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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箭-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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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玉佛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在下却要告辞了。”

柳淡烟笑道:“我也知道你对这些女孩子无甚兴趣,喝酒也适可而止,是以家师才肯将那等大事托付给你。”

孙玉佛笑容突地一敛,道:“还有一事,在下险些忘了,闻道江湖中,已有人以“情人箭”作为幌子,在外面收敛钱财……”

柳淡烟道:“这地无妨,反正家师制出这“情人箭”的用意,便是要在江湖中惹起风波,风波越大,自然越好,只不过……你若非已将对方的底细与用意调查清楚,切切不可直接将“情人箭”售出。”

孙玉佛道:“这个在下知道,到这日为止,在下只不过售出七对“情人箭”而已,余下的……”

柳淡烟道:“你余下的“情人箭”收藏在何处,连我也不必告诉,最好普天下只有你一人知道。”

孙玉佛点了点头,忽又说道:“在下唯有一件遗憾之事,便是直到今日为止,不但还未见到令师一面,便连他老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只能在暗中猜想,他老人家必定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数十年来,武林之中,又有谁能有他老人家这样的武功,这样的神通呢?”

柳淡烟面色一沉,冷冷道:“你为何如此着急地想知道他老人家是谁?难道你……”

孙玉佛只见他目光森寒,一如利刃,惶声道:“姑娘切莫误会,在下只不过是随意问问而已。”

柳淡烟凝注半晌,方自展颜笑道:“时候到了,你自然就会见到他老人家,到那时武林便是你我的天下了。”

语声方了,突听一阵铃声自壁间传来,柳淡烟双掌一拍,长身而起,那群轻纱裸女便又奔入。

柳淡烟道:“你无妨在此少作歇息,但你若定要走了,便还是从后门出去。”话未说完,人已走出门外,走出暗道,人了偏厅,先前那粉衣小鬟,立在门口,轻轻道:

“那姓吴的老头子醒来之后,一言未发,便掠窗走了,身形闪了一闪,就立刻消失不见了。”

柳淡烟眼波一转,突然反手撕去自己肩头的一片衣衫,露出里面莹白的肌肤,道:

快,在我肩上重重捏一把。”

粉衣小鬓,微一迟疑,道:“捏……一……把?”

柳淡烟皱眉道:“快,越重越好。”

粉衣小鬟咬了咬牙,果然在她肩上捏了一把,莹白的肌肤上,立刻现出五道乌青的指印。

柳淡烟看了一眼,突又将粉衣小鬟一把搂在怀里,通:“快用嘴在我脸上亲几下,重重的。”

粉衣小鬟满面通红,只得在柳淡烟面上亲了起来,只亲得柳淡烟面上脂粉狼籍,云鬓蓬乱,她自己的小脸更红,芳心也在徘徊不住,柳淡烟却一把推开了她,道:“站在这里,数到三十,便奔到萧姑娘的房间,说不好了,展公子,他……他……就是这几个字,知道了么,但要说得十分惊慌的样子。”两指一捻那粉衣小鬓的面颊,嗖地掠了出去。

展梦白本想为李冠英劝解几句,那知“出鞘刀”一言不发,便越窗走了,展梦白望着满窗的夜色,心里方在暗暗叹息,突听窗外哀呼一声,一条人影,自花林间一掠而来,竟是柳淡烟。

只见她云鬓蓬乱,神情惊慌,身上也彷佛负了伤似的,口中颤声道:“展公子,救……

救我……”

展梦白惊道:“柳姑娘怎地了?”

柳淡烟道:“那吴七,他……”语声末了,一个娇怯怯的身子,突地晕倒在展梦白怀里。

展梦白软玉温香,抱了满怀,心里却全无温柔滋味,一手扳过她肩头,见到那五条指印,也看不出是什么掌力留下来的,心中方自慌乱一团,全无主意,突听萧飞雨遥遥唤道:

“什么事,什么事?”

