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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解语-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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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不以为忤,笑咪咪说道“这好办,让雱哥儿跟他媳妇儿也住回来,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不只阿大不许走了,他爹娘也乖乖回靖宁侯府吧。
  太夫人性子一向慈爱随和,可是年纪越大越依恋儿孙,“我这辈子从没犯过愁,没受过什么难为,什么事都顺顺当当的。如今老了老了,锦衣玉食都不希罕了,只想看到儿孙绕膝。”
  岳培心里咯登一下,全住回来?转头看看张雱,谁知他竟是毫无异议,恭谨有礼的回答“我听祖母的,听爹爹的。”岳培很是气闷,从小到大他也没这么听话孝顺过!
  “你真住回来?”偷个空,岳培悄悄问张雱,“爹爹倒是求之不得。”可解语能乐意么,沈迈能乐意么,安家能乐意么。
  “您可真是的,我能真住回来么。”张雱白了他一眼,“别人先不说,阿爹第一个会翻脸!到时候又要跟您争。”如果一个弱一个强还好,偏偏两个人打起来旗鼓相当,不相上下。
  “臭小子!”岳培笑骂,“那你还大包大揽的答应!”敢情是哄太夫人玩呢。无忌这孩子,真是从小让自己和阿媛惯坏了。
  “我答应了又不算!”张雱神气活现说道“阿爹答应了才算!”来之前解语就说过,只管答应,反正咱们小孩子家说话不算数,阿爹说了才算!太夫人怎么会想让自己一家都搬回来靖宁侯呢,小时候她并不喜欢自己。其实自己住哪儿都行,可是解语还是住在当阳道最好,能天天回娘家。
  下午晌,沈迈亲自上门要人了,“来接小孙子。”沈迈在当阳道盯着沙漏,算着时间呢。太阳快下山了阿大还不回,那可不成!阿大是沈家的孙子!
  岳培精神一振,难题解决了!“母亲,沈伯爷来接阿大了。阿大是沈伯爷的命根子,一时一刻离不得的。”您总不能说让沈迈也住到靖宁侯府,人沈迈的东昌伯府也是御赐的,恢宏壮丽,气势非凡。
  张雱还是恭恭敬敬的,面色无波。这臭小子!岳培暗骂,他早知道沈迈会来,早知道阿大留不下来,在这儿装孝顺孩子!无忌学狡猾了。
  果然太夫人也无奈了,“你们真是没成算,当年怎么能让阿大姓沈?”太夫人依依不舍放开阿大,口中还在责备,“这可是雱哥儿的长子!便是真要报沈家的恩,次子给了沈家也便是了。”居然给出去长子,老大一向精明能干的,这回可是傻了。
  岳培和张雱都唯唯诺诺的,自责了好几句,“是,您教训得对,都怪儿孙们想得不周到。”“往后再不敢了。”反正沈迈只要一个孩子便成,往后不会再有孩子姓沈了。太夫人别无他法,愁眉苦脸看着张雱抱起阿大,施施然走了。
  天黑透了岳霆才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到春晖堂给太夫人请安,陪太夫人说话。太夫人很委屈,拉着岳霆诉苦,“霆哥儿你说说,祖母亏不亏?阿大这么好的孩子,让沈伯爷抱走了!”
  岳霆呆了呆,阿大让沈迈抱走了?“祖母不必忧心,沈伯爷极疼阿大,会待阿大好的。您若想孩子了,我交待无忌常带孩子回来看您。”好言好语劝慰。
  “真的?”太夫人笑了,跟个孩子似的很开心,“常回来看我?”那敢情好,能常看见孙子、重孙子。阿大很会笑,笑得人心都酥了,雱哥儿如今也听听说说的。
  “真的。”岳霆微笑道“还有玉姐儿、泽哥儿,天天过来看您。祖母,往后咱家还要有孩儿出生,越来越热闹,到时您都抱不过来了。”
  太夫人仿佛看到春晖堂中满地跑着跌跌撞撞才会走路的可爱婴儿,笑得眉毛弯弯,一迭声说道,“能抱过来,能抱过来!”即便真生上十个八个的,也抱得过来!
