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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羽·黯月之翼-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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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反?”白墨宸看着她,眼里的不耐终于到了极点,忽地冷笑起来:“你以为你是谁?——只是戴上了皇天,换了一套帝袍,你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云荒的主宰者了?老实说吧,你现在的处境,其实能比被锁在白塔上时好得了多少?”
他语气锋锐,毫不留情,令女帝变了脸色。
“白帅,请谨言慎行!”旁边的黎缜大总管忽地发话,白胖喜气的脸上忽地换上了一副凛然的表情,“神庙中女祭司带来神谕,令女帝继位。六部均服,乃天下之主——悦意公主既为女帝,白帅自然可以加封亲王,摄政平权,君临天下,此刻万不可做如此言论。”
“……”白墨宸怔了一怔,看了一眼对方。
是的……这个历经了三朝始终屹立不倒、在昨夜瞬息万变的深宫斗争里一直保持沉默的大内总管,如今终于站了出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原来……你竟是站在这一边的么?”他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笑脸米勒一样的内臣,喃喃,“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好身手,好眼力。”
黎缜顿了顿,只道:“在下只听从白塔女祭司的神谕。”
白墨宸点了点头,语气里忽然露出了一丝悲凉:“加封亲王……摄政……平权。你以为白某血战半生,所求的就是这些东西么?”
“白帅已经位极人臣,在下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值得您索求,”黎缜顿了下,语气冷了一冷,“莫非白帅还想要更进一步,觊觎王位?”
骏音在一旁听着,默不作声地吸了一口气,似被说中了心思。
“王位?”白墨宸却低声笑了起来,喃喃,“是啊……在我年轻的时候或许曾想过这些东西,要不然我也不会在白帝把女儿许配给我的时候觉得喜出望外。可是,到了现在,”他顿了顿,只觉得心里有奔涌的热流,哽咽在喉头,令语气颤抖——
“到现在,我只想要夜来能活着。”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下来,表情各异。
骏音暗自叹了口气,拉了拉同僚的袖子,低声:“人死不能复生,墨宸,你也要为将来打算打算——现在是个好机会,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女帝一定答应。”
然而,白墨宸似没有听到同僚的耳语,只是看着悦意和慕容逸,眼神一分分地变暗。是的,时隔多年,他们这一对苦命鸳鸯总算也活着相见了,可他自己呢?——就算他登上顶峰,也将永远见不到想要见的那个人了!
“我不想死在看不到你的地方。”
她临死前的低语还在耳畔回荡。然而,就在离他咫尺之遥的地方,她终究被慕容氏的人包围在药膳司、放火活活烧死!他们在烈火里呼喊着彼此的名字,却再也无法看到彼此。
一念及此,一种巨大的愤怒、憎恨、嫉妒和狂热忽然间席卷了他的头脑。记忆中的那个声音,忽然演化成了妖魔般的低语,一字一句引诱着。灼热的感觉在心底蔓延,一种隐约的嗜血冲动令他的左手再度不可抑制地握住了刀,随着一声厉喝,刀锋下斩,顿时将匍匐在脚边的一个人斩杀在地!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她能活着——”
“既然不能,那么,就以血还血,以命偿命!”
血溅了他半面,令他的眼神显得如同修罗恶鬼一样可怖。看到这样的情景,满地被囚的慕容氏族人都惊呼起来,纷纷拖着铁索手足并用地逃离。
“住手!”慕容逸失声,挺身上前,赤手空拳地想去阻拦。白墨宸看到那张和慕容隽相似的脸,杀气如涌,反手一刀便斩了下来!
“白墨宸!”悦意厉声喊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几乎将头颅送到了刀锋底下。白墨宸一时收手不住,只听咔嚓一声,纯金的帝冕被一斩直劈到底,秀发披散下来,一行血从发际流下额头,让她显得宛如疯狂。
白墨宸显然没有料到差点失手杀了她,也有些震惊地顿住了手。
“女帝!”黎缜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抢身过来。
“白墨宸!如果你要是再敢动手,那么……”悦意嘶声喊,忽然反手拔下了头上的一支玉胜,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白墨宸一怔,冷笑起来:“别傻了……你以为我会在乎?”