呼声未了,人影已至,展梦白不禁大喜,那知柳淡烟突地轻轻挣扎起来,一面颤声道:

“你……你……放开我……不要……不要……”竟挣扎着滚到地上,不住娇喘呻吟。

展梦白又惊又愕,木立当地,萧飞雨一掠而入,恰巧看到这番情况,面色不禁气得铁青,戳指道:“姓展的,你……”

柳淡烟竟扑入萧飞雨怀里,大哭道:“萧姐姐,他……他欺负我……”

萧飞雨恨声道:“没关系,我替你出气。”

放开柳淡烟,一掌向展梦白拍去,展梦白擦身一跃,心中也已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直气得心头滴血,大声道:“你怎地不弄清楚就胡乱动手?”

柳淡烟哭得更是悲切,道:“萧姐姐,你看,他欺负了我,还要……呜呜,还要这样……乌乌……”

萧飞两大骂道:“还要怎么样才算清楚,想不到你竟是个这样的衣冠禽兽,滚,快滚!”

展梦白又怨又恨,道:“你……你说什么?怎么听一面之词……”他本不善巧言,此刻满腔怒火,更是言语不清。

萧飞雨怒骂道:“我看在三阿姨面上,饶你一命,你还不快滚,去想想你可对得起你母亲?”

展梦白怒火上涌,一阵热血,冲上心头,怒吼一声,一掠而出,身子落到窗外,便不禁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柳淡烟见到萧飞雨竟然放过了展梦白,目中不禁微微露出失望之色,但口中仍哭个不住。

萧飞雨楼着她的肩头,叹道:“好妹子,不要哭,都怪姐姐不好,将那恶人带来这里。”

她语气中也满含恫怅失望,她为什么失望,为什么不忍对展梦白下手?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柳淡烟筒在萧飞雨胸前,低泣道:“我只当他受了冤屈,才来安慰他,那知……萧姐姐,你不知道,我真怕死了。”

萧飞雨道:“不要怕,他已走了,好好睡去……”

柳淡烟跺脚道:“我不要睡,不要睡,我害怕。”

她紧紧勾住了萧飞雨的脖子,萧飞雨道:“傻孩子,不睡怎么行,姐姐陪你好不好?”

柳淡烟破涕为笑,点头道:“萧姐姐陪我睡,我就睡。”萧飞雨安慰着她,扶着她走回自己房间,在浅紫色的床褥上轻轻放下了她,替她盖上被子,自己也脱去外衣,钻入被里。

灯光柔和,萧飞雨望着柳淡烟红红的面颊,明媚的眼波,竟忍不住轻笑道:“真美,我若是男子,也忍不住要亲亲你。”

柳淡烟脱下那件撕破的外衣,娇嗔着道:“不来了,你瞧你,人家吃了亏,你还要笑人家。”

萧飞雨笑道:“其实你就……”

柳淡烟伸出双手,伸到萧飞雨的胁下,笑道:“你还要说,再说我就变成男的来欺负你。”

萧飞雨咯咯笑道:“不要,不要……我怕痒……”

柳淡烟两只手更不停了,前后左右……萧飞雨娇躯扭动,娇笑道:“不要……我要是男的……一定……”

柳淡烟道:“我才不怕呢……萧姐姐,你的皮肤好嫩哟……”

萧飞雨道:“小……小鬼,你……你怎么脱我的衣服?”她笑得浑身无力,不住娇喘。

柳淡烟道:“我要……萧姐姐,我要看看你的皮肤……”脸也贴到萧飞雨脸上,萧飞雨只觉她的脸像是火一样,灼热的脸,灼热的手,灼热的呼吸,竟一直烫入萧飞雨的心里。

萧飞雨不由自主地娇喘越急,全身更是无力,一颗心,也飘汤了起来,飘飘汤汤的,像是在云里,雾里……

她轻轻娇笑着,轻轻细语着:“小鬼,你……的手,嗯……你怎么这样子,难怪展梦白……唉哟,小鬼,你……你敢,你敢……”声音渐渐微弱,突地惊呼一声:“你……你……你是个男人?”

柳淡烟喘息着道:“萧姐姐,你就把我当女人好了!我……喜欢你……求求你,让我……”

萧飞雨拚尽全身气力,双掌齐扬,将柳淡烟震得自床上直飞出去,颤声道:“你……

你真是男的!”

