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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 by 沧月-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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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了公正么?
他自小立下的人生准则,再一次摇摇欲坠。
〃对了!你……你有没有承俊大哥的消息?〃厉思寒蓦地开口问,急切地道,〃他应该早已到京了的!〃
铁面神捕脸上掠过一抹不自然,涩声道:〃我从没听过他的消息。〃
〃连你也没消息?〃厉思寒唉了一声,忧心忡忡,〃那不对劲,他若到了京师,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除非他故意躲起来了。老天保佑……他千万别去做傻事。〃
她费力地合十祈求上苍……铁面神捕的目光沉了一下,因为他看见这双手已没有了指甲,一片血肉模糊!
他忍不住回身打开药盒,一把拉住她的手,上药包扎起来。他敏捷而老练地包扎着,甚至能感觉到那双手在微微颤抖。
〃多谢神捕费心。〃厉思寒的声音轻微而又渺茫,仿佛从远处传来,〃反正就要死了,浪费药干什么呢?〃
她轻轻一笑,笑容中依稀可见往日的天真妩媚,但却又带着无尽的凄凉……不仅仅为她自己,也不仅仅为了无法言明、即使言明了也永无结果的感情,更是为了这世间虽不公正、却是人力无法改变的际遇!
泪水几乎要溢出来,她终于咬牙忍住,低下头,看着在为自己包扎的铁面神捕,她目中充满了极为复杂的感情。不错,这个人使她倾慕,使她敬重,使她觉得安全,自己对他的感情,是完完全全不同于对其余朋友们的。也许……这就是爱。
可她知道自己无法说出口。社会地位的悬殊,身分的差别并不足以一向倔强坚强的她退缩,可心灵上的差异,想法上的分歧,甚至对人生、事物的看法,却是一道永远不可弥补的鸿沟……她是无法接受他的是非观的,他又何尝能真正懂她?
他与她两个人,原本的出身地位并无多大差别,可以后人生的路,走得却完全是相反的方向!如今在偶然的相逢后,却仍然不得不沿着各自的路各自分开。
张牌头与小赵在牢外作声不得,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官与贼也能这样相处吗?要知道,一个是名震天下的第一神捕,另一个却是犯案累累的女盗啊!
〃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要求么?〃她看着他,开口。
〃请说。〃
〃我希望你能来看我行刑。〃她眯起了眼,似乎有笑意,却又似乎是深意。
那个坚定挺拔的身姿忽然一震,眼里流出震惊的神色,定定看着她。
〃怎么,难道不敢?〃她唇边浮出讥诮的笑意,盯着他看,目光咄咄逼人,然而却是诚挚的,〃我希望你能好好确认一下是否真的觉得所做的、都是对的?……如果你能确认,就务必一直坚持下去,希望这次之后不会再有任何事可以动摇你。如果……〃
仿佛一下子说了太多的话,重伤的犯人长长吸了一口气,终于忍住了疼痛,接着把下面的话说完……
〃如果你觉得那是错的……我希望这个错误,能至我而止!〃
他看了她片刻,面具后的眼睛深不见底。最终不发一言地放下她,默然站起,转身离去。
-
近日大内传出的消息,皇上垂危弥留,遗诏已然拟定,封入密函不再改动。周昌与南安王密议,觉得三皇子必承大统,便决意要除去厉思寒,以免当日栽赃之事永不泄漏。
