回家去为好,她若以长公主的身份发落了云姒,日后就连回家都要变得尴尬。
“就因为你嫉妒我,所以不论我怎样,你都觉得我过得比你好。”云婵深深地吸了口气,数算着时辰,觉得霍洹大概不久便会回来,可要说的话又急不得,“我当长公主,你觉得我在万人之上;我若被废回家,你照样会嫉妒奶奶疼我,是不是?”
云姒略微一怔,却是冷笑着别过头去,未置可否。
“你以为我在宫里的日子,比你在尚食局好过么?”云婵冷睇着她,“你看着我礼数规矩周全、琴棋书画精通,那都是被傅母罚着学出来的……家里给你请的傅母不算差,你肯吃苦去学么?自己不用功,你拿什么来嫉妒我?”
云姒仍是不言,云婵稍缓了口气,又道:“你觉得我现在荣华富贵……是,我现在确是过得自在多了,但之前的几年里,我每天都想回家去,就算在家中没有好的出路也比留在宫里强——你当数算着哪一天要嫁到番邦的日子是好过的么?后来赫契人不要我,那几个月我更是数算着自己的死期熬过来的……”
熬过那一劫之后,云婵便觉得人活在世,谁都别嫉妒谁、也别看着旁人过得好便胡乱猜忌。许多事怎么熬过来的,看客根本不会懂,也解释不清。
她再度睃了睃云姒,上前了一步,将原就不高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一字一顿地道:“我说了你也不会听,但是你记着……若没有陛下,我现在就算不死也是个废人。我这辈子非他不嫁,别的东西……你要什么都可以拿去,唯这夫君你不能跟我抢。”
“堂姐。”云姒羽睫覆下,殷红的唇畔带着笑意,语中讽刺十足,“堂姐已全然是大家闺秀的气度。论阴谋,堂姐真不一定能赢得了几个人——昨晚陛下或多或少已对堂姐存了芥蒂,堂姐此时想扭转回来,可不太容易。”
“阴谋?”云婵笑容温和,淡看着她缓然摇头,“人活在世,阴谋大约总要用上一点。但这事上,我绝不会——一则,拿阴谋算计回去,我日后对陛下便有愧;二则,和你一般用下三滥的法子处事,我还嫌有辱自己这长公主的身份呢。”
许是这番话实在出乎了意料,云姒神色一僵。云婵未再理她,转而扬音叫了宫人进来:“把她给我带回端庆宫禁足去,不必宣扬,替她向尚食女官‘告个假’,就说我把人留下了,让她陪我在端庆宫说说话。”
“诺。”候在殿外的宦官拱手一应,入了殿不由分说地将云姒往外架。
云姒当即有点慌了神,倒也没强作挣扎,只冷眼看着云婵,恨意森森语带轻蔑:“堂姐真是自讨苦吃……待得陛下知道了,我昨晚所诉堂姐的罪名便坐实……倒是多谢堂姐替我成事!”
她的口气有点发虚,听似毫无惧意,实则已是心生恐惧,想威胁着云婵收回方才的吩咐——她当然是要怕的,敢玩“阴谋”的人,多半是仗着对方不敢来硬的与之较量,暗中抗衡才多胜算。如今云婵却毫不顾忌后果地要把她禁足,她自然要担心进了端庆宫会出什么事,再直接点……云婵既能毫不顾后果地此时禁她的足,焉知下一步不会是赐死了了事?
“这就不劳堂妹操心了。”云婵微笑着看着她,“端庆宫是个好地方。他们自会收拾出个舒适的屋子让堂妹住着,你就安心等上一等,等着看陛下如何‘发落’我,可好?”