柳淡烟再也想不到萧飞雨此时此刻,还能施出真力,原来他竟是男扮女装,又有一身媚术,就这样坏在他手上的少女,已不知有多少,幸好他自认手段高超,萧飞雨绝对要屈服在他双手之下,是以才没有施出迷药,否则萧飞雨纵有天大武功,只怕也逃不过他的魔掌了。

他翻身跪到床边,柔声道:“萧姐姐,你为什么这样忍心,你不是很喜欢我的么?”

萧飞而又羞又怒,一手掩着衣襟,道:“你……你好!”突地一掌劈出,直劈柳淡烟天灵。

柳淡烟大惊之下,和身一滚,萧飞而已跃下床来,怒喝道:“拿命来!”倏然拍出三掌,掌势精奥,竟是武林罕见,柳淡烟见她已动了杀机,肩头一耸,嗖地掠出窗外,萧飞雨方待追出,却见自己衣襟又散开了。

柳淡烟行迹已露,胆颤心虚,一掠出窗,翻身掠上檐头,突见眼前人影一花,一个妙龄道姑,一个黑衣女子,一个白衣妇人,并肩挡住了他的去路,三人手中三柄长剑,剑光森寒,有如厉电。

白衣妇人长剑一展,道:“你是谁?那柳……”

柳淡烟目光一转,故意惶声道:“三位姐姐救我,有的男扮女装的人妖,要……他已追来了。”

三人对望一眼,白衣妇人道:“果然不错!”

黑衣女子道:“不要怕,你快逃,让我们对付他。”

柳淡烟心中大喜,口中仍颤声道:“谢谢姐姐!”自屋后如飞逃去,见到四下无人,嗖地掠入偏厅,遁入地道。

萧飞雨心头怒极,极快地穿好外衣,飞掠出窗,那知她身形方自掠出窗外,檐头已有一道剑光劈下。

剑光有如匹练,来势迅快绝伦,萧飞雨临危不乱,纤腰微扭,嗖地自剑底穿出,只听长剑破风声又自身后袭来,她身还未转,便已反手一指弹出,只听“叮”的一声,指尖竟将剑尖弹开一尺。

萧飞雨身形一转,只见一个满身黑衣的衣子,面带煞气,手持长剑,立在她面前,厉声道:“你果然有几分功夫……”语声未了,那妙龄道姑,白衣妇人也已赶来,三柄长剑,将萧飞雨围在中间。

萧飞而大怒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对咱家暗算?”

白衣妇人冷冷道:“你不认得我们么?我那妹子莫小静你总认得吧?我们就是为她讨帐来了。”

萧飞雨大声道:“谁是莫小静?谁欠了她的债,你们快生闪开……”她一心要将柳淡烟毙在掌下。却不知这三个女子亦是为寻柳淡烟而来,这白衣妇人便是“华山七莺”中的“石莺”石灵筠,黑衣女子是“铁莺”铁飞琼,妙龄道姑却是“银莺”欧阳妙。

原来“华山七莺”中的“玉莺”莫小静,被柳淡烟沾污失身,“华山七莺”大怒之下,一齐下山,终于探出了柳淡烟的巢穴,却不想又被柳淡烟骗过,“石莺”石灵筠冷笑一声,道:“你不要赖了,我姐妹这次下山,也不想立刻取你性命,只要你跟我上山去见小静妹子一面……”

萧飞雨怒道:“谁认得你那小静妹子?”

石灵筠一怔,道:“莫非你不是……”

“铁莺”铁飞琼厉声道:“此人说话神态打扮,俱是男不男,女不女的,不是他还有谁?”喝声中又是一剑,刺向萧飞雨前胸。

“银莺”欧阳妙道:“五妹,莫要伤他性命,只要他跟我们回山好好与七妹成婚,从此洗心革面……”

萧飞雨怒道:“你认错人了,那柳淡烟……”

铁飞琼道:“柳淡烟就是你!”