  岳霆陪太夫人闲话半晌,哄得太夫人笑了好几回,人定后才告辞了,徐徐走回自己新婚后所住的棠园。
  棠园厢房中,韩氏坐在玫瑰椅上,亲手给岳霆做着一件里衣。身边站着陪房盖嬷嬷,一脸心疼的唠叼,“我的好奶奶,您歇着罢,这活计儿先放放。”这一天到晚的又要服侍太夫人、侯夫人,又要照管泽哥儿,还要应酬家中姐妹、妯娌,管理棠园,从没消停过。好容易到了晚间,也不歇会子,还要亲手做衣衫。
  韩氏温柔笑笑,手下的活计并没停。她知道盖嬷嬷是心疼自己,可是这才过门儿不足三年的新媳妇,哪个不累,哪个是容易的?“教妇初来,教儿婴孩”,新媳妇进门头三年是要紧时候,夫家亲长都看着呢,一刻不敢松懈。
  “二爷回来了!”岳霆进了棠园,便有值班儿的丫头们报了进来。韩氏忙放下手中活计,对镜照了照,然后迎了出来。
  “二爷回来了。”韩氏温柔似水的问侯,亲手递过来一杯热茶。岳霆道过谢,温和说道“二奶奶若闲了,带泽哥儿多到祖母处坐坐,陪祖母说说话。”韩氏心中打了个突突,难不成是自己对太夫人不够殷勤?忙答应了,“是,听二爷的吩咐。”
  岳霆洗漱过,和韩氏一起到侧间看了看熟睡的泽哥儿,方回到卧房。灯光下韩氏的面容很柔和,很美,岳霆心中一动,缓缓抬手取下韩氏的发簪。
  一头秀美的乌发垂了下来,韩氏脸颊发红,嗔怪叫道“二爷!”慌张忙乱的神情很撩人。她素日太四平八稳了些!岳霆把妻子揽入怀中亲吻,“娘子,咱们再生个孩儿好不好?泽哥儿一个人太孤单了。”
  细细碎碎的呻吟声传了出来,销魂噬骨。值夜的采苓在黑暗中默默流下眼泪,没有人会看见的,也没有人会知道,更不会有人在意。新奶奶手段高明,进了门第一个月二爷一直歇在她房中。第二个月自己和采薇不过服侍过一回,采薇说话声音略高了些,她便把陪嫁的两个俏美小丫头阿青、阿橙开了脸。阿青、阿橙颜色正好,人又俏皮有趣,常逗得二爷笑了出来,颇见宠爱。自己和采薇这两个旧人,久已见弃了。
  第二天岳霆走后,韩氏果然命乳母抱着泽哥儿,一同去了太夫人处,陪太夫人说说笑笑,盘桓了大半日。岳霆晚间回来很满意,夸奖妻子“有孝心”。
  “祖母念叼过好几回阿大,责怪不该让阿大姓了沈。”韩氏抿嘴笑笑。其实阿大姓沈正好,要不然泽哥儿便成了老二。太夫人如今仿佛糊涂了似的,对张雱这外室子倒亲热了不少。从前不是很嫌弃他么?
  “沈伯爷对无忌有恩,无忌孝敬沈伯爷是应该的。”岳霆淡淡一笑,“姓沈也无妨,还是父亲的孙儿。今儿我跟无忌说了,让他每逢休沐便带阿大回来,看望祖母。”好在无忌如今成了亲有了儿子,也不似从前别扭,痛痛快快答应了。
  韩氏精乖,深知岳霆这做哥哥的一向友爱弟弟,忙说道“如此甚好,祖母定会喜欢。”
  到了休沐这日,张雱也不人催,自己带着阿大上门了。岳培大乐,“无忌真孝顺!”岳霁、岳霆神情也很满意,无忌总算是和小时候不一样,懂事了!
  岳霁冲阿大张开怀抱,“乖侄儿,大伯抱抱。”阿大很给面子的让他抱了一会儿,还附送一个大大的笑脸。
  岳霆对阿大很和善,却不抱阿大。阿大好奇了,这人居然不要求抱自己!很特别啊。阿大来了劲,冲岳霆热情的笑,热情的张开双臂。
  岳霆不忍心推却,硬着头皮把阿大抱了过来。“哎,你不会抱孩子啊。”张雱见他笨手笨脚不知所措的样子,吃惊了,他不是有阿泽么?