抢在驾崩消息传出之前,大理寺马不停蹄地处理了一批案件,厉思寒与天枫十一杀手均定于明日午时斩首。
〃厉姑娘,多吃一点罢。明天一早就得'上路'了,别空着肚子呀。〃张牌头苦口婆心地劝道。凭良心说,他还真服了这女娃子,样子娇滴滴的,身子又薄弱,可居然是钢铁般的性子!他干了二十多年牢卒,看过多少江洋大盗、绿林好汉?可这个女飞贼却让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难怪连铁面神捕也这么看重她呢!〃他暗自思量。
厉思寒笑道:〃张大叔,不用了,反正也是浪费!这么好的菜,张大叔不妨拿去与另几位差爷用吧,免得浪费了。〃
她在草上侧身而卧,不一会儿已酣然入梦。
同样的夜晚。四更天。北靖王府。
密室中的灯火通宵不熄,北靖王在灯下注视着滴漏,脸色凝重地等待着什么。突然,西墙传来轻轻有节奏地三声叩击,北靖王脸有喜色,霍然起身,转动了壁橱地把门。墙无声无息地移开。一个穿着夜行衣的蒙面人站在地道出口处。
〃办成了?〃北靖王低低问,语声中有掩不住的兴奋与激动。
金承俊点点头,拉下面巾,长长舒了一口气。他脸色苍白,目光却亮如寒星……毕竟,要做弑君这件大事,无论谁都会高度紧张的。
〃一切按计划完成,没有惊动一个人。〃金承俊语音有些疲惫,从怀中取出那只药瓶,手竟有些颤抖。北靖王展颜笑道:〃好身手,不愧为天山剑客。〃
他如释重负地接过瓶子,随手一摇,有些惊讶地问:〃怎么,一瓶全用光了?〃
金承俊不答,在桌边坐下静静凝视烛光,似是倦极欲睡,头颈竟几度垂落,突然道:〃希望你言而有信,明天一定要救小寒。〃
北靖王正色道:〃莫非金兄还以为小王是背信弃义之人么?思寒之事,小王自一力承当……若有背弃,愿天令我坐不稳这个江山!〃
听得如此重的誓言,辉煌的光线下,金承俊苍白憔悴已久的脸上突地显出了奇异的光芒,微微一笑:〃这样我就放心了。〃
顿了顿,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这封信,请三皇子代为转交小寒。〃
北靖王一怔:〃明天你们便会相见,你为何……〃这时,他面色忽然大变,一把握住金承俊的手腕……那手已在不自禁地发抖!
〃你、你……你难道自己也服了这瓶毒药?〃北靖王震惊之下,一时手足无措,忙一路封了他心口十几处大穴,以免毒气上攻,失声,〃为什么!为生那么这么做?〃
金承俊淡淡一笑:〃我……我给皇上用了足量的药,剩下的…全自己用了……你不介意吧?〃〃这可怎生是好?这药没解药!〃
听得他亲口承认,北靖王一时怔住,〃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你怕我信不过你,要灭口么?我……我难道是这种人么?〃
然而,说到最后一句,他的气势也不由自主地弱了下去。
……不错,他其实就是这种人……
如果金承俊不是自行服下了毒药,他不知道自己还要用什么样的手段来消灭后患!
〃皇子陛下……误会了。〃金承俊脸色愈见苍白,连指甲也成了诡异的紫色,〃弱兰死后……在下已有弃世之意,如今…如今小寒已脱险,再无所念……〃
北靖王连忙扶住他欲坠的身形,虽然已经要如愿以偿地君临天下,一切后患也就此扫平。但是看着垂死的绝世高手,他心中也一阵悲痛莫名,目中垂泪:〃金兄……何苦如此?日后思寒若得知,你叫她何以自处?〃
〃小寒……不会知道的……〃金承俊挣扎着说道,指着桌上那封信,〃把信交给她……以后请好好对待她!记住……〃
他语声终于缓缓低了下去。
-
午时。
终于到这一刻了。厉思寒在囚车中看着四周围观的人群,又看了看快升至正中的太阳。她心中突然有些想笑……死亡,原来就是这样容易的事情?就像是看着台上做戏一样呢!