。
云姒没有任何挣扎余地地被宦官带走了。云婵注意到,宣室殿的宫人虽未敢阻拦,但却在疑惑间有些窃窃私语。
想来这事就算是自己着意说了“不必宣扬”也会让霍洹知道,避也避不得,不如推着它早日出个结果。
索性就在宣室殿里等着了。
殿外风和日丽,随着午时临近,阳光愈加的耀眼了,坐在殿中看着都觉外面亮得一片白光,反倒衬得殿里有些森冷,甚至会觉得那冷意往骨头里沁。
不知道是自外向内的冷意还是自内而外的心寒,也说不清这寒冷是因为对云姒的失望,还是对未知的结果生出的恐惧,云婵怔神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回了回神,满心就只在意一件事了:云姒的话,霍洹信了多少……
她不肯用阴谋与云姒一较高下,是不想愧对于霍洹、不想让自己和云姒一样“下作”——下作到为了男人去算计自家人。
可不用阴谋、直接禁足了云姒,她能做的就只剩了硬碰硬、去和霍洹直接解释……
有多少胜算,她不知道。
掂量来掂量去,时而后悔自己方才之举,时而又觉得那是唯一的法子。末了,云婵一咬牙,狠下心告诉自己:“就这么办……无愧于心便好,他若宁肯去信云姒的鬼话,就当自己先前瞎了眼了,那还能否留在宫里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心里就没了担忧,平心静气地继续等着他下朝回来。不耐难免,以手支颐靠在桌上,另一手无规律地敲着桌面,长甲在木面上敲出“笃笃”轻响,心中直腹诽今日的早朝怎么格外地长。
这番从容不迫在那声“陛下驾到”灌入殿中时一扫而空,当即心思又乱了,大是希望他再晚些回来。
强定了心,云婵站起身迎到殿门口去见礼,眼见那抹玄色走近了,垂首福下|身去:“陛下大安。”
“小婵?”他在她面前一驻足,遂一颔首,“来得正好。”
而后,在他说出“朕有话跟你说”的同时,她恰好说了“臣女有事禀陛下”。
二人均是一默,窘迫间有点微妙的好笑。少顷,云婵抬了抬眸:“陛下先说……”
她想,他多半也是要说云姒的事。
“昨晚你堂妹来宣室殿了。”他说着顿了一顿,云婵不住地偷眼打量他的神色,心中愈加忐忑,不愿多猜又忍不住去猜他下一句要说什么。
“朕知道你兴许和她相处得还不错,但她心思不正,你还是不要多召她去端庆宫了。宣室殿,朕之后也不会让她再来。”
“什么?!”云婵一惊,蓦地抬起头看他。
霍洹只道她是不愿意,沉了一沉,解释道:“这事你必须听朕的。若不是怕你因此和家里生隔阂,朕都不会让她再留在宫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霍洹:我有事跟你说……
云婵:我有事跟你说……
霍洹内心:艾玛好怕说了你会生气哎……
云婵内心:艾玛好怕说了你会生气哎……
云婵:好吧你先说……
霍洹:我觉得你辣个堂妹心术不正哎你当心着点……
云婵:……哦!
霍洹:你刚才想说啥?
云婵:没事了【抬手】
【霍洹茫然地伸出手去对击】
云婵&迷茫地霍洹:耶!
☆、第51章 起落
云婵仍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看得他有点不自在,轻咳了一声松了下肩膀,继续解释道:“这个……昨晚她来宣室殿,做了些事,朕就不细说了,此事听朕的就好。”霍洹睇一睇她,“你方才想说什么?”
“我……”云婵一懵,而后哑哑道,“臣女想说……臣女方才把阿姒禁足了……”
“阿姒?”这回换作霍洹一懵。昨晚压根没问云姒的名字。是以他压根不知云婵说的是谁。
“就是臣女的堂妹……”云婵干笑道,“原因……和陛下方才所言差不多。臣女也正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陛下这么说……便听陛下的吧。”
她说着垂下眼眸,眼底有些惊喜也有些未散尽的慌张。说到底,还是大松一口气——不管云姒说了什么,他没信云姒的话就好。方才的决断也很合适,既扰不到她、又扰不到他,还不会让她和家中生什么隔阂。
“哦。”霍洹淡看着她一点头,又看看搁在案头已放凉的茶,“来了又一会儿了?”
“是……”云婵颔首承认,嗫嚅着又说,“来时阿姒还在,所以……直接着人把她带走了。”
。
并没有过问云姒被送回尚食局时有什么反应,云婵只觉得这种事当真让人烦不胜烦。她宁可多几个外人来做这样的算计,她也就不必留什么情面,争个你死我活就是了。
偏生是自家人,纵使不能退让也要留着分寸。亏得霍洹看得清楚,若不然,只怕波折还要多些、孰胜孰负也当真不可知。
“长公主重情分,所以格外累些。”在她叹了许多声气后,白萱奉了静心的茶来,笑着劝道,“不过也只好这样,毕竟那边还有老夫人呢。长公主别时时想着就是,这事到此也就算止了,多想不过是给自己徒增烦扰,没用的。”
“我知道。”云婵应了一句,继而又一声叹息,“就是觉得真是防不胜防,从前的袭氏也还罢了,如今这是我本家堂妹……原该是我受婶婶之托照顾她,现在她却反手来算计我。这长公主做得没意思,宫里人多事杂,出宫又出不得。”
“若不然……长公主去求一求陛下,给长公主也另赐府邸得了——从前是怕长公主出了宫会被冯家人为难,可现在皇太后都不找长公主麻烦了,冯家也未必敢做什么。”白萱犹犹豫豫地出着主意,想替云婵解了这困境。顿了一顿,又补了一句,“再说,明宁长公主比长公主还小些呢,也赐府出宫了……”
正说着,寝殿殿门处的珠帘一挑,二人循声望过去,恰见霍檀滞在门口。
“说曹操曹操到。”云婵一笑,招呼霍檀来坐。见霍檀面色不好,生怕她是方才听了一句半句的生了误会,连忙道,“你别多心,方才白萱提你,是因说起我该赐府出宫的事罢了。”
“我知道。”霍檀点点头,却仍是萎靡不振的样子。看看白萱,咬了咬唇说,“你先出去。”
白萱施礼告了退,霍檀这才落了座,看着云婵,几度欲言又止,斟酌了好久才道:“我……我方才听御前的人说,云姒姑娘昨天三更半夜去了宣室殿……”
“是。”云婵颔首承认,却不明白她为何提及此事。
“我……”霍檀面上有些奇怪的不自然,默了默,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她也喜欢皇兄么?”