“我知道你不在乎我的命!但是,你只不过是平民出生的一介武夫罢了,如果不是靠着我和我父亲,在各位藩王眼里你什么都不是!如今,只要我一死,你就将失去在六部里赖以凭借的贵族身份,”悦意厉声,语气激烈,“来的时候我就留下了遗诏,如果我的死讯一传出,就等于昭告六部,说你是为了篡夺帝位而再次弑君!”
再次弑君?白墨宸的刀还停在第三个人身体里,听到那样的一番话,终于顿住了手。他回头看着这个女人,眼神疑虑而震惊,还有隐约的愤怒。
这些话,是一个刚当上帝君的人能说的出来的么?
这个女人被关了十年,放出来后一下子成了皇帝,是不是发疯了?
“哈哈哈……你猜猜,到时候会如何?”悦意冷笑起来,语气有些失控,“刚达成平衡的政局一夕崩溃,王位悬空,天下大乱!只怕西海上的冰夷会长驱直入,灭亡空桑吧?——哈哈哈……白墨宸,就算我死了,也让你不得安宁!”
“……”白墨宸的手握紧了刀兵,手上青筋突兀。
“真是妇人之见,”他咬着牙,“竟为了一个男人搅乱天下!”
“彼此彼此,你还不是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屠戮无辜?”悦意低声冷笑:“杀百万人是杀,杀几百个人难道便不是杀了么?我是妇人之见,你又算是什么!”
她说得锐利,白墨宸眼眸一暗,杀气忽地凝聚。他扬起滴血的军刀,忽地指住了女帝的眉心,厉声,“你知不知道昨夜那一场大火是怎么回事?知不知道多少人死在慕容隽手里?——你知不知道这该死的慕容家作了多少恶,杀光也不足以赎罪!”
“我不管这些!”悦意女帝抓紧了身侧男子的衣袖,冷笑,“这个空桑,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杀慕容隽我不管,但如果要动逸,我做了鬼也不放过你!”
刀锋指向新即位的女帝,停顿了良久。
沉默的夜里,只听到风簌簌而过。许久许久,白墨宸顿了一顿,咬着牙,“好……慕容逸可以不死,但其它所有人要死!”
“不可以。”不等女帝说什么,慕容逸却已经往前踏了一步,语气坚定,“若要杀我的族人,先将我一并杀了罢。慕容逸身为嫡长子,绝不苟且偷生!”
“你想在这个时候逞英雄么?”白墨宸蹙眉,怒不可抑。
慕容逸却是毫无退让,一字一句地清晰说出来:“慕容隽到底做了什么令白帅如此狂怒的事,在下并不清楚。我只知道逝者已矣,不能再滥杀无辜——白帅,你是空桑的元帅,你的刀,不应该指向手无寸铁的同胞,而是应该用来对付冰夷才是!”
“说的好!”忽然间,居然有人鼓掌。
庭院中的三个人一起抬头。暗夜里,只见庭园围墙外的树梢上站着一个少女,身姿轻盈,收敛了那奇特的羽翼,正攀在墙头看着里面的情景——却是广漠王的九公主琉璃。
“你,身上的煞气太重了!”她站在树梢,指着白墨宸,“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是你自己的错!却还要滥杀无辜,迁怒旁人,真是一点都不招人待见……早知道殷仙子拼死入宫去救的是你这样的人,当时在非花阁我一定会拦住她的!”
她的话令白墨宸微微一震,回过头看着这个少女,喃喃:“你……认识夜来么?”