她三人见了萧飞雨的打扮神情,一心认为萧飞雨便是那人妖柳淡烟,当下萧飞雨愤愤道:“我就是柳淡烟又当怎样?”赤手空拳,抢入剑光之中,她如今自己也受到冤屈,才知道破人冤枉的滋味,心念一转,想起了那常常被人冤屈,又被自己冤枉了的展梦白来,不禁又是后悔,又是惭愧,恨不得立时寻到展梦白,向他陪礼。

百灵筠道:“这竟然还敢动手,三妹,先找不要紧的地方给他几剑,却不要将他杀死,免得七妹伤心。”

萧飞雨一掌切向百灵筠持剑的手腕,顺势一个肘拳,撞向欧阳妙的胁下,左掌却扫向铁飞琼的“曲池”大穴,目光四扫,只见柳淡烟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心中更是急怒,招式也更是狠辣。

“华山三莺”三剑连环,一剑跟着一剑,一招按着一招,三剑几乎变为一剑,配合得当真是天衣无缝。

华山剑法中一招,“天河会”本有三武,“灵鹊搭桥”、“青牛凌虚”、“飞渡长空”,这三武连环旋出,变幻奇妙,已是剑法高招,此刻铁飞琼长剑一副,漫天剑花错落,有如一道天绵长桥,悬天而落,石灵筠立刻跟着一剑“青牛凌虚”,被风而出,萧飞雨连闪两招,但欧阳妙匹练般的剑光已斜斜划到,宛如一道经天青虹,飞波长空,她三人三剑合击,同时施出一招,剑式变化间,毫无间隙,更比一人施出时快了一倍。

萧飞雨不禁暗暗心惊,中原武林中,果有高手!她却不知道“华山三莺”心中的惊奇,更较她为胜。

她赤手空拳,周旋在这三柄名剑之中,竟丝毫不现败象,只见她漫天剑气中桃花缤纷乱落,而她的身形,亦有如花一般,在漫天剑气中盘旋飞舞,天边星群渐落,夜已将尽了。

数十招霎眼便过,萧飞雨身手虽仍未稍懈,芳心却是紊乱如麻,只恨这三人竟不分青白,便将她困住,那柳淡烟却乘隙跑了,她今日受到这样的屈侮,若不洗雪,怎么做人?但天地茫茫,柳淡烟已杳如黄鹤,今后却要去何处寻他?可想到跟随自己而来的那些从人,以及那可怜的女孩子宫伶伶,此刻为何都一无动静,莫非她倒也生出什么变故?再想到展梦白,满身冤屈,满心创痛,此刻含冤负气走了,也走得不知去向,自己怎么对得住他?

她不禁暗中长叹一声,突见眼前青芒一闪,欧阳妙掌中的剑锋,竟乘她心情慌乱之间,将她头上青丝削去一络!

第十章 箭雨烟鹤

展梦白奔出桃林,穿过桑林,抬眼望处,但见满湖渔火,忽明忽灭,彷佛都在嘲笑她的人生!

他自问一生无愧天地,却不知为何要被人如此冤枉,只觉心胸中一股冤闷之气,再世无法宣,仰天长叹一声,放足狂奔,到后来步履渐缓,他心思却更不平静,许多天来的往事,一齐自心头闪过。

刹那间他突地想起了宫锦弼,想起了这老人垂死前的面容,栗然忖道:“我受了那柳淡烟的污蔑,可以一怒而去,只因我已将一切事都置之度外,但我又怎能将伶伶这可怜的女孩子留在柳淡烟这种人手里?我纵然死了,又以何颜面去见宫锦弼的在天之灵?”

一念至此,他毫不考虑地转身而奔,只因这其间已别无考虑选择的余地,他无论如何,也要救出宫伶伶!

未到桑林前,突见一骑绕林而来,马势如飞,奔腾而过,马上的骑士,低戴着一顶马连坡的大草帽,直压眉际,夜色朦胧中,更是看不清面目,但身影依稀间却彷佛像是“天巧星”孙玉佛,身后还伏有一条人影。

展梦白心头有事,看了一眼,也未在意,他若是回头看上一眼,便可看到这骑士身后的人,便是苦命的宫伶伶,只可惜他一眼扫过,便笔直进入桑林,穿过桑林,抬眼望处,桃花林中,竟弥漫着满林剑气,其中还夹杂着一声声妇人的低叱:“你若不娶老七……”

穿过回廊,他便立在厅门大声喊道:“在下展梦白,前来索回侄女宫伶伶。”

那知他喊了几遍,厅中却寂无回应,展梦白心头暗道一声:“不好!”一掌推开了门户,四下搜寻一遍,竟看不到一个人的影子。

他心里越来越是着急,放声呼道:“伶伶!伶伶!你在那里,叔叔来找你了,来找你了……”