  “你平时不抱阿泽?”张雱觉得不可思议。岳霆有些狼狈,“哪有功夫抱孩子。”人家都是抱孙不抱子,哪有年纪轻轻的男人家,整天抱孩子的。
  “你傻呀,”张雱嗤之以鼻,“抱自己儿子是多享受的事,你居然不知道!”这岳霆从来都是这样,一板一眼的,傻呼呼的!
  被张雱嫌弃“傻”,岳霆差点儿吐血。晚上回棠园后站在泽哥儿小床前犹豫来犹豫去,要不,抱抱儿子?可他这么小这么软,怎么抱啊。


  ☆、第110章

  “姑爷真是这样?”韩尚书夫人靠在罗汉床上;满脸是笑;“真在泽哥儿床前转来转去的?”岳霆这姑爷真是选对了,不只家世相貌人品才能都是一等一的,更难得是年纪轻轻却处事老到;做人很沉稳。
  这不,自己不过是四十六岁寿辰;又不是整寿,岳霆这女婿不只送来重礼道贺;还早早的把女儿和外孙送了过来;“许久未见;多陪陪岳母。”多知道体贴人;做事多周到!
  这么沉稳的女婿,也有犯傻的时候?为抱孩子还是不抱孩子犹豫来犹豫去的;在泽哥儿小床前瞎转悠?韩尚书夫人越想越觉可乐,可喜,一脸的笑意。
  韩氏跟自己亲娘自然是无所不言,言无不尽,“是呢,他在泽哥儿小床边转了好几个圈儿,伸出手想抱孩子,又不敢抱;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又伸出手,还是不敢抱。”韩氏抿嘴笑笑,“最后还是乳母手把手教他,他方学会抱泽哥儿的。”武功那么高强的人,学着抱孩子倒出了汗。
  “冰儿啊,娘是真放心了。”韩尚书夫人拍拍女儿的手,叹道“女婿这般待你,这般待泽哥儿,娘是一点儿可操心的也没有了。”疼儿子到这地步,一定顾家,一定爱重妻子。
  韩氏喜孜孜点头,“是啊,娘,他本是每日天黑透了才回府。自从学会抱泽哥儿之后,回来得越来越早了。每晚一回棠园便要抱泽哥儿,泽哥儿一到他怀里呀,那个乐呵劲儿就甭提了!泽哥儿乐,他也乐,爷儿俩玩得可高兴了。”如此一来,夜夜宿在正房,那什么采薇采苓也好,阿青阿橙也好,都极少理会。
  “好,好!”韩尚书夫人愈加放心,宝贝女儿真是嫁了个好女婿。要说还是自家老爷眼光好,主意正,先是三两天的功夫便说好亲事,下了小定。然后又同意当年出嫁,成全了女儿这段美满姻缘。
  “你大哥二哥小的时候,你爹通是一回没抱过!”韩尚书半是抱怨半是感概,“说什么抱孙不抱子。倒是你小的时候,你爹还抱过几回。”见了儿子便是一幅道貌岸然的模样,弄得儿子们见了他便规规矩矩的,一句话不敢多说,一步路不敢多走。
  “这抱孙不抱子,也有些道理。做父亲的若对儿子太随和了,做儿子的便没个惧怕。”韩氏有感而发,“娘您是不知道,我公公还有个外室子,是自幼跟着公公在辽东长大的。只因公公过于宠爱,竟是个没规没矩无法无天的。”连太夫人都敢顶撞,连亲爹的话也敢不听。
  “便是东昌伯的义子吧?”韩尚书夫人要和靖宁侯府结亲之前,已是把岳家诸人诸事都打听过了,自是知道张,“听说从前是荒唐了些,如今娶了安阁老的嫡长女为妻,有安阁老和沈伯爷约束着,已好多了。”这年轻人再怎么胡闹,左邻住着义父,右邻住着岳父,他也会老老实实的。
  “安阁老的嫡长女”?韩氏心中颇有些不快。自家父亲出自世家大族,兢兢业业做了二十几年的官,还没入了内阁呢。安家根基浅薄,安瓒中进士比自家父亲晚了十几年,不过是因为安瓒在陕西清量田亩得了圣心,竟然青云直上做了阁老,真是让人不服。要知道内阁大臣的排班,可是在六部尚书之前。
  岳霆是原配嫡子,张是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子,二人的身份云泥之别。偏偏张娶妻“安阁老的嫡长女”,让自己这身为嫡子之妻的嫂嫂,显不出身份的尊贵来。
  外室子便是外室子,门当户对的娶个小官吏家的清白女孩儿也足够了,做什么娶位阁老之女?公公偏心的没边。不过这些话韩氏只敢心中想想而己,跟岳霆她是无论如何不敢说的,明知道岳霆也和岳培一样,钟爱“无忌”,纵容“无忌”。跟韩尚书夫人她也不敢说,这想法若被自家爹娘知道,定会被斥责为“小家子气”“心胸狭窄”。唉,自己没人的时候偷偷想想好了,跟谁也不能说。
  “说到这个,娘倒想问问。”韩尚书夫人忽然想起来,“你那弟妹,为人如何?”女儿的太婆婆、婆婆、妯娌、小姑,都是来往过的,唯独这弟妹并未见过,不知好不好相处。
  “知道得不多。”韩氏实话实说,“拢共见过两三回,没说过几句话。”哪能看出来她为人怎样。
  “怎会?”韩尚书夫人大奇,“她难道不去靖宁侯府请安?”张再怎么着也是靖宁侯亲子,就算是名不正言不顺逢年过节不用回岳家,平日里也不请安问侯?