“是啊……我很喜欢她。她差不多是我在这云荒上见过的最喜欢的女人了,”琉璃看着白墨宸,“你知道么?那时候,缇骑扣住了星海云庭的人,胁迫殷仙子入宫。她为了让姐妹不遭罪,才不得不跟随缇骑入京去见那个色鬼皇帝的——”
“……”白墨宸没有说话,只是屏息听着她的每一句话,眼神专注,近乎贪婪——那一场大火已经把一切都焚为灰烬,什么都不剩下了。如今,哪怕是从旁人口里听到一点一滴关于她的事,也足以令他觉得珍贵无比。
“可是,你看看你现在做的事,和那些该死的缇骑又有什么不一样?”琉璃见他不说话,忍不住噼里啪啦地把所有话都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指着他,“殷仙子如果知道你要杀这几百个毫无过错的人,只怕在地下都会被你气得活过来呢!”
“……”他依旧是沉默着,然而,握刀的指节却已经缓缓松开。
是的,她如果知道……如果知道的话……
就在各方僵持、庭院内的局面变得微妙而关键的时候,忽然间外面传来了辚辚的车马声,似有一辆车由远而近地奔了过来,停在了外面。
“哎呀!一定是慕容来了!”琉璃忍不住欢呼了起来,“我说过,他定然会来的!”

 

第三章 母子

院子里女帝和白帅对峙良久,迟迟不出。外面驻守的骏音焦急非常,不时询问往来通报的斥候:“里面现在如何?女帝说服白帅了么?”
斥候一次次地回答:“看样子……还没有。”
“怎么还没有?!”骏音眼见居然连女帝都按不住这事儿,不由更是急得跺脚,“再去门口看着!一有动静就来禀告——盯紧点儿,可别真弄出什么事来才好!”
左右诺诺而下,骁骑军统领长长叹了口气,只觉得头大如斗——自己和墨宸也算是认识了十几年的生死之交,还从没看到他如此失态过,就像是忽然完全变成了一个不认识的人。怎么会这样呢?难道仅仅因为那个女人的死,就令他变成这个样子么?
这些年来,墨宸最看重 穆先生,对其所提建议多半采信——偏偏在这个当而上,穆星北那家伙却不不知道去了哪里!骏音在院子外打转,暗自叫苦,决定万一里面墨宸真的和女帝起了冲突,就立刻带人闯进去将双方隔开。
斥候过去了一会儿,回来:“禀将军!慕容大公子拿出了丹书铁券。”
“啊?太好了……我还以为那东西被慕容隽带走了呢!”骏音喜形于色,搓着手,“有这个救命稻草在,墨宸说不定还会顾忌几分——毕竟他很是景慕光华皇帝。”
然而斥候立刻又道:“白帅忽然抽刀,将丹书铁券砍成两半!”
“什么!”骏音立刻跳了起来,就要往里冲。
斥候连忙道:“不过……幸亏被黎缜大总管给拦下来了。”
“……。以后有话一次性说完!别吓唬人!”一惊一乍之下,骏音觉得自己几乎就要崩溃了,不由得四处寻觅,嘴里忍不住的抱怨,“穆先生呢?躲哪里去了!”
一个战士上前禀告:“穆先生三刻钟前出门往东边去了。”
“什么?”骏音只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这边都火烧眉毛了,他还出门!”
战士低声:“说是十二铁衣卫那里传来的讯息……”
“啊?”骏音倒抽了一口冷气,十二铁衣卫是秘密奉命护送殷夜来家人北上的,如今难道有了什么意外?他忍不住失声:“不会是十二铁衣卫那边又出了什么问题吧?——我的天,这个消息要千万瞒着白帅!擅传一个字的统统杀无赦!”
“是!”这边战士刚退下,那边斥候又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色惊恐地挥着手,低声:“不好了……不好了!女帝、女帝……看样子要自尽!”
“什么!”骏音彷佛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开什么玩笑!”
他急匆匆地往那边跑去,刚要破门而入,却听耳边有人禀告:“穆先生回来了!”