忽然路边人声嘈杂,人群中几十个平民正在哭叫着挤上来,为首一名老汉他一手挽着篮子,另一手拖着一个女子,来到囚车边,攀着栅栏哭道:〃恩人哪,你是个大好人!老天咋地不长眼呢?〃
〃你是……〃厉思寒奇怪地沉吟,一时却觉得眼生。
〃俺家六口人在旱灾中还活下两个,全亏了恩人您呀!俺姓刘,您忘了?〃老汉跟着前进的囚车边走边拭泪,他身后几十个人齐声道:〃恩人!您忘了么?咱全是射阳县的百姓哪,前年那场旱灾……〃
〃还有我们,恩人!我们是从潮州来给您送行的!〃那群人纷纷嚷了起来,连哭带叫,乱成了一团,跟随的差役怕出乱子,忙上前拦住众人,不让跟进场中:〃下去,下去!穷鬼们,再乱叫可要全关进牢里去!〃
〃众位乡亲你们回去吧!〃厉思寒怕百姓们吃亏,忙道,〃你们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她声音已哽咽,至少她已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还是有回报的!并不是没有一个人理解她、站在她一边。这,便已足够了……
囚车已驶近了刑场,厉思寒狠狠心扭过头去,不再看百姓们一眼。
〃等一等!〃突地人群中有人喝止。囚车停下。发话的是个高大的布衣青年,他从人群中走出,向囚车走过来。〃我有几句话要同人犯讲。〃他的语气是命令式的,威严而淡漠。几名官兵怔了一下,随即大骂:〃小子,你找死啊?你以为你是谁?〃
那布衣青年不答,伸手出示了一枚玉玦。
〃平乱玦!〃几名官兵大吃一惊,立时闭嘴退到了一边……那,时当今皇上赐给刑部的最高令符,可以号令全国上下的各处衙门。
〃厉姑娘。〃那高大的布衣青年来到囚车前,轻轻唤了一声。
厉思寒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颤声问:〃是你?……你,你的脸上……面具呢?〃
不错,眼前这个俊伟磊落的高大青年,正是名震天下的铁面神捕!他脸部的线条刚毅而英朗,只是左边脸上的肤色略白……她从没想过,他会以真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
〃这、这是为什么?〃她颤声问。
铁面神捕苦苦一笑,涩声道:〃这样很好……现在,终于没人认识我了。其实……他们认识的我,也只是我的面具罢了……〃
他举手,指尖轻轻移过额上烙的字,声音又有一丝发抖:〃我终于想明白了,你是对的……朝廷的律法并不代表绝对的公正,因为它不代表百姓。〃他脸上又现出了极度苦涩的笑容,〃谢谢你让我明白了这一点。〃
〃以后,我就是我,世上不会再有铁面这个人了,他也死了。〃
他转身走开,厉思寒发觉他的背影已颤抖得不能自控……那一瞬,她觉得自己也剧烈地发起抖来,仿佛内心有无数声音呼啸着要涌出来。
〃等一等!〃在囚车重新行驶前,厉思寒拼命从栏中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手,在他手腕上狠狠咬了下去!
周围的士兵忙上来阻止,可厉思寒已松开了手。血从他的腕上渗出来,染血了她原本苍白的咀唇,红得刺目……她突然微微地笑了。
他捧着右手,看着囚车驶入刑场,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那个声音轻轻问他:〃那些能在你身上留下伤疤的人,也一定蛮了不起的吧?〃
〃你会不会记住他们一辈子呢?〃
……一声一声,反反复复地问。原来,那便是她最终的愿望?
在脑海中,在心灵深处,他回答:〃会的,一定会的。〃
他终于转身离去。这也是人们最后一次见到他,从此后几十年中,他就像一去杳不复返的黄鹤,永远失去了踪迹。但有关他的传说仍是很多,却没有一个有凭有据。直到十年后,才有人亲眼在皇陵的墓地看见过他,只是那一次后,他彻底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这个为盗的女子却化成了一把剑鞘,禁锢了他的心灵……永远、永远地封印住了这把曾象征正义的利剑!