  “她才不用呢。”韩氏明明是很鄙视的,却又有掩饰不住的羡慕,“听说成亲次日倒是来侯府认过亲,之后便不大来了。若是太夫人提起,公公过去催催,便来上一回。”来了之后倒是笑盈盈的很讨人喜欢,常能把太夫人逗笑。
  “如此,倒也自由自在。”韩尚书夫人笑道,“听说安阁老的嫡长女是位难得一见的美女,可是真的?”
  “生得极好。”韩氏不能不承认,“袅袅婷婷,跟朵花儿似的。若是不认识的人,再也想不到她已是一子之母。”那么娇嫩,哪像生过孩子的人。
  不愿再提及这位弟妹,韩氏打了岔,“娘可听说了?六安侯府太夫人很有些不好呢。”怕是拖不了多少日子了。自家太夫人和六安侯府太夫人有些交情,已三番两次遣人问侯,又送去千年人参、灵芝等珍贵药材。
  “听说了。”韩尚书夫人很觉心酸,“六安侯是出了名的孝顺,如今亲身在家中侍疾,衣不解带,听说已经憔悴得不像样子了。唉,太夫人能有傅侯爷这么孝顺的儿子,真有福气。”人谁能不老,不病,不死,若病蹋前有六安侯这样的儿子,死也瞑目了。
  母女二人少不了感概一番。这时侍女进来禀报,“夫人,姑奶奶,前厅宴席已备好。”因不是整寿,并没大操大办,只自己家中亲近之人饮宴。里面女眷开了一桌,外面男人坐了一桌,都是自家人,席间很是和乐。
  岳霆到了韩家一向恭谨有礼,对韩尚书更是毕恭毕敬。韩尚书对这女婿极为客气,席间郑重交代,“冰儿若有不周到之处,贤婿多担代她,多教导她。”岳霆也很郑重,“令爱知礼懂事,孝顺长辈,小婿自是爱重于她。”
  散了席,韩氏还想再坐坐,韩尚书夫人劝她,“女儿,回罢。”上边还有太婆婆、婆婆要服侍,在娘家留太久了,不好。韩氏无奈,只好拜别父母兄嫂,跟着岳霆上了马车。
  “从前您都是骑马的。”韩氏嗔怪道“如今为了泽哥儿肯陪我坐马车了。”还是儿子要紧啊。
  泽哥儿在岳霆怀中很欢势,岳霆逗弄着儿子,笑道“娘子若再给泽哥儿添个弟弟,往后我便回回陪你坐马车。”儿子不嫌多,越多越好。
  韩氏羞红了脸,扭头看着车窗外,再不说话。岳霆和泽哥儿玩得很高兴,泽哥儿咯咯直笑,笑声一直传到马车外头。
  夫妻二人回府后自然要到太夫人处请安。见太夫人脸上有泪痕,岳霆唬了一跳,忙上前询问,“祖母怎么了?”严厉的目光扫过身边服侍的侍女,谁招太夫人伤心了?侍女们被这目光震慑,吓得低头不语。
  “又走了一个。”太夫人垂泪说道“昔日的姐妹,一日少似一日。”六安侯府太夫人蓝氏身子素来健朗,可惜这几个月缠绵病蹋,药石无灵,已去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岳霆暗暗松了一口气。六安侯府太夫人?岳霆胸中隐隐有股怒火,若不是这位蓝氏夫人作祟,谭夫人怎会离开傅家?若她和祖母一样是位慈爱的长者,自己和解语……?本是天作之合,生生是被这位蓝氏夫人从中阻隔。
  岳霆抱过泽哥儿,“乖儿子,曾祖母正难过呢,快给曾祖母笑一个,劝她老人家莫伤心了。”泽哥儿很配合自己老爹,冲着太夫人咧开没牙的小嘴,太夫人颤声叫着“乖心肝”,只顾着逗孩子,再想不起哭泣伤感了。
  哄好了太夫人,岳霆夫妇二人抱着泽哥儿回了棠园。“怕是要过府祭奠。”韩氏打点起素服。岳霆沉下脸,拂袖而去,一人在书房看公文,身边并不许人服侍。
  “他这是怎么了?”韩氏不明所以,摸不着头脑。只有等岳霆回了房,陪着笑脸殷勤服侍。岳霆好几天一回棠园就阴沉着脸,韩氏好几天都提心吊胆。
  到了该上傅家吊唁之时,岳霆不肯去,“公事繁忙。”谁要去祭拜她,这不慈之人。岳霆一向明礼懂事,极少执拗,太夫人和侯夫人都拿他没法子,只好由着他不去。