喊了半天,还是一无回应,他愣在墙角,心里也全无主意,只是反覆喃喃自语:“宫老前辈,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突听一阵阵痛苦的呻吟自身后传来,声音有男有女,展梦白大惊之下,霍然转身,身后却是墙壁,这一片呻吟声竟是自壁里发出来的。

“莫非这墙壁另有机关?”他心念一闪,凝目望去,只见一片晨光,映在一尘无染的墙壁上,但那雕花的窗棂旁,却似有一些淡黄的汗渍,彷佛经常被人手掌摩裟,是以染上了手泽。

他自幼目光敏锐,异于常人,是以此刻一眼便看出了破绽,当下仔细在窗棂上触摸了一遍,只听壁上轻轻一响,墙壁上果然现出了一道暗门,暗门里一条地道,呻吟声更是清晰,断续着自地道中传出。

他定了定神,全神戒备着步入地道,地道中粉红的灯光里,彷佛满布着危机,他只觉心头微微惊慌,但仍然无畏地向前走去,终于走完地道,又走过一重暗门,只见一重彩色缤纷的珠,挡在面前,珠里的痛苦呻吟之声,让人听了,更是忍不住要发出恻隐之心。

“为何要对她欺骗,你若爱她,为何不愿与她结为夫妻,今日你若不好生说出,即便老七伤心,我也要宰了你。”

又听萧飞雨的声音怒骂道:“你放的是什么屁!”

展梦白愕了一愕,忖道:“谁是老七?难道这萧飞雨也是个淫贱的女子,骗了人家的七弟?”

动念之间,他身形已掠入桃林,萧飞雨一眼望见了他,心中不觉大喜呼道:“展梦白,你来得正好。我……”

“石莺”石灵筠反腕一剑,截断了她的话头,“铁莺”铁飞琼厉声道:“小伙子!快走开,莫来管这些闲事,你可知道这不是女子,是个人妖!”

萧飞雨气得面上发青,又放声怒骂起来。

她自幼娇纵惯了,又豪放惯了,常道世上男女,全都是人,为何男女便不平等,是以平日行事说话,便一无拘束,却不顾别人听了有多刺耳,“银莺”欧阳妙冷笑道:“这若非男子,怎会如此骂人?”

展梦白不禁又是一愕,暗暗忖道:“她竟不是女子!她原来……原来是个男人!难怪她平日言语神情,全没有半分女人气?”一念至此,他心中不禁大生厌恶之心,深悔自己竟会认得了这样的人!

萧飞雨大声道:“展梦白,你不要相信这些女子的话……”

展梦白冷“哼”一声,不顾而去,直奔入房,去寻找宫伶伶,萧飞雨虽然在他身后大声呼喊,他根本听也不听,更不回头去看一眼。

展梦白抬手一掌,珠纷飞,一阵彩光耀目,他轻叱一声,嗖地窜了进去,目光一扫,忍不住脱口惊呼出声,立刻垂下了眼,这暗室中的景象,当真是令人不忍卒睹,粉红色的灯光下,只见数十个仅着寸缕的裸女,痉挛着卧在地上,满面俱是痛苦之色,也不知中了什么毒药。

还有几个男子,亦是满身痉挛,不住呻吟,地上盘盏狼籍,想是被他们毒发时打翻,而这些男子赫然竟是方巨木以及萧飞雨的一些随从大汉,他们显然是被柳淡烟诱来此间,到了这种温柔陷阱,他们自然谁也不忍离去,开怀寻欢作乐起来,又有谁会想到酒中竟有剧毒!

展梦白一把将方巨木自地上拉起,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方巨木双拳紧握,呻吟着道:“毒……毒……”

展梦白惶声道:“宫伶伶呢?到那里去了?”

方巨木断续着呻吟道:“被人带……走了。”

他也不知道柳淡烟是何许人?地想不到柳淡烟为什么要将这些女子一齐害死?是以心中全无怀疑,才会糊里糊涂地着了道儿,他却不知道柳淡烟已决心将此地放弃,是以才将这里他早已玩厌的女子一齐杀了灭口!