厉思寒是第一个行刑的,周昌怕夜长梦多,让刽子手先处死她。
但下斩的屠刀没有落下,因为圣旨已下。哲宗皇帝于昨夜病逝宫中,按其遗旨所嘱,三皇子北靖王朱燮爔即位,是为神宗,当即下令大赦天下,立刻派人飞马来到午门外,刀下救下将要行刑的一干犯人。
大赦令到处,厉思寒及十一位义兄刀下还生,众人相拥而泣。
当夜,厉思寒被秘旨传入宫中,看着宫中冷月下身着明黄色龙袍的人,忍不住哭出了声:〃猪一只,谢谢你!〃她真心诚意地道,她最最感激的,还是他救了十一位义兄,这比救了她自身还让她铭心刻骨地感激。
神宗皇帝忍不住轻抚她一头的秀发,把一封信递给了她。
看完信后,厉思寒很久没有出声,脸上阵红阵白。
〃信上说什么?〃神宗皇帝忍不住问,他也很想知道。
〃承俊大哥说……他要孤身浪迹天涯,以忘记往日的伤痛。他叫我不必担心,也不用找他了。〃顿了顿,又叹息了一声,她脸上露出了迷惘的神色,看着天际,〃他还说,如果可能,想托你……托你代他照顾我。〃
〃那……你的意思呢?〃神宗轻轻柔声问,生怕惊动了什么。
厉思寒抬头,看见皇帝的冠冕下那双眼睛,她忽地就明白了……也许以往那个喳喳呼呼的她会不懂,可如今的她,早已明白了这种目光的含义。
一种极其复杂的,温暖中又带着凄凉、欣慰中又有悲伤的情绪包围了她。
〃世上不会再有铁面这个认了,他也死了。〃蓦然,岳霁云走时那最后一句话清清楚楚响起。铁面死了?也许,铁面一旦摘下,也代表了一个人的永不复返。
她一直渴望能在心灵与思想上与他弥补鸿沟,达成共识。一直渴望他能够理解她、认同她的存在,但她也明白,一旦他接受了她的想法,世上便不会再有那个威严正气,铁面无情的人,没有那正义化身般的英雄。
因为他自己也迷失了。她所爱的那个铁面,已在这世上消失了……
但迎着年轻皇帝的目光,她沉吟了片刻,终于抵抗住了内心翻涌的浪潮,仍轻轻道:〃多谢……还是,让我多想一会儿,过一段日子我再回答你吧。〃
……是的,她并不死心!
以后的一年中,大江南北,大漠苗疆,她几乎踏遍了神州在寻找他。她想再看看他,看看岳霁云,看看这个人身上还是否留着让她眷恋的东西……她想再次站到他的面前,告诉他,其实他昔年的所作所为,是不应该被否定的。
这世间的有些制度,虽然严苛,虽然会误伤一些人,虽然会被另一些人利用,但是,它还是有它存在的必要性……只要它能建立起一个稳定平和的世界,只要它能庇护大部分的百姓,那么,就有存在下去的理由。
而他,就是那个舍弃了性命和一切感情、来维护它的人;而她,却是那个站在秩序之外,不停的用其他手段来检验和修正制度的不足之处的人。
……他们双方无论谁,其实都是对的。
可厉思寒从未找到过他,甚至也没听到任何他的消息。
也许,上天注定了她一生中最值得怀念的时间只有短短三个月,那三个月的押解之途!
神宗熙平二年,宫中多了一位叫南雪衣的贵妃。
在容貌上并不算艳压后宫的她,不知为何却深得皇上独宠,为其兴建了披香殿,封为西宫之主,而宠爱之盛更是凌驾于诸妃之上。
那位南贵妃的出身非常神秘,众人却传说纷纭,隐隐透出她往日出身的不高贵,可从未有人敢提起。随身的宫女们都说这南贵妃平日谈吐虽开朗,可仿佛眉间总有难言的忧郁压抑。更有人私下传言,说南贵妃虽得独宠,却不专房,皇上甚至不在披香殿中留寝……
神宗也先后宠过不少其他的妃子,她们也一个个貌美多才,行止动人,可多则半年,少则一月,便又失宠。厉思寒看在眼里,在心里冷笑:宠爱是会过去的,特别是在这众星捧月的环境中,失去皇帝的关注,只是时间先后而已。
……而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得到长久的关爱,恰恰因为她并不是他真正的妃子。
稳定的环境,安适的生活,甚至可以秘密见见旧日老友,〃南贵妃〃的生活是极其奢华安逸的。可这……就是〃照顾她一辈子〃么?有时厉思寒不禁自问。
可她累了,也倦了,她已经不想再回到江湖。她是真正感激〃猪一只〃,也愿意寻找一个平静的港湾,就在他君临天下的怀抱中终此一生。
厉思寒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怀念什么,是铁面?他已不复存在了,她甚至没有对他真正表白过心迹。当初她是死囚,不能说;如今,她是贵妃,更不能说了。她明白,在自己一生中,真正快乐的时光,只有在威海海滩上,那相对无言的一夜……
某一个深秋的夜里,厉思寒遣开了宫女,一个人在房中对着灯发呆。她入宫后已渐渐习惯晚睡,一个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静静地对灯想心事。
已四更了,她准备就寝……但习武之人的直觉告诉她:窗外有人!