“也许有些,也许只是因为嫉妒我。”云婵言简意赅地答了,不太理解地问了一句,“你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是我开口帮忙,她才得以进宫的。”霍檀低头绞着裙带,淡粉色的带子在纤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姐姐怪不怪我多事……”
“怎会?”云婵忙笑着安慰她,“那日是我婶婶出言相求,你不揽下这事,我多半也是要帮这忙的。再者……阿姒之举,莫说你料不到,我也觉得意外,就连婶婶都不可能提前知道这些。错只在她自己,你自责什么?”
“那……那就好……”霍檀舒了口气,可算浮了些笑意起来,很快就双颊泛了红,轻轻言道,“我好怕姐姐会怪我,然后……指挥使大人也会怪我。”
她这份心……
云婵发现,但凡涉及了兄长与霍檀的事,她就只剩了叹气的份,所谓“有缘无分”大概就是这样令人唏嘘。依霍檀的身份,对哪个男人倾心至此大概都会是一桩美好姻缘,可偏是云意……帮着霍洹除世家之患、与冯家和皇太后水火不容的人,怎么能娶霍檀为妻……
“姐姐,阿檀真的……很喜欢指挥使大人。”霍檀明眸凝望着她,说得十分认真,“若说阿檀倾慕于指挥使大人是一桩险事,那锦宁姐姐和皇兄……不也是?”
云婵一滞,自知她拿出他们的关系作比,自己就没什么资格劝她,只好听她继续说。
“锦宁姐姐能冒这个险,我也可以……”她一字一顿道,“姐姐还牵涉整个云家呢,我背后并没有那么多人,不过是母后高不高兴而已,或是一旦皇兄败了、指挥使大人难逃一劫,我要孤独终老而已……并没有那么可怕。”
“这还不够可怕?”云婵蹙眉看向她,直不理解她是拿什么衡量的可怕与否。
“并不比嫁一个我根本不喜欢的人可怕……”霍檀道,眸中添了几分坚定,“所以……所以我想搏一把,不怕搭上自己的命。”
云婵一阵静默,她又说:“更不怕搭上别的什么……”
。
看来这个秋天,是注定要“多事”了。
一边是霍檀下定了决心要为云意搏上一把,另一边,是朝中又一次的“大动干戈”。
大将军在入秋时大病了一场,于是皇帝借着让他安心养病的理由收了他的虎符。虽则加封了侯位,其子冯子沅也仍有将军位,但到底是明升实降,虎符的易主更让朝中一片哗然。
这样的时候,禁军都尉府也总是难有清闲的。
“兄长太劳累了。”云婵看着兄长直叹气。她请他十次,他都不一定能得空来一次。如今好不容易来了,却是连眼睛都难以睁开,面色也不自然地泛着白,不知道是多少日没有好好休息了。
“没事。”云意不在意的一笑,遂叹息摇头,“这些事总要有人盯着——陛下这回是动了冯家领头的人,朝中的议论姑且不说,若冯家困兽之斗……事情就大了。”
困兽之斗……比如谋反。
就算霍洹手中的权已收得足够多,这样的事也并不是完全不会发生。冯家已是强弩之末,冯家的将来,只怕连三岁小孩都能摸得清楚。横竖都是一死,若想此时拼上身家性命搏上一把,实在正常。
“可兄长总不能事事亲力亲为。”云婵苦心劝着,“不管为国、为家、还是为自己,兄长你总不能先把自己累死了……划不来。”
她的口吻规劝中带着点揶揄的意思,云意听着,笑应了声“知道”,又说:“我当真没想把自己累死……能交给手下的也会交代下去,只是前几日出了些怪事,来得突然,自己不盯着总归不放心。”
“什么事?”云婵脱口而出,转而立刻道,“兄长若方便说就说,不方便……就不说了。”
“倒没什么不能说。”云意笑得无奈,“白白熬了四天,没查出什么线索,连起先的风声也淡了下去。全然不知是谁挑的头,弄得跟小孩子开玩笑似的,一时兴起闹起来,之后觉得无趣就没信了。”
“……”云婵怔了怔,不觉更加好奇,按说云意在禁军都尉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经的事多了,应该谨慎,却不该有点风吹草动就大动干戈。
甚至身为指挥使还亲自熬了四天,起初那“风声”得是多了不得的事?