“回来了?”骏音大喜过望,回身却看到一袭青衣的谋士果然已经在镇国公府门外翻身下马,疾步而来——夜色已经很深了,穆星北的脸色极其疲惫,在他身后,却已看不见那个疯癫的被割了舌头的天官苍华。
奇怪,他把那个疯了的天官藏到哪里去了?
然而骏音来不及思考这些,连忙朝着他迎了过去,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往里拖,“你回来就太好了!——女帝护着慕容氏和墨宸在里面对峙,都快要拼命了!你快想个法子……”
“没事,”穆星北却是从容不迫,回头击掌,“让马车进来吧!”
——声音刚落,只听辚辚车轮声,一辆青布罩着的马车从偏门驶入了镇国公府,直抵内院门口,然后停住。
“这是……”骏音满腹疑问。然而穆星北只是将马车的帘子一掀,对里面的人道:“到了!”
从马车里探出的,是两颗小脑袋。一对十岁出头的一男一女孩子张望着外面,脸色有些忐忑。男孩子虎头虎脑,女孩子伶俐活泼,面庞颇为相似。他们往外看了一眼,看到黑洞洞的庭园门口以及满地严阵以待的战士,不由得怔了一下,满脸的兴奋都冷了,有些紧张,呆在马车门口不肯下来。
然而,车里有一只手推着这一对孩子,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急急道:“快……快去!去看看你们的姐姐在不?”
被母亲推着,孩子们有些胆怯地走出了马车,不情不愿地往那个庭院里走了几步。安康刚走到门口,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定睛一看,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返身就跑。小女孩安心也是吓得脸色苍白,站在园子门口看着里面,说不出话来。
庭院里乌压压跪着一大群被铁链锁着的人,居中横七竖八倒了几具尸体,身首分离,血流满地,其中半个头颅飞了出来,正滚到了门口。
“怎么了?怎么了!”盲眼的安大娘有些惊惶,颤巍巍地摸索着走过来,“你姐姐……她不在里面?这……这是哪里?到底怎么回事?”
她睁着空洞的眼睛,似乎想要寻找那个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的人——那个在他们的小店里寄居了多年,一直只吃阳春面的客人。然而,穆星北却只是站在远处的黑暗里看着这一家无助的老幼,丝毫没有出面的意思。
这边的骚动引起了庭院里人们的注意,一个握刀的军人冷冷往这边看了一眼。
“呀……”安心忽然间轻轻叫了一声,似在人群里认出了一个人。
那一瞬,白墨宸也看到了他们。他站在一地的鲜血里,定定看着庭园门口那辆马车里下来的老少三人,手里的佩刀铮然落地——这……不是母亲和弟妹么?
自己不是做梦了吧?他们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他有片刻的失神,连忙向着那一辆马车迎了过去。然而那一对孩子看到满身血污的元帅疾步走过来,彷佛看到罗刹恶鬼一样,吓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回头抱住了安大娘的腿。白墨宸有些无错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满手的血污,居然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那一瞬,面对着这三个忽然出现的局外人,他眼里妖魔一样的亮光渐渐黯淡了下去。“谁?是谁带他们回来的!”他对着外面厉声喝问。
“禀白帅,是属下。”青衣谋士悄无声息地出现,长长作揖,“请恕罪。”
“十二铁衣卫呢?!”白墨宸厉喝。
“属下在!”十二位黑衣武士齐齐应声上前,单膝跪地。
“北战,你怎么会让他们回到了这里?!”白墨宸脸色铁青,对着十二铁衣卫首领厉声,“我不是命你们守护殷仙子一家北上么?你居然敢抗命,带他们回了叶城?”
“北战也是迫不得已,”穆星北叹了口气,为其辩解,“他虽然抗了命,但——白帅也一定不愿见到安大娘一家有什么三长两短吧?”
“你说什么?”白墨宸眼神一变。
穆星北语气依旧从容:“白帅不知,殷仙子不告而辞之后,安大娘日夜不安,一路哭泣,到了息风郡境内便再也不肯继续北上,寻死觅活非要返回叶城来——北战劝不住,生怕老人家真的出什么事,只能中途返回。”
“……”白墨宸沉默着,没有说话。
穆星北叹了口气:“我想,白帅定然也是以她老人家的安危健康为第一,北战一片忠心,白帅难道要惩罚他么?”