她推窗而视,准备呼人,却未料到是他。
神宗朱燮爔此刻居然站在庭中,就那样穿过扶疏的花木,静静地看着她。
厉思寒心头一震,发觉他居然只穿了里层单衣,却未加外袍,在深秋的半夜长久伫立。她忙拿了一裘长衣,一按窗口,轻轻跃入中庭。
〃皇上,月下风寒露重,快加衣吧,身体要紧。〃她边说边为他加上了外袍。
〃小丫头,〃神宗突然笑了起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还是本性不改,一急就从窗口跳出来了!〃
厉思寒面上一红,忙低头道:〃皇上别取笑臣妾了。〃
她想了想,又细声问:〃不知皇上到来,所为何事?〃
可神宗却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缓缓道:〃厉姑娘,你在这儿过得开心么?〃
厉思寒盈盈下拜:〃禀皇上,臣妾很开心。〃
神宗抬手扶住她的手臂,示意她平身,目光闪电般注视着她:〃你可知欺君何罪?〃
厉思寒愣住,怔怔地看着他,不知他此话从何而来。神宗看了她许久,眼里神色转换,终于吐了口气,轻轻笑了笑:〃你不开心的,朕看得出。刚才在梦里,朕还见你在哭来着……所以、所以朕……就忍不住过来看看。看你在灯下坐了很久,倒也没哭,只叹了不少气而已……〃
厉思寒心中蓦然一震,心中体会到他轻描淡写几句话中的深情,心中乍现一缕柔情。
她明白,神宗一定是在梦中见她不如意,午夜梦回,再也忍不住过来看她,又不愿惊动宫人侍从,才一个人飞檐走壁的匆匆过来的。
厉思寒不由问:〃皇上一路上没见着一个侍卫么?〃
神宗英俊的脸上突地显出一丝捉狭的笑容,得意地竖起食指放在唇上:〃嘘……你别忘了,以朕的身手,又岂能被守卫的侍卫发觉?〃
皇帝威严霸气的脸突然间变得象个小孩子,对着她眨眼睛笑。
厉思寒心中感动。要知他以帝王的尊,居然要三更半夜飞檐走壁地偷偷来看自己的妃子,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一直以来,这个人,似乎都不象个皇帝的模样呢。
她忽地想起了昔年的事,忍不住脱口:〃朱屹之,你……〃
〃大胆,居然敢呼朕为猪一只?〃神宗半开玩笑半认真,〃南贵妃,你该当何罪?〃
……他似乎又恢复到了当年在京师大街上初见雪衣少女之时,满口的调侃。
厉思寒不语,只静静看着他。这一刹间,感激转成了爱。
神宗熙平三年春,南贵妃真正宠冠后宫。
神宗下朝后只去披香殿,两人或闲谈,或散步,兴致好时甚至会拔剑切磋一下武艺。当然,一向都是以南贵妃失败而告终,而神宗往往大笑而止,并兴致极高地亲手教她一些武学诀窍。
两人琴剑相谐,在宫中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厉思寒有时甚至会无缘无故地笑出声来,她以为自己的一生,经历过如此多的坎坷风浪,终于也能有真正的幸福,能与一位真心爱她而她也爱的男子,坐拥天下地过完一生。
而她却没想到,她的一生,竟以噩梦而告终!