  当晚,岳霆一个人在书房对着一弯残月,心情郁郁。回房后韩氏小心翼翼亲自服侍他洗漱,岳霆任由妻子替自己擦干湿发,一句话也没说。
  太夫人很为昔日姐妹去世难过。李氏去傅家吊唁回来,洗漱后换了衣服到春晖堂,却是面有喜色,“娘您猜猜,今儿哥儿媳妇去了没有。”
  不待太夫人答话,李氏已笑着接了下去,“她没去。您猜猜,她为什么没去?”
  太夫人还没明白过来。李氏笑吟吟看着太夫人,不再往下说了。
  太夫人想了想,大喜,“莫非她是身子不方便?”看着小儿媳妇这脸色,分明就是!
  “娘真聪明!”李氏拍掌笑道“可不就是么,哥儿媳妇又有了身孕。娘,您很快又有一个重孙子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甭再为六安侯府太夫人伤心了,自家有喜事,高兴还来不及呢,您说是不是?


  ☆、第111章

  太夫人欢喜过后;忙活起来;先是命人补品、药材的装了两大车,“速速送去当阳道”。又紧着挑出两个生养过孩子的年老稳重嬷嬷,“哥儿媳妇小呢;不知道轻重”。好在李氏眼疾手快,给拦下了;“娘,安夫人在哥儿家住着呢。若咱们再遣人过去;恐安家多心。”太夫人想想;小儿媳这话说的对;便点了头;“那便不遣嬷嬷了。”亲娘比什么嬷嬷不强。
  齐氏过了会儿才来春晖堂。虽还是围着太夫人说说笑笑,李氏却分明看见她眼圈发红;脂粉敷得厚厚的。哭过了吧?李氏偷了个空,拉着齐氏去了侧厢,安慰道“你是个聪明孩子,不可思虑太过。命中有子终会有的,晚几年也不怕。”齐氏鼻子酸酸的,低声道了谢,“谢婶婶。婶婶待我好,我是知道的。便是太夫人,长房没有嫡孙她老人家如何不心急?却从未开口说过。蒙老人家如此厚待,我实是心中抱愧……”岳霁是靖宁侯府世子,这么多年来膝下只有一女,祖母也好,公公也好,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对自己一直是和颜悦色的。
  “我不是那小性容不得人的,你侄儿房中也有几名姬妾,可总是没动静……”齐氏心中气苦,说不下去了。李氏微笑劝她“你啊,多抱抱小男孩儿,沾沾喜气,许是就有了。快别这样,明儿你打扮打扮,咱们一道去瞧瞧你弟妹。”齐氏打起精神,“婶婶说的是。”说定了次日去当阳道。
  齐氏心平气和之后,和李氏一起回到春晖堂。走到门外,听到里面传出顾夫人的声音。李氏皱皱眉,她什么时候来的?太夫人才好了些,盼着她有眼色会说话,莫提起六安侯府之事。
  “……鲁夫人事姑至孝,蓝氏太夫人这一去,她伤心过度,人都瘦了一圈儿。听说傅侯爷更是椎心泣血,哀毁骨立……”顾夫人为之叹息不己。
  太夫人叹道“真真六安侯和侯夫人都是难得的。”有这么孝顺的儿妇儿媳,蓝氏太夫人死也瞑目了。
  李氏、齐氏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见礼寒暄毕,绝口不提六安侯府之事,围着太夫人讲起笑话,逗得太夫人很是开怀,春晖堂中不断传出欢声笑语。
  六安侯府。一片白肃中,鲁夫人哀凄惨伤的站都站不住,傅解意心疼亲娘,劝道“您且歇息片刻,不然这丧礼您可是撑不下来。”本家女眷也纷纷劝着,鲁夫人勉强同意了,由两名身强力壮侍女搀扶着回了内室。
  回到内室,喝退侍女,鲁夫人倒在罗汉床上,仰天而卧,欢畅的笑了出来。那老太婆被关在萱茂堂后还折腾了近一年,如今,总算死了!我熬了这么多年,总算熬出头了!