“……”白墨宸停了一会儿,挥了挥手,道:“起来吧。”
北战站起,刚要说什么,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颤巍巍的问话:“穆先生……您说带我来找大囡,可是我家大囡如今在哪里?她、她人呢?”
白墨宸猛地一惊,回过头,看到了那个摸索着扶着墙壁,站在门口的老妇人。
安大娘瞎了眼睛,根本看不见这里面的惨况,也不知道一对孩子为什么惊惶哭泣,只是摸索着一边伸出手去在空气里探着,一边四处寻找,嘴里不停地问:“我的大囡……我的大囡在哪里!我、我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
她跨过门槛,猛然踉跄了一下,几乎跌倒。
那一瞬白墨宸丢下了佩刀,飞速地抢身上前,一把上前扶住了老人。多年后,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了母亲——眼前的人已经如此苍老,轻得简直如一段枯木,和记忆中那个在灯下为他缝虎头棉鞋的年轻妇人完全两样。
他只觉得心里似被猛然一击,酸楚难言,汹涌的杀气渐渐平了下去。
安大娘攀着军人的胳膊,睁着空茫的眼睛连声道谢,手往前伸出,摸索着,“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的大囡在哪里?”
白墨宸的嘴唇动了一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什么好呢?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以说的?眼前这个历经劫难、枯瘦苍老的中州贫民妇人,是他和夜来共同的母亲。三十四年前,他曾经从她的身体里诞生,在贫寒中被她哺育。为了养活他和一家人,她自愿卖身,跟随人贩子离开。
然而到了如今,她站在了他的面前,却离他那么遥远——在她的记忆里,只怕早就没有了自己这个儿子吧?
她这次回来,只是找那个叫做安堇然的女儿的。可是……夜来她却已经……
等不到他的回答,安大娘忽地抽了一抽鼻子,惊惶起来:“这……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怎么有血的味道!穆先生呢?这、这里是不是有人……”
“没事,没事。”白墨宸连忙道,扶着她往墙角走去,生怕她踩到尸体。
“你是谁?”然而,他刚一开口,安大娘却忽地震了一下,摸索着抬起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我、我认识你!你的声音……你的声音……”
——老人是抓得如此用力,以至于尖利的指甲几乎抠进了元帅的手上。周围的战士刷地抽刀出鞘,却被白墨宸阻拦。
“我……”他迟疑一下,终究只是低声,“我是夜来……不,堇然的朋友。”
“啊?……真的?你认识我的大囡?”安大娘惊喜地问,忽然低低叫了起来,“哦,对!我听出来了!你……你就是那个那天和大囡一起来店里吃面的客官!对吧?是……是那天一起点了一碗虾爆鳝面的人!”
“是的,娘,是他!”安心在一旁怯怯地开口,看着白墨宸。
“你果然是大囡的朋友……”安大娘喃喃,一把抓紧了他的手,不安地问,“那……那大囡她现在在哪里?你一定知道吧?她在哪里?”
白墨宸眼里掠过一丝苦痛,扶着老人枯瘦的手臂,长久地沉默。夜来已经死了。那个离开了十多年,只相聚了短短一刻却又消失的女儿,已经永远再也无法回到母亲身边了!——这样残忍的事实,又要怎样才能和这个历经苦难的母亲开口?
穆星北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此刻看到白帅情绪渐渐平静,便适时上前开口:“大娘,您别急——我刚刚去找了一圈,原来您的女儿并不在这儿,等会儿,我带你去另外的地方找找吧!”
“穆先生?!”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盲眼老妇人惊喜地叫了起来,彷佛得了救星似地伸手摸索过去,“你……你终于来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听到有人在哭?”