展梦白再问几句——方巨木已答不出话来,展梦白知道唯有将这些人的毒药解开,才能查出根由,当下沉声道:“你们再忍耐些时,我去寻找解药来救你们!”飞快地转身奔出,掠出地道,但柳淡烟早已走得不知去向,他也不通医理,叫他到那里去寻找解药?

他心里惊乱焦急,不可言喻,茫然走了出去,但见晨光渐渐明亮,那“华山三莺”与萧飞雨竟仍未分出胜负,她三人心里已渐渐开始焦急,额上也渐渐沁出了汗珠,展梦白咬一咬牙,大声道:“萧飞雨,我问你,柳淡烟到那里去了?你可知道方巨木他们已遭了毒手?”

“华山三莺”心头一跳,齐地惊道:“你说什么?”

“石莺”石灵筠接道:“她……她不是柳淡烟么?”

展梦白奇道:“她自然不是柳淡烟。”

铁飞琼道:“这莫非在骗我们……”

展梦白大声道:“我骗你作甚?柳淡烟早已逃得不知去向。”他已看出了此事其中又有曲折。

只见“华山三莺”互望一眼,身手渐弛,那知萧飞雨突地轻叱一声,霎眼间连攻数招。

“银莺”欧阳妙迟疑道:“你若不是柳淡烟,就请住手,待我们查个清楚,若是错怪了你,我们自会陪礼!”

萧飞雨狂笑道:“陪礼?我被你们缠在这里,纠缠不清,再三请你们住手听我解释,你们都置之不理,我若武功稍差,早已被你们捉将去了,甚至已被你们杀死,此刻你们叫我住手,咱家便该乖乖地住手了么?”

“华山三莺”不禁为之一怔,只见她言语之间,招式更见凌厉,果真是心里毫无亏心事的样子。

“铁莺”铁飞琼性情最是刚烈,怒道:“既是如此,你又要怎么?难道你还能将我们姐妹吃了么?”

萧飞雨冷笑道:“你们要来便来,要走便走,世上那有这么容易的事,先等咱家打得尽兴了再说。”曲肘一招,双指弹出,“叮”地一声弹在铁飞琼的剑尖上,铁飞琼手腕一震,长剑几乎出手。

石灵筠不禁发急道:“你这个人,怎地如此……”

萧飞雨大声道:“如此什么?”接连数招将石灵筠逼开数步,“华山三莺”见她手下毫不留情,剑法也不敢再稍滞懈,刹那间三柄长剑一错,又施展精熟的“华山剑”,与萧飞雨激战起来。

展梦白心悬宫伶伶的安危,着急道:“萧姑娘,请你先住手……”

萧飞雨怒道:“我的事不要你管,难道我就该让她们平白地冤枉了……突然想到自己又何尝没有冤枉展梦白?不禁再也说不出话来。

展梦白心里却在暗忖:“我果然也冤枉了她,险些以为她是个淫荡的女子,又险些将她当作人妖?唉!看来世人彼此之间,难免会生出许多误会,她冤枉了我,又何尝是出于她的本心,只不过是中了别人的奸计而已。”

一念至此,他心中对萧飞雨的愤怒全消,两人目光偶一相对,彼此心中,都有许多歉疚。

一阵风吹过桃林,突见桃林深处,竟冉冉飞入一只灰鹤,但这只飞鹤的双翅,竟未展动就飞了过来。

展梦白大奇之下,抬目望去,赫然发现这只灰鹤竟是烟雾凝结而成,冉冉飞到众人头上,被剑一激,灰鹤便化做了一片云烟,随风四散,“华山三莺”目光动处,齐声呼道:“好了,山阴老人来了。”

那知萧飞雨竟也喜呼道:“好了,小师伯来了。”

呼声未了,桃林外竟又飞入一串寸许小鹤,鸪鸠左右,一只接着一只地飞了进来,一个身材矮小的白衣老人,随之而来,他背上背着一人,手里却拿着一根特大的烟筒,烟斗几乎有如饭碗一般,烟长达三尺,紫白斗,闪闪生光,烟斗下悬着一只锦织的烟袋。