  傅解意闪身进来,“娘,您莫这般大声!”在门外都能听见她在笑,太不谨慎了。鲁夫人忙捂住嘴,抱歉说道“意儿,我耐不住。”实是太高兴了呀,还要装出一幅痛不欲生的样子,唉,可真是难为人。
  傅解意是出嫁的孙女,穿细布孝服,“要想俏,一身孝”,倒衬得更加俊俏了。“我意儿生得可真好看,”鲁夫人满心欢喜,由衷称赞道。
  傅解意微晒道“娘,您可知祖母的嫁妆如何了。”生得好看又怎么了,不好看又怎么了,有何分别。要有大笔银钱傍身,有散漫钱随意花用,这才是要紧的。祖母过世前居然没将自己这嫡孙女召回来分些体己,令人气闷,谁家祖母不给嫡孙女留体己的?
  鲁夫人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恨恨说道“那死老太婆除了给老二老三分了些须田产,剩余的全给了你父亲!你父亲一向粗疏,不会打理钱财,给他做什么!”解意和子浩这嫡亲孙子孙女竟没有,真真气杀人也。
  “如此,”傅解意微微一笑,“娘不是说过,祖母临去之前和父亲已是母子反目?怎么她的嫁妆还是大半留给了父亲。”若如此,大姨娘二姨娘岂不是很失望。
  “谁知道!”鲁夫人想起太夫人和傅深这母子二人就头疼,“你不知道,那老太婆被族中公议关了起来,她怎能甘心?那通闹,折腾死人了。要么连着三两天水米不进,要么镇夜镇夜枯坐不肯安歇,要么是明明病得厉害却死活不肯让大夫医治。你父亲能不心疼么,整日跪在院中苦苦哀求她保重自己,她一概不理会。”
  傅解意怔了怔,低头苦涩说道“我不知道。”韩国公府规矩大,新妇进门头三年轻易不许回娘家,自己已是许久没回六安侯府了。
  鲁夫人冲动抓住傅解意的手,“意儿,吴家待你究竟如何?姑爷待你究竟如何?”总说什么都好,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极好。”傅解意毫不犹豫,迅速答道。这费尽心思谋来的亲事,哪里有脸说不好。三年前的那个夏日,若自己没去悯忠寺进香,没在寺庙中“偶遇”吴玉品,没有“意外”跌落至他怀中,是不是自己的命运会完全不同?再怎么着,也不至于为人继室。
  想到这一点,傅解意真是腻味透了。“莫动,这是阿衡的遗物”“今日是阿衡的忌辰,解意,我要去祭拜她”“解意,这便是阿衡的画像,她是不是很美?”“阿衡仙女似的人品,可惜身子弱,不长寿。”吴玉品每每提到原配妻子谢衡,好似多么情深意重一般。
  韩国公夫人就更有兴致了。“老大媳妇,快来拜见亲家夫人。”傅解意含羞忍耻拜见过谢衡的母亲谢夫人。韩国公夫人指着傅解意笑道“亲家夫人,您离开京城已久,怕是不认得。这是老大续娶的傅氏,六安侯嫡长女。”
  为人继室,非常不堪。自己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的?傅解意低着头红着脸,难受至极。
  “那就好,”鲁夫人放了心,“意儿,只要你和子浩过得好,娘别无所求。”傅解意笑笑,“我一定会过得好。娘,您旁的都莫管,照看好子浩是第一要务。”您后半辈子就靠这唯一的儿子了。
  鲁夫人皱皱眉,“子浩从小身子骨弱,这些年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人参肉桂下去,通是一点用没有!再请好大夫罢。”
  傅解意点头,“我留意着,若有好大夫,便荐了来。”母女二人唤来侍女匀了面,细心装扮适宜了,重至灵堂哀哀痛哭。
  先是傅子浩在灵堂吐了血,接着是傅深昏倒,六安侯府乱成一团。“胡闹!”族长颤颤巍巍来了,指着病床上的傅深批头盖脸一顿臭骂,“你眼中有没有你屈死的父亲?有没有傅家的百年基业?六安侯府全靠你撑着,你竟敢如此?!”