那天用完早膳后,她一个人在庭中练剑,突然长剑从手里脱手滑落,指尖竟起了无法控制的颤抖!厉思寒大惊失色,强自运气压住体内的不适,吩咐左右侍女快去找皇上来……她已感觉到了一种强大而又阴毒的力量,在侵蚀她的五脏!
毒,她中了毒!
〃小寒,小寒!〃从大殿议事中抽身返回的神宗心胆俱裂,抱着昏迷的她大声呼喊。
不错,他很熟悉这种毒,这本是大内才有的杀人无形的〃木犀清露〃!
当年,为了早日攫取到王位,明知周昌是南安王那边的人,他却故意去贿赂、在思寒陷入险境的时候,利用了金承俊用此毒毒杀老皇帝,金承俊随后用其自杀。可如今,厉思寒竟也中了这种无药可解的毒!
是天遣么?是天终于要惩罚他的恶毒和不择手段?!
神宗一遍遍地用内力输入她体内,勉强护住她心脉,厉声呼叫御医,状若疯狂。在御医赶来之前,厉思寒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他不说话,也说不出话了。
神宗心神俱乱,他这时才发觉,他最爱的原来不是权利,不是王位,而是怀中这个垂危的人!他曾那样地看重过手中的地位和权力+但是时至今日,他却甚至可以用所有的一切,向老天换取她的生命。可是,却已没有机会了……
是他的错!是他的错!
她是一只自由自在的白鸟,而他是一只锁在金笼子里的凤凰。他们本不是一类人,甚至本不该相遇和相爱……可他却试图不顾一切地去抓住她,而她,最终也为他削去了羽翼,来到了这个笼子里与他一起生活,放弃了外面那一片高远的天空。
以她纯良的天性,本就不适合在这个阴险毒辣、危机四伏的后宫里生活。
……宫闱斗争的残酷他并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却没有保护好她!
一直到死,厉思寒神智都很清楚,目光一直看着他,张开了口,却无力说出一个字。她努力地抬起手,慢慢摸索着他的脸颊,轻轻为他拭去了眼角不停落下的泪水。
〃皇帝……不可以哭。〃她突然轻轻说出了一句话,死灰色的脸上绽出了微笑,手便重重垂了下来。
神宗果然没再流泪。抱着宠妃的尸身,他整整三天没说一句话。
第四日,他一反常态,上朝议事,下令刑部追察此案。
一个月后,皇后与淑妃被赐死,据说与合谋毒死南贵妃一案有关。皇后一族在朝中势力颇大,朱燮爔当年也因为这个才立她为王妃,但他如今却不顾所有人的求情,于熙平四年六月二十日,用白绫缢死皇后淑妃于披香殿。
熙平四年六月二十五日,神宗下旨追封南雪衣贵妃为皇后,谥号端孝贞慈皇后,宣布国丧,以皇后之礼丧于皇陵内,同时大赦天下以志哀。神宗不但亲自送殡,还在陵前素衣守墓呆了三天,才回朝议事。
表面上,他仍平平静静地当着天子,有着三宫六院,歌舞升平。可他常常会想起以前,想起在朱雀大街上的初见,想起她当时的娇憨任性,想起她的自立坚贞,也想起她多难的一生。特别是她在临死之时,那望着自己的目光,深情缠绵,却又伤心入骨,至今让他想起来就痛不欲生。
神宗知道,他虽富有天下,可失去了比天下更珍贵的东西。
十年后,神宗病逝,年仅三十七岁,正当英年。太医诊断,竟是死于区区的风寒高热。只是他不请医治疗,也不运功驱寒,终致病情一步步恶化。
熙平十四年三月初七,神宗入葬于皇陵,与端孝皇后同穴合葬。
据说,在某一日的黄昏,有人在那儿看见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在默默祭奠,看身形很象已失踪很久的铁面神捕,只是他脸上已不再有面具,所以,谁也不认识他。
谁也猜不透他在王陵干什么,又是祭奠谁。
这也是关于铁面神捕的最后一个消息,那以后,江湖广大天地茫茫,却是谁也没有再见过他了。
涸辙之鲋,相濡以沫,相煦以湿,曷不若相忘于江湖。
也许,真的,不如相忘于江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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