只见这老人一边吸烟,随即吐出,吐出的烟,却全变成了烟鹤,霎眼间满林俱是烟鹤,有大有小,盘旋飞舞在桃花之间,亦不知是真是幻,展梦白几曾见过这般奇景,不觉看得呆了。

“华山三莺”与萧飞而却早已一齐跑了过去,那老人仰天吐出一线轻烟,亭亭直上,忽地化做无数只小箭,一箭一鹤,将漫天烟鹤全都击散,有几只烟鹤似乎懂得畏惧,逃窜到桃林间隙中,那知这些烟箭竟也似具有灵性一般,竟也跟踪而去。

刹那间这一阵箭雨便将烟鹤全都击碎,只剩下一阵阵轻烟飘渺在桃花之间,展梦白叹了口气,宛如做梦一般。

倒。萧飞而已拉住这老人的肩膀,道:“小师伯,你老人家怎的来了?”华山三莺却已都拜倒。

这老人白发白发,衣裳也是洁白如雪,人们看了他方才吐出的烟鹤,真要以为他是掷杯放鹤,顷刻摧花的神仙。

只见他吐出最后一口烟云,便朗声笑道:“好,好,起来,我方才听到个孩子说起这里有个如此如此的大姑娘,便道你这孩子在这里,但你为什么和华山上的小莺儿们打起来了呢?”

萧飞雨娇嗔道:“你老人家怎地会认得她们,她们……她们无缘无故地,就要……

就要绑我去和她们的妹子成亲。”

白衣老人大笑道:“我老人家一直住在华山,自然认得她们这些整日满山乱跑的大姑娘。”

语声微顿,又笑道:“你们怎会要将我这侄女绑去成亲,我这侄女虽然野里野气,却也是个大姑娘哩!”

“华山三莺”一齐垂着头,脸上一片飞红,白衣老人含笑摇头道:“胡闹胡闹,都是胡闹……”

萧飞雨道:“你老人家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白衣老人道:“方才我在路上,看到一个男人背着一个女孩子打马狂奔,行色彷佛甚是惊慌匆忙,我老人家见了有些奇怪,就教他停下马来问问,那知那小子大概做贼心虚,一听到问起这女孩子,又见到我老人家的身法,竟立刻就将背上的女孩子抛了下来!”

他含笑摇了摇头,接道:“那小子果然贼滑,等我老人家抱起这女孩子,他却已滑得远远的了,我老人家见到这孩子中了迷药,又受了伤,就只好先替她解毒救伤,再问了问她,她竟立刻赶着要到这桃花林来,我老人家生怕她太过激动,就又点了她的睡穴,然后赶来这里,果然发现了你们。”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将身后所背的人拖到前面,展梦白目光动处,不禁脱口惊呼道:

“伶伶……”

白衣老人上下看了展梦白几眼,道:“你就是这孩子口里的叔叔么,果然是个不坏的少年。”

展梦白一面称是,一面赶了过去,萧飞雨笑道:“你老人家眼光果然不错,一眼就看出他不坏来。”

白衣老人大笑道:“好极好极,你这野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将一个男人看在眼里,你不是常说男人都是泥巴做的,又脏又臭么?……”

萧飞雨面上不禁也泛起了红霞,白衣老人笑道:“更好更好,你居然也会脸红了。”

展梦白见到宫伶伶安静地睡在这白衣老人怀里,鼻息沉沉,面色也十分红润,心里不觉大是开怀,大是安慰。

“华山三莺”偷偷地交换了一个眼色,一齐躬身道:“你老人家若无吩咐,晚辈们就要走了。”.白衣老人颔首笑道:“回到华山,便不妨时到山阴去看看,我那地方有没有人去打扰?”

“华山三莺”躬身应了,方待离去,却听萧飞雨冷笑一声,道:“你们这样就想走了么?”

欧阳妙三人互望一眼,尴尬地停下脚步。

白衣老人道:“你为什么不让她们走……”

萧飞雨道:“她们冤枉了我,非要……非要……”看了展梦白一眼,突然住口不语。

展梦白知道她住口的原因,不禁对她感激的微笑一下,彼此心中,都知道自己已得到对方的了解,不禁自心头泛起一阵温暖,两人四目相投,萧飞雨居然也像个温柔的女孩子一样,轻轻垂下了头去。

白衣老人挥手笑道:“小莺儿,你们可以飞了。”

“华山三莺”躬身一礼,掠出桃林,白衣老人伸出烟斗一点展梦白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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