穆星北看了一眼白墨宸,道:“这里没事。别担心。”
白墨宸没有说话,眼里的黑暗杀戮气息也开始淡了。他默不作声地回过头,对着身后的战士们做了一个手势——训练有素的战士对主帅的手令心领神会,立刻上前,将那些尸体迅速地清理了下去,然后押着那些被铐在一起的慕容氏族人离开。
那些人不知道自己将被转移到哪里去,顿时里面有些人又开始哭泣和哀求。
“谁、谁在哭?”安大娘惊慌不已,侧耳听着,忽然失声,“啊……我、我好象听到了大囡的声音!她也在那里面……她在那里面!”
老妇人彷佛忽然发了疯,不顾白墨宸的阻拦,拼命地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踉跄而去,双手伸出:“别……别为难我大囡!这里是什么地方?谁抓了她?军爷!求求你们……”
白墨宸吃了一惊,横过手臂硬生生托住了要双膝下跪的老人,失声:“别这样!”
“军爷,发发慈悲……放了她吧!”安大娘却在哭声里乱了方寸,彷佛自己忽然走失的女儿真的在那一群人里面一样,惊惶不已,“她、她还病着呢!求求您……放了吧!”
“……”白墨宸双手托住老人,看着她失措恐惧苦苦哀求的样子,心里陡然剧烈地一震——这个受尽苦难的老人是如此衰老而卑微,而他,作为空桑的元帅,掌握天下最大杀戮力量的人,竟然被自己的母亲这样哀求跪拜!
“好!”那一刻,他脱口,“都放了……都放了!”
“真的?”安大娘不敢相信地喃喃。
“愣着干嘛?”战士们一时间还没有回过神,却听到穆先生适时地发话,重复了一遍刚才白帅脱口而出的话,“白帅有令,立刻放了这些人!”
锁链和镣铐脱落的声音此起彼伏,那些忽然获得了自由的慕容氏族人有些莫名奇妙,觉得今天这一场大难来得突兀、结束得也奇怪,只能带着惊惧猜疑的目光看着站在庭院里的那些人:空桑女帝、白帅……还有大公子慕容逸。
“现在没事了。”白墨宸温和地安抚着惊慌不安的老妇人,“你听,没有人哭了,是不是?……也没有人被抓起来。真的,没事了。”
“是么?”安大娘喃喃,侧耳细听,失望地喃喃,“可是,大囡呢?我、我又听不见她的声音了……她在这里么?”“她……”白墨宸沉默了一下,终于道,“我知道她在哪里。我会带你去见她。”
“真的?”安大娘又惊又喜,并不知道身侧搀扶她的居然是空桑的元帅,踉跄往马车里走去,一路唠叨着,“她、她到底是做什么去了呀?一声也不说,掉头就走!这丫头,简直和当年一模一样的脾气……害得我担心得夜夜睡不着……”
白墨宸扶着老人,低声地应着,脸色渐渐变得哀伤和平静。
一老二少被扶上了马车,白墨宸旋即亲自驾车,带着她们离开。
那一边,骏音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低声对着青衣谋士开口,佩服万分:“真是没想到啊……事情就这样结束了?这三个老少一来,墨宸这样的雷霆之怒居然都熄灭了!我刚才还捏了一把汗,以为他正要杀了慕容氏满门呢。”
“殷仙子刚死,白帅自然是在气头上,真的把慕容氏满门杀了也有可能,你我怎能劝得住?”穆先生淡淡,“所以我一听北战来报,说安大娘回来了,就立刻去找了她们来这里——白帅绝不会在这一家面前杀人——幸亏他们半途折返来了叶城,否则,连我也不知今日如何收场。”
骏音不由得有些愕然:“难道他爱屋及乌,把殷仙子的家人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穆先生莫测高深地笑了一笑,没有回答。
“我看事情不会那么轻易结束,”骏音也是有些担忧,低声道:“穆先生,看来我们是做错了,不该计算那个女人让她去送死——墨宸现在这个样子,我实在是……”
“放心,白帅是霸主之才,不会这样容易就垮的,”穆先生却打断了他的话,语气肯定,满怀自信,“现在一切都照着我们原来设想的在进行,白帅已经扫除了最大的敌人,独掌了军权——接下来就要看女帝了。”
“女帝?”骏音有些不解。
“她毕竟是白帅的结发之妻,现在空桑名义上的帝君,手上有足够的筹码可以讨价还价。”穆先生淡淡道,眼神森冷,“以如今的形势,他们之间并不是无话可谈——如果白帅不愿和她见面,我倒是可以替他去谈谈。”
骏音忽地明白过来:“你是说……用慕容家来要挟女帝交出权力么?”