  要说这通臭骂还真管用,之后傅深让吃药就吃药,让喝粥就喝粥,很快恢复了元气,顺顺当当将太夫人下了葬。
  直到太夫人下葬后三个月,傅子沐才从宣府风尘仆仆赶回来。适逢蒙古大裕可汗亲率骑兵南下劫掠,傅子沐一直抽不出身回京。武将和文官不一样,文官若是家中有了丧事,能当天便挂印请假回家奔丧。武将可没法子,总不能跟蒙古人商量“我家里要办丧事,我要丁忧,您过三年再来抢劫吧”。
  傅子沐伏地请罪。傅深亲手扶起长子,一声长叹,“子沐,这不怪你,我当年跟你是一样的。你祖父去世,我也是守在边关御敌,过了近半年才赶回京城。”这不消停的蒙古人。
  傅解意鼓足了勇气跟严苛的婆婆韩国公夫人请假,“家父身子不好,心中挂念。”六安侯的孝顺全京城都知道,自己这做长女的回府探望,也在情理之中。
  韩国公夫人答应了。傅解意盛带仆从,回了六安侯府。“意儿,你在吴家日子可顺心?”傅深关切问道。阿大都两岁了,解意和解语一年成的亲,怎么解意还没动静?
  傅解意温柔笑笑,“父亲,我在吴家是长媳,操心的事总归是多了些。况且……”说到这儿,傅解意顿了顿。
  “怎么了?”傅深追问。傅解意一声轻笑,“父亲,玉品的二弟玉吉今年也娶了亲,弟妹是颖川赵氏嫡女,出身高贵,人物出众,妆奁丰厚。我这做长嫂的,生生被她比了下去……”
  “这容易。”傅深很爽快,“你祖母留下一份妆奁给解语,解语不肯要,便给了你罢。”正愁这些财物该如何处置呢。
  傅解意接过傅深递过的清单略瞅了一眼,这般丰厚,解语不肯要?“祖母不是给我的……”傅解意当然要推辞一番。傅深摆了摆手,“你祖母泉下有知,定会给你。”反正都是孙女,解语不要,给解意呗。
  傅解意不好就收下,有些犹豫。傅深笑道“不必多想了。解语不缺这个,沈伯爷整个家当都要留给他们夫妇二人,无忌又很能干。”解语可不缺银钱使。这丫头,岳培贴补她肯要,沈迈的家当她肯要,自己给她的珠宝铺子也肯要,唯独太夫人遗赠的财物,坚决不要。
  财物不要,人也绝迹不到。这丫头脾气可真倔,傅深笑着摇了摇头。
  傅解意想到多年前那个春日,英俊青年那灼热的目光,心中怅惘。“父亲,解语她,好么?”他和他的妻,好么。
  “解语啊,”傅深眉目舒展,“日子舒心!夫婿对她千依百顺,孩儿伶俐可爱,公公待她如亲生女儿。”邻舍还住着阿瑛,日日能过去照看她。
  “夫婿对她千依百顺”?傅解意轻轻笑了笑,是这样么。
  当日傅解意回到韩国公府,恭敬将一纸清单交至韩国公夫人手中,“祖母临终前留给我的,她老人家说,财物虽薄,却是留给孙女的念想。”此时此刻,傅解意颇有扬眉吐气的感觉。
  韩国公夫人含笑看了半晌,命“添到嫁妆单子中去。”定府大街的旺铺便有三个,良田上千顷,蓝氏太夫人对这出嫁的孙女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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