“究竟什么事?”云婵追问出来,云意又一笑,答了两个字:“巫蛊。”
云婵陡然一凛。
虽然是神鬼之事,但这两个字,从来都不是小事,没有哪个官员敢小觑,云意自然也不敢。
“有人……诅咒陛下?”云婵惴惴不安地问道,情不自禁地为霍洹担忧。
云意暗瞪她一眼,终究没把调侃她心系霍洹的话说出来,只一扶额:“不知道……起先是听说皇城里有人施巫蛊,我一来怕是有人诅咒陛下,二来也担心是冯家布了什么局要生事,半点都没敢耽搁地查下去……却是一点起色都没有。”
他一声叹:“当真奇怪得很,那日突然传得厉害,我连缓禀一刻都不敢;而后又音讯全无……可陛下已经知道了。再查不出事情来,谨慎起见,只怕皇城里某些贵戚是要被搜查了。”
“闹得这么大?”云婵暗惊,思及从史书上读到的巫蛊案,打从心里觉得不寒而栗。
这样的案子里,只怕是难免有人要含冤而死的;又或者事情过去后有人翻案,当日办案的官员便在劫难逃。
“兄长小心行事……”她气息长沉,从回思中挣脱出来,叮嘱道。
云意点头:“我知道。”
而后皆是无话,心底都有些许不安,一下下地涌动着,无穷无尽。
作者有话要说:#相对于现在可以用各种网络推手黑人……巫蛊真是单纯多了呢!#
【以下请脑补微博】
长阳公安在线V:今天禁军蜀黍查到了这个东西~
[此处为巫蛊人偶照片一张]
长阳居民甲:敢不敢不打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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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祁V:扫黄打非!谁顶风作案呢!
云意V:回复 霍祁V:Σ(っ °Д °;)っ陛下误会了!打码的是生辰八字啊!不是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部位啊!
☆、第52章 巫蛊
秋意初袭长阳的时候,一场巫蛊案汹涌而来。
这案子起的实在蹊跷得很,最初,是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捡到了一个人偶。他自然不知这是什么,拿去问家中长辈,父母一见便傻了眼,那扎了数根银针的人偶,分明是为巫蛊所用。
按说,事情到了这一步就该没有下文才对——这样的东西不该有人会留着,理应寻个无人的地方偷偷摸摸烧了,免得惹祸上身。
可事情偏巧传进了坊中武侯的耳朵里,当晚带人将那一家人搜了个底儿掉,搜出了那人偶,分毫不敢耽搁地呈进了禁军都尉府。
于是,上面所书的八字很快就查了出来,是皇帝的八字。
。
“这案子奇怪。”叶澜再进宫时,头一句话说的便是这事,“听说了没有?那人偶最初是在街头捡到的——多不合理,诅咒圣上的巫蛊,无论是何人所制,都该小心翼翼地藏着才是。若前些日子轻而易举地让禁军都尉府查了出来就已不对头,如今,竟直接扔在了大街上。”
“那户人家什么来头?”云婵轻声问道,叶澜一喟:“指挥使大人在查。我昨日问了夫君,听说也不是什么能结交到权贵的人家,大约当真只是意外捡到了那东西——多当真是有人在其中布了什么局,倒更像是有旁人在暗处盯着,见谁捡了去,就带人去搜。”
所以是谁捡去都无妨,这事都是能挑出来的。
“那就不好查了。”云婵侧卧在榻,手搭在面前矮几上,拈起一块腌得晶莹的蜜饯端详着,“这事从一开始就奇怪,透了风声又转而消失,现在……又是露了证据还是无头绪。”
她言罢,抬眸看向叶澜,见她一副悠哉哉的样子,小心地问道:“会和你叶家有什么牵扯不会?皇太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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