穆先生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那一边,琉璃低头看着忽然间否极泰来的镇国公府,神色却有些失望,半晌怔怔地没有说出一句话,垂下头,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怎么了?”忽然有人发问,一张覆盖着铜面具的脸出现在身侧——却是等在外面的广漠王眼见府里危机已过、女儿却迟迟不出,忍不住寻了过来。他一个翻身,跃到了墙头上,看着少女不虞的脸色:“不是没事了么?你还不开心?”
琉璃看着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声音很细:“他……他真的不来了么?”
“……”广漠王明白她口里的“他”是谁,心里也是一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慕容隽这个年轻人,长袖善舞,心机深沉,一向在空桑贵族里有着不错的口碑,对他这个长辈也恭谨,并不因为卡洛蒙世家不属于空桑六部而有所怠慢。
然而在对方几次前来求婚的时候,他却下意识地拒绝了——不是因为琉璃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因为对方的心,不够干净。他的心里有爱多的杂质,以至于看不到底。
这样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不出现,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广漠王不出声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安慰:“好了,估计他现在也脱离危险了,有女帝保驾,估计慕容家也没什么事,我们还是等天亮了就离开叶城吧——时间已经耽搁得够久了。”
琉璃低下头,摸了摸脖子上那一块古玉,没有说话。
原本合拢的双翼已经完全展开了,隐藏在翼下的一块水晶一样的东西显露了出来。晶莹夺目,里头里隐约可以看到封着一种碧绿色的液体,正发出奇特的淡淡光芒——那种光芒人世未有,带着神秘而遥不可及的气息。
广漠王震了一下,想起第一次在隐族神庙里看到这个少女时的景象。
那时候,他推开那一扇沉重无比的纯金殿堂之门里,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云荒三女神神像——光芒中,神像的掌心里坐着一个寂寞的孩子,托着腮,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她有着孩童般的面容,背后生长着雪白的双翼,身上披满了缨络,右手握着一个细长的水晶瓶。瓶子里的液体发出奇特的碧绿色光芒,和窗外一望无际的青翠丛林相映生辉。
那个瓶子里的液体,就是此刻水晶里封印的么?那……究竟是什么?
然而,他没有多问——在这个神秘的隐族城市里,他唯一关心的只有若衣。为了能实现相守的愿望,他答应了隐族族长的请求,把这个少女从莽莽森林里带到了云荒,以父亲的名义保护着她,过了接近五年的时间。
他不知道这样的安排是为了什么,也没有去思考。
光阴荏苒,如今月蚀即将出现,双翼也已经展开,他和族长约定的“那个时刻”终于要到来了。多年来,他一直默默地期待着那一刻,期待能够重返那片青碧色之中,和若衣再度相见,永不分离。可是,琉璃呢?她……是否还依恋着这个世间?
那一刻,看到了少女眼里淡淡的哀愁和眷顾,他心里也有微微的刺痛。

当骁骑军从镇国公府撤离的时候,黑暗里有人轻轻松了一口气。
“城主这一下可算是彻底放心了?”身后忽然传来冷冷的问话,一股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慕容隽瞬地回过头——不知不觉出现在这个隐蔽秘道里的,是一个有着淡金色头发的异族军人,眼神冷定地看着他。
“牧